“不过他树敌实在太多,这事儿也不是光让位就能了的。
“咱们这些人不过散修,见过最大的世面也就那样了,仙宗与世家那群人可不一样,人家站得高,看得多,恩怨也多。李珣与魔族有仇,与不少仙宗也有仇,前面我说什么来着?这人看谁不顺眼就剐,早些年最爱干的事就是灭人全门,灭人全族,个个都是血海深仇啊。
“他让位后,与他积怨的人也加入围剿,要取他的命,而且声势更浩大了。
“你们不知道当时的盛况,哎,反正最后就是打起来了,千万人要杀他一人,有正派有魔族,他怎么抵抗?他修的功法本就阴损,害人害己,听说如今根骨已半毁,就前几天的消息来说,现在还没分出胜负呢,眼下天剑宗还像血海一般呐!”
*
这是被人围剿的第几天?
李珣其实有些记不清了,他很久没这样被人追杀过了,也很久没杀过这么多人了。
本来常穿红衣服,这时候也不知道衣服的红是本身就红,还是被血染得更红了。
天剑宗血海一片,尸骨不计其数,
有些人的脸他记得,有些人的脸他不记得。
杀掉面前最后一人,他也撑着墙,又拼命稳住体内灵息,让功法反噬得不要太剧烈。
身边有侍从陪他一起杀出来。
这时候,气喘吁吁问:“主子,现在要去哪?周围的人倒是暂时杀光了,但天剑宗恐怕不能再呆下去了,您一让位,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接管宗门,就算您回去,也会清算您。”
李珣撑着墙。
指尖轻轻抵住唇,他压抑住想要呕血的冲动。
然后道:“不回天剑宗,我不稀罕。”
侍从看他这样,心想那您稀罕什么呢?
现在根本不是稀不稀罕的事!
他说:“若往外走,恐怕一两日也是无法见光的,墙倒众人推,就算去外边,有人见到咱们,也会追杀的。”
如今这境遇,竟然有些像过街老鼠了。
他从前怎么也想不到。
一个污名能逼人至此,有时候污名太过,便就不全是污名的事了。怎么定个亲,事情能变成这样?
侍从急:“主子!”
李珣瞥他一眼。
分明是挺沉重的事,侍从也没想到他会哼哼笑了声,然后与他道:“你倒挺忠心。”
侍从更急了:“没了天剑宗宗主这身份,事情又变成这般,您甚至都无处可去。不若找个地方蛰伏起来,抛光养晦,趁这些人不注意,重新夺回天剑宗?就如同当年一般,杀进天剑宗,将他们杀光,杀怕,全都踩在脚底下!”
他说到这。
想起来李珣当年复仇的姿态,自己都有些燃起来了。
本以为李珣也要跟着一起燃,然而下一秒,又听见主子咳了声。
好像终于忍不住了。
主子吐了一口血,然后声音很懒散:“也不用这么麻烦。”
侍从见状,心中更是希望升腾:“您还有更好的方法?”
李珣点头。
真是好运筹帷幄的模样。
侍从对他更崇拜了,相信他一定会如同当年一般东山再起,毕竟主子有那个能力:“您说,什么法子?属下的命,当年是您救下的,愿再为主子抛头颅洒热血,只要您说,不管什么事,属下都去做!刀山火海,在所不……”
惜。
话没说完,就看见李珣拿出了传讯符。
他以为李珣要召唤其余忠心的侍从,共商复仇大业。
但凑过去一看。
下一秒。
表情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
天都城郊。
茶肆中。
谢延玉坐在下面听。
也不知李珣那边究竟有没有分出胜负,她想着,倒是有些想问一句。
然而下一秒,却被人抓住手腕。
转眼一看,便见到谢承瑾的脸色实在不好看。
他不喜欢她现在这样。
这样听李珣消息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之前她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和李珣定亲的事,也可能还有一些别的事,其实比起贺兰危,他更无法接受她将注意力放在李珣身上。见到她想要开口询问,他心中像被刺了一下,有些不舒服。
还不如回客栈。
于是站起身,谢延玉就被他拉着往外走。
然后听见他道:“走了。”
不过这时候。
说书人也已经要将这件事讲完。
消息传播得没那么快,所以他嘴中的消息也有些滞后,说是讲完,其实也是未完待续的结尾。对方用很是感慨的语气,留下一句话:
“所以这位剑尊大人,往后何去何从呢?
“嗐,欲知后事如何,等下回我听见别的消息,再来讲罢!”
谢延玉听到这。
倒没挣开谢承瑾的手。
她任由他拉着,跟他往外走,谢承瑾脸色便好了一些。
但下一秒。
却感觉到谢延玉脚步停下。
谢承瑾垂眸看她,就见到她拿出了传讯符,传讯符中灵力波动,是有人给她传讯息了。
视线再往传讯符上一瞥。
紧接着,
便看见谢延玉收到了一条讯息——
李珣:【老婆。】
又是这样粗俗的称呼。
对方不仅没死,还主动发来消息,恬不知耻缠上来。
怎么像狗一样,甩都甩不掉。
谢承瑾面无表情,继续看。
又见到那边发来一条:【我好可怜,身上没钱,还被追杀了,养我。】
然后他甚至发来一张图片。
图片里。
是一间客栈,装潢十分奢靡,价格也十分高昂,是谢家的产业。
但谢延玉仍旧觉得,这客栈一间房的要价高到过分。
不过,看起来李珣已经顺利离开了天剑宗,并且隐藏身份到了外面,暂时没人追杀他。
这人说:【记你账上,我就住一晚上,要那个最贵的房间,我养一养伤然后来找你。】
谢延玉:【……】
谢延玉回了句:【没钱。】
对面迅速又发过来一条:【那记你哥账上。】
谢延玉:【?】
对面语气阴阳怪气:【你哥不是总拿兄长身份说事吗?一家人分什么你我,等我过来了,我就入赘。养我一个赘婿也是应该的吧,我辟谷了不吃饭,和你住一间房就好了,养我很便宜的,身边也就还有一个侍从,只需要一间下人房就好。】
谢延玉:“……”
谢延玉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但她感觉周围气氛很怪异。
抬头看,
就见到谢承瑾的脸色十分精彩。
第147章 穿在衣服里 只给你看
谢延玉要的几间房都在客栈二楼。
回客栈的一路上。
谢承瑾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也并没有再和她说话, 整个人很安静,走路也无声,一点声响也无。
谢延玉也没有再出声。
但仅仅是走在他旁边,就能让人感觉到一种很强烈的压抑感, 谢延玉觉得很不自在。
因此, 一到客栈, 她就先上了楼。
刚走到房间门口,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一些声响,随后一推开门,就看见——
贺兰危和沈琅打起来了!
像是因为顾及着房间的主人, 所以没有敞开了打, 但即便如此, 屋子里也还是有不少打斗的痕迹,不算特别狼藉,但看起来也还是有那么一些凌乱。
两人谁也没留手, 她推开门的一瞬间,沈琅好像晃了晃神, 紧接着便被贺兰危打中,一下摔到地上。
谢延玉:“……?”
先前她在屋子里的时候, 一点都没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敌意大到了要动手的程度。
没想到她就出去这么一小会,这两人就打起来了。
她站在门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但也就是这时候,
身后又传来脚步声, 是谢承瑾过来了。
对方站定在她身后,离得近,结实的胸膛若有若无贴在她后肩,整个人的身形能将她笼罩住, 她也能若有若无感觉到他胸腔的起伏。像是不知道她为什么站在房间门口,对方朝着房间里看了一眼。
下一秒。
谢延玉感觉他胸口的起伏变剧烈了。
紧接着,就听见一路都没出声的人开口了:“谢延玉。”
声音落在她耳边。
有点说不出的冷感,刀一样。
谢延玉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回过头去。
他高出她不少,这样近的距离,她侧头的时候,额头才将将要蹭过他的下巴,需要抬一点头才能看见他的表情。抬起头,就见到他也正低头看着她。
不再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唇角微微扯动,像是被气笑了,深黑的眼睛注视着她,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很热闹。”
谢延玉:“……”
*
谢承瑾又走了。
谢延玉看了眼,发现他下楼了,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但大概率应该就是生气,被气走了。
他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她便又将目光挪回来,继续看着屋子里的两个人。
其实贺兰危还好。
衣服有些乱,但没受什么伤,至少没有外伤。
但沈琅就有些狼狈了。
脸上甚至有巴掌印,可能打架的时候,贺兰危除了下死手,还顺便在出招的间隙扇了他好几耳光。谢延玉不由得想起之前在上清仙宫的时候,宗务堂里,贺兰危和李珣打架,两人也是这样,把彼此按在地上扇脸——
原来天之骄子情绪上来,打架也和凡夫俗子差不多。
扯头发,扇耳光。
谢延玉不知怎么,有些想笑。
但很快她又抿了抿唇,将笑意压下去,这样的场合,她不应该笑。
沈琅还伏在地上,有些爬不起来的模样,低着头,手捂着嘴,似乎强令自己不要吐血。
谢延玉问了句:“你还好吗?”
她没有问贺兰危。
她只问了他一个人。
沈琅心跳得有些剧烈,有些受宠若惊,他应了声:“嗯,没事的。”
话音落下。
他便又做出要起身的姿势。
可能是被贺兰危刚才那一下打的,他有些脱力,手肘撑住地面,却好像起不来的模样。须臾,他看见谢延玉脚步一动,往他这边走过来,像是要过来扶他。
但也就在这时候。
又听见贺兰危也闷咳了声。
对方像是突然变得虚弱,身体微微往旁边倒,直接半靠在了墙上,低声道:“谢延玉。”
谢延玉脚步一顿:“嗯?”
贺兰危说:“……来扶我。”
话音一落。
谢延玉又看了沈琅一眼。
似乎在纠结应该先去扶谁。
但明显,沈琅看起来更狼狈,他被贺兰危打得爬都爬不起,甚至是她亲眼看见的。反观贺兰危,之前还好好的,现在却又做出了虚弱的样子,一眼看过去,就像知道她要去扶沈琅,所以非要抢,因此装出虚弱的模样一般。
沈琅捏了下指尖。
他露出十分脆弱的模样:“没关系的,先去扶贺兰公子罢,他看起来也不太好,我没关系的。”
话音落下。
他捂着唇,又咳了两声。
唇角沾上一点血迹,令他看起来更可怜,这副模样,谢延玉要来扶谁不言而喻。他指尖微动,准备在谢延玉过来的时候,将手递给她。
然而手刚伸出来一些,
下一秒,
却看见谢延玉点头,随后脚步一转——
她真的朝着贺兰危的方向走过去了。
于是。
伸出的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
*
谢延玉本身是不准备去扶贺兰危的。
明显沈琅看起来伤得更重。
然而贺兰危话说完后,没过多久,她就感觉到心口有一些牵扯感。
站在原地,再仔细看贺兰危——
就看见他一只手攥住衣襟,唇微微张开,有些痛苦地喘息着。
只不过因为他太端着,所以刚才一眼过去,她才没能注意到他的异样。如今再看,就能发现他半垂着的眼睛含了一些泪光,眼尾微微有些泛红,喉结滚动着,稍微仰着头,似乎想要将那些喘息压抑住,但连着喉结,都有些泛红。
不是装的。
是情丝蛊发作了。
因此谢延玉才去扶的贺兰危。
她暂时不想走剧情是一回事,但不能让贺兰危死去,这又是另一回事。
扶起贺兰危的时候,谢承瑾又回来了。
他要了一间新的房间,将钥匙给她,冰凉的钥匙落进掌心,冰了她一下,她有些意外,没想到谢承瑾刚才下去,是注意到这间房太乱,去要新房间了,分明他很生气的,她以为他是气走了,一时半会都不会再回来。
她与贺兰危沈琅一起过来,其实本身就要了三间房。
但是这时候,钥匙也不知道放到哪去了,因此,她便拿着钥匙,扶着贺兰危去了谢承瑾新要的那间房间。毕竟若要解情丝蛊,总不能在这样一间刚打完架的凌乱房间里。
不过。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扶着贺兰危。
谢承瑾在她身后:“你扶着他做什么?”
谢延玉原本想回头。
但贺兰危似乎察觉到了,他整个人仿佛神智不清一样,像是突然很没有安全感,绝不让她忽略他一点,捏着她的手,又或是呼吸落在她脖颈间,小动作很多,占据了她太多的注意力。
因此她无暇回头,只回答一句:“他情丝蛊发作了。”
话音落下。
身后瞬间安静下来。
*
把贺兰危扶进新要的房间里。
不过短短的一段路程,贺兰危几乎已经完全没力气了。
这样高大的男人,到最后几乎软倒在她身上,只剩下抬抬手的力气,唯独呼吸是滚烫的。
情丝蛊的特性便是这样。
发作后虽然不会立刻爆体而亡,但短短一会,就足够折磨得人全身无力。
谢延玉一松手,他就倒在地面上。
浅色的衣摆曳地,层层叠叠铺开,像一朵漂亮的莲。
但又执拗得要命,即使倒在地上,也伸手拽着她的衣摆,没多少力气,但是不让她走的姿态。视线越过她,他看见她身后的谢承瑾,喘息着,语气仿佛含笑:“谢兄跟进来是做什么,嗯,还不出去吗?”
话音落下。
便见到谢承瑾脸色冰冷到有些骇人的程度了。
但下一秒,
对方还是转身离开了。
贺兰危便又拉了谢延玉一把。
手心温度很烫人,他松开她的裙摆,摸到她的小腿,头抬了抬。
离得太近,这样一抬头,唇便如同无意一般,贴到了她的脚踝处,倘若不是他太高傲,谢延玉真的会以为他是刻意放下身段,在亲吻她的足踝。
隔着罗袜,她甚至都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吐息。
就听见他道:“……帮我。”
谢延玉没动。
但这人好像学乖了,兴许是因为上一次被她关在藏书阁里,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他见到她没动,便抬起泛红的眼睛,喘息着,很可怜地说:“求你。”
谢延玉这才蹲下身来。
离他爆体而亡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他会被情/欲折磨得很痛苦。
痛苦到痛不欲生的程度。
谢延玉对他,还是有些坏心的,因此,她并不准备现在就帮他。
她要让他再痛苦一会。
在他脚下像低贱的泥一般挣扎,她喜欢看高高在上的人这样。于是她也只是蹲下了身,没再做别的动作。
但——
下一秒,他手向上爬,拉住了她的手。
他没多少力气了,但还是引着她的手,摸到了他衣襟处。
站在云端的人像坠入红尘里,哪怕动作有些收敛,但还是有一种难言的放/荡感。
比起上次给他解蛊。
除了变乖了一些,好像还有哪里变了。
对方勾着她的手动了动,衣襟就自己开了一些。
谢延玉面无表情。
然而目光向下的时候,视线却顿了下——
他衣衫开了一部分,没有全开,半遮半掩,腰封也松了,露出来劲瘦有力的腰腹。
除了流畅漂亮的肌理,腰腹上竟然有一些银色细碎的光。
仔细看。
她才发现,是细细的腰链。
银色的链子分为好几层,层层叠叠落在腰间,还有些流苏一般的坠子垂落下来。
谢延玉眼睫抖了下。
然后这人便撑起身体,如同无骨的蛇一般抱住她。
这样的动作之下,她的手就顺势落在他的腰腹,触碰到那根腰链,因为之前束在外面的腰封开了,链子失去束缚,她动一下,链子就发出细碎的声响,亦或是他呼吸一下,动一下,哪怕很微小的动作,链子也会响。
谢延玉手都变得僵硬,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兴许链子太晃眼了,她视线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停在腰间。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的腰好像变得更细了些,链子挂在腰腹最细的折角处,她脑子瞬间懵了,然后感觉到这人在她耳朵上亲了亲,声线很低:“这链子是解禁咒的时候要戴的,压制灵力,我觉得戴在外面丢人,便穿在了衣服里面,没有让别人看见。”
所以外表仍旧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
温和散漫,有距离感。
但衣服扯开……
他应该在和她解释为什么要戴这链子。
谢延玉钝钝地应声,但却听见他灼热的声线在耳边:“怎么。你好像很喜欢它?”
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
原本计划得很好,要看他痛苦,但现在脑子里空白了一瞬,又听见他有些低的笑声。对方见到她这样,似乎是很愉悦,胸腔微微震动,因为笑起来,身体也在动,链子便也开始响了。
谢延玉碰到他腰腹的肌肤,还有链子的手感。
她有点无措了。
然而也就在这时,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还不等谢延玉应门。
门就从外面被踢开了,谢延玉瞬间回过神来。
然后就见到谢承瑾进来。
男人去而复返,脸色冰冷,手中拿着一个瓷碗。
碗里是黑色的药汁,他伸手直接将谢延玉扯起来,然后将碗放到了贺兰危面前——
“压制情丝蛊的药,
“喝。”
第148章 将身段再放低一些 他做到了
药碗摆在了贺兰危面前。
但他并没有喝它。
男人喘息着, 看着谢延玉。
然后问她:“你想要我喝这个吗?”
话音落下。
谢承瑾便也往她那里看了一眼。
其实她想不想让贺兰危喝,都并不重要,因为即使贺兰危不想喝,他也有法子要他喝下去。但这一刻, 他也有些想要听见她的答案。
药碗安静放在那里。
里面是黑色的药汁。
——其实不是药汁。
是谢承瑾的心头血。
若是划破他身上哪一出皮肤, 放出来的血都是红色的, 但心头血自心脉逼出,他体内余毒盘桓十数载,心脉早已被毒腐蚀,连逼出来的血, 都是黑色, 比起一碗血, 看起来更像是一碗药,一碗毒药。
能压制情丝蛊,也不过是因为他体内这毒比情丝蛊还要毒。
上一世, 她被软禁起来。
情丝蛊发作时,谢承瑾便是放了心头血给她。
这一世, 却要将心头血放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谢承瑾也觉得这做法荒谬。
一滴已经足够让人虚弱,更何况一碗。
他此刻也觉得自己状态有些像强撑着, 手轻轻捏在谢延玉手腕,他发觉自己不想看着她与旁人亲昵接触,不光是李珣, 贺兰危也不行, 可能谁也不行,他看见她有些不规整的衣衫,便觉得很刺眼。
于是他又缓了缓。
然后他伸手,将她有些凌乱的衣领拉好了,
视线落在她身上,却见到她往贺兰危那边看了一眼,视线好像无意间在对方腰间停顿一瞬。
然后她说:“要不……还是算了?”
她想了想:“也不是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不一定非要喝药。”
话音落下。
便听见贺兰危喘息着笑了声。
但抬起眼,却对上谢承瑾冰冷的眼。
安静片刻后。
她又听见谢承瑾说:“不是要折灵尺?”
谢延玉点头。
谢承瑾便又说:“护城河底。不用明天清晨,你若要去,可以现在去。放完那枚玉佩,我便帮你取折灵尺。”
啊。
其实要取折灵尺,也不差这么一会。
但事情早点落定,谢延玉心情也会早点放松一些,否则就总感觉有什么事在心口吊着。
比起来,这件事好像更吸引她一些。
于是她便没有再说什么,点头:“好,那兄长现在带我过去。”
话音落下。
却见到谢承瑾瞥了眼贺兰危:“那他呢?是否应当喝药?”
这回。
神情冰冷的就换成贺兰危了。
只不过他被情丝蛊折磨着,表情冰冷但面容泛红,显得没什么威慑力,他透过明心符看谢延玉,从模糊的轮廓,看见她点头,他甚至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怒,她还点了点头,还在意他死活是吗?
既然她在意他的死活……
贺兰危一抬手,便要将药碗打翻。
然而下一秒,
谢承瑾用灵力,便又隔空将药碗取到手中,然后往前走了一步。
男人面无表情弯下身,直接按住了贺兰危的脖颈,然后强行将药灌进了他嘴里,动作直接,也不管他挣扎,一点情面不留,即使贺兰危被呛住,咳嗽不止,药碗中的液体也仍旧往他嘴里灌,从他下巴滴落——
好奇怪。
谢延玉站背后看着这画面,觉得这两人不像家里世交……
这姿态怎么看起来像世仇。
*
谢延玉跟着谢承瑾,来到护城河边。
从客栈过来,乘马车要不了多久,到了岸边,便要改成乘舟。
如今已经将近黄昏时分。
天空从一望无际的纯蓝色,变得有点微微发橙,
河面上波光倒映着天色,便也有一点浅浅的橙色,船只在水面,划出粼粼波光。
就如同上次来时一样。
船只划到一片莲叶间,便停了下来。
谢延玉坐在船上,等着谢承瑾用咒术破开水面,然而没想到——
谢承瑾用了个和上次不一样的法术。
水波从两边分开的同时,谢承瑾也一口血吐出来,像是连坐直的力气都没了,一只手撑住船沿,他靠在船边喘息,很虚弱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虚弱?
谢延玉有些意外。
然后就听见系统在她脑子里说:【我刚才查书,查到了。只要不是清晨的时间过来,就都是在强行进阵法,强行进去,便会被阵法反噬,相当于被阵法里的力量重伤一次。】
谢延玉:?
她又凑近了些,看着谢承瑾。
然后系统又说:【然后他最近每天放一盆血,本来就很虚弱。刚才给贺兰危压制情丝蛊的药,其实就是他的心头血,放了一碗。你记不记得你之前取贺兰危心头血,一滴贺兰危就晕了。】
它感慨道:【要我说,谢承瑾也是个狠人,放了一碗心头血,现在还能强撑着再用这么一招。估计这一招就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所以他现在看起来这么虚弱。】
谢延玉:……
谢延玉说:其实现在来,和明天清晨过来,统共没差几个时辰。
只是放一个玉佩。
并不是什么重要到要出人命的事,在谢延玉看来,是不值得不顾阵法反噬强行进阵的。
她时常权衡利弊,对于她来说这已经成为血肉里的一部分,是她的本能,倘若是她,是绝对不会为了早这么几个时辰,为进阵伤害自己身体的。
系统也觉得很困惑:【对啊。所以谢承瑾这是干嘛?血放多了昏头了?还是——】
它想了下:【还是单纯就是不想让你和贺兰危呆在一起啊。】
谢延玉没说话。
她感觉又有哪里变得不同了。
如果不想看着她和贺兰危亲近,他完全可以强行把她拎走,总归毕竟他已经放了心头血压制贺兰危的蛊毒,知道贺兰危死不了,那么这样的小事,她也不会非常强硬地忤逆他。
从前他便是如此的。
不想让她做什么,就强硬地打断,或者盯着她,把她带离,他从来不是会在意旁人想法的类型。
如今这是在做什么?要她心甘情愿?
谢延玉看着他。
船只已经到了水底,她见到他实在虚弱,伸出手想要感应一下他体内灵力的流向。
但手刚靠近他,就被他攥住了。
原来他没晕。
分明闭着眼,谢承瑾却攥着她的手,
他头垂着,因此她的手就在他面前,眼睫抖动了下,因为虚弱,脑中十分混沌,有那么一瞬间,理智好像远离。他又低了低头,将脸凑近她的手。
这并不算是一双特别漂亮的手。
手指很修长,但是皮肤有些粗糙,上面有不少细小的疤痕。
但他凑近了,想要亲一下。
但鼻尖将将要抵到她手指的时候,
他闻到她手上淡淡的药味,又一瞬间清醒过来。
垂眼看着她的手指,好半天,他松开手——
“去吧,我在船上休息一会。你将玉佩放到大阵即可。”
*
客栈中。
贺兰危又被锁起来。
天色从黄昏,变暗,变得昏黑。
屋子里安静无声,因为天渐渐黑了,所以连光线也没有了。
明心符对他用处本就不大,这时候,便也看不见周围事物的轮廓了,和之前眼瞎时的感受别无二致。
身上汗如雨下,衣衫都被浸湿,他仰着脖子,情丝蛊折磨着他,体内的欲求升起,却没有出口,因此只能不停地积压在体内,不管他用什么方式,都无法纾解,越来越多的情/欲,化作刀,被磨得尖锐,剐过他身体每一寸。
他没有力气。
仰着脖颈,却被这感受逼得抓着衣服,抓着地面,喘息着在地板上抓出指甲的痕迹。
即使是上一次,被谢延玉关在藏书阁里,都没有这样痛苦的感受。
因为蛊毒严重到一定程度,就该爆体而亡了,死去了,就没有感觉了;上一次在他爆体而亡之前,她还是来帮他了,但这次因为谢承瑾的“药”,无人帮他,蛊毒早就到了最严重的程度,他每一刻,都在体会爆体而亡时的痛感,但他的身体却没有真的爆裂,他也死不了。
钝刀子一刀一刀地剐,永远比比一刀痛快封喉要折磨人。
眼泪啪哒啪哒积了一滩。
脖颈青筋绽起,他连叫都叫不出声。
模糊中。
他又想起上一世——
上一世。
上一世,谢延玉被软禁起来,也喝了这药。
被关在黑暗中,因为夜盲,目不能实,生生捱过了一晚上。
可是这样的长夜,还有多久?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还是三个四个、甚至五个时辰?每一秒,都化作刀,在凌迟上一世的她,与这一世的他。
那时候他在旁边窥视。
如同这一次,她抛下他走了。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贺兰危不记得了。
刚才她又在想什么?贺兰危不知道。
他此刻很想她,在想着她,想要求她来帮一帮他,眼睛看不见,也听不见她的声音,他知道她不在,他要被这样的感觉逼疯,那她上一世在那一晚上捱着这样的毒,是不是也有一刻,渴求过,希望他来帮一帮她?是不是也恨过,想过,如果没有喝下情丝蛊该多好?
贺兰危想起看不见的时日。
被关在伎馆暗无天日禁室的时日。
他喝下情丝蛊,被折磨着,而她蹲在一旁,像看乐子一般取乐的时候。
他该恨的,谁敢这样对待他呢?
这些事情,他每一回想起来都是带着恨的,即使每一回,他经历着她经历过的事时,都会想,上一世她经历这些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受。但不知为何,这一刻,可能是某种情绪到了临界点,那股恨有一瞬消弭了,他脑中仅剩下一个念头——
他不是正在承受他上一世所做之事吗?
其实还有更多。
更多、更多的。
他不给她名分的时候,她应该是不甘的;被他当作一只鸟雀取乐的时候,她应该是难堪愤怒的感觉;被软禁时,应该一如他此刻这般,是恨的是怒的是渴求的;目不能视的时候,是惶恐的,自卑的;
那还有更多的呢?
每一次给他端茶送水的时候,她都是什么样的感受?
每一次在他面前服低做小的时候,她都是什么样的感受?
在伎馆时,头牌便说,要将头颅低下去一些,要将身段放低一些。
他这些时日,其实也做到了这些。
因为他发觉,将身段放低一些,语气放软一些,便能多得到一些她的目光,他想要,所以他这样做,他不觉得这有任何问题。
从前也是,他试着煮了一壶茶,在宗务堂等她,为她画舆图,他便觉得做了很多。
因为他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实在太简单,从来没人敢忤逆他,就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动一动手指,维持高高在上的姿态,也该能得到了。他都愿意做一些低微的事情主动示好了,凭什么还换不来他想要的?
可此刻。
好像是积累的疑惑太多,又或者先前累计起来的感受太多,眼下又一个与她相同的境遇落下来,这些感受终于积累到了足够的重量,拨动了最后一块砝码。
因此很莫名的。
他觉得,他或许应该试着再低一些,试着去真的做一些什么。
因为。
他突然想要知道更多。
上一世她为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受?
第149章 镜子 亮了
将定亲玉佩放好后, 谢延玉便与谢承瑾一同回谢府。
一路上,马车行驶得非常平稳。
但谢承瑾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仍旧很不舒服的样子。
大约是因为身体实在太虚弱, 所以看起来才这样半死不活的。
谢延玉看着他。
她原本以为他休息一会, 状态能变好一些。
但谁知道, 快到谢府的时候,他看起来好像更难受了。
脸色变得愈发苍白,胸腔起伏变得剧烈,
手按在面前的桌案上, 用力抓着桌角, 似乎极为隐忍的模样。
谢延玉见状:“兄长?”
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她凑近了一些,刚想开口询问。
然而下一秒,马车只是微微一个颠簸, 这人就好像完全坐不稳了一样,朝着她身上歪倒过来。
他比她高大不少, 身体微微侧着,往她身上一压, 便将她抵在车壁上。
这看起来像一个很亲昵的姿态,同时又带着一点占有与侵/略感。
但大约是他太虚弱了,所以谢延玉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压迫感, 她只能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皂角气息。试着推了他一下, 没推开,于是她直接问:“你怎么了?”
是余毒反噬了。
距离上次余毒反噬,差不多也过了半月有余,谢承瑾这几日本就虚弱, 这时候被余毒折磨着,有一种浑身皮/肉都被绞着的感觉,很难受。
但靠近她,闻到她身上的气味,会让他感到好受一些。
于是他在她脖颈边上蹭了蹭,低声道:“很疼。”
谢延玉脑中莫名浮现出个词——撒娇。
但她实在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人撒娇。
她想,大约是人在极度虚弱的时候,语气也会跟着脆弱下来,以至于他这样冰冷刻板的人,都能给人一种在撒娇示弱的错觉了。
但不管怎么样,他的情况看起来都好像比刚才还要差。
谢延玉垂目看他:“哪疼?到底怎么了?”
她问话时语速有点快,显得像在着急。
但她在着急什么?
因为他疼,所以她急,还是因为他状态不好,所以她急?
她在急什么呢?
谢承瑾抬起眼,就瞧见她的面容,她这时候微微皱着眉。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她在关心他,倘若不是关心他,她急什么呢?他喉结滚动了下,手臂笼在她腰两侧,忍不住又将她抱紧了一些,不知道是余毒还是什么导致的,他心跳得有些快。
然而也就在这时候。
他听见她又说——
“严重吗?那一会回去,兄长是不是无法帮我拿折灵尺了?”
“……”
不是在关心他。
是在关心折灵尺,怕他这样虚弱,连路都走不动,灵力都用不出,无法去帮她做事情——
是不是余毒反噬得太厉害,让谢承瑾心脏有一种被人攥住的感觉?
像是被人松松放开,感觉到愉悦后突然有猛猛攥住,然后开始拧它,撕扯它,他喘息出声,将她的腰也抱得更紧,头埋在她肩颈,一字一顿回答她:“余毒反噬。”
那就是很严重了。
能走两步路就不错了,更遑论去拿折灵尺呢?
折灵尺在大藏宝阁中,但即使进入了大藏宝阁,也要用特定的法术才能找到它的位置,再用特定的法术才能拿出来,也要费不少力气。
那就只能等他余毒反噬结束了才能拿。
她想到这,又皱了下眉。
但转瞬又听见谢承瑾说:“折灵尺,你很急要?”
其实不急。
因为她要折灵尺,是想要配合李珣那玉牌一同使用,塑一个新的灵根给自己。
如今李珣还没来找她,她单拿了折灵尺也没用。
她只是不喜欢事情悬而未决的感觉。
而且折灵尺这样宝物,整个谢家想看眼珠子一样看着它,她甚至都不确定谢承瑾是不是能真的将东西拿出来,因此只要一刻看不见它,她就不能安心。
听见他这问题。
她想了下,还是嗯了声。
谢承瑾愈发不同了。
他能放心头血,能把自己搞成那样,换她心甘情愿撇下贺兰危。谢延玉察觉到他的不同,便很想要得寸进尺,他可以为她这样做,那兴许也能拖着病体去给她拿折灵尺。
她这样想着。
然而下一秒,又听见谢承瑾低笑了声。
气息落在她侧颈,但这笑声却没多少愉悦的味道,下一秒,这人直接咬住了她的脖颈——
“你这样着急,不如舍血给我,也好叫我身体好得快一些,能早一些去给你拿折灵尺。你舍是不舍呢?”
并不疼。
但谢延玉一个激灵,整个人一下就绷紧了。
这说是咬,又好像没有要真的将她皮肤咬破的意思,齿尖轻轻叼住她脖颈的皮肤,厮磨着,也更像是吻,唇蹭过她脉搏所在之处,舌尖似乎也摩挲着舔舐。
谢延玉手脚绷紧,但背脊却因此发软,
她呼吸急促起来,手下意识按在他腰上,抓皱了他的衣服,
脑子晕乎乎,但还记得他刚才的问题,于是她又说实话了:“也不是那么急。”
就是不想舍血给他。
但想要他干活。
谢承瑾一下就气笑了,真的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这一口有些重,谢延玉头皮发麻,已经分不清这一口疼不疼了,她手一下收紧,腿往外蹬,比起感官上微妙的感觉,心理上的感觉更强烈,她脖颈仰起来,有一瞬间感觉头脑发白——
也下意识地一抬手。
啪。
就扇了谢承瑾一耳光。
特别大力道的一耳光。
听见声响,她又喘息着回过神来,就看见对方被她扇得歪倒,一只手撑住旁边的桌案,才没有摔下去。
他垂着头,她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脸上的巴掌印。
她沉默了下,看着他。
又道:“兄长,我——”
刚才真不是故意要打他,是身体的本能。
因为那一瞬间,给她感觉像被某种猛兽锁定,叼住了,然后强行打上标记一般。
她按了下自己的脖颈,摸到一点牙印的痕迹。
她看着他,想解释,但感觉又没什么好解释的,但确实对他的身体状态有些担心,且,还有别的事情有求于他。于是她想了半天,又说:
“抱歉,我不是故意想打兄长的,
“痛吗?您还好吗?”
她伸手再次要将他扶起来。
谢承瑾觉得自己要疯了。
身上疼得已经有些麻木,脸上被她扇过的地方感到有些火辣辣的刺痛,还从没有人扇过他耳光。他应该愤怒或是难堪,但视线中,看见她的手伸过来。
这样一双修长有力的手。
皮肤不够细腻,有许多细小的疤痕。
他闻到淡淡的药味,之前在船上时被压下的感觉又卷土重来,他想要亲吻这只手,想要一点一点吻过去,咬住她。然而这个人是他名义上的妹妹,啃咬她的脖颈,可以是因为余毒牵扯,所以他无法抵抗本能,想要咬烂她的皮肤,舔舐她的血迹,他曾经也做过一次这样的事情,不是吗?可是亲吻她的手呢?哪里有说得过去的理由。
而这个人,此刻很正经地在和他道歉。
她问他还好吗,痛不痛。
他闭上眼,知道她能问出这样的话,多少还是对他有些关切的,刚要说话。
但下一秒,
又听见她继续说——
“兄长,请不要生我的气。
“对了,既然要等您身体好了才能去拿折灵尺,那您为我画个府内舆图吧,我想进大藏宝阁。”
*
谢延玉要去大藏宝阁做什么?
要去将心魔镜拿出来。
进大藏宝阁,也需要用灵力绕过一堆阵法才行,以谢承瑾的身体状况,这几天应该都进不去那里。
但心魔镜还在那里,已经泡了很多天的血了,万万是不能断的。
他在病中,没法进去放血,她就把东西拿出来,让他放血。
从头到尾。
关心折灵尺,关心心魔镜,对他倒还真是一点恻隐之心都没动。谢承瑾伏在桌案上,半晌后气得发笑,但最终还是答应她,说明日画好舆图,叫侍从送过去给她。
因此。
第二天一早。
谢延玉早早就起来了,等着谢承瑾派侍从过来送舆图。
辰时刚过,有人来敲门。
她打开门。
却发现来的不是谢承瑾的侍从。
是贺兰危。
对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
不过他面色有些苍白,应该是昨天被情丝蛊折磨的,看起来有点憔悴。
见到她开门,他慢条斯理问:“不让我进去吗?”
谢延玉:“……”
他修为已经恢复,她以为他应该直接回上清仙宫,或者回贺兰家才对,毕竟昨天谢承瑾那样给他灌药,她又把他丢在那里,令他有些像一条被人丢弃的弃犬。
按他这样高高在上的秉性,是断然不会再来找她的。
即便他有些不同了,但也不至于将骨子里的骄矜都扔掉。
她有些疑惑。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过来。
但那人径直进了屋,随后就解答了她的疑问,因为这人不知道发了什么病,进屋后,便有些强硬地抱着她,将她按坐在怀里,然后咬着她的耳朵低声:“我来做昨日没做完的事。”
谢延玉:“……”
谢延玉觉得他像疯了。
这姿态令她有些意外,她刚想推拒,然而又被他抓着手,探入衣服里——
这人只穿了外袍,甚至没有穿里衣!
谢延玉脑子都成一团浆糊了。
今天的贺兰危,令她感觉到陌生。
她完全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即使端坐在椅子上,他脸上表情也如同平日一样没什么变化,但他怎么能如此呢?
平日里,他就算是情丝蛊发作了,被情/欲折磨着,也仍旧端着一副有些端庄的姿态,但现在,她说不上来他究竟哪里不同了,只觉得,他怎么能如此呢?如此、如此……不知廉耻?
对方手是热的。
引着她的手探入外袍,就直接摸到了光洁有力的肌肤,摸到了腰间细细的链子,就是昨天她看见的那腰链……
即使衣衫没有褪去。
即使他的姿态,看起来仍旧优雅矜贵。
但谢延玉脑中已经有画面,因为她昨天看见过,所以此时她不必看,也知道外袍之下大概是什么模样。
她被冲击到了,整个人显得有些木讷。
然后听见他说:“不是喜欢这个吗?昨天你走的时候,在看着它。”
谢延玉:“……”
谢延玉别过头去,像个被欺负的老实女人。
她无力思考了,但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你禁咒不是解了吗?怎么还戴着它……?”
昨日戴着,还可以说得过去。
因为他说这链子,是因为解禁咒的时候需要压制一些灵力,所以才戴着的。昨天与她一起去城郊之前,他还在族老那里解禁咒,解开了以后从族老那里出来,他遇见她,无暇取掉这链子也正常。
但今天为何还戴着?
当然是因为,这链子根本不是压制灵力的。
贺兰危骗她的。
不过他没有回答她,眼睛看不见,他用着明心符,即使看得不太清楚,但也一直注意着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她身上。
如今彻底地放下矜持,放低身段,像一个伎子一般讨好她,他却发觉这也并不是一件那么令他无法接受的事情,他喜欢她这样的表情,愣愣的,从前定然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所以她才会发愣。
于是他靠在她脖颈上,只是笑——
但转眼。
又看见她脖颈上有一个咬痕。
咬痕还是新鲜的。
淡红色的,带了一点厮磨的痕迹,很是暧昧。
贺兰危笑意又沉下来一点。
短短几个眨眼的时间。
谢延玉感觉到贺兰危的情绪又上又下,先是很开心,现在又很生气的模样;还不等她侧过头,去看一看他为什么生气,下一秒,就感觉到他用了点灵力,指尖落在她脖颈上,将她脖颈上的咬痕消去了。
然后他低下头,又在她脖子上亲了亲,留了另一个淡淡的痕迹。
谢延玉:“……”
她坐在他腿间,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这一回,没有推开他。
然后就感觉这人带着她的手向上移。
然后她摸到他肌理分明的胸膛——
胸膛上也有冰冰凉凉的东西。
衣服遮掩着,她看不见,只能摸到,那是两个类似于夹子的东西,夹在……
她刚缓过来的思绪一下又炸开了。
男人的唇从脖颈,挪到了她唇边。
这一下。
她彻底没有思考的力气了。
被吻着唇,她手上本能地用了些力气,捏住了一边的夹子,视线垂落着,看见他的喉结滚动着,她昏昏沉沉,像被泡在温水里,他的声音很近,又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好像听见他闷哼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幻听,又听见他说,她多看了那腰链两眼,可能也会喜欢这个,然后对方又问她,喜不喜欢?
可是这话完全不像他能说出来的。
大约是幻听吧……
但他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些东西?她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
是她见识太少了吗?人怎么、怎么还能想出这种花样……?
谢延玉头更晕了,被一只有力的手托着腰,她干脆什么也不想了。
但过了一会,
她好像感觉到什么。
若有所觉般抬眼。
她突然发现屋子门没关紧,仅仅是半关着。
而半开的门缝中,她往外看,看见谢承瑾站在外面,目光冰冷地看着她——
男人很是羸弱的模样。
手里拿着一张舆图。
他刚才才提笔墨将东西画好,昨天说是找侍从拿给她,但许是被反噬的原因,他很想见到她,再闻一闻她身上的气味。所以他自己过来了,视线落在她脖颈。
但昨天他留下的痕迹,也已经被旁人覆盖掉了。
*
下午的时候。
谢延玉去了一趟大藏宝阁。
她最终还是拿到了舆图。
谢承瑾好像很生气的模样,就冷冰冰地注视了她很久,她被看得头皮发麻,干脆推开了贺兰危,出去找他拿舆图。
他什么也没说,放下舆图就要离开。
但可能太虚弱了,还没走出她的院子,就咳血晕倒了。
后来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她叹了口气,最后干脆叫贺兰危把谢承瑾送回去了。
按照舆图上的位置,她七拐八拐。
最终,她找到了一处院落。
这看起来就是一处很普通的院子,里面有几处阵法,按照舆图上的指示,她用灵力解阵,然后有又绕过了两处回廊,才进入大藏宝阁——
这里好像有个传送法阵。
她走到回廊的时候,刚推开面前的一扇门,下一秒,周围景物物换星移。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站在了金碧辉煌的大藏宝阁中间。走到窗边,发现外面的景物是满眼苍翠,和她进来时绕过回廊那会儿看见的景物全然不同。
以至于她还是没能搞清楚,这大藏宝阁,究竟地处哪里。
但能进来就好。
她四处看了一圈,感到遗憾,因为折灵尺的位置很神秘,她拿不到。
于是她又绕了绕,找到了装心魔镜的器皿。
便将器皿拿出去了。
等到离开了大藏宝阁。
她打开器皿,往里看了一眼。
原本想看看里面还有多少血,但也就是这一眼——
她发现心魔镜边缘,散发出柔和的白光。
它亮了。
第150章 她想要的 不是已经得到了吗?
心魔镜的边缘亮起之时, 既是生效之时。
谢延玉捧着器皿回到住处,看着镜子边缘的光。
只要她伸手触碰它,她前世的记忆就会恢复。
于是她伸出手。
周围很安静。
脑子里也很安静。
在触碰到镜子的前一刻,她突然在脑子里问系统:你不阻止我?
不过她就是问问。
她没准备等系统回答, 问完这话, 就直接将镜子拿了起来。
指尖触碰到镜子的那一刻, 镜面上飞快地闪过画面,镜子周围白色的光渐渐聚拢在一起,像是一根绳索一样,顺着她的皮肤, 钻进她的体内, 将压在她灵魂深处的那些记忆与感情, 通通勾了出来——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
与原剧情中写得大差不差。
她人生中最关键的节点,以及她该知道的那些事情,早就在看见原剧情的时候就知道了。
所以系统思来想去, 最终也没有阻止她。
因为它觉得,她恢复记忆与否, 意义已经不大了。
从前它怕她恢复记忆,是因为怕她知道这世界上还有重生这种说法, 从而更加不好掌控,她性格尖锐,不喜遵守规则, 也不择手段, 如果知道得更多,很有可能会选择不走剧情线。
然而自从在天云秘境里,它发现她在被这个世界线排斥后,对于她是否恢复记忆, 它就没那么在意了。
因为,她不得不走剧情。
至于不得不走剧情的理由……
系统将视角切出去,静静看着她。
它准备等她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再与她解释更多。
镜中的画面还在切换。
但因为镜子边缘那一层光芒已如同棉线一般探入她的身体,勾起她的记忆,所以她即使闭着眼睛,不去看镜子,脑中也能看见上一世完整的记忆。
与原剧情中写得一样。
她想要过好日子,于是给贺兰危下情丝蛊,却自食苦果,被当成玩物一般戏弄;然后与李珣定亲,被退婚,被谢家带回去软禁,软禁期间,李珣又来找她,说要成婚,从前之事既往不咎。
但不一样的是,
她在看原剧情的时候,情绪很淡,但如今,她当时的情绪也随着记忆一同浮现出来。
所有的情绪。
愤怒的、失望的。
各种各样的情绪。
最强烈的,是心有不甘——
被软禁以后,她很不甘心。
凭什么?
她不过是出身卑微了一些,根骨差了一些,可是她走了这么远的路,她做了这么多,她忍了这么多,她只是想过好一点的日子,为什么别人几句话就能将她这么久的努力全都击溃?为什么别人动一动手指,就能收回她苦心钻营得到的一切?再将她关起来,关得人不人鬼不鬼。
因此李珣再来找她的时候,提起成亲,她拒绝了。
她那时候时常在想凭什么。
后来她满腔愤慨,却得出了一个答案。
凭她没有权势。
所以即使与李珣成亲又如何呢?她手中什么都没有,来日他再随意说一两句话,她是不是还会被如此对待?
所以。
她要的,不光是好日子,她还应该再要一样东西——
能抓在自己手中的权力。
不要再像没有根的浮萍一样,别人随意就能发落她。
所以她想了很久。
最后,她剖下了根骨。
她不要这副废物根骨了。
这样的根骨,放在人族,修士云集世家云集的地方,她无法修行,什么也不是。
根骨剖下,情丝蛊一并解开。
在她体内许久的东西,又变回了那法器的模样。
她本想毁掉这东西,但走前,她又想起年幼时救过她的那人。她疲于奔命,其实这些年都很少想起他,是进了谢府以后,她想起他的次数才多了些。
因为谢承瑾的轮廓,与那人有些像。
不过她记忆中,那人的样貌也很模糊,说是像,其实更多的是一种感觉。
她最终将那法器留给了谢承瑾。
她并非有权势之人,连自己都顾不上,如何顾旁人?
不知谢承瑾是否会帮她找一找对方,照拂一二。
但至少这样做,让她感到好受一些,算是留一个念想。
然后她去了妖界。
在妖界,她才能真正地得到权力。
妖尊很多疑。
起初她与他之间并不愉快,她说什么,他都怀疑。
最终她为自己投奔妖族,找了个最荒谬,也最令人无法反驳的理由,便是她对他一见钟情了。所以她愿意背叛自己的族类来投奔他,为妖族效力。他不信,她便表演出喜爱的模样,而他怀疑她是人族的细作,时时刻刻观察着她,看着她。
不过,纠缠到到最后,他还是信了。
两族交战,她出谋划策,她变得有用起来,她背叛了自己的族类,换来了权力,旁人想要碰她,都要先掂量一二。
这种感觉很好。
但不够。
她有权力,但没有地位,她不满足,心底仍旧像有一个窟窿,那窟窿越划越大,像是无法填满一样。
她问自己要怎么样才能满足?是不是因为有了权力,却还没得到更高的地位,她不是妖族,无法真正融入这个族类,所以那些妖总是不够尊重她?
于是她又开始渴望地位。
恰逢妖尊要选一位夫人,她便与妖尊说,她与他成婚。
妖尊偏了偏头,和她说:“我所修为无情道,只不过需要一位夫人,此位虽尊,却并不会与我有夫妻之实,来日或许也需要拿一些东西来交换。你这样也愿意吗?”
她点了头。
平心而论。
除了最开始相遇的那一段时间,沈琅怀疑她,时时刻刻试探她监视她以外,其余的时间他对她都很不错。成婚后,她与他并无夫妻之实,但也相敬如宾。
她得到了权力,得到了地位,再也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表露出一点不屑,敢在她面前说不该说的话。她锦衣玉食,数不尽的灵宝,她随意当作垃圾扔掉也使得,她身边奴仆成群,哪怕她表情变一变,周围的人都会轮着来询问她,是否不悦,是否需要什么。
她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这是相当不错的日子。
谢延玉也在原剧情中看见过这一段内容,写得笼统,但也足够让她想像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记忆里的这一部分,则是更详实的,更细节的,她如今可以回忆起来,她吃的每一口饭是什么味道,穿的每一件衣服,是什么触感。
但恢复记忆之前。
她看着原剧情中的这段日子,她以为前世她过得这样好,应该是开心的。
可是如今。
记忆与感情一起恢复,她感觉到的是——
不安。
那段日子,她从来没有快乐过。
她只觉得不安。
没有到寝食难安的程度,只是很轻微的不安,但这种感觉如同附骨之蛆,跟着她,缠着她,像头顶吊着的刀,从未离开。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她想要的不是已经得到了吗?为什么她还不满足?
她心里的窟窿更大了,根本填不满。
但最可笑的是,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还要做什么才能让这种不安的感觉消散。
她太疑惑了。
直到这一天——
她被沈琅一剑刺穿了心口。
*
回忆到此。
镜子里的画面消失了。
谢延玉仍旧捏着镜子,她垂着眉眼,默不作声地看着镜面。
系统出声道:【看完了?】
它语气轻飘飘地:【你看,你的记忆也没什么特别的,对吧?和原剧情上写得如出一辙,无非是填充了一些细节和你的个人情感,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阻止你了吗?还有什么阻止的必要呢?】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所以它认为这些记忆没什么意义。
它接着说:
【之前我瞒着你重生的事,不想让你知道,是因为怕你知道多了以后不愿意走剧情了,非想要试一试能不能跳出规则。但你还记得在天云秘境的事吗?】
【你去上清仙宫秘境的时候,我突然死机了,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在天云秘境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你一进秘境那种地方,就会被抹杀,遇见各种各样致命的意外。】
【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这个世界的时间回溯过。】
【上一世,剧情进展到你被一剑穿心,你死了。但你死后,剧情就崩得差不多了。贺兰危疯了,李珣自尽,沈琅变得妖不妖鬼不鬼,谢承瑾最终也被余毒折磨致死。】
【剧情线彻底偏离了,这个世界也应该要崩塌的,但时间突然回溯了。如果你不能走完剧情,让这一世的事情和上一世的事情吻合,那剧情线也算做是彻底偏离,这个世界还是会崩塌,你会死。】
【上一世,你被一剑穿心的时间节点在四年后,所以如果你不能在四年内完成剧情,世界就会继续崩塌。现在还没到该完成剧情的时间,你在秘境里会被抹杀的原因,是秘境不受世界规则的控制。世界之外有一股力量,我管它叫主神,四年内,它无法干涉世界规则,但你去秘境,它就可以感应到你身上的剧情线是偏移的,与剧本上的不同,对你进行抹杀。】
【只要你一天不走完剧情线,你就一天不能去秘境。】
系统将话说得很细致。
有些绕。
但谢延玉听懂了。
如果将这个世界,比作是书中的世界,那系统也只是一个来矫正世界线的工具,它类似于一支笔,也被另一股力量所支配,所控制,那个东西叫主神。
系统继续说:【所以你得走剧情啊,你再有反骨,不也是为了活下去吗?不走剧情你就得死,走剧情,咱们皆大欢喜,我用我自己的力量送你成仙,男主们也不会因为你死了而发疯自尽,整个世界都能运行下去,不好吗?】
不好吗?
这难道不好吗?
这很好。
但是。
但是——
她想起上一世。
于是她突然问系统:你知道前世,我被一剑穿心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系统:【你恨沈琅?】
谢延玉安静了一会。
她看着原剧情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应该恨,或者有一些更负面更激烈的情绪。
但实际上,她没有。
被一剑穿心那天是冬日,天上在下着雪,沈琅渡无情道的劫,已近疯魔。
于是他杀了她。
剑是从背后刺来的,被刺进的那一瞬间,其实她没感觉到痛,身体将那样剧烈的痛觉麻痹了,她只是感觉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贯穿心口,于是她回过头。
然后她看见沈琅。
他平日戴着面具,其实她很少看见他的脸。
这是一张很漂亮的脸,此时表情也难以言表,有点冷漠,但好像又在忍着,怕自己下一秒会后悔。
沈琅甚至将目光挪开,没有去看插入她胸口的剑,他想,这是应该的。
成婚时,他就同她说过,他娶妻并不要夫妻之实,一切尊荣都可以给她,但是,她要付出一些代价。他说过的,但到此刻,他还是不敢看她,他觉得会从她脸上看见一些恨,亦或是扭曲愤怒的表情。
但她很安静。
他终于抬起眼睛,却看见她在笑——
谢延玉是在这一刻,终于感觉到释然。
撕裂在她心口的洞,好像终于被填满,她想明白了。
为什么她不开心?
因为从始至终,她心底里都很清楚,这些东西是依附着别人得来的。
在谢家时,她的身份是靠着她的血换来的,这是一桩等价交换,在天剑宗,她的名头是剑尊的未婚妻,只要一句话,她就能失去一切。
其实那个时候,她就应该明白了。
依附别人是最危险,最愚蠢的。
但她不想承认这一点。
她曾在心底沾沾自喜地觉得,她可以用自己身上有的东西,去和别人换好日子,这是一条捷径,走得更轻松,更快。倘若不舍弃她的血,换一个谢家小姐的身份,她或许还要流落街头,在散修堆里和人为了一块灵石抢破头,她根骨太差了,哪怕她试着花费几十几百年去修仙,也未必能得出一个结果。
而她与人等价交换,不是能更快地达到目标吗?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要去走一条看不到头的弯路?
离开谢家的时候。
她依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她认为,她缺了一些权力。
于是她又与妖尊做了几桩交换。
对付自己的族类,等价交换来了权力。
而尊贵的身份,是用什么换的?她一直不知道这高高在上的身份,背后的价码是什么,这样久的时间,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像钝刀子一样,悬在她头顶,让她忍不住想,这一次她要付出什么去换?
直到这一刻。
她明白,价码是她的命。
她用她的命,换来了一段她认为完美的日子。
她依靠着等价交换,从别人手中换来的东西,无一例外,都会在价值殆尽后被收回去。她从来没有真正地掌握力量,她以为她走了捷径,她以为她选了一条轻松的路,从旁人手里换权柄,换身份,但最终她什么也没抓住,因为这些东西从来不能转化成她自己的,不能真正地融入她骨血,被她抓进手中。
可是又有多少人愿意承认自己错了?
她也不愿意。
比起拿着那副破烂根骨修仙,她更轻松地得到了她想要的,她为什么要承认自己选错了?这会显得她从前有些行为像个笑话——
可她要的,真的是权柄与地位吗?
一剑穿透心脏时,她没有感觉到痛。
身体脱力后,她倒在地上,那阵痛意才缓慢地、缓慢地浮上来。
她闭着眼睛,终于明白她真的想要的是什么。
不是权柄与地位。
从头到尾。
她只是不想被任何人压迫,被任何人掌控。
她想能完全地掌握自己的人生。
仅此而已。
怪不得。
重生回来后,她即便没有记忆,也觉得力量重要。
所以系统和她说起成仙,她本能地没有拒绝,甚至系统都不需要威胁她一句,她就飞快得答应了。她灵魂中已经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成仙有多重要,掌握力量有多重要。系统的提议对她来说,就像乞丐在地上看见了几十万两银票,如此大的利益在面前,难道还需要威胁她她才去捡吗?
但她的情绪不全。
所以她还是在重复她过往的行为,走捷径。
只不过这一次,她依附的对象,从男主们变成了系统而已。
怪不得。
看过往事镜后,她的记忆与情绪被勾出来了一些,越临近恢复记忆,她越不想走剧情。
因为上一世的结尾,她已意识到,等价交换并没有错,但她努力的方向错了,她不应该以任何形式,依附任何人。这叫,舍本逐末。
即使从旁人身上得到什么东西,也应该得到一些实际的东西,能化为己用,能让自己真切地变得强大的、得到力量的东西,对方给了,便收不回去的东西。
而不是那些更飘渺的东西,例如从始至终受别人牵制的修为,受别人牵制的权势与地位,因为这些东西,旁人随时能收回去。
谢延玉垂着眼睫。
她过了很久,才回答系统:谈不上恨吧,等价交换,谈不上恨。
系统:【那你对他什么感觉?】
谢延玉没再说话。
系统便说:【算了。反正你也不想死,不管怎么样,继续走剧情吧。】
她是不想死。
谢延玉想活,想活得好。
但她也想掌控自己的人生。
恢复过往的记忆,真的一点意义也没有吗?
有的。
因为这一次。
她想试一试其他的路。
她不要再依附系统,不要再走剧情,如此一来真的会死吗?一定会死吗?
那就死罢。
她偏要试一试。
哪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