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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疯归疯 但更加善解人意

上了楼。

贺兰危恢复到平日的模样——

其实他刚才表现出的样子, 与平日的也区别不大。

一如既往的高傲,带了点漫不经心的模样,只不过稍微调整了一下神态,眼睛下垂的角度变了变, 唇线稍微抿了抿。因为变化太细微, 所以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哪里不同, 只会从他那副矜贵模样中,莫名其妙感觉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可怜。

头牌教他摆这个表情,教了好几天。

但男人看起来并不愿意学。

因为他太高傲了,所以学习期间, 从未按照他教习的做表情, 永远都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没想到这时候却将这姿态摆出来了。

看得出来, 他真的很想得到那女人的垂青。

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垂青,都足够他放低姿态去乞怜了。

头牌顺着他的心意:“公子,您刚才做得特别好, 就这样钓着她,她一定会来找您的。”

贺兰危偏了偏头。

像是听见了什么很新奇的话:“你觉得她会来找我?”

头牌挑好听的说:“当然, 她一定会来的。”

贺兰危慢条斯理笑起来:“也是。倘若她不来,便是你教得不好。”

他朝着头牌那方向侧目, 黑色的眼睛对着头牌,好像真的在“看”他一般。

他这样是很吓人的。

头牌活了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人。

分明是温和的姿态, 但总给他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哪怕知道他看不见,头牌脸色还是吓得发白,连大气都不敢喘。

下一秒,果然听见这人含笑说出可怕的话:“若你教不好, 便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公子……!”头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下了:“我、我教得好的,您放心!我必然让她看见您,垂爱您……”

贺兰危第一次听见有人将垂爱这样的词放在他身上。

听起来,显得他很卑微。

他不喜欢。

但兴许是懒得,所以他并未反驳。

只是淡声同头牌说:“倘若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便给你一个炼气的机会。”

修士之中,炼气是最低的一阶。

但即便如此,凡人要自己炼气也很难,没有根骨,炼气便是难如登天。

因此,凡人与修士之间的差距如同是一道天堑,能炼气就能跻身修士,无法炼气就是一辈子的凡人。

但贺兰危的到底出自当今第一世家,要让一个凡人踏入仙途,能够炼气,也无非就是几粒丹药的事,就算根骨差到不能再差,几粒丹药无法炼气,那多几粒也一定可以。

头牌一直知道眼前这位并非普通人,但听说他能让他筑基,头牌的惊一下又变成了喜。

他直接给贺兰危磕了两个。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公子不是能与我传音吗?往后公子离开此处,也可随意询问我,我随时随地待命……您只要将您与她的具体情况说与我听,我便立刻帮您分析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

谢延玉完全没想到贺兰危会在这里。

她方才想问他些话,结果他又走了,以至于她生出一种不上不下的感觉。

她有点想追上去。

但仔细一想,又感觉好像没有特别重要的话要问他。

于是她又站定在了原地。

还不等她思考要不要去找他。

下一秒,

便又听见身后传来很冰冷的声音:“你为何在此处?”

是谢承瑾的声音。

这人走路没声音,没有脚步声,连身上的环佩都不响,和鬼一样。

每次出现在身后,突然开口,谢延玉都会吓一跳。

她缓了缓才回头看,就见到原本跟着的侍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下了,此处便只剩下她与谢承瑾两人。而抬起头,谢承瑾的脸色也如同声音一样,十分冰冷,即使没什么表情,也能感觉出他此刻情绪很不好。

看来那侍从还没和他提起遇见贺兰危的事。

于是她如实说:“我感觉到贺兰危在这,所以来找他。”

谢承瑾没说话。

黑色的眼睛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继续说。

于是她就继续说:“找到了,他就在这。”

话音落下。

谢承瑾终于扯了扯唇角。

他很轻地笑了声,这人很少笑,这时候笑起来也并非是因为愉悦,而是讥诮偏多,像是听见了什么很荒谬的话:“是吗?你的意思是,贺兰危来凡人伎馆。那他有没有同你说,他为何在此?”

他并没有直接表露出不信。

而是顺着她的话继续问。

好像是在等着听她怎么继续编,还能编出什么话来。

但下一秒。

就听见谢延玉说出了更荒谬的话:“他说他被人卖进来的。”

谢延玉是很经常说谎的,尤其是在谢承瑾面前,往日里,她与他说谎都能做到面不改色,语气自然。但这是第一次,她感觉到,面不改色地说实话比说假话难,因为实话比假话更荒唐。

她心中隐约有猜想,可能是李珣和沈琅把贺兰危卖进来的。

毕竟那天在天云秘境,她就感觉这两人有些不对了。

但她没和谢承瑾多说这些。

她只是指了下楼上,让自己的话更可信:“我没骗兄长,他就在楼上。不信的话,您问刚才跟着我的侍从,他应该也见到贺兰公子了。”

谢承瑾睨了她一眼。

不像是相信她的样子,他手抬起来一些,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

手掌粗粝的伤痕便覆上她皮肤,带起一点刺刺的痒意,然后他拉着她,往她指的方向去:“你既已说了他在此处,何必要问旁人。看一下便罢。”

谢承瑾并不觉得她说了真话。

贺兰危那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在伎馆,更遑论被人卖掉。

她太聪明了,会与侍从对口供,有时候她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他便拉着她上楼,看一看贺兰危在不在。

谢承瑾心中已经在想,

倘若贺兰危不在,她又要再编出什么话来搪塞他。

然而下一秒,跨上最后一节楼梯,他看见前面有间厢房开着门——

贺兰危真的坐在里面。

谢承瑾脚步微顿。

视线落在贺兰危身上,他一时间没出声。

气氛变得很奇怪。

谢延玉被谢承瑾拉着,在他身后,也看不见谢承瑾的表情,只能感觉到谢承瑾攥着她的力度稍微重了一些。从她的角度,倒是可以看见贺兰危。

对方应该听见了脚步声。

因此,朝着她与谢承瑾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

即使眼睛看不见了,贺兰危的听觉应该也是很灵敏的,至少比她要敏锐,能听见很细微的声音,按理说,即使谢承瑾走路没声音,但他应该也能听到动静。

谢延玉觉得,她应该能听出谢承瑾也来了,

然而下一秒,却听见他出声——

“为何追上来。别与我说,你来此处是为了找我。

“因为情丝蛊吗?”

他语气不明,还有些微妙的冷淡。

这倒是很好理解,谢延玉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叫她见到他这样狼狈的模样,沦落此处,他没发疯就很不错了,如今这样与她说话,是很正常的。

她不能理解的是——

为什么他眼睛瞎了,好像连同听力也没那么敏锐了?

他似乎以为来的只有她一个。

所以他才能说出这种话。

毕竟以他的性子,这般高傲,断然不会主动在旁人面前说起这件事,让旁人知道他与她之间还有情丝蛊的牵绊,他成了她的奴隶,被她支配,被她控制,与她密不可分。

谢延玉思忖着。

她没看见,她身前,谢承瑾听完这话后,

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彻底垮下。

*

半个时辰后。

谢延玉回到了马车上。

但除了她以外,车上还多出了另外两人。

谢承瑾没再回去忙他的事,说是忙完了,要与她一起回谢家;

贺兰危也一同出来了,他修为被封,这禁咒很是歹毒,能给他下这咒,却不能随随便便就解除。

若要打破这禁咒,就只有两个方法,第一个方法是等他身体痊愈,他试着冲破,要花上一些时间,虽然不算太久,但也不算太短;第二个方法则是去谢家,找谢家的一位族老,那位族老是天下唯一能解这种咒的人。

贺兰家与谢家私交不错。

即使谢承瑾不想将他带回去,但若把他继续放在那,道理上也说不过去。

车上氛围有些凝滞。

谢延玉先拿出了盛血的容器。

就看见里面的血似乎变少了一些,心魔镜还泡在镜子里,应该是吸收了一些谢承瑾的血。

也不知道这镜子要泡多少天。

谢延玉又把器皿放回去。

下一秒,

有人开口,打破了车上安静的气氛:“好重的血腥气。”

贺兰危看不见,但嗅觉还很灵敏,其实血腥味并不重,谢延玉不把鼻子贴近那容器,她其实闻不太到。原本不想搭理他,但想到心魔镜也算是他的东西,他知道更多。

于是她还是解释了句:“是心魔镜。你知道大概要用血泡多久吗?”

贺兰危不答:“问我之前,是不是应该兑现先前的承诺。”

他轻描淡写说:“我去帮你拿心魔镜之前,你答应过我的。不记得了?”

话音落下。

谢延玉想起来了。

他去拿镜子之前,他要她答应,倘若他拿到镜子,她就试着喜爱他。

谢延玉自己答应的,她并不准备食言,

说是喜爱其实不贴切,其实就是对他稍微好一些,不要再说那些难听的话,谢延玉觉得这并不是一个无法答应的要求,有时候贺兰危还挺有用的,如果只给他一点点甜头就能操控他,她其实很乐意。

但如今谢承瑾在车上。

他这样问,她一时间没出声。

随后又听见谢承瑾道:“答应过什么?”

车里气氛一瞬间又奇怪起来。

谢延玉一顿。

便听见谢承瑾道:“说话。”

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还不等她想出答案,下一秒,却听见贺兰危慢条斯理道:“她不回答,便是不记得了。我都还未说话,你何必逼问她?”

这话一落。

谢延玉一顿——

从前没有对比,便没有注意过,可如今仔细想,贺兰危疯归疯。

但好像比起谢承瑾,贺兰危要更加善解人意一些?

第142章 为了宠爱 斗来斗去

回到谢府的时候已经入夜。

谢延玉有好一阵子没回来了。

本以为她那间院子久无人住, 应该需要打扫一番才能睡下。然而等到了院子门前,推开门一看,却发现院子里很干净,一点也不像很长时间没住人的模样, 像是有人定期打扫。

再推开卧室门。

她发现屋子里的幔帐换了。

桌案的位置也变了, 甚至桌案旁边, 还多了一张小几——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人来过我这?”

谢延玉问身后的侍从。

她刚回府,有谢承瑾的侍从送她回来,这话落下, 后面的侍从却没立刻回答。她又打开衣柜, 发现自己衣橱里少了几件衣服, 都是相对贴身的衣服,例如里衣。

她感到困惑,又回头去看那几个侍从。

这才听见有人支支吾吾出声:“您不在的时候, 公子毒发了好几次。可能,从前有好几年都是取您的血捱过去的, 所以您离开后,公子自己一个人有些熬不住……”

她走之前, 谢承瑾也毒发了一次。

那一次,他就没有取她的血,所以他能不能捱得住, 和她走不走根本没关系。

谢延玉觉得侍从这话说得有些牵强。

但她还是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 ”侍从想了想,道:“然后,可能要沾了您气息的东西放在身边才能缓解一下。最开始,是让属下们拿您的衣服过去, 后来,他便偶尔会宿在此处……”

侍从话说到这,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别的了。

谢延玉倒也没追问。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屋子里的摆设,然后什么也没说,摆手让侍从们下去了。

侍从们走后。

她又拿出盛血的器皿,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的血被心魔镜吸收,又变少了一些。

也不知道这镜子还要吸多久的血才能生效。

她又想起刚才的事——

刚才在马车上,她问过贺兰危这个问题。

不过贺兰危没有回答,和她提起她之前承诺过的事。

然而后来谢承瑾一打岔,这话题便不了了之了,直到马车行驶到谢府,车上都没人再说话。

但到了下车的时候。

贺兰危突然回头,大约是因为眼瞎,他难得显露出一点脆弱来。

虽然是朝着她的方向回头,但眼睛却半垂着,似乎想要遮盖住有些无神的眼仁,语气很平淡地和她说:“具体要在血里泡多久才能生效,这个我并不知,但若将它放在灵力充沛的地方,可以加快进程。”

话说完。

他便离开了,竟没再提她之前的承诺。

谢延玉感到了一丝奇怪。

若换作是之前,他恐怕会和鬼一样缠着他,要她兑现承诺,即便平静,他的平静也维持不了多久,很快又会开始流着眼泪,用黑漆漆的眼珠盯着她,歇斯底里地发疯。

她想起天云秘境里。

他去帮她拿镜子之前,抱着她,威胁她要一起跳进心魔镜幻化的湖泊里,被她推倒了,又歇斯底里地贴着她,咬住她的唇,用黑漆漆的眼珠看着她,亲吻中用森冷黏糊的语调继续威胁她,倘若拿到了镜子,她还不喜爱他,他就和她一起去死。

但今天却格外地平静。

没有发疯。

很罕见。

不过这对于她来说也是好事。

她并不喜欢他有事没事就在她面前发疯,如今他不发疯是最好的。

因此,她没再多想这件事。

翌日一早。

谢延玉起床后,掀开器皿的盖子。

就看见镜子安安静静躺在器皿中,器皿里的血已经被吸收干净了,一滴不剩。

又要让谢承瑾放血了。

除此之外。

谢延玉又想到贺兰危昨天说的话。

谢家灵力最充足的地方,便是谢家的大藏宝阁。

人间有许多无主至宝都存放在谢家,被存放在大藏宝阁中,外面有迷阵加持与遮掩,寻常人根本找不到大藏宝阁的具体位置,也就只有谢承瑾等一些族老,真正在谢家掌权的人,才知道大藏宝阁的位置。

光是这些宝物散发出来的灵力,就已经足够让存放宝物的地方变得灵力充盈。

甚至放眼整个天都,都不会有地方的灵力比谢家的大藏宝阁要充沛。

她看着镜子。

思忖片刻,决定现在去找谢承瑾一趟。

不如就让谢承瑾把镜子放到大藏宝阁去,再每天去大藏宝阁放一盆血。

*

今天上午下过雨。

卯时刚过,贺兰危就去了谢家族老那里,要谢家族老为他解开身上的禁咒。

但那禁咒难解,要花上几天才能完全解开。

离开族老那的时候,已经辰时三刻。

雨已经停了,但地面湿滑,身上禁咒解了一半,法力还没恢复,贺兰危无法画明心符,眼睛自然看不见。但即便如此,他走路的步伐还是很稳,若是旁人来看,根本看不出他眼瞎。

昨天夜里,他来到谢家后,

谢承瑾给贺兰家传讯,调了贺兰危的侍从过来。

不过几个时辰,侍从们便到了谢家,如今跟在贺兰危身后,小心翼翼劝说:“公子,您走慢些。”

贺兰危微微偏头:“怎么,我瞎了,所以你怕我摔?”

侍从心中确实是这样想的。

但摸不清他话中意思,怕他是不高兴了,因此不敢回答。

半晌后,却又听见他问了句不相干的:“谢延玉如今在哪?”

那侍从说:“听闻刚才去找谢公子了。”

贺兰危哦了声。

侍从也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

昨天夜里,贺兰家的侍从过来,屁股还没坐热,贺兰危就派了两个人去盯着谢延玉。然后一整个晚上,贺兰危都在问谢延玉的动向,于是盯梢的侍从便每个时辰传一条讯息过来,汇报谢延玉的动向。

但贺兰危每次都像是随口问问。

问了以后,就简单应一声,然后又该干嘛干嘛去了。

侍从以为他这时候也是随口一问。

然而没过多久,

他就看见,自己家那位眼盲的公子叫谢家下人引路,带着他往谢承瑾那去了。

*

因为眼睛看不见。

贺兰危走到谢承瑾院子门口,也无法窥见里面的情形。

只能通过听觉,听见不远处的屋子里,谢延玉在和谢承瑾交谈。

她应该是刚到。

听脚步声,她正往谢承瑾面前走。

半晌后,像是站定在了谢承瑾面前,然后才开口和谢承瑾说话。

她应该是拿着盛血的器皿连同心魔镜一起来找谢承瑾的,因为贺兰危听见了器皿放在桌上的声音,轻微却清脆。

然后就听见谢延玉要谢承瑾舍血,谢承瑾语气并不太好,冷冰冰的,但还是答应了。

贺兰危知道。

谢承瑾不喜熏香,也不喜欢屋子中不透气的感觉,因此但凡在房间里,都要将窗户开着。

于是他直接同侍从说:“你与我说,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侍从人都傻了。

没想到公子眼瞎了,还有偷窥的癖好。

他顿了下,才道:“谢公子把手伸到了谢小姐面前,然后不动了,谢小姐就自己抓住了谢公子的手腕,把他的衣袖撩开了。”

侍从一边说,一边往旁边看,

就看见贺兰危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了。

但他没喊停,侍从也不敢停,于是继续说:“谢小姐拿起刀,把谢公子的手腕割破了,在放血。”

贺兰危应了一声。

然后又听见屋里传来声音。

谢延玉好像又往桌上放了什么东西,与谢承瑾说:“这个给兄长。”

贺兰危问:“她放的什么?”

侍从:“药膏。”

贺兰危问:“放在哪个位置?”

侍从有些汗流浃背了。

没想到公子偷窥,都要偷窥得这么详细,连一盒药膏放在哪都要知道。

他不理解,甚至感觉自己有点鬼鬼祟祟,心理压力很大,但最终还是照实形容了药膏放置的位置。

*

放一盆血需要花一些时间。

因为放得太多,所以有时候一刀不够,还要再来一刀。

昨天的伤处还没愈合,今天又跟着两三刀上来,谢延玉觉得再多放几天血,都要赶上这几年她给他放的血了。

刀子不割在她身上,她倒不会感觉痛,但她偷偷看了眼谢承瑾的脸色——

更苍白了。

男人垂目看着伤口,眉目如同墨色描绘,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几乎都有点透明了。

就算是化神期的修士,也经不住这么放血。

谢延玉很担心在镜子生效前,他就会失血而死了。

于是她来的时候,给他带了一些药膏,还有养身体的丹药,她从前给他放完血便会吃一些,减少身体的损耗。

东西都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了。

放完血后,她将心魔镜放在他面前,与他讲了要把东西放进大藏宝阁的事。说完后,才又道:“兄长,我带了一些药。您记得用。”

谢承瑾睨了她一眼:“嗯。”

谢延玉便行了个礼。

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却听见他道:“带了药过来,却不帮我上药吗?”

谢延玉一顿。

看了眼他手臂上淌血的伤口,她觉得这也就是顺手的事。

于是她点了点头,又要去那几案边拿药。

然而也就是这时。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便看见侍从引着贺兰危过来了。

男人走路速度并不慢,只不过大约是不太熟悉屋中的摆设,于是手偶尔会伸出来摸索一下,他声线却很是从容:“谢兄,我……”

话未说完。

路过放药膏的桌案,仿佛是无意间的,手一晃,衣袖一拂。

下一秒——

“咣当——!”

一声脆响传来。

谢承瑾猝然抬眼。

就看见谢延玉拿给他的药膏和药丸全都被摔碎了。

再一看贺兰危。

对方像是有些茫然,低了低头,朝着声响传来之处“看”去,

但因为眼睛瞎,他睁着眼睛“看”了半天,像是才想起自己已经不能视物了,虽然没有露出可怜的表情,仍旧是很散漫高傲的模样,但恰恰是这样的茫然,才显得他有些可怜。

但随后。

对方又抬起头面向他,露出一个很优雅的笑:“谢兄见谅。我目不能视,是不是打碎你什么东西了?”

谢承瑾脸色冰冷无比。

侍从站在后面,纵观全局,两眼一黑又一黑。

在屋子中诡异的氛围中,他终于后知后觉——

原来公子刚才要知道药膏的位置,是为了这么个事……

好奇怪……

怎么有点像……像什么呢?侍从想起了贺兰明辞的后宅。贺兰明辞的后宅,一群人为了得到宠爱斗来斗去,就是这样的。

至于吗?

不就是谢小姐送了谢公子一盒药膏,还有一瓶药丸吗?还是谢公子舍血换来的,手臂上那么多刀痕,那么深,放了整整一盆血换来的,人家就是想让谢小姐帮忙包扎一下。

公子连这都看不下去吗?

等一下。

他们家公子向来最是傲慢,对这些行径从来是不屑的,因为只有卑微之人才会勾心斗角,争夺那么一点点的权力。公子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而且究竟是从哪里学会的做这种事?!

侍从有些想掐人中了。

第143章 小题大做 贱人!

这是谢延玉离开天剑宗的第一天。

也仅仅是这一天间, 流言便传遍了——

被邀请来的宾客们还没走。

众人都知道天剑宗的人去找李珣的时候,屋子里全是打斗过的痕迹,但也不知道他那位未婚妻是被人抢亲了,还是自己离开的。

说是被人抢亲吧, 李珣也没有派人去找。

说是自己跑了吧, 好似合理一些, 但也总让人觉得哪不对劲。毕竟她若想跑,早跑就是了,为什么要等仪典当天离开。甚至是仪典开始前一刻离开,这不是故意给李珣没脸吗?

李珣受了重伤, 当天便回去疗伤了。

他没透露半句这事的细节。

因此众人便只能猜了。

越猜, 这事流传得越广。

流言怎么传都不会太好听就是了。

不过短短一天, 什么版本的流言都传出来了。

说得最多的,便是——

谢延玉还有一位情夫。

她与那情夫一起,打伤了李珣, 然后两人私奔了。

李珣听着四起的流言,有一瞬间想到上一世。

分明这次他什么也没做, 什么也没说,但旁人还是能将流言传成这样, 说她与旁人私奔,甚至一下便编出了一些有污视听的故事。

谢延玉修为有金丹,济济修士间, 按理说她修为已不算低。

这件事上为什么还偏要将脏水往她身上泼?

李珣知道自己是一个怎么样的名声,

凶狠,乖戾,即使修为突破不了化神,但因为太疯, 哪怕自爆内丹也要拉着对方一起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旁人不管修为多高,都不敢招惹他。

因此所以即使传播流言,也不敢将他说得太难听,怕被他报复。

那便拿谢延玉取乐罢。

即使是金丹修士又如何呢,她不像李珣那样疯,不像是会因为一两句流言就出来取人性命的性格,身份也不过是谢家养女,众人拿她取乐两句,谢家还能出来和他们翻脸吗?

李珣感到了一些好笑。

今日有些宾客离宗,临行前凑在一处,低声将这些事当谈资。

他拎着鞭子往人群中走,直接一挥鞭,拴住谈得最欢的一人,把人拉过来。

众人吓得瞬间噤声。

李珣则一道灵力下去,将那人的舌头割下,血液喷溅到他脸上,他抬手抹了下,不过手上血迹斑斑,这样一抹,他脸上的血迹更多了,显得像恶鬼一般,阴森森地:“这样喜欢嚼舌根,你这舌头便别要了。”

李珣还在生她的气。

气她答应谢承瑾,和谢承瑾走了。

气她在这种日子把他撂在这,将他当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一般,和他说那些屁话,说什么先不定亲了,好像在她心中,她也很清楚,只要她想,她随时都可以再和他定亲。

但他好似终于有一点明白。

她为什么想要拼命地往上爬。

因为她身如草芥,从泥地里爬出来,比所有人都清楚明了,这世道有时便是如此,挑着软柿子捏。

所谓趋利避害,不择手段。

他应该如此概述她吗?

李珣想起被魔族逼得跳入深渊的那几年,他觉得他与她应该是同样的人,他一直用这样的词来概述他自己,因为他不管怎样,都想如同她一样,坚韧顽强地活着,爬出深渊去,然后去撕碎那些仇家。

但她呢?

李珣想,她与他其实有些不同。

她无非想要活着,活得好一些,活得更像一个人一些。

李珣松开面前那人,指尖摩挲,晕开血迹。

他踹了对方一脚,然后看向周围吓傻的宾客:

“昨日之事,尽是我的原因。

“我行事便是如此,我夫人的兄长看不过去,不愿叫她与我这样的人定亲,便带她回去了而已。你们有什么话,便当着我的面说。

“说啊,怎么不说了?”

*

与此同时。

谢府。

因为装着药膏的罐子打碎了,空气里弥漫出一点浅浅的药味。

屋子里很安静。

谢承瑾看着贺兰危,没有说话,手指捏住桌角,有些泛白。

侍从在后面看着,

总觉得这位谢公子面上虽然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但此刻应该是生气的,总感觉像是想要撕掉他家公子这张温和的笑脸一样。

然而下一秒。

便听见他家公子又说话了:“谢兄为何不说话呢。我不小心碰倒了什么重要之物吗?”

谢承瑾喉结滚动了下。

像是想要应声。

但不等他应,贺兰危就偏了偏头,问侍从:“我砸了什么?”

侍从硬着头皮道:“普通、普通药膏……”

他都不敢看谢承瑾了。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好像那个人间宫斗话本子里的角色,就是那种深宫老嬷嬷或者老太监,专门帮主子争宠,皇上多看谁一眼他就害谁,和贺兰危一唱一和,没有直接做亏心事,但是一直助纣为虐。

但谁要贺兰危是他主子呢?

因此侍从又补了一句,装模作样给他解释现在的情况:“应该是用来止血包扎用的。谢公子的手臂,上面有很多刀口,如今在淌血,好像,原本想让谢小姐帮忙上药……”

贺兰危便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原来如此。”

他问谢承瑾:“我这侍从以前是医者出身,身上随时备着药,让他为你上药如何啊?”

谢承瑾没出声。

贺兰危眼睛确实看不见。

他不知道对方现在脸上是个什么表情。

但他并没有因此闭嘴,漫不经心与他调笑:“谢兄为何不说话。我瞧不见你的表情,总不能是生气了,觉得我是故意的吧?”

话音刚落。

就听见谢承瑾冷冰冰的声音:“你不是?”

贺兰危表情僵了一瞬:“什么?”

他语气有些错愕。

这种错愕,怎么说呢,像是和人随口开了个玩笑,结果对方真的就当真了,还真的摆起脸来了。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很诡异。

连谢延玉都感觉有些不对了。

她看了眼贺兰危,又去看谢承瑾,

就见到谢承瑾脸色冰冷得不像话,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周身压迫感极强,有了平日里咄咄逼人的感觉,绝对能让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出他在生气——

可是为什么生气?

难道真的是觉得贺兰危是故意砸的那盒药膏吗?

这也太荒谬了。

贺兰危的性子谁不清楚,虽然很恶劣,揣着一颗黑心,但他的恶劣从来不表现在这种事情上,他这人素来高高在上,喜欢以一种旁观者的视角去观看别人痛苦,若是撕开人皮,露出骨子里的疯癫,那便是歇斯底里的。

不管他是正常的,还是在发疯,

不管他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态,都不至于会莫名其妙砸一盒药膏。

应该就是真瞎了没看见。

谢延玉反倒是不知道谢承瑾又在这发什么疯。

他的手臂还在淌血,脸色很是苍白,

她怕他晕过去了,于是出声道:“兄长,您方才一直不说话,所以贺兰公子同您开玩笑呢,您还是先上药吧。”

话音落下。

就见到谢承瑾看向她:“你觉得他在开玩笑?”

这回连谢延玉都愣了一下。

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么一句,她道:“他故意摔一盒普通药膏做什么呢?”

谢承瑾听笑了。

体内余毒好像被牵动,他轻咳一声:“你觉得我冤枉他了,是吗?”

谢承瑾一向很冷淡。甚至话都很少。

谢延玉真的不理解,他为什么今天这样奇怪。

为这样的事生气就已经很莫名其妙了,还非要抓着这种小事不放,一点不像他平日的作风,有些过于小题大做了。

她一瞬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因此空气里又安静片刻。

侍从站在后面,也在偷偷看她,

见到她脸上出现一些近似于困惑的表情,他知道她很迷惑,他其实很想喊一句:我知道为什么!

因为。

我们家公子,真的是故意的啊!

说实话。

这种事情,谢承瑾作为当事人,一定是能立刻明白贺兰危想干什么的,但贺兰危的挑衅太阴损,甚至连一点暗流涌动的暗流都感觉不到,因此旁观者肯定看不清。

从谢延玉的视角来看,就是贺兰危来找谢承瑾,不小心打碎了药膏,然后谢承瑾开始小题大做;也就是他一开始就跟着公子,所以才知道公子是来干嘛的。

如果他是谢承瑾,他估计都要气疯了。

毕竟按他家公子这个挑衅法,再冷淡再漠然的人,估计都要被怄死了,气得恨不得把贺兰危手撕了,然后扒着谢延玉的耳朵说,明明白白告诉她贺兰危就是个贱人!

谢承瑾现在还能坐得住,也是挺不错的……

不愧外界都传他冷淡呢。

侍从小心翼翼转换视角,又去看谢承瑾。

就见到谢承瑾闭了闭眼,然后将视线从谢延玉身上挪开。

似乎是不想看她那副困惑又有点不耐的表情。

谢承瑾安静片刻后,问:“还帮我上药吗?”

谢延玉说:“让贺兰公子的侍从来吧,我带来的药膏摔碎了,他不曾是医者,随身带药……”膏吗?

一句话还没说完,

下一秒,便见到谢承瑾起身:“不必,你和我去屋中处理。”

他话音落下,便直接起身,

谢延玉一顿,见到他往外走,便要追出去,

但还没等跨步呢,就看见谢承瑾扶着墙,咳出一大口血。

谢延玉:?

谢延玉真的觉得不至于……

她不相信谢承瑾是被气吐血的。

她开始想,是不是他实在太虚弱了,之前被李珣打成重伤,又连着放了两天血才导致的,他现在走两步就吐血……

她脚步因此顿了下。

倒是贺兰危出声道:“还不快去扶谢兄?”

他吩咐侍从:“他太虚弱了,把他送回房间,你好好替他看一看伤。”

侍从:“好的……”

他偷偷看了谢延玉一眼,叹气。

皇上啊。

要不您还是多看我家小主两眼罢,不然十个谢承瑾都不够被气死的……

*

门被关上。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一下就又剩下谢延玉与贺兰危两个人。

谢延玉来这原本就是来找谢承瑾的,这时候他被扶走了,她也准备离开。

然而方才一转身,

就听见贺兰危出声道:“等一下。”

男人语调从容,

黑沉沉的眼睛看不见,却偏头“看”着她——

“走什么?我还有话同你说。”

第144章 聪明的男人 要学会示弱

谢延玉不知道他有什么话要和她说, 但隐约猜到一些。

于是她脚步顺势停下。

侧目看着他,她等着他出声。

紧接着。

便见到他靠近了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不见,他走得有些太近了,身上的兰香铺天盖地压下来, 好像藤蔓或是蛛丝, 一点点在她身边织就了一张网, 想要将她牢牢网在里面。

几乎再伸一伸手,他就能揽住她。

谢延玉感觉有些太近了。

她想往后退一些,却被他抓住了手,听见他说:“之前答应我的事情, 我不相信你不记得了。”

果然是这件事。

从见面到现在, 谢延玉一直在疑惑他为什么没有再和她提起这事。在她看来, 他是一个很偏执的人,抓住了什么就会死死抓住,头破血流了都不放手, 他与她做了一桩交易,又怎么可能不提?

一定会提。

只不过是选择了现在提而已。

屋中再无别人, 偏执的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不相信她不记得了,也不准备给她忘记的机会。因此, 为免她真的忘记,在她开口前,他呼吸打落她耳边, 补充道:“你答应过的, 帮你拿到心魔镜,你就会喜爱我。这是我应当得到的报酬。”

谢延玉应声:“嗯。我记得。”

“但我并没有感觉到你在喜爱我,或是试着喜欢我。

“在马车上,我提到这件事, 之后便不了了之。方才我就在此处,谢承瑾走后,你却也转身想走。你将我当作空气,是不是?你并没有做到你的承诺。”

贺兰危将事情一点点拎出来说。

他语气倒是很轻柔,似乎略有困惑。

但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谢延玉知道这是他要开始发疯的前兆,接下来若是哪个答案不合他心意,他就要开始流泪。

但大概率,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会满意,因为他心中清楚她并不那么喜欢他。

他只会歇斯底里一遍一遍地逼她重新说,然后一边哭一边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即使他现在看不见,但视线仍旧会黏在她身上,然后掐住她的脖子,以前会很用力地掐,现在会轻轻地掐,然后要求她看着他爱着他,不然就一起去死。

谢延玉其实有些不理解。

他的所有变化都有迹可循,并不突兀,但她也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

也可能是因为她之前做过一些折辱他的事,说过一些折辱他的话。

所以他变成这样。

好可怜,好爱哭……

谢延玉想着。

果然下一秒,就感觉他的手爬上了她的脖子,像是想要掐住她的模样——

贺兰危也确实想要掐住她。

不用太大的力气,但他不知道要将她怎么样了。

他不知道,她怎么能够这样平静地应下刚才的话,说她记得她承诺过。她明明记得却什么都没有做,是不是因为不想?为什么不想?她就这样讨厌他,难以接受他,自己答应过的事都能因此作废吗?

他想要得到属于他的那一份报酬,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去震慑她,去威胁她。

一如既往。

然而手落到她脖颈处。

就听见脑中传来头牌的声音。

对方与他传音入密:“虽然您也没用力,但别、别掐她!公子,想一想我之前教您的,您之前都做得很好,不是将她的兄长气走了吗?现在换成直接面对她了,您也不能一面对她就丧失理智了啊!示弱,您要示弱啊!”

贺兰危没有将手拿下来。

从在伎馆遇见她开始,他其实从来没有和她像这样直接地交流过,都是当着别人的面间接说上一两句话,他一直在用头牌教习的方法,但从始至终,仍旧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无非表情细微地变一变,显得可怜一些。

但他从来没有真正地低下头,真正地示弱。

真正地,切实地将自己放低。

他认为自己做不到。

也不会做。

他怎么可以?

但这时候,长久的寂静后,他听不见她的回答。

于是终于在脑中与头牌传音,问了对方一句:“倘若示弱无用呢?”

头牌道:“有用的,一定有用的!”

贺兰危语气很淡:“若无用,我就杀了你。”

*

谢延玉感觉到,贺兰危的指尖动了下。

她其实不太想回应他。

因为感觉到他又要发疯,她不想和疯子说话,说什么都没用,还没张嘴就感觉到一点烦躁。

但她如今知晓,他无法真的伤害她,像是猫被剪掉能挠人的指甲,即便亮出手爪威慑,也毫无攻击性。她只要随意一挥手,应当就能打掉他的手。

所以她也没挣扎。

她很安静地站在这等他发癫。

但下一秒。

却听见他低声问:“你不兑现你的承诺,是不是因为我眼睛瞎了,所以你连试着喜欢我一下都不愿意?因为我是废人,配不上你一丁点的喜爱?”

这话再正常不过了,甚至还有一点卑微。

她完全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她刚才预想的,是他要说和她一起去死。现在这样,她反而愣了下,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

但那边也没等她反应。

没听见她的回答,眼泪就掉下来了,

落在她脖颈的手往上挪,仔细地触碰她的脸。

谢延玉感觉他的触碰从眼角到眉梢。

然后听见他说:“原本我想逼着你兑现承诺,但……罢了,仔细想一想,我连你现在是什么表情都看不见,这样一个残废,又哪里还有脸要你分出精力,试着喜爱呢?”

他应该还有些用处。

谢延玉从来没想着不兑现这个承诺,刚才不说话是因为她觉得他动不动发疯很烦。

但这时候,他先做出了改变,以至于她往日里面对他时那些有用的反应全都失效。

她一时间也有些茫然:“……不是,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你想让我做什么,对你好一些,如同往日那样,给你端茶送水,还是每天与你说一遍我喜爱你?”

她还是不理解他究竟怎么回事,于是干脆把问题抛回给他。

这也算是要兑现承诺的意思。

因此头牌在另一边,松了口气。

好了,贺兰危这下不会杀了他了。

他见过太多的人,也知道贺兰危想要什么。

其实他心中是喜爱她的,头牌有时候在想,他究竟是想要得到她的爱,还是想要与她相爱,又或是试着去爱一个人。但是这个人太高傲,他对于爱的理解是扭曲与偏激,他眼中的爱是什么呢?是伤害,索取,掠夺。

这样一个人。

他怎么可能去用正确的方式表达爱?

他只知道他想要她多看他一眼,所以他就要向她索取,威胁她,胡搅蛮缠,直到得到为止,他这样高高在上,有太多的方式得到一样东西,又怎么会低下头?可是得到了,他又发觉是他交换来的,他仍旧感觉这不是他想要的,那他想要什么?

但人不是物件。

只会索取的疯子,在逼迫对方,在压/迫。

头牌想给他传音,说索取和压迫永远没有用,就要这样,懂得示弱一些,他只是想要一点目光,聪明一些的男人,就会示弱,让她自己主动将目光分给他。

然而话还没说出来,

下一秒,

便听见贺兰危说:“都不用。”

大约是示弱一次,尝到了甜头。

于是男人将姿态又放低了一些,低下头,一边安静流泪,一边小心翼翼蹭了下她的唇角。

谢延玉没躲。

如果他只是想亲吻她,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大约是前世与她之间有过太多亲密的时刻,所以他在这方面很熟悉她的喜好,她并不排斥,于是她抬了抬头,示意他可以继续。

然而下一秒,

却听见唇边传来含糊声线:“我知道我瞎,配不上你,所以你还愿意兑现承诺的话,便看你自己的心情罢,你觉得要怎么样做,便怎么做就好。”

*

天剑宗。

李珣把宾客们都吓回去了。

但流言早就不知道传成什么样了,其实他不喜欢和人解释那么多,谁乱说就提剑杀光便罢了,但人是杀不完的,谢家到底是那样的世家,迂腐得像什么一样,还特别重规矩,李珣想了想前世,最后干脆又让宗中几位长老去将他的原话解释一遍。

他将事情吩咐下去。

才又拿着传讯符,开始思索要不要给青青发个消息。

但他还没消气。

他便又把传讯符扔到了一边。

另一边。

长老们领了吩咐下去。

正准备按照李珣的原话,就同人说是李珣品行不好,谢家重规矩,不愿与他联姻。

然而还不等有行动,就听见一位长老道:

“再加一些罪状罢,他此番得罪了不少人,都是世家与仙宗,不如加一把火,传一些更骇人听闻,更不好的东西出去。最好,叫那些世家与仙宗觉得,李珣除了品行不够端正以外,执掌天剑宗时也做了一些有损他们的利益的事。就要让他们觉得,和天剑宗结盟是错误之事。”

“为何?”旁边有人不解。

那长老便道:

“这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吗?叫李珣更彻底地身败名裂,我等也好逼他下位。

“这宗主之位,他也坐够了不是?”

第145章 茶香四溢 爱语

心魔镜被谢承瑾拿去了大藏宝阁。

那地方内外都是结界与迷阵, 若非是谢家掌权的那几个人,旁人连大藏宝阁的具体位置都找不到。谢延玉倒是偷偷了解过一些,知道地方在哪,但她也进不去。

不过谢承瑾遵守承诺, 每天仍旧会去给心魔镜放一盆血。

谢延玉只需要等着心魔镜生效。

等镜子生效亮起那天, 谢承瑾会把东西从大藏宝阁里带出来。

因此, 日子便闲了下来。

她不需要再想着心魔镜的事,暂时也并不太想走剧情。

但并不是没别的事做——

如今已经回到谢家,她又开始想折灵尺的事。

若拿到折灵尺,再将玉牌从李珣那要来, 便能重塑灵根了。

但先前谢承瑾答应帮她取折灵尺, 却迟迟都没动静。

他公务繁忙, 这些天都早出晚归。

谢延玉又传讯息问他,才知道折灵尺现在根本取不出来。

谢家大藏宝阁中,有不少宝物都是用来支撑人间与妖族之间的结界的。

天都外的护城河底有一个大阵, 和无数小阵。

之前妖界与人界之间的结界裂开了一道缝隙,大阵的阵眼也裂开了, 因此一直在吸收河底的灵力,即使后来被修补好了, 整个封印大阵也被谢承瑾和贺兰危加固好了,但河底那些阵法间的灵力一直很紊乱。

那之后,谢家人便用折灵尺维持河底灵力的稳定, 几乎将它与那些阵法绑定起来, 即使东西在大藏宝阁中,但却像被固定死了一样,根本连拿都拿不起来。

谢延玉捏着传讯符。

她想了一会,又给他发过去一句:【所以, 要等河底的灵力稳定下来,才能取折灵尺?】

那边回来一个:【嗯。】

谢延玉若有所思。

过了会,她想到了和李珣的定亲玉佩。

那玉佩能压制所有乱涌的灵力,她之前便是从河底将它取回来的,现在再放回去,应该也能让河底的灵力稳定下来。

想到这里。

她捏着传讯符,想和谢承瑾说,她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然而还不等讯息发出去,就见到谢承瑾又发来一条:【我还有事。捉邪魔,接下来无法用传讯符。你若还有什么事,便去找我的侍从。】

这人平日里很少这样说话。

谢延玉刚看见他回了个【嗯】字,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比较他实在寡言,实在刻板冷淡,平日里只回一个嗯,又或者不回复才是常态。

如今倒是多解释了一句。

怕她找不到他会多想似的。

她看着这讯息,偏了偏头。

知道他不会回,但还是将刚才编辑好的讯息发了出去。

*

定亲玉佩就在谢延玉身上。

她准备去一趟城郊,把东西放到护城河底去。

出府的时候,正好遇见贺兰危。

这几天,她与他的交流倒也不是很多。

虽然上次答应他要兑现承诺,但他身上还有禁咒要解除。

因此,这些天每天都是一大早就去找谢家那位族老解咒。解禁咒分为好几天,最初耗时短一些,用法术就能解开一大半,但余下的一小半则很难冲破,除了用法术,还要用别的法子,耗时很长,以至于他几乎一整天都要呆在族老那里。

谢延玉这几天都没见过他。

今天见到,便发现他的修为恢复了。

他应该用了明心符,也能“看”见一些东西,见到她出去,他出声问:“去哪?”

谢延玉道:“城郊。”

贺兰危又问:“做什么?”

谢延玉道:“去护城河底。”

她话音落下,便看见那人偏了偏头。

即使有了明心符,但他的眼睛本身仍旧是看不见的,黑的眼睛略微有些无神,有时候这样看过去,便会给人一种他楚楚可怜的错觉。

他又问她:“你自己去?”

来回问了好几个问题了。

谢延玉多看了他一眼,发觉他站在她身前,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他脸上的表情再正常不过了,是他惯有的漫不经心,他提的问题也像是随口一问。但不知道为什么,谢延玉有一种感觉,总觉得只要她不开口要他与她一起去,他就会一直挡在这里,问她其他的问题,直到她开口要他与她同行为止。

有些像藤蔓。

从前是凶狠地纠缠,死缠不放。

现在看起来温和一些,好像恢复了她最初认识他的样子,但散漫是假的,温和也是假的,这株藤蔓好像变得柔软了一些,缠着人的时候,不再用那么凶悍的方法,而是一点一点爬上脚踝,然后密不透风地缠住她整个人。

谢延玉想了想,干脆没回答他,跳过了提问的那些环节。

她直接问:“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贺兰危眼睫动了动。

很自然地,他没有再挡在她身前,而是稍微让出一条道来:“走罢。”

谢延玉:“……”

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往前走了。

然而刚才往前走两步,却被他拽住了手腕。

他的手很漂亮,修长匀称,看起来像一块玉石,不过指骨有一些剑茧,看不见,但触碰她时,她便能感觉到一些微微粗粝的触感,痒痒的。

先是拽住她的手腕,很快,察觉到她停下,他的手便往下了一些,覆盖住她的手背,然后指尖十分强硬地往她指缝里挤,一点一点挤开,然后与她做出了十指相扣的姿态。

谢延玉转眼看他。

然后就见到他脸上表情自然,仿佛根本不觉得自己刚才在做一件有些过分亲昵的事:“明心符对我作用不大,只能让我看见一些事物的大概轮廓。”

谢延玉倒是没想过会这样。

她问:“所以你还是看不太清?”

贺兰危可有可不有地嗯了声:“牵着我,不然我看不清路。”

但与其说是谢延玉牵着他,不如说是他像藤蔓一样死死缠绕她,

因为她的手根本没用力气,只是在往前走,只要他松手,便维持不住这个牵手一般的姿势了,但他牢牢抓着她的手,指骨贴着她的指骨,因此看起来就很亲昵了。

等到了府外。

马车停在外面,掀开车帘,却发现她根本不是一个人过去。

马车上还有一个人——

只能看见模糊轮廓。

但已经足够认出对方。

黑发如绸,面容姣好,眉目温和如春水。

是她那侍从。

贺兰危脸色瞬间沉下来。

另一边。

沈琅看见他,眼睫也微微动了动。

再一垂眼,

瞧见他与谢延玉牵住的手,那副温婉的表情终于有些绷不住。

*

护城河底并不是随时能去。

要等每天清晨的时候,才可以下去。

因此,到了城郊,一行人先去了客栈。

此地虽有人烟,也算得上热闹,但客栈也就这么一间,因此住的还是上次住过的那间客栈。

要了三间上房。

但谁也没呆在自己房间里——

沈琅去找了谢延玉。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趟回谢家,谢家的除妖阵法又一次加强了。

也不知道谢承瑾知道了什么,又用了什么法子,沈琅这次甚至无法绕开阵法,也无法进入谢府,所以这些天,他甚至无法跟着谢延玉,只能给她传讯息,但她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回复。

如今她出来了,他才能再跟着她。

再见不到她,他便要发疯了,他想要一直看着她,跟着她。

贺兰危也在谢延玉房间里。

他眼睛看不见,明心符对他用处不大,看事物只能看见模糊轮廓,因此也看不了书上的字,是谢延玉答应要兑现承诺,对他好一些,于是他拿了书,要她念给他听。

但不知道为什么。

这书的内容有些奇怪,是讲法术的书。

她自己在念的过程中,也能学一些,但这好像是某位仙师为道侣创立的心法,读起来像在念情诗,诉爱语,是有些缠绵的。

念到一些过于暧昧的地方,谢延玉话音会顿住,

再抬眼看贺兰危,

对方却像在认真聆听,毫无杂念一般,眼睛半垂着,指尖在膝盖上轻点。

察觉到她停下,对方用那双有些无神的眼睛看向她,显得有些茫然,慢条斯理同她说:“停下做什么?是有什么问题吗?”

谢延玉:“……”

谢延玉觉得他是故意的,可他偏偏表现得无辜。

她只能又硬着头皮将十分暧昧的话念出来。

是心法,但仿佛她在与他说什么脉脉爱语。

沈琅在一旁。

他为谢延玉铺好了床,又开始帮她整理客栈的桌椅。

听见谢延玉念的心法,琥珀色的眼睛十分阴沉,偶尔会朝着那边看一眼,就见到贺兰危偏头过来,唇角弯起很微小的弧度,分明是故意的,却显得温和,看起来如沐春风——

勾栏样式。

沈琅额头青筋跳动。

他垂下眼,盖住眸中的扭曲与阴毒,走到谢延玉身边,语调十分温和:“将床铺好,衣服也收拾好了。给贺兰公子念书,渴不渴?”

是有些渴。

不论其他的,但至少这段时日,他永远是最妥帖,最体贴的。

谢延玉发觉自己已经很习惯地被他服侍,会有一种很放松的感觉,她点头:“有些。”

沈琅便温柔笑起来:“我给你煮茶。”

细致入微。

体贴,温和。

甚至沈琅拿出茶壶,又取出灵茶,之后还很小心地询问:“要加盐吗?你比较喜欢这样的口味。”

他甚至连她最喜欢的口味,也了如指掌。因此,只需要问她一句,谢延玉就会点头,而他便动作很娴熟地取出了灵茶,与盐,然后往茶壶里加水,将茶水的比例控制得恰到好处,十分符合她的口味。

贺兰危要她念书本来不算什么,但被他这样一对比,就有些不体贴不懂事了,无声之间,便是高下立见。

很快。

茶香便在屋子里氤氲升起。

谢延玉念着,可能是想喝茶,偶尔往沈琅那里看两眼,语调便慢下来。

贺兰危垂下眼睫。

半晌,他突然出声:“一会再念,我去看茶。”

谢延玉应了声。

这心法确实很厉害,她念到现在,竟感觉可以稍微控制体内灵力的流向了。因为根骨的原因,大部分时候,她体内的灵力都是混乱且逆行的。

不用念出来,她便默读起来,又往后翻了几页。

但还没看多久,就突然听见“啪”的一声——

是茶具被摔碎了。

滚烫的茶水跟着一起洒出来,溅到沈琅手上,谢延玉往那边看去,就见到沈琅细白的手指发红。向来温和如同春水一般的男人此时有些不悦,同贺兰危道:“贺兰公子,你若对我有意见,可以直接同我说,为何故意摔这茶水?她为你念书,念了这样久,还等着茶水解渴。”

话音一落。

贺兰危指尖顿了顿。

他根本没碰这茶水,又谈什么摔?

似乎意识到什么,他看了眼沈琅,又朝着谢延玉的方向偏头。

谢延玉也正好将视线挪向他。

就看见贺兰危“看”着她。

还是有些高高在上的模样,也并未同沈琅道歉。

谢延玉倒并不是一定要喝茶,只是有些口干,但也觉得贺兰危行为很不妥,这人居高临下惯了,之前就很喜欢刁难沈琅,用刻薄的话讥讽他——

但沈琅只是在给她煮茶而已。

沈琅的脾气向来很好,至少在她面前是这样。

她顿了顿,开口要说话。

但下一秒。

便看见贺兰危眼眶有些湿润。

然而紧接着,便又看见贺兰危垂下眼,掩去了眼底泪光。

然后他抬了抬下巴,维持着高高在上的架子,他没否认摔茶水的事,冷笑着与沈琅说:“我不过是知你熟悉她口味,想向你学习这茶要如何煮。你又何必揣着坏心如此揣测我?”

——姿态是傲慢的。

但若被误会了,偏偏摆出这样的姿态,才更显得脆弱。

……想要学习煮茶?

谢延玉这些天是感觉到他将姿态又放低了一些,但还是很难想象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去和旁人学习煮茶。她之前的话卡在喉咙,因为很意外,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再该说什么,有一种茫然感。

因为她喜浓茶,所以沈琅为她煮茶,也都将茶水煮得十分浓郁。

此时茶水被摔了,泼在地上。

因此,屋子里的茶香更加浓郁,几乎到了有些冲的地步。

鼻息间一呼一吸全是浓郁的茶味,谢延玉感到有些头晕。

实在晕。

最后她干脆什么都不说,推开门走出去,到楼下去透气了。

*

一时间。

屋子里剩下沈琅与贺兰危两人。

也就是她脚步声远去的一瞬。

刚才还算安静的氛围撕裂,

两人都露出十分阴冷的表情,贺兰危冷笑着,率先出招。

咚的一声。

灵力猛地往沈琅身上擂去。

第146章 老婆 养我

谢延玉下了楼。

外面灵植繁茂, 街上行人熙攘,午后的光落下来,是很热闹的景象。

其实仔细算一算。

距离她上次来这里,还没过多久。

但不知道为什么, 分明是故地重游, 她却仍旧感觉到了一些不同, 可能是她心中压着的事情变少了一些,她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刻不停地思考要如何走剧情、要如何讨好旁人了。

在街市上望了一眼,她发现这里竟有一间茶肆,之前来的时候无暇注意到。

还是有些口渴。

于是她便穿过街道, 直接进了茶肆。

但方才要了一壶茶水,

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自己过来的?”

是谢承瑾的声音。

……不是去抓邪魔了吗?

这样快?

距离给他传讯息, 到现在还没过两个时辰。

谢延玉有些意外。

但还不等回头,就看见对方先过来坐下了。

这是个圆桌,若是坐在正对面就太远了, 按照谢承瑾的习性,他习惯于坐在旁人正对面, 但这时候,他坐在了她身旁的椅子上。

离得有些近, 可以闻到他身上很淡的皂角气味。

谢延玉偏头看了他一眼。

便对上他视线。

大约是连日给她放血,他看起来有些虚弱,平日里虽然身体也一直不好, 但看起来并没有太多病态的感觉, 只觉得冷,如今却很难得地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点病弱的气质了。

脸色苍白到有些透明,显得他眉眼更黑。

被他这样看着。

谢延玉感觉整个人像被冷水过了一遍。

然后听见他问:“还没有回答我,你自己过来的么。”

谢延玉摇头。

她想回答他一句。

但不知道为什么,

谢承瑾一看见她摇头,就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似乎是并不想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不想得到还偏要问,问了又不高兴,谢承瑾不再出声,恰逢这时候茶水端上来了,见到她还要说话,他指尖便捏住了茶盏。

不用她再继续说,他也知道她和谁一道来的。

无非就是贺兰危。

但不想听见这个答案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干脆直接把茶盏送到她唇边,堵住她的嘴:“喝吧。”

这个姿态……

有些……

奇怪。

且不提谢承瑾是一个怎样冰冷的人,平日里根本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就只说这动作本身,谢承瑾身体朝她这边偏,俯身将茶盏送到她唇边,影子将她笼罩住,脸上表情很淡漠,但漆黑的眼睫垂着,视线是落在她身上的。

即使不是什么很隐私很露骨的动作,但大庭广众之下,谢延玉也还是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羞耻。

有点像在哺食。

分明大部分时间,这样的动作都是由大人对孩童做出来的,例如喂饭喂水,很亲昵,但放在大人与大人身上,即使是名义上的兄妹,也显得有些过分亲昵了。

她是真的有点被惊到了。

一时间,僵硬地抿了抿唇,就抿到了茶盏边缘,还真抿进去了一口茶水。

像被喂了一口水一样。

茶水入口,她才回过神来,偏开头,将茶盏接过去:“我自己喝。”

谢承瑾便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

谢延玉低着头啜饮杯中茶水,顺便将座椅挪开了一点。余光间,她看见谢承瑾手背青筋变得明显。

虽然她与他没再说话,但周围还是很嘈杂。

茶肆里便是这样,

即使天都中都是些修士,但人的本质都一样,好热闹,修士的茶肆与凡人的茶肆也没什么太大区别,有时候台子上还会坐个说书的。

但那人今天没有说书,

话锋随意一转,很突然地,便讲起了李珣。

“对,就是天剑宗那位新宗主,被尊称为剑尊的那位。”

如果其他所有人一样。

说书的提起李珣,第一句就是先讲一讲他的身份,然后说他脾性不好,残忍又乖张,像条疯狗一样,阴晴不定、喜怒无常。高兴的时候倒没什么,随意扔一些灵石法器给手下,手指缝里漏出来的每一样都叫旁人羡慕得双眼通红;但不高兴的时候,也很极端,喜欢把人活剐了,路边的狗都要踹一脚。

讲完这些,又简短地讲了讲李珣以前的事迹,比如灭人满门,灭人满门,灭人满门,还有灭人满门,凶残名声在外,甚至天剑宗的地界,连魔族都不敢进犯,也算间接做了件好事。

随后话锋又一转,终于讲到了正题。

前几天,李珣与人定亲,定亲仪典上当场被人给甩了。

对方出自于天都谢家,是最重规矩的家族,家兄看不得妹子嫁给那样的人,于是把妹子带走了。

好在谢家规矩森严。

这样森严的规矩之下,外人甚至都很难知道谢家主子的模样。

因此谢延玉与谢承瑾坐在这,很少有人往他们这里看。

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说书人的身上。

谢承瑾偏头看了一眼。

就发现谢延玉也在听。

谢承瑾:“……”

他拿起茶壶,刻意发出一点动静,帮她续了一杯茶,但她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显然注意力不在他这里。男人手上动作一顿,随后又将茶壶放在桌上,故意发出了更重的动静。

说书人还在讲。

讲到她与谢承瑾离开后,李珣的名声彻底臭了。

先前是臭名昭著,如今是身败名裂,因为传闻未婚妻离开后,流言四起,流言之中,还扯出了一些天剑宗的私事,但这些事个个都是大事,例如李珣作为宗主,在其位不谋其职,还做出有损同盟宗门与世家的事。

流言真真假假先不谈。

但侵害到世家和仙宗的利益了,就不是看笑话的事了。

不过短短几天,世家们便联合天剑宗内部几位长老,找出了李珣更多的罪证,开始逼迫李珣下位。

“但要说这剑尊吧,也是个奇人。

“咱们寻常人若是坐到这个位置,又被这么多人讨伐,定然会试着解释,毕竟他就算再厉害,他一个人孤立无援的,也没法把反对他的人全杀光啊。

“嘿,结果这疯子直接就真撂挑子不干了,对宗主之位是一点不留恋啊。讨伐他的人声势最浩大的那一日,他直接把宗主宝印给扔了。你们猜他说什么?他说:老子不要了!”

说书人说到这,觉得李珣讲话有意思,实在是直白,于是自己也笑了。

喝了一口茶,才又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