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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鱼水之欢 试一下真的。

贺兰危秉性高傲。

这样的人, 别说是扮成别人的样子了……

就算是平日里被人无意间评头论足,被说一句和旁人有些像,他都会表露出轻慢与不屑的模样。

但现在却穿着一身黑色深衣,戴着白玉簪, 用脂粉将鼻尖那一点小痣抹去——

他在模仿他的模样。

谢承瑾微顿。

随后视线掠过他微乱的衣襟, 看见他脖颈上的零星红痕。

而此时。

屋子里, 贺兰危“看”向门口,问谢延玉:“谁来了?”

谢延玉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本能地感觉到气氛有些奇怪,尤其是,如果她此刻回答了贺兰危, 气氛会变得更奇怪。

也不知道贺兰危是不是故意问这问题的。

她回过头去。

却明心符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他眼睛看不见, 离了明心符,甚至做不到在心中视物,所以他就像没看见谢承瑾一样。

她安静了下:“是——”

她斟酌着该怎么说。

叫兄长?并不太合适。她已经不是谢家人了。

那连名带姓?也觉得有些奇怪。

还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

谢承瑾便先回答了:“是我。”

声线很冷, 冰刀子一样。

甚至不需要去看他的表情,光是听, 也足够听出来他很不悦了。

贺兰危跽坐在原地,露出一个很抱歉的笑:“谢兄听起来很生气。怪我, 目不能视,怠慢谢兄了。”

他又是为何目不能视?

谢延玉太清楚不过了,是因为帮她拿心魔镜。

要说愧疚, 她心中并没有多少。

倒并非是因为她前世为他拿心魔镜夜盲了, 因为那是她自己要去的,他没要求过。而是他帮她拿心魔镜,也是他答应她,自愿去拿的, 既如此,后果便应该他自己承担。

不过,虽不太愧疚,可怜多少还是有一丁点的。

可怜中还有一点扭曲的愉悦。

这时候听见他这样说话,她的注意力便全部回到了他身上。

谢承瑾要与她说话。

但一将视线放回她身上,就发现她根本没在看他。

甚至她直接走去了贺兰危的身边,将明心符捡起来,放进了贺兰危手里。

她指尖有点微凉,

贺兰危就顺势捏住了她的手。

然后对着门口露出个很淡的笑。

谢承瑾喉咙口冒出一股血腥味。

半晌后,他终于又冷声道——

“是么。你是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来找她的时候,才穿戴得与我一样?”

*

春末的夜里还是有些凉的。

但再怎么凉,都还远远到不了冷的程度。

李珣却感觉有点冷。

尤其是屋子里没人,他弄了个人偶摆在面前,然后拎着鞭子,一遍一遍往人偶身上抽。

人偶身上披着贺兰危的衣服,被抽得破破烂烂,到最后被他一鞭子抽得翻倒在地,他才感觉到好一点——

然后看了眼旁边的刻漏。

才子时。

夜还很漫长,贺兰危和她现在在干什么?

李珣脸色本来已经很难看了,现在更难看了,干脆站起来把刻漏给摔了。

他纠结了一会,要不要将人偶扶起来继续抽,但心里面那股怒气飞涨,甚至连抽人偶的兴致都没有了,最后干脆直接拎着鞭子出门了。

但刚走出门,还没走多久,就看见贺兰危往这边走——

这才几时?

子时!

子时就出来了。

李珣脸上表情突然好了一些。

他脚步停住,抱胸往旁边的柱子上一靠,阴阳怪气笑了:“哟,被赶出来了?”

贺兰危没出声,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他走近了些。

李珣便看见,他身上带着伤。

衣衫有点乱,看起来有一点微妙的狼狈,像刚和人打过架。

但谁能和他打架?

这地方,现在就青青,贺兰危,还有他李珣三个人。

他拎着鞭子还没来得及去抽人呢,贺兰危就这样了,怕不是把青青给惹恼了,被她打了一顿。

就贺兰危这怂样,之前看起来高高在上,端得和什么似的,现在青青给他两耳光,他都不敢还手,还得捧着她的手亲她指尖。

李珣扯扯唇,觉得有趣。

然后拎着鞭子又问他:“怎么惹着她了?”

贺兰危终于停下脚步。

他语气有些冷淡:“我惹到她,你高兴什么?”

对于贺兰危,李珣的心理其实很奇怪。

他讨厌这个人,无数次想要杀了他,让他去死;如果不是厌恶他,当初在天云秘境,他也不会与沈琅合谋,将他卖到伎馆里去。除了厌恶他总想抢占青青的视线,还厌恶他,曾经对她做出过一些不太好的事。

但这些事情。

如今一桩又一桩,贺兰危在慢慢偿还。

不管是情丝蛊,还是眼睛,她从前经历过的事情,他如今也都经历了一遍,如今在她身边端茶送水,被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倒有几分被她当作玩物的意思。

而青青——

她很喜欢这个玩物,玩得很开心。

她喜欢看他哭,喜欢被他服侍,有时候会扭曲地说一些难听的话伤害他,然后看着他流泪;很少的时候,她会对他有一点点可怜,但转而更高兴地玩弄他。

譬如有时候,贺兰危端茶给她,她会当着他的面把茶倒掉。

前一阵子,宗中有师妹带回来人间的点心,青青喜欢那个味道,贺兰危就反复学习要如何做那点心,手被烫伤好几次,平日里舞剑的手握着菜刀,竟然也会因为不熟练而被割伤。

做出来的点心,贺兰危端给她,

结果被她倒掉了,她说不想吃他做的东西,好难吃,完全不是买来的味道。

最后贺兰危安静地一口一口,将做好的点心全部自己吃了下去。但李珣吃了一口,觉得还行,挺好吃。

这一年间,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有时候,她甩他两巴掌,又轻轻亲他一下。

看着他委屈又受宠若惊的表情,她会笑。

这是一种相当扭曲的感情,

恶意、怜悯、轻慢、习惯,什么都沾一点。

或许远远谈不上爱,但说来说去,这个人到底还是占去了一部分她的心神的。

因此李珣仍旧想要他死。

但这么久了,谁也杀不了谁,有时候两败俱伤,谁也没法在她身边呆着,贺兰危还会淡淡来一句:“多一个人照顾她不好吗?”

李珣被气得发笑。

但某些时候,又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的合理性。

至少在希望她好的这件事上,贺兰危与他是一样的。

李珣与他打架都打累了。

从前这样的时候,他会直接与贺兰危打起来,眼下却只是拎着鞭子冷笑:“你惹着她,我正好去哄她。我怎么不高兴?说说,怎么惹着了。”

贺兰危露出一个很奇异的神色。

李珣开始略感不妙:“说话啊。哑巴了吗?”

他捏紧了手上的鞭子。

倘若贺兰危真的做了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他现在就在这里把这贱人抽死。

然而下一秒,

还不等他再追问,就听见对方说:“让你失望了,我并未惹她不悦。”

李珣阴阳怪气:“那你能被赶出来?”

贺兰危又“看”了李珣一眼。

原本并不想与他多说,但想起刚才的事,又觉得凭什么让李珣在这高兴?

他不高兴,李珣也别高兴。

于是他慢条斯理地说:“是谢承瑾来了。”

李珣颇为不屑:“不就是谢——”

话说到这,他突然反应过来,顿了下:“你说什么?”

贺兰危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上的折痕:“我是被谢承瑾打出来的。”

随后。

他扭曲又满意地看见,李珣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

贺兰危与谢承瑾打起来,是谢承瑾先动的手。

谢延玉拉架,看了看两个人,最终还是让贺兰危先出去了。

他一走。

屋子里就剩下了她与谢承瑾两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贺兰危扮演谢承瑾的次数太多了……

如今她垂着眼,看见谢承瑾深黑色的衣角,就会想起灯火熄灭的夜里,贺兰危在她耳边克制又低沉喘息。视线掠过他的手,就会想到布满疤痕的手掌在前几个夜里是如何抚过她的皮肤。

她有点不敢直视谢承瑾了。

所以她将视线挪开,低着头,一言不发。

屋子里很安静。

半晌后,是谢承瑾先开了口:“他为何会穿着同我相似的衣袍,出现在你的房间里?”

谢延玉捏了捏指尖。

她编了个借口:“他眼睛看不见,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穿了什么。”

谢承瑾语气淡淡:“是么。”

谢延玉点头,眼睛始终没有看他,换了个话题:“你怎么会过来?”

谢承瑾没有回答她。

他继续问:“那方才,他在你这里做什么?”

谢延玉有一种被拷问的错觉。

她其实不太害怕谢承瑾,很早之前她对他说话就有点尖锐了,但如今她很心虚,所以气势就先弱下来:“就是……”

就是什么?

她想要编一个借口。

然而还不等想出如何回答,下一秒,便感觉到谢承瑾凑近了些。

身上皂角的气味铺洒下来。

谢延玉本能地开始口干,想起前几个夜里,这气味是混杂着一些更淫/靡的气息出现的。

“他脖子上有吻/痕,还有抓痕,你留下的。”

谢承瑾语气很是笃定,也很是冰冷。

影子压下来,好像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很有压迫感,甚至咄咄逼人:“他打扮得像我,与你做了些什么,你才能在他脖子上留下那些痕迹?行鱼水之欢,是吗?他假装成我的样子,与你交/欢。”

怎么能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像被按下某个开关,谢延玉脑子嗡的一下炸了,即使是做了这样的事,但正主这样直白地戳破,连用词都没有任何修饰,她还是会感到不知所措。

而他靠的太近了。

她下意识地后退,想要躲开。

但下一秒,却被他伸出手,按住了腰。隔着单薄的衣衫,她好像能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分明应该是冰冷的,可此时她却觉得烫,像是被他直接钉在了原地,连腿都有点本能地发软,背脊都跟着发麻。

然后听见对方声线淡淡,从头顶落下:

“不如试一下真的。”

第162章 心口疼 分宠

试一下真的……

什么叫试一下真的……

大多数时候, 谢承瑾是很直白的。

谢延玉一直知道这一点,因为过往的每一次接触,她和他说谎,他会很直白地戳穿她;她有什么不想摆上台面的心思, 他仍旧会说破, 也是用这样冷淡的语气。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 在这样的问题上,他也会这样直白地询问。

以至于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是会错了意,因为他的语气太冷淡, 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

直到按在腰侧的手陡然用力, 谢延玉被他抱起来, 按坐在腿上。

然后男人弯下身,冰冷的发蹭过她侧颈。

然后是吻。

带着冰凉的触感。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

但回过神来的时候,谢延玉从他眼中倒影, 看见自己唇畔已经有些红肿。她被他含住唇,咬着舌尖, 不知道亲吻了多久,而那一只掌心布满疤痕的手, 指尖正落在她衣带上。

只要轻轻一扯——

谢延玉猛然又清醒过来,按住了他的手。

她收回视线,不敢看他, 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一些痕迹, 是贺兰危留下的。若是平日里,倒也就算了,可是这些天,贺兰危又是在何种状态下留下的这些痕迹?

诚如同谢承瑾所说。

这些痕迹, 是贺兰危假扮着他,在她身上留下的。

锁骨,胸腹,脚踝,双腿。

可怎么能将这样一身痕迹袒露在正主面前?

谢延玉寻常不会太在意别人的想法,尤其是谢承瑾。

但眼下,她无法克制地去在意,光是想一想这件事,就已经感到头皮发紧。

那种隐密的、禁忌的感觉又缠绕上来,令她有一种想要逃,想要遮掩的冲动。

按着他的手,不让他再继续,然后听见他问:“怎么?”

温热的呼吸落在耳边。

谢延玉背脊绷直:“不行,你我曾是继兄……”妹。

但余下一个字还没说完,便被堵了回去:“嗯。曾是,如今不是。”

他问她:“还是说,你对我仍有兄妹之情?”

谢延玉又不说话了。

她听见对方若有若无笑了一声,被她按住的手一用力——

其实他要是想扯开,她用着这样的力气,也未必能按得住他。

刚才被她按着,他没有动,只是想听听为什么不行。

但她对他从无兄妹之情。

所以他问她这样的话,她无法回答,既如此,如今既不是兄妹,也无亲情,毫无伦常上的问题,又为何不行?

布满疤痕的手掌探进去,毫无阻隔地覆上她腰侧的皮肤。

然后往别的地方游弋。

与贺兰危触碰她时,感觉是不同的。

谢承瑾身有顽疾,手掌要更冰凉,贴上来的时候,就冰得让人颤栗;即使贺兰危将掌心划破,弄出了许多不平的疤痕,但谢承瑾的手中,疤痕错落着,更深,更扭曲,落在皮肤上,那种粗粝的触感更明显。

而粗粝的触感顺着腰腹往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只覆满伤痕的手掌被打湿。

谢延玉脑中一片空白,唯独听觉还灵敏,还能听见屋子里微小的声音。

一些湿漉漉的细小声响。

烛火的噼啪声。

过了一会,又听见衣料被扔在地面的轻微声响。

思绪已经停转,被过激的感官牵着走,眼前都变得有些模糊,

等到对方一拂袖,屋子里的灯火被彻底熄灭,变得一片黑暗,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

刚才谢承瑾的面色好像不太好。

他肯定是看见她身上那些痕迹了,所以才将灯火熄灭。

但还不等她再接着想,这人撞了下。

便将她所有的思绪又一次撞散了。

他不像贺兰危那样。

贺兰危前世今生,在这件事上都极为耐心,他会细细地观赏她,从前是将她当一个玩物来赏玩,慢吞吞地欣赏她情动的模样,然后慢条斯理地给予满足;如今则是将他自己当成一个玩物给她赏玩,用尽浑身解数让她愉悦。

他也不像李珣那样。

李珣像狗一样,这种时候会咬着她,还会在她耳边说很多话,

问她最爱谁,问她喜欢谁,像叼着主人裙角非要得到一个答案的狗,如果她不给出他想听的回答,他就坏心地磨她的性子。

谢承瑾话很少。

年少时,他的话其实并不少,抱着她在漆黑的庙里,到处都是渐渐腐败的尸体,她发着烧,他怕她睡着,还会与她说很多话,给她讲很多故事;

如今却变得十分寡言冷肃。

她抓着他的手臂,能摸到他手臂上的伤痕,是为她放血时一刀一刀割伤留下的疤,掌心的伤痕也与她有关,在他身上十余年从未愈合,偏低的体温是她间接留下的痕迹。

分明十余年之中交流并不多,可是他身上每一处每一处,直接的间接的,是她留下的刻痕,好像这些年她从未缺席过,而男人沉默地咬住了她左手的小臂,上面的疤痕,也是为他放血留下的,像是有一根线横穿了十几年,将他们缝在了一起,互相亏欠彼此偿还,永远分不清楚。

而这个人——

他不像贺兰危一样了解她,也不像李珣一样会磨她性子,他很直白,毫无技巧。

并不令她难受。

只是有些太凶狠了……

谢延玉死死抓着他的背,咬住了他的肩膀,尝到嘴里一点淡淡的血腥味。

但还是被那种又撑又胀的感觉逼得不停流泪,思绪被一下一下搅散,好像能感知到他的每一条青筋,不知道究竟翻来覆去过了多久,意识模糊间,她听见对方说了个日期。

是个很精准的日期。

年月日,一样不差,就是一年多前,但她一时间想不起来那段时间她在干什么了。

直到听见他说:

“那天在天都的客栈,沈琅往你身上放护心鳞,你叫我帮你找出来。

“夜里我做了梦,梦见这样。”

哪样?

谢延玉昏昏沉沉,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男人抹掉了她的眼泪,在她耳边道:“梦见这样与你交/欢。”

话音一落。

谢延玉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那是什么时候?那么久之前……

耳边的声线还在继续:“你未将我当兄长,我也并未将你当继妹,先前摇签时,说的兄妹情也是在骗你,因为这样的事情,”他咬住了她的锁骨,含住那一颗小痣,按着她的腰,发觉她承受不住想逃,又拉着她脚踝,将她拽回来,“从那天晚上以后,我每天都会梦到。”

*

春末的夜好像是有点冷。

这回是两个人觉得冷了。

从子时,到现在,谢承瑾仍没有从谢延玉的房间里出来——

这该怪谁?

李珣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看着旁边喝闷茶的贺兰危。

忍不住了,他走过去,直接将茶盏砸了,泼了贺兰危一脸茶水:“没用的东西!她让你走你就走?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谁叫你这样百依百顺,耙耳朵的废物!她要留谢承瑾,你就不懂得拒绝吗?”

贺兰危将茶水擦干。

他扯了扯唇,语气阴冷:“哦。你比较有用,那你现在去找她?”

现在去找她?

找她做什么?去将谢承瑾从她房中拉出来!

但李珣难道就是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不拒绝谢延玉,李珣难道就会在这种时候去打扰?

李珣也不会。

平日里闹归闹,但李珣不会真的惹她不悦,

到了这种时候,就只能在冰冷的屋子里用鞭子抽人偶泄愤,看着外面的夜空数着更漏等天明,贺兰危在她那留宿的时候,他尚且如此,如今换了谢承瑾,也不会有变化。

所以他只能在这和贺兰危撒气,

尤其是看见贺兰危穿的那一身黑衣服,更来气,直接拎着鞭子抽上去:“我是没用怎么了?我要是有用我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一起捱时间,我说你废物你狡辩什么?平时狐媚手段层出不穷,不是最爱和我抢?不是最喜欢搞那些有的没的吸引她注意力?如今没招了非要装成谢承瑾勾引她就算了,你要是比正主做得好,还轮得到谢承瑾?”

一鞭子甩过来,

贺兰危出招挡了下。

他许久没和李珣打架了,积怨已久,如今一来二去便直接打起来了,因为知道谁也弄不死谁,所以打架就成了发泄情绪,从最开始过招到后面干脆把对方按在地上,用最简单的方式殴打对方。

李珣拽着他头发,一拳又要往他脸上招呼,

然而下一秒,

贺兰危突然理智回归:“你若将我的脸打坏,我也会划花你的脸。你我两败俱伤,这些日子就由着她与谢承瑾厮混罢。”

话音一落,

李珣的拳头便没有再往下落了。

金褐色的眼睛爬满血丝,死死盯着贺兰危,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但那股郁气卡在心中,不上不下。

但随后,便听见贺兰危慢条斯理说:“她是不是好多天没理你了?我有办法。”

哟。

现在又有办法了?

这贱人,平日里用尽各种狐媚手段就是为了把青青往他身边勾,之前可不见他问他这种话,现在来了个谢承瑾,反而想起来要把青青的时间匀给他几天了?

李珣气到发笑,半晌后,还是收了拳头:“说。”

*

谢延玉对谢承瑾是有些好奇的。

如今她终于有点知晓了,这样的人,在情动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但她想知道得更多一些。

因此结束后,他又覆上来,谢延玉半推半就,并没有准备拒绝。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外面响起敲门声。

是贺兰危去而复返,说李珣心口有些疼,并且那根断掉的手指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反正具体是什么问题也说不好,就是看起来很严重,昏过去了,还一直在喊谢延玉的名字。

他问谢延玉要不要去看看。

谢承瑾按着她的腰,觉得荒谬。

若心口疼,若病了,就输一些灵力,或是找医师,找她做什么?

他扯扯唇,吻落在她耳廓,要叫她无视。

然而下一秒,

原本半推半就的人,直接推开了他。

她理了理衣衫便出去了,房间里靡靡的气息被风一吹,便散了不少,只留下谢承瑾衣衫不整地被丢在床榻间,身上还有她的咬痕,滴着血——

门被关上的时候,

贺兰危还对着他抱歉地笑了下。

第163章 男人也能生孩子 让我给你生一个吧……

谢延玉去看了李珣。

心口疼倒是其次, 主要是那根断指——

楔进去的那根义指断掉了,那根手指则不停地往下滴血。

谢延玉对他的那一点愧意里,这根断指占了七八成。

从前之事不谈,如今他有玉牌, 其实可以选择用玉牌去弥合这根断指, 还有他被损毁的灵根, 但最终玉牌被她用掉了。她不会对此感到后悔,但知道他手指出了问题,也没办法完全置之不理。

但不知怎么回事。

李珣这断指一出问题,就出了很久。

即便后来找医师帮他接好了断指, 但他仍旧每天柔弱地捂着手指, 不管是晴天雨天还是刮风多云的天气, 他都说手疼,应该是骨头断了,连带着整只手都在疼, 甚至那股疼痛蔓延到整只手臂。

但每一次,她一过去, 他就抱住她,说她一来他的手就好了。

时间久了, 谢延玉也感觉出一些不对劲来。

她怀疑他的手早就好了,这副痛苦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但他为什么要装出这副模样?

谢延玉想过,是不是他想要她多陪着他, 但李珣也并没有霸占她所有的时间, 有时候她来看他,他又会提起贺兰危。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李珣提起贺兰危的时候,竟然不是辱骂他, 而是说贺兰危给她准备了什么修行的工具,让她去看一眼。

倘若李珣想要霸占她的时间,又怎么会让她去看贺兰危?

谢延玉否定了这个猜测。

想来李珣的手是真的一直都没有好。

不过每次听见李珣提贺兰危,她也会去看他一眼。

她是真的想看看贺兰危给她准备了什么东西。

但也没人和她说过,贺兰危给她准备的修行工具是他自己啊……

他花样百出地哄着她和他双修,或是让她直接采补他,以至于她白天修行完了晚上还要修行,修为涨得飞快;而情动的夜里,贺兰危会抱着她。

有时候,

他会将手放在她的小腹,那里寻常平坦,但结束后总会被弄得微微鼓起。

很胀,按一下好像就有东西要溢出,谢延玉听见他低声问询,他问她对他有没有一点点感情。

他用很低微的声线和她说,他知道他做过一些很不好的事情,所以他不再向从前那样,强硬偏执地逼迫她喜爱他,他仍愿意为她做很多事情,但不需要以她喜爱他作为交换。

他又低声说,但我想知道,你对我有没有一点感情?不需要是喜欢,什么感情都可以,只要能占据你心中一点位置。

谢延玉起初没有回答。

寂静的夜里,她听见他的呼吸声变乱,然后眼泪滴落在她脸上、身上。

她知道他在哭泣,他真的很爱哭,怎么会这样爱哭?她最终没有骗他,告诉他,有一点感情,只有很少的一点。

她不否认自己是自私的人,她说不好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但她自己知道,是一种很扭曲很不健康的感情,可是他如今这样听话,她并不准备扔掉他,如果他一直这样,她愿意让他一直留在身边。

贺兰危听见她说有一点,他便很高兴了。

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谢延玉摇头:“我要修行,孩子在腹中会攫取母体的修为。”

贺兰危吻落在她耳边:“我给你生。”

这话一落,她愣了下:“什么?”

贺兰危抱着她笑起来:“前世,贺兰明辞知晓我并非他亲子,所以他寻遍世间,找到个邪术,能让男人生子。”

谢延玉:“……”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没有出声,然后这人又覆上来。

感官被他占据,她被他拉着沉溺,耳边只能模模糊糊听见他解释:“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怀胎好几月,将要临盆了,挺着很大的肚子。所以,男人是可以生的啊延玉。”

他问她:“我给你生。你想不想要?”

谢延玉理智短暂回归:“不要……”

她不那么想要。

但贺兰危很想要。

他想要一个孩子,一个他与她的孩子。

她身边有太多人,即使她如今承认了,说她心中有他一点位置,但她会不会变心呢?这一点位置,来日会不会被别人占去呢?他想要更多,但少一点也可以,他只是想要一直占据她心中那一点位置,他又该如何做呢?

贺兰危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样患得患失。

他从她的每一个字里得到愉悦和幸福,又因为她没有向他保证过什么而感到失落,他觉得她说得不具体,她没有说她心中永远有他的位置,他就会惴惴不安,害怕有一天连这一点也失去,可是他哪里敢向她要什么保证?

他想了很久,还是想要一个孩子。

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他为她生一个孩子就好了,这样她身边是不是永远就有他一席之地了?那是他的血与她的血凝结出的结晶,是他们之间再也剪不断的羁绊,如果他能怀上她的孩子就好了……

他几乎着了魔,

他太想要一个孩子了。

有那么一阵子,宗中弟子们发现这位傲慢矜贵的大师兄变得平易近人了许多,因为他在路上看见孩子,就会蹲下来,很认真地看着孩子,还会给一些灵石,甚至随手买一些小孩的东西。

小孩的拨浪鼓,摇车,虎头锁,小鞋子。

除此之外,

还有一些关于生产的书籍。

李珣尖酸刻薄地骂他有病。

他拿起一本书,看见上面写着男胎女胎的区别,如何怀上龙凤胎,然后嫌弃地丢掉:“你大爷的是真有病,干什么,还龙凤胎,你还想一男一女凑个好字?你就是再看这些书,再买一万片小孩尿布把这里都堆满了,她也不会给你生!少在这里做梦!!”

贺兰危没有告诉李珣,是他想给她生。

倘若叫旁人知道了男人也能生,他们抢着给她生,那他还有什么优势?

他在每一个夜里,缠着她。

在令她愉悦后,他帮她清理,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卑微地问,孩子孩子。

对于血脉相连这件事,谢延玉确实有一种很神奇很微妙的感觉,她身如飘萍,从有意识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这世间她便是孑然一身的,倘若有一个人与她血脉相连,她想到这样一个可能性,心中就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好像有一颗小芽在试图撑破土壤,但现在哪里合适呢?

她还剩下两年多的时间,她甚至都不知道过几年,自己去到那枢纽,还能不能活下去。而贺兰危太执着,太疯魔,最疯魔的时候,她吓得直接甩了他一耳光。

然后他掉着眼泪,终于消停了。

至少不会在嘴上再不停地询问孩子。

但在外面看见别人的孩子,他还是会多看两眼;他还是会买一些小镯子和长命锁,但是这件事,他没再在她面前提过。

而日子还在继续。

就这样。

从春末到初秋,谢延玉的修为直接突破了金丹九境。

这一段时间里,她每天的生活被修炼、李珣、和贺兰危填满。

以至于她几乎忘记谢承瑾还在这里了……

直到这一天,

谢承瑾又来找谢延玉。

谢延玉这才想起来,他还在这里。

大约是长久不见。

她第一反应,是感觉有点尴尬,

因为她与他之间本没什么太多的话好说,一直以来也没有好好交流过,但又因为她太好奇,在他示好的时候,便半推半就地顺着他了。

以至于如今,她甚至不知道与他之间算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不再是继兄妹。

也不是恩人。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讷讷问了句:“怎么了?”

谢承瑾正要和她说话,

贺兰危便又适时出现,说李珣的手不舒服——

谢承瑾额角跳了下,然后看着谢延玉。

他同她道:“上清仙宫的医师好像不怎么好,不过一只手,从春日治到秋日还未好。”

谢延玉:“……”

谢延玉也觉得有些奇怪,

谢承瑾便说:“倘若他需要,我叫谢府的医师来。”

谢延玉点头:“也好。”

她不希望李珣的手一直不好,所以多看一些医师也好,之前贺兰府的医师也来过,说是束手无策。

因此第二天。

谢府的医师便被请来了上清仙宫。

谢承瑾带着医师去看李珣,贺兰危也在,屋子里五个人,气氛有些怪异。

中途谢承瑾与李珣说了几句话,

李珣阴阳怪气的,贺兰危在旁边装无辜,医师看起来十分紧张。

气氛有点过于紧张,

最后贺兰危带着谢延玉出去修炼了,于是屋子里就剩下了三个人。

医师战战兢兢道:“属下以为……剑尊的手,没有任何问题……”

谢承瑾便看着李珣:“装够了吗?”

他将事情戳破。

李珣便也不装了,阴阳怪气:“哟,忍不住了?”

他话一直很多,现在骂起人来话就更多了:“真够不要脸的,怎么还舔着脸留在这里,从春天留到秋天还赖着不走,如果不是你不要脸,我能装病吗?赶紧滚,看见你就烦。”

谢承瑾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我为何要走?”

李珣:“你又不是上清仙宫的人,赖在这干什么?”

谢承瑾淡淡道:“你也不是。”

李珣冷笑:“但我是我老婆的人啊~”

李珣说话一直是这样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不管多丢脸的话放在他嘴里,都能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倘若说不知廉耻,他才更是那个不知廉耻的人。

他阴冷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她的什么?继兄?关系早解除了,她名字都不在你们谢家宗谱上了。”

谢承瑾安静坐着。

他很寡言,话也没有那么多:“的确不是兄妹。但我与她亦有夫妻之实,如今,是可以向她提亲的关系。”

但每句话都直戳要害,

李珣想到这件事便怒火中烧:“那是她不小心犯了个错,她倘若喜欢你,至于睡你一次之后就把你放在这里不闻不问吗?”

医师在旁边,听见这些话,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地里去,大气都不敢喘,

还是片刻后,

谢承瑾看了他一眼,叫他先出去,他才松了口气。

然后李珣又道:“这半年她正眼看过你吗?她连你这个人的存在都忘了,不会真以为被睡了一下,真当自己是个人物能借机上位了吧?提亲?做梦呢。”

谢延玉确实差点忘记了他,

就像当年她来谢府,他将她视作草木一般。

知她存在,但不在意,便当作不存在;从不苛待,而是无视。

她或许不是故意忽视他,也从未对他表露过任何想要苛待的意思。

因为她无视了他。

她将他视作草木,即便与他什么都做过了,却被旁人占据着视线与精力,以至于几乎都要忘记他的存在,他从春天等到秋天,每一天,如同她从前一样,在暗处看着她。

看着她与旁人亲昵,看着她被旁人叫走。

每一天,他等着她往他这里走。

但是她从来没有过,没有来过,没有问过。

没有看见过他。

与她之间,难说谁亏欠谁,因果纠缠从来扯不清,

但是他划破手臂,连日放血时,才知晓她是如何划破手臂,又是如何包扎的;他如今被无视的时候,才会想,从前将她视作草木不闻不问时,她有没有一星半点类似的感受?

谢承瑾与她之间有许久的空缺,

而如今,做尽最亲密之事,这空缺也要继续延续着,令他完完全全地感受到。

李珣见他不走,便冷笑道:“那你就呆在这等着好了,看她什么时候再注意到你。”

他依然与贺兰危霸占着谢延玉所有的注意力,

谢承瑾要与他们争,又能如何争?

她对他感情复杂,可是他并不想将当年的事情一次一次拿出来说,勾出她的恻隐心,可是他寡言,又无声,仍旧只能被她无视着,一天又一天。

直到这年冬末,

谢延玉的修为突破元婴——

若寻常人突破元婴,仅仅是渡劫便可,

可是她根骨不好。

筑基与金丹也就罢了,修士到了元婴一境,才是真正半只脚踏入了仙途,许多人甚至终其一生,都无法突破元婴,她虽可以突破这一境,但那副根骨的弊端在此刻,终于千百倍地显现出来。

因此那天夜里,

雷劫打下来的时候,

谢延玉眼睛流出血来,再一次目不能视,

体内的灵力全数反噬,身体几乎要被体内的灵力撕裂,比从前严重千百倍,

到了不能承受之时,她这样能忍的人——

谢承瑾却听见她头一回,尖锐地叫出声来。

第164章 愿意将一切 献给她

这是头一回, 三个男人凑在一起,没有互相使绊子。

因为谢延玉的状态实在不好。

谢承瑾最先反应过来,帮她扛下了余下的雷劫。

但即便是这样,用处也微乎其微。

当年她生生运化了李珣的法器, 强行为自己催生出一副根骨, 但这副根骨所能承受的灵力也有极限。

如今它承载不住更多的修为与灵力, 便会反噬自身。

先是目不能视,然后是眼中不停流血;

再然后,便开始昏迷不醒,即使她的意识还很顽强地挣扎着, 试图着醒过来, 但是她的身体却好像在死去, 在被体内的灵力一点一点撑满。

因为承受不住,皮肤下的血管好像慢慢被撑得爆开,在苍白的皮肤上散开淤青。

这些淤青一天比一天多, 就连她的手指,粉色的甲床都在慢慢变成青紫。

谢承瑾又开始放血了。

放的是心头血。

他体内的毒深入骨髓, 十余年,以至于他的心头血都变成黑色, 像毒汁一般的颜色;也正因此,他的心头血变得像一味药,能压制大部分的毒素, 例如她与贺兰危体内的情丝蛊, 也能令她体内的那些作乱的灵力短暂消停。

一滴心头血,便能令那些灵力消停六七个时辰,

因此,谢承瑾每天将心头血喂给她。

一天、十天、半个月……

即便折损寿元与修为, 他也仍旧顾着她。

可修士的心头血哪里经得住这样一直取,这并不是用之不竭取之不尽的东西,大约在二十多天的时候,谢承瑾的身体支撑不住,紧接着余毒发作,令他再一次昏迷不醒。

他昏迷后,

按照他的吩咐,李珣与贺兰危仍旧会取他的心头血。

谢承瑾的生命像一株日渐枯败的植物,心头血仍旧每日两滴,喂给谢延玉。

但即便如此,也只是能延缓她死亡的速度。

她始终没有醒过来,而皮肤上的淤青越来越多,宛如苍白的画布上绽开一朵一朵青青紫紫的花。

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呢?

所有人都知道,她身上最本质的问题,就是体内那副根骨。

若要让她好起来,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便是将她的根骨剖出来——

不剖,她会死。

可是剖出来了呢?

她会重新变回凡人,此前所有的努力全部作废。

她会想吗?

她咬着牙,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到了这一步,跨过了元婴境,若不是这幅根骨,她的成就不会止步于此,她能走得更远,或许比贺兰危与李珣,甚至谢承瑾,走得还要远。

赵真收她做亲传弟子时说得没错,以她心性,来日前途不可限量。

可是根骨所限。

要让她变成凡人吗?

这一个夜里,贺兰危在她身边,帮她一点一点擦拭身上的皮肤,

他的手指落在她额间,感应着她,感觉到她的灵魂仍旧顽强地支撑着,仍旧尝试着醒过来,绝不愿意就这样死去。可是她的根骨与身体,像一只茧,将她所有的挣扎都困在了里面。

他又将她的身体翻过来。

手指一点点触碰过她根骨,随后,他像是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深夜里,

李珣正在谢承瑾那里,取着他的心头血,

初春的夜里万籁俱寂,连虫鸣声都听不见,此时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便看见贺兰危闯进来——

“你不呆在她身边守着,过来干什么?”

李珣皱了下眉头,问道。

但下一秒,就听见对方说:“帮我护法。将我的根骨剖出来,换给她。”

*

修士的根骨可以剖出来,可以废掉。

但若要换骨,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贺兰危可以。

他本身就是个怪物,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他有时候会想,体内这一副根骨真的是他自己的吗?

当年怡夫人是如何生下他的?

她生生嚼碎了自己那位堂弟的根骨,一口一口吞了下去。

贺兰危一直都知道,他不是贺兰明辞的亲子,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怎么样的孽种,

他是近亲苟合的产物。

是一个被算计着生出来的天才。

那么体内这副根骨,究竟是他自己的,还是他那位天纵奇才的生父,又或者说是堂舅的?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不管是贺兰明辞还是怡夫人,都曾动过这样的心思:将他的根骨剖出来,换给其他的孩子。

所以他的根骨是可以换的,不是吗?

从前贺兰明辞和怡夫人动这心思的时候,他只觉得恶心,愤怒,甚至有一种轻慢感;

他自认为不可能将根骨剖走,更不可能将根骨给其他任何人,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他会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根骨剖出——

他根骨绝佳,身有仙缘。

这一副根骨,带给他无上的尊荣。

又或者说,他的一切都是由这幅根骨带来的。

它令他高高在上,俯瞰着世间所有。

但他愿意将这一切献给她。

一如前世,他用心血与精魂喂养心魔镜,最后与镜灵结下心契,他走下湖中,愿意献出一身血肉,换时间回溯一次。

但那时候他并不知为什么要这样做。

思来想去很久,他觉得,或许是他喜欢被她爱着的感觉,他不想承认自己如同低贱愚蠢的飞蛾,会一次又一次地往火焰里撞。将一身血肉烧焦成灰,也要再见到她,他认为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他自己,因为他想要再索取一些什么。

所以再睁开眼时,即使已经不记得这一段记忆,他也仍觉得,他要向她索取一些东西。

索取她的爱,她的目光,她的一切。

只要高高在上端着架子,只要抵抗着、抗拒着,只要不要低头、不要失控,他就不会是低贱的那个;

可真的是这样吗?

没入冰冷湖水的那一刻,他好像触碰到她,火焰一样的温度;此刻,他抓紧她,灵根被剖出的感觉仍旧清晰。

他怎么还能不承认?

他或许就如同他最看不起的、没有理智的愚蠢飞蛾一般——

并不是喜爱着被她爱着的感觉。

而是他追逐着这一团火,再来一次,还是会往里撞。

*

将体内不好的根骨剖去,换上了一副绝佳的根骨。

于是那些溢出的灵力有了归处。

谢延玉的身体飞快地好起来。

春末,

她睁开眼,同时灵力灌体,带着她再冲上一境——

直接突破了化神期。

她能感觉到自己根骨的变化。

问过了李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