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见沉昳容闭着眼睛躺在锅里,满脸冷漠之色。
其实很痛,体内断裂的灵脉在药力的作用下被粗暴拓宽又粗暴连接起来,暗伤的隐痛和这根本就比不了。
汗水从沉昳容的额头滑落坠入药汤中, 这个情形让沉昳容想起她第一次洗经伐髓的时候。
记忆似乎随着药汤一齐翻涌。
那些记忆中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她脑海中一一浮现, 她记起自己被太安宗收留,记起自己为了变强日夜练剑, 记得她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要当天下第一剑修, 记得自己羡慕别人有师尊教导。
记得那时她暗暗发誓,之后若有了徒儿, 一定要对她千般万般好。
后来她的大言不惭一一成了现实,她被人捧上神坛,身旁满是颂音。
她不喜欢颂音,但她喜欢宋音。
沉昳容的眼角渗出了血, 白玉簪脸色大变,高喊一声,“麻烦精!”
识海中的蓝色小剑和白玉簪的声音一同响起,沉昳容瞪大眼睛,眼中逐渐有了神采。
她揉着疼痛的脑袋,低头看着白玉簪,“抱歉,你和我说说话吧。”
白玉簪那张严肃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关心,她垂眸坐在一侧守候,思索着一场闲聊的开头。
脑袋昏沉,沉昳容完全是用意志力在扛,她产生了很多幻觉,又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
她笑着说,“我还记得我们初见的时候不是很愉快。”
白玉簪没敢抬头,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搭理这有气无力的闲聊,胸膛中翻滚着许多尖酸刻薄的话语,但她一个也没采纳。
无可奈何的她陪着沉昳容一起回忆,“嗯,你这土匪。”
沉昳容轻笑,“那时你还是少谷主,脾气那叫一个臭,为了一株灵药和我大打出手,害我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旧事重提,白玉簪没好气地说,“好意思,都这么久的事情还记得,况且那次我伤得更严重。”
沉昳容当然知道自己理亏,因为当时她迷路,进的是白玉簪的私人药林。
按道理来说,两人经过这样一闹该成为仇人才对,可后来医仙谷内部混战,沉昳容将差点被处决的白玉簪救了回来,于是又稀里糊涂的有了过命交情。
对修真者来说,记忆越清晰便越致命,就像当年的沉昳容一样,想修无情道将自己变成一把没有感情的剑,但她这个人来说,这种做法和自杀无异。
沉昳容的意识仿佛入了油锅,她算是知道这个死亡率大是为何。
她喘了一声,见白玉簪抬头看她,又露出笑容,开玩笑道:“早知道当年就不修无情道了,给你们留下这堆祸事。”
梅欣和白玉簪的愧疚她都看在眼里,可这么说只是让当事人更难受。
白玉簪见她这个时候还在想着别人,想要生气的她又不忍心,“要是云前辈还活着,一定会狠狠嘲讽你。”
“可你不是云惠明,你是一株能清热解毒消肿止痛的药草。”
白玉簪:“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正经点,不要调侃我的名字。”
沉昳容仍在笑,“放心,我不会死的,我死了,我那好大徒怎么办?”
白玉簪都不知道怎么说,严格来说宋音那不是死亡状态,可现在的问题是宋音的灵魂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总之现在是一堆烂摊子,沉昳容的调侃只是为了让她的表情不再沉重。
白玉簪抬起头,她直视着昏昏沉沉的沉昳容,“我不知道,但她比我们这些人更有本事,你也安心点。”
对此沉昳容只是笑着,抬起手便能看到宋音送她的两枚灵戒,这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她喜欢的东西。
脑海中又想起那张脸,想起时这场疗伤变得也不是那么折磨。
沉昳容愣了很久后才出声,白玉簪慌乱抬头,见沉昳容还醒着,只是没了之前的从容,她失魂落魄地说:“记得之前有人说过我的名字不好。”
苦笑一声,“昳容,日行日失,世所难容。”
白玉簪一个皱眉,“谁在乱说?”
沉昳容没回答。
这种格式,像极了天机阁那帮子人占卜后的预言,白玉簪皱眉,“是宿昭吗?”
沉昳容摇头,“她根本算不出我的命,也算不出自己的命。”
见沉昳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白玉簪伸出手为她护法,又不断与她对话。
“那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沉昳容用风拉住自己,避免自己滑落下去,她努力回忆起那天的情形,表情艰难。
她笑了笑,“我说,名字是妈妈给我取的,再乱说一句我就打死你。”
沸腾的药水逐渐变得温和,水的颜色也在慢慢变淡,白玉簪观察着药水情况一边护法,若是发生不测,她也准备了引魂灯。
她做了所有打算,若是真出现意外她就将人再救回来,但现在看来这些担忧毫无必要。
白玉簪苦涩的脸上终于多出一分笑容,很快了,再撑个一炷香的时间就好。
“咔嚓。”
这口黑色的锅慢慢出现裂缝,淡红的药水从缝隙中渗出,药水沿着锅壁滑落,沉昳容额心的小剑标志若隐若现。
一股强力的压迫感从沉昳容身上传来,离得近的白玉簪更是感受到一股锋芒的剑意。
本来完好的麻衣被隔开一道道口子,白玉簪面不改色的吞下一粒丹药,她被划破的那些伤口瞬间就好了。
她目不转睛盯着沉昳容的情况,眼都不敢眨一下。
半柱香时间过去,沉昳容额心的小剑不再闪烁。
白玉簪愈加紧张,只剩最后最后一分钟,她在心里紧张地读着秒。
五、四、三、二。
白玉簪的脸上笑容更深,可一个小光点突然从沉昳容的灵戒中钻出又直接没入了沉昳容的脑海里。
沉昳容只感觉脑中剧痛一瞬,她尝试用灵力压制住记忆的翻涌,可这事发生得太突然,术法未成她便已经昏睡过去。
白玉簪一把拉住沉昳容的衣领避免她沉下去,而在她背后也传来空间不断破碎的咔嚓声。
只是一秒白玉簪就弄清情况,她取下腰间药壶往后倾洒,一股浓烟瞬间将整个室内填满。
宿昭笑道,“对瞎子用这招,多此一举。”
房间内的空间被宿昭搅得混乱不堪,白玉簪发现各处都是空间乱流,她无法从暗道离开。
浓雾散去,她背着昏迷的沉昳容,如今已是避无可避。
她镇定地看着宿昭,见她魂体残破虚弱,忍不住一惊,“分魂?你这个疯子。”
“在场的你和我不都是疯子”,宿昭向白玉簪伸出手,“我不想伤害你,将她交给我。”
白玉簪擅长丹术和毒术,可这两样对现在的宿昭没用。
前面有人劝过了,白玉簪知道宿昭是铁了心要一条路走到黑,但她还是没忍住发问,“你这样做让挽星怎么办,再次睁眼她背负了整个世界的血债,她会愿意你这么做吗?”
宿昭只是浅笑,“她不会知道的,而且这些死去的人并没有消失,只是被我打散,成为新世界的一部分而已。”
白玉簪只是觉得可笑,“打散之后再揉合,那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吗?”
宿昭仍旧是那副笑容,“怎么不是,构成个体的物质并未发生改变,只是变了容貌没了记忆而已。”
面对接二连三的失败,宿昭早已没了之前的耐心,她的笑容带了警告,“把她给我,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又是一阵咔嚓脆响,空间的裂隙慢慢延展至白玉簪面前,再近一点就能将白玉簪的头颈分离。
白玉簪小心护住昏睡的沉昳容,面对这毫无胜算的一幕她并无恐惧。
宿昭心中的期待落了空,她面容扭曲一瞬又恢复平静,将伸出的手掌缓缓握紧。
那道空间裂缝便毫不留情地开在白玉簪的脖子上。
头颅滚落两圈,随后白玉簪的身体扑通一声软倒在地。
听见声音的宿昭又叹息一声,“放心,你会在新世界重生,我会给你安排更好的人生。”
将空间恢复原样,宿昭往前飘动。
扑通。
一道细小的声音响起,宿昭停下脚步,她本能感到了危险。
就在她想要往回撤的时候,又听见比方才还要急促的扑通声。
宿昭终于明白这是心跳声。
她模糊感觉到白玉簪的身体从沉昳容的身体下钻出,又在地面不断摸索,在找到自己的头后慢慢起身,然后将头颅安放上去。
宿昭也做过这样的事,但那是在一场虚幻的梦里,可这里不是梦,是现实。
白玉簪头顶悬着一盏绿色的灯,她扭了扭脖子,又冷冷看向宿昭,“你似乎小看了我。”
宿昭笑了,可又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是啊,你也是怪物。”
那盏绿色的灯滴溜溜转了几圈,最后绿光大盛,宿昭的残魂直接被收进了灯里。
事成之后,她立马给灯上了几大重封印。
原本不断晃动的灯慢慢停止了摇晃。
白玉簪就灯提起,出于对宿昭手段的警惕,她空出一个灵戒单独存放这盏灯。
但做好一切的她又觉得这一切是不是太容易了。
白玉簪心中有许多疑虑,但看着昏迷不醒的沉昳容又是一阵头疼。
“看来得替她们两天。”
白玉簪担心的远不止这个,她担心沉昳容醒过来后还会因为记忆出现问题。
她揉揉太阳xue ,不断在心底里吐槽着麻烦,但还是认命地将沉昳容背了起来。
而在不久前,宿昭的另一部分灵魂打开了宋音所在洞府的洞口。
洞口横七竖八躺着一些昏迷的门人,宿昭怕打草惊蛇,没有将人弄死。
宿昭飞进洞府之后,洞口又慢慢合上了。
室内顿时黑了很多,但这对宿昭来说没什么区别。
她能感受到宋音还在这里,没有被转移,意识到这一点的她嘴角露出一点笑容。
现在宋音的身体是具空壳,或许她能冒险试一下夺舍,若是夺舍成功的话她就能借用宋音的修为更快推平这个世界。
感受着此刻虚弱的身体,宿昭心中更是渴望,她加快速度来到宋音的门前。
门是关紧的,这房间被几十层阵法和禁制保护着,且这些阵法堆叠起来一点也不乱,一看就是沉昳容的杰作。
“甚至加强了防空间崩裂的阵法,呵。”
宿昭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她尝试着让这一片的空间裂开,可惜什么也没发生,那扇简单的木门也是毫发无损。
又加强了一下力道,还是纹丝不动。
意识到空间碎开的方法已经无用,宿昭只能想另外的办法。
她倒也不慌,沉昳容她们不会这么快就回到这里,她有充足的时间尝试打开这扇门。
正当她想要尝试时,那些运转良好的阵法却突然卡了壳,所有的阵法在她伸手的那一刻停止。
宿昭缩回手,她警惕地展开神识,神识铺开笼罩着这里,可她没有感受到什么,倒是确认了宋音就在这个屋子里没有挪动。
直觉告诉她,这其中一定有诈,可宿昭已经没有时间了。
她没想到云惠明藏在说断剑里那么多年,出来之后修为还涨了一个大境界,也成了阻碍她成功的变量。
但要是夺舍了宋音那云惠明也没什么好怕的,为了防止另一个变量沉昳容阻碍她,她又想办法给自己争取了两天的时间。
“没有其她选择了。”宿昭无奈轻叹。
她飞入了房间里,宋音就和衣躺在房间内唯一的床上,对方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看上去就只是睡着了而已。
宿昭慢慢往前飘,可直到她站在了宋音的床边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出于习惯,宿昭算了算吉凶,算出是吉后她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她钻入宋音的脑袋。
宋音的识海是一片粘稠的黑暗,宿昭刚进来就被滔天的负面情绪所影响。
残魂被撕下一角,好在宿昭及时退出。
可这样她就没办法入侵了。
仅是犹豫了一会儿,宿昭便义无反顾地再次冲了进去。
这次那股阴冷感没有再出现,宋音的识海老实得不像话。
宿昭松了一口气,她小心取得了宋音身体的控制,一个睁眼后她重新看见了世界。
光的刺激让她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觉得自己能适应了以后又重新睁开。
她看着周遭的一切,看见了悬挂在墙上的风铃,方桌上的留影石,桌下的堆起来的书,还有床边放着空的药碗。
她坐起来,尝试着动了动手,又屈起一条右腿。
沉默良久,她轻笑一声,“也算是有一件成功的事。”
体内澎湃的灵力让她感到十分心惊,她觉得只要她想,这里就能被夷为平地。
她竟然能和这样的怪物过上两招,而且还赢了。
宿昭有些不真实,事情进展得越顺利,她内心的不安全感就越足。
她环顾四周,总觉得这一切是陷阱,宋音会突然从哪里跳出来将她的残魂剥离出来撕碎。
什么都没有。
宿昭笑,“自我惊吓。”
她下了床,又听见门外脚步声,于是停止动作。
白玉簪背着沉昳容进屋,抬眼便看见醒来的宋音。
白玉簪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终于醒了。”
宿昭轻笑,“嗯。”
*
宋音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现在她还没找到回去的办法。
这是在师尊梦里没见过的房子,不是一人一层,是独栋的建筑。
十一护住了她,她的灵魂没什么损伤。
看着在她面前悬着的金色球体,宋音又看着远处说笑走近的几人。
宋音挑眉,“藏起来。”
十一飞向了屋顶。
宋音左右看看,最后钻入了窗边的风铃中。
第104章
钻入风铃中的宋音透过窗看到了一个竹制的摇篮,摇篮上挂着一些花花绿绿的玩具。
有人抱着婴儿走近,又小心将婴儿放在床上。
婴儿的小脸皱巴巴,锁着眉睡得很安稳。
放下婴儿的女人抬头看向宋音附身的风铃。
宋音一时惊住,只因女人的脸和师尊的脸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尾上挑,不笑时也像带着几分笑意,叫人忍不亲近。
于是宋音又看向摇篮上盖着小被子的婴儿,从那张皱巴的脸上看出几分师尊的影子。
女人就坐在旁边看着,不时给不老实的孩子拉一拉被角。
是师尊, 宋音立马招呼屋顶上的十一,十一鬼鬼祟祟地躲在头顶的灯泡上。
十一做出来后宋音很少使用,现在正好用来记录, 宋音激动地给十一下了很多指令,其中包括记录和保护。
虽然早有猜测, 但事实真正摆在宋音面前时她还是很激动。
一切的故事从这里开始。
宋音的心扑腾乱跳,她总是在生气,生气她认识师尊那么晚,生气那些人和师尊拥有那么多值得怀念的过往,可现在她不必生气了。
宋音看着孩子脸颊上的绒毛,觉得很像一个粉嫩的桃子,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又将手缩回。
本来安静的氛围却被嬉笑推闹着的一群人打破。
那两人摘下头上的斗笠,一边抱怨着日头的毒辣一边围在摇篮边盯着熟睡的人瞅。
其中一人又将斗笠戴上,穿着一身土气碎花短袖,笑出了两眼皱纹,“哎呦,这娃子模样跟着你来了,大妹子想好名字了没?”
坐在摇篮旁的女人温柔笑了声,“还没呢。”
另一人用斗笠扇着风,“唉,起名可是大事,可得好好想想。”
说罢这人又热心肠地思考起来,忽而一拍大腿,“叫沈文理咋样,能文能理,日后金榜题名。”
碎花短袖笑话她,“你倒说起文化话来,不害臊。”
热心肠大咧咧道,“嗨!和文化人可不就说文化话嘛!我看妹子也不喜欢这个名字,要不叫沉荷,那塘子里的荷花开得可美。”
沉书瑶低头思索,唇边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沉荷这名字确实不错。”
待在风铃里的宋音有些急了,见那热心肠的人一脸得意,宋音再也忍不住。
宋音从风铃中飞出,随后借用了那碎花衫的身体。
宋音将原主的灵魂打包放在一边,控制身躯后摇晃一下,最后看清了那个近在咫尺的孩子。
小小的一团,脸蛋红扑扑 ,戴着白色的婴儿帽,睡得很香。
宋音忽然忘了自己想要做的事,她的眼中只剩那个睡得正香的人,她伸出手触碰。
孩子慢慢睁开眼睛,她直勾勾地瞧着宋音的脸,好奇打量过后突然嘿嘿笑了起来。
宋音小心地握住师尊的手,对方笑得更加开心。
宋音的心突然软成了水,她暂时忘了那些憎恨,只是这么静静看着,看着孩子笑。
“她很喜欢你呢?不如沉姐也给我出个主意,看起什么名字好些?”沉书瑶看着宋音,笑容和蔼。
明明是温柔的视线,可宋音却觉得有些灼人,她将头顶的斗笠向下压了压,“叫沉昳容,昳丽的昳,容易的容。”
宋音怕对方理解不了,又虚空比划了下,只是她还是不敢抬头。
沉书瑶显然是看明白,虽然觉得这人变得有点怪,但她没放在心上,“这名字倒是贴切好听,是个漂亮名字。”
摇篮中的人向她伸出手,宋音的表情亦温柔起来,她温声道,“不是,是希望她日后不会失去希望,事事容易。”
沉书瑶一愣,村里人的祝愿常有,但那都是对新生命的美好祝福,若是换了一个孩子,她们也会说这种客套话。
可这个语气不太一样,好像认识了很久,又好像是专门为了这个孩子而来。
宋音也回过味,她赶忙退出,又钻回风铃中。
风铃轻响,摇篮里的孩子视线又落在风铃上,孩子笑着向她伸出手。
宋音只觉得这里的风暖过了头,可她不能留在这里,她还得回去,于是她看了看头顶的十一,将自己的所有权限移交给了这个还不会说话的孩子。
在翻涌的不舍情绪里,宋音离开此地。
孩子的哭声穿透玻璃,又化在风里,宋音压抑着情绪,她告诫自己。
不要回头。
她们定会重逢,然后一起看雪,弥补那些错过的时光。
只是听不到哭声后,她的心却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她惊慌道:“师尊。”
*
白玉簪背着人靠近床边,她不客气道,“麻烦让一让,让她睡下。”
占了宋音身体的宿昭点头站起,只是她太久没走路,一个不协调差点摔倒在地上。
好在白玉簪拉住了她,避免了一场难堪。
白玉簪将宋音打量一番,“不过昏迷一阵,路都不会走了。”
宿昭模仿着宋音,“不用你管,她怎么样了?”
白玉簪习惯了宋音的坏脾气,她给沉昳容盖好被子,又看着对方眼角不断落下的泪水叹气。
“现在还不是生死时刻,就怕日后睡醒,她当场道心破碎,不过你醒了,这种风险会小。”
白玉簪一边说一边收拾一旁的药碗,她将药碗递给宋音,“外面一片混乱,宿昭被逼急了,将灵魂分成多份,也不知道对方打算做什么?”
“现在沈昳容倒下,魔宫需要你主持大局,这是宿昭的部分灵魂。”
白玉簪伸手递出灯,但眼睛一直没从灯上收回来。
宿昭感受着灯里属于自己灵魂的气息,又抬眼看向白玉簪,“还是不舍吗?”
眼见自己被拆穿,白玉簪扭头看向一侧,她轻轻摇头,“到底是昔日故友,寿命越长,故友越少,这点懦弱还请尊上原谅。”
宿昭看向对方的脖颈,那里有一条红色的血线,她垂下眼眸看着手里的灯,又学着宋音该有的语气,“你的事与我无关。”
白玉簪被刺了一下,“呵,总之这里有我在,尊上安心忙外面的事,我相信你的手段能从宿昭身上问出点什么。”
宿昭眼神略微闪烁,她冷哼了一声,“当然。”
临走前她又看向床上躺着的沉昳容,思索一会儿又从一旁的空间中取出万象镜。
她将万象镜放在沈昳容枕头边。
白玉簪皱眉,“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宿昭傲然一笑,“抢的。”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但白玉簪知道对方确实有这个能力,她的强撑也到了尽头,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闭目假寐。
没有被识破,白玉簪对她没有设防。
宿昭想要往前走,可还是摇摇晃晃的不太习惯,她干脆背着手浮空飞了起来。
离开有沉昳容在的洞府,宋音抬头看见被怨气逐渐染黑的天空,洞府外巡逻的人恢复了正常,看到宋音后都恭敬行礼。
宿昭冷着脸飞过,她御剑飞上高空,看着脚下魔宫众人忙碌。
这个高度还能看清那些人的脸,能看清她们穿的什么衣服,衣服上绣的又是什么。
宿昭又让自己往上飞,直到下方那群人变成蚂蚁大小的黑点,再也看不清细节。
体内灵力涌动,宿昭惊讶发现宋音竟然不是纯粹的魔修,而是处于一种灵魔共生的状态。
宿昭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宋音很强,能铲除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修者和妖怪。
为了防止意外,宿昭将自己另一部分的灵魂放出,随后融合。
结束后宿昭抬手,雷云便在她身边聚集,雷光聚拢,化作她手里的长鞭。
天道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你想将魔宫和两位故友一起毁灭吗?”
宿昭手里的鞭子呲啦作响,只要她全力挥出手中的鞭子,脚下的魔宫就会变成炼狱。
剑尊也好,丹尊也好,都会在雷光中消散。
宿昭没急着挥鞭,而是笑着说,“怎么?你又给了我什么样的命运?”
天道的声音没有起伏,“你们的命运,我只能旁观。”
“那你可真是没用,若是你有用一点,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宿昭温柔说着刻薄的话,又轻嘲,“你开解不了我,好好待着,看着我完成这一切。”
天道轻声叹息,她又问,“既然狠心,又为何要飞得这样高呢?是因为能够看见吗?”
宿昭眉头一拧,“聒噪。”
天道的声音瞬时消失在耳边。
宿昭攥紧手中的雷鞭,抬手时雷鸣声更加惊人,一旁的恶鬼也遭了殃,落得个灰飞烟灭的结局。
地面忙碌的人被雷声惊到,抬头看时竟是自家的魔尊。
“是尊上,尊上这是做什么?”
“尊上在感觉什么都不怕了。”
“是啊是啊。”
“你们不觉得尊上的眼神有点奇怪吗?”
戚吾等知道内情的人亦是向上望,只是一眼,戚吾就看出了杀气。
戚吾脸色一变,她立马施法,魔宫内的植物疯狂生长,将底下仰望的众人遮挡住。
雷声伴着白光轰鸣,雷鸣刺耳 ,众人不由捂住耳朵露出痛苦的表情,而挡在头顶的植物被劈成了灰烬。
戚吾瞬间面色发白,摇晃退后两步又被五护法扶住。
她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大喊:“逃!往地下逃!”
宿昭冷漠地看着下方做鸟兽散的黑点们,她寻着戚吾的声音看过去。
随后又扬起一鞭抽下。
不等宿昭反应,五长老将手中丝线一拉,无数的傀儡拉住了那条雷鞭。
惊雷中,傀儡的残肢不断下落,五长老又是将线死命一拉,更多的傀儡冲了上起。
戚吾又让植物再生长,藤条缠住了雷鞭。
但属于宋音的力量反噬过来,又让戚吾等人伤上加伤,眼看着灵力就要枯竭,戚吾看着宫内众人惊慌的眼神,她将一瓶丹药吞尽,扛着伤与雷鞭对峙。
可这还不够。
突然鼓声响起,姚玲双锤用力敲击着鼓面,在鼓声中,戚吾等人慢慢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灵力亦是在身体中不断翻涌。
一条巨大的白蛇伴着火光而起,她张开嘴对着高空之上的宋音嘶吼,随后从嘴里吐出冰锥,这些冰锥径直向天上的宿昭飞去。
站在蛇头上的四护法狂笑着伸出手,火光透过乌云而下,落下一场壮观的火雨。
冰锥向上,火雨朝下。
宿昭站在其中轻笑,她不费力气地抽回雷鞭,随意一荡,火光消散,冰锥也被击成粉末。
她厌倦了这场过家家的游戏,视线落在远处。
宋音洞府外,白玉簪就站在那里。
距离够远,她看不清脸,于是抬手举起了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