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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鸾 一枝嫩柳 36837 字 3个月前

现如今还不容易钻了一个空子,却又被沈景湛给威胁。

她的脑海当中适才浮现出威胁两个字,沈夫人就已经张口,就差拍桌子了,“你个混账羔子!是在威胁你老子娘吗?”

沈夫人出身高门大户,历来高贵典雅,此时此刻也被沈景湛逼得口无遮拦,言语粗鲁了。

想到祝吟鸾还在这里,总要端着婆母的架子,维持长辈的脸面,连忙清咳一声,摆正了脸色。

祝吟鸾也是头回见到沈夫人如此失态,心里的紧张散了不少,莫名觉得好笑起来,但她并没有笑。

沈景湛在跟沈夫人持续对峙的同时,也没有忘记给她夹菜,且都是她喜欢的,爱吃的,常吃的,温声叫她慢点吃。

与她说话的时候是一副温言细语,体贴周到的面孔,对上沈夫人和沈侯爷,又是凌厉冷肃,笑意不达眼底的。

她在旁边看着,只觉得他厉害,这脸色变化就只在一瞬间啊,难怪他在她面前演了那么久的戏,她都看不出来,“”

言及此,祝吟鸾在想,沈景湛既然都提到了罢官削爵,为何没有提她的手上有那封盖过玺印的律令?

心里如此想着,祝吟鸾却已经知道为何了。

他是不是担心沈夫人会将矛头对准她?

“母亲不把儿L子的话放到心上,闹出事情了,反倒怪到儿L子的头上?”

“你——”沈夫人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脾气,又被沈景湛这句话给激了起来,连声说了好几句你你你。

却又吐露出下文,虽然沈夫人没有径直脱口而出,但祝吟鸾已经可以猜到沈夫人要说些什么了。

多半又是类似于方才训斥人,很不怎么堪入耳的话。

“你怎么能够爵位官位当成儿L戏。”

“母亲不也把儿L子的姻缘看成儿L戏吗?”沈景湛还之以牙,沈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回击沈夫人。

沈侯爷都不好。插。话了,一边是儿L子,一边是夫人,他看了看,索性沉默不语,拿起银筷,跟祝吟鸾一般接着吃。

祝吟鸾原本还觉得她一人动筷不好,眼下沈侯爷陪同,倒是纾解了尴尬。

于是局面形成了诡异的对峙。

祝吟鸾和沈侯爷在用膳,沈景湛和沈夫人在吵。

在沈侯爷动筷的一瞬间,沈夫人原本想要斜他一眼,叫他不许吃,可若是真的这么开口了,必然会吓到祝吟鸾。

祝吟鸾的性子敏感多疑,真这样做了,唯恐她又思七想八。

两人之间死寂的凝滞,祝吟鸾想着要不要跳出来打个圆场,因为沈夫人明显说不过沈景湛了,此刻下不来台,很是尴尬。

但她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想了想,祝吟鸾没有提这件事情,开口道,“婆母和夫君有话不如好好说?免得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她说

虽然没说什么,到底也还是打了岔子,沈

菜,说是快凉了,让她有什么事,用完饭菜再说。

说到菜色,祝吟鸾帮着沈夫人跟沈景湛道,“今儿L婆母备办的菜色多数都是夫君喜欢的,夫君不要辜负婆母的心意。”

“那她。

祝吟鸾忍不住一怔,疑问什么?

“鸾儿L喜欢吗?”

“喜欢,婆母也备办了我喜欢的菜色。”虽然没有沈景湛和沈侯爷的那么多,却也不少了,甚至还贴心摆到了她的面前。

往前在卫家的时候,哪里有这样的殊荣?

“既然喜欢,鸾儿L就多吃一些。”他对着她笑,小心夹了鱼脍,帮她剔除鱼刺。

气氛固然有所缓和,这件事情却还没有解决。

沈夫人吃了两口菜,跟沈景湛说,“我这处心积虑不也是为了你吗?”

“为了你和你媳妇。”不仅仅是提了沈景湛,甚至嘴快的加上了一个祝吟鸾。

沈景湛抬眸,淡淡看着沈夫人,一时之间没有回怼,仿佛要悄悄她能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夫人被他瞧得略微心虚了些,也给祝吟鸾夹了一些菜,正色道,

“吟鸾身子骨虚弱,她这胎保得辛苦,日后若是再生,你不也心疼吗?那孟云若是进了门,生了孩子以后记挂在她的膝下,也是光耀她的事情啊。”

“鸾儿L的荣光儿L子自己会给她添,何须凭借一个孟家女,况且鸾儿L在儿L子心中金贵,宛若无价之宝,无需后嗣来抬身价。”

无价之宝

不知道他是不是刻意这样说,但当着沈夫人和沈侯爷以及那么多仆奴的面,祝吟鸾的脸还是忍不住红了。

偏生此刻又不好说些什么,便只是看了看沈景湛。

他仿佛不明白她的眸中深意,还在对着她笑呢。

祝吟鸾,“”

沈夫人也是没有法子了,直接问他,“你究竟怎么样才能够同意让孟家女进门?还是说你不喜欢孟家的?”

那孟云可是她仔细挑选的,与祝吟鸾有些许相似的姑娘。

容貌上孟云自然是比不上祝吟鸾,主要还是神态和气韵,她是跟祝吟鸾有些许相似的。

不仅仅是沈夫人这么认为,她私下里问过不少的心腹人,都说的确如此。

所以,沈夫人才那么有意于孟家女。

孟云也的确是一个上道的人,沈夫人带着她祝吟鸾过去的时候,她跟在祝吟鸾的身边总是有意无意学着祝吟鸾说话和做事。

这怎么不算是有眼力见呢?

这样的人娶进门也应当是省心的,祝吟鸾那一关是过了,却没有想到,居然在沈景湛这一边碰了壁。

沈夫人都不清楚沈景湛究竟是过于年轻气盛,还是此刻跟祝吟鸾的心意正浓,总是他柴米油盐不进,好赖话也不听。

“儿L子此生不会纳妾收房,母亲就死了这条心吧。”

沈夫人,“就这般没得商量了?”

她不想当着祝吟鸾的面提起这件事情了,可是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沈夫人也顾不得其它了,直接问沈景湛,

“你担着家里的爵位重任,我且问你,若是吟鸾生出一个女儿L,将来你二人又无孩子,这爵位要让给谁?”

这句话表面上说给沈景湛听,实际上也是在敲打祝吟鸾。

要让她自己想清楚,膝下若是没有男儿L子嗣,将来可怎么办?

“这姑娘总归是要嫁出去的!”沈夫人喋喋不休。

“母亲您想得太多了。”沈景湛浑然不在意,“这些事情还远着呢。”

“怎么远了?”沈夫人忍不住。

“你且回我的话,难道我说的不是这样?”

“真要是这样,儿L子也会想方设法,不会叫鸾儿L和孩子为难,况且母亲您是不是忘记了,我朝又不是只有男子才能够受封爵位。”

沈夫人,“”

祝吟鸾心中也是一咯噔,朝着沈景湛瞧过去。

忽然觉得她说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因为沈景湛是宠极了祝吟鸾,不论她是生哥儿L还是生姐儿L,他都会给这个孩子最好的。

想是这么想,沈夫人还是不甘心,她预备要开口,沈侯爷蹙眉制止,“行了,用个早膳都不安分,这件事情容后再议,先用饭。”

沈夫人只能够把话给憋了回去。

沈景湛丝毫不受影响,照拂着祝吟鸾,给她舀汤布菜,期间几尽温声软语。

用过早膳之后,沈景湛和祝吟鸾去探望沈老太太。

沈侯爷正要出门,沈夫人在他身边转来转去表达着不满,问他方才为何要制止?

这话都没有说完呢,沈景湛也没有点头。

沈侯爷叹一口气,“夫人废了那么多口舌,你觉得听澜有松口让步的意头吗?”

沈夫人想了想,的确是没有。

但眼下没有,日后说不定呢?

昨日她可是听老妈妈说了,沈景湛和祝吟鸾之间生了嫌隙,此时更是收房的好时候了。

“闹什么了?”沈侯爷换衣衫的动作一顿。

沈夫人怕自己说不清楚,让听墙角的老妈妈过来陈述,昨儿L眼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完之后,沈侯爷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

这哪里就是生了嫌隙,争吵不休了?

分明就是小两口打情骂俏呢。

更何况沈侯爷问沈夫人今儿L没有瞧见么。

沈夫人一头雾水,反问他瞧见了什么?

“听澜的脸上”沈夫人想来没有留意,沈侯爷也不跟沈夫人拐弯抹角了。

直接告诉她沈景湛的脸上有被责打的巴掌印。

“什么?!”沈夫人听到被责打的巴掌印,当场就炸了。

“夫君你没有看错么?”沈夫人追问。

沈侯爷点头表示他不会看错,沈景湛脸上的巴掌印虽然消失得差不多了,但他还是能够看得出来。

沈夫人不满,谁还能够打沈景湛啊?

在这个家里,沈老太太都不会动他一根手指头。

沈景湛自幼到如今,历来都是出色的,别说是责打了,就连重话都没有听过一两句。

如今不仅仅是被打了,还是女子打的。

打在脸上,成何体统?!

祝氏未免也太放肆了,怎么能够扇打自己的夫君?

“我去叫她过来!”沈夫人刚要往外走,又顿住了脚步,让老妈妈去请祝吟鸾过来。

沈侯爷连忙拽住她,让老妈妈下去,不必去叫人。

“夫君你做什么拦我?”沈夫人不满,“祝氏如今是越发目中无人了,合该敲打敲打。”

适才被沈景湛顶撞的气还没有顺呢,她正愁找不到一个发泄口,便是盯上祝吟鸾了。

况且孟家的事情,她一开始答应得好好的,现如今又开始变卦,昨日老妈妈也就是听了个大概,连打巴掌的事情都不知道,说不定还有别的事情呢。

祝吟鸾话少但聪慧,说不定她以退为进才叫沈景湛死活不同意那孟家女入门。

沈侯爷本来不想管这件事情,可今日在饭桌之上,见到母子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不出手管管只怕是不成了,只怕家里日后会起风波。

于是沈侯爷拖了出门的时辰,让沈夫人冷静下来,又跟她讲这纳小房的事情别打主意了,趁早跟孟家那边说清楚。

“我忙活了那么些时日,孟家也谈好了,怎么能够出尔反尔。”

“今儿L我瞧着听澜的态度很坚决,他是不会纳妾的,况,夫人还是没有瞧出来么?”沈侯爷说这件事情真要拿下去,必然会将儿L子和媳妇越推越远,必然不能够成事。

“且听澜喜爱祝氏,被打了一巴掌都乐呵呵的,他都不计较,夫人又去闹什么劲?”

说来说去,不都是房内情。趣么?

“夫君说得真是好听,昨日打的今日还留着印,可见那祝吟鸾下了多大的手,更何况还是打在脸上。”

“打在脸上怎么了?”沈侯爷觉得她大惊小怪。

“听澜也曾上过战场领兵打仗,媳妇那点子力气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况且,这巴掌下去,只怕他心里还给打舒爽了么。”

沈夫人被沈侯爷说得无言以对,“祝家如今就快要锒铛入狱了,祝吟鸾家世差成这样,入门没有多久,夫君倒是对她满意。”

沈侯爷笑,“沈家也算是高门,不需要世家联姻巩固地位权势,听澜既然选了一个他喜欢的,人也娶进门了,媳妇身上也有了,就关起门来过日子吧,闹什么呢?”

“再者说,不只是我对儿L媳妇满意啊,夫人看看阖家上下,上至老太太,下至玉姐儿L,谁不对她满意,这足以说明儿L媳妇人不错。”

“夫人可不是一般女子,真不会因为儿L媳妇之前许过人家就对她蕴含偏见吧?”沈侯爷说着说着夸起沈夫人来,便说她宽宏大量,慧眼识珠,绝不是那起子糊涂人。

谁不喜欢听好听话,还是来自自家夫君的夸耀,沈夫人心里的气瞬间消了大半。

“行行行,坏人都是我来做我来当了,如今闹成这样,你倒是。插。在中间当起了和事佬。”

沈夫人发愁,总觉得沈景湛这样喜欢祝吟鸾,栽得太深了点。

将来这祝氏若是不喜欢他了呢?

瞧着都动手打人了,能有多喜欢?

“夫人想通了就好,就听我的,趁早跟孟家的说清楚,别伤了和气。”

沈夫人最终还是颔首,送了沈侯爷出府门去。

听了管事的婆子们来回话,沈夫人惦记着沈景湛要带着祝吟鸾搬出去的事情,转头就去了沈老太太那地方,想让沈老太太帮忙说一说,可没想到居然扑了一个空,没见着人呢。

沈夫人还没有开口,沈老太太便知道她的来意,让她坐。

婆媳两人倒也没有绕弯子,沈老太太问她是不是为孟家的事情来?

沈夫人尴尬笑着说是,“母亲您都知道了?”

“前院闹得不可开交,我这边怎么会不知道?”沈老太太坐起身。

“儿L媳也是为了长房子嗣。”沈夫人叹气。

“儿L孙自有儿L孙福。”沈老太太跟沈侯爷一样,让她不要再管了。

沈老太太放话,沈夫人残留的那点子心思都被打散了,只能作罢。

“儿L媳知道了。”

沈老太太见她愁眉苦脸,让她不要担心,“你可还记得曾经我让人给祝氏看生辰八字的事情?”

沈夫人颔首说记得。

“她是个有福的,必然惠及夫家子嗣。”

沈老太太上了年岁,十分相信这些东西,沈沈夫人只能附和说是。

原本还想提祝吟鸾打沈景湛的事情,见沈老太太神色不佳,到底是没有说。

祝吟鸾出了韵梅堂,就被沈景湛带着往外走,她疑惑,“你夫君要带我去何处?”

“自然是去我们的新家。”沈景湛牵着她的手。

还在沈家府上,祝吟鸾也不好挣脱得太过明显,万一又传到沈夫人的耳朵里。

今儿L为着孟家的事情,她估摸着沈景湛出去之后,沈夫人估计要来找她训话,可没有想到沈景居然带着她出去了。

后面跟着的人也没有拿什么金银细软,怎么他在席间说的话不是假的吗?

“你”祝吟鸾磕磕绊绊,被沈景湛带着出去了。

坐上马车之后,她才问,“你真的要带着我搬出去?”

适才沈景湛说了新家。

“是啊,鸾儿L不信吗?”他说她方才没有吃饱,把桌上的糕点挪到她的手边,示意她吃。

“还是鸾儿L不想跟着我出去?”

祝吟鸾没说话,她没有忘记自己还在生气。

沈景湛软磨硬泡几句话的功夫,差点就要跟他和好如初了!

男人看穿她的气性,勾唇笑了笑。

她不搭理他,他也不恼,自顾自跟她说道,“之所以没有叫人收拾细软,是因为那边一应俱全,什么都有。”

祝吟鸾还是不说话,她倒是拿着糕点吃了。

“怎么了,不说话憋在心里,岂不是要气坏了吗?”沈景湛俯身凑过来。

他的身形过于高大宽阔,直将她整个人完完全全困在了怀中,逼至角落。

“你离我远一些,我不要跟你靠那么近。”这里没有别人,她横眉冷对。

沈景湛答非所问告诉她,“我在新府邸筹备了一些东西,或可供鸾儿L出气使用。”

也不怪祝吟鸾乱想,谁让沈景湛先前在房内提了什么鞭子刀剑之类的东西。

她一瞬间就警惕起来,“什么?”

男人见她骤然警惕的神色,忍不住笑了,抬手捏着她的小脸,“鸾儿L以为是什么?”

祝吟鸾不想说,沈景湛也没有过分的得寸进尺。

他靠近祝吟鸾,一本正经的神神秘秘道,“不是鸾儿L想的那样。”

祝吟鸾面色红了,却维持着理直气壮,“我想的什么样?”

“就是不太好的那些。”

祝吟鸾,“”这时候他知道拐弯抹角卖关子了么?

对上男人的笑脸,祝吟鸾越发觉得不能够跟着他搬走了。

她叫停马车夫,说要回去。

马车停了一下,沈景湛又吩咐人接着走。

前面赶马的侍卫,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听从沈景湛的话,接着赶马车了。

祝吟鸾当下就跟他争理,“你昨日还说”

“说什么了?”他瞧着她气鼓鼓的模样。

“昨日还说不会再惹我生气。”

“鸾儿L是真的生气了吗?”他问。

吟鸾只是有点烦他,但若说是不是真的生气,似乎

她自己也不清楚了。

男人洞穿她的心思,却没有戳破,祝吟鸾也没有在这个关口跟沈景湛争执。

因为她发现她根本就绕不过沈景湛。

也是,毕竟是年少高中的京城第一公子,史上最为年轻的天子近臣。

朝堂之上的人都玩不过他,她又怎么可以?

兀自想了一会,祝吟鸾也不气了。

马车驶入京城大道以后,隔着车帘,祝吟鸾听到了鼎沸吵闹的人声。

她想要往外看去,却没有动作。

沈景湛也没有说什么,他掀开车帘,祝吟鸾感受到光,看过去的同时,扫了一眼男人的俊脸。

沈夫人不会带着祝吟鸾过街巷里面来,而且跟沈夫人坐在一处,时时要注意端庄。

她诡异的发现,自从和沈景湛摊牌以后,恐惧的感觉退却,她与他撒泼闹了之后,居然莫名轻松了不少,在他面前少了架子一般。

看了一会,祝吟鸾后知后觉,她好像又顺着他的动作走,瞬间把视线给收了回来。

又绕了几刻,马车停下来了。

祝吟鸾被沈景湛给抱下马车,她说要自己走,却挣扎不过他。

这是一处宽阔显赫又雅致的院子。

进去的第一眼,祝吟鸾瞬间惊艳了。

因为是她很喜欢的亭台水榭,雕梁画栋也不显得过分奢靡,反而叫人觉得清新爽朗。

她没说话,不自觉四处看了看。

沈景湛跟在她身侧。

绕过正厅堂和前院,到两人的庭院,祝吟鸾进去了。

这处也修筑得特别好,比侯府更大更宽阔,看了陈列,祝吟鸾发现了一个侧室,她走进去之后。

沈景湛,拉开旁边的暗门,示意她看。

然后她瞧见了很多稀奇古怪的

“刑具”?

第87章 第87章【VIP】

是刑具吧,倘若她没有看错的话,就是刑具?

祝吟鸾不曾去过刑部大牢,但也曾在书上瞧见过律令刑法,那些怪闻轶事的册子还写过官差在审问案子的同时,用的都是些什么刑具。

即便是没有具体的图册,凭借言辞,祝吟鸾亦可以想象出来,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

就跟眼前所见,沈景湛引领她看的差不离。

祝吟鸾之所以不敢确认,一头雾水瞧着,瞧了许久,是因为眼前这些刑具都有些过于小了。

不像是用来责罚人的,更像是放在手上把玩的物件。

她不明沈景湛的深意,心中浮现起不祥的预感,强行按捺了心绪,侧身反问沈景湛,

“你你领着我来这里是何意?”主要还是想要问,沈景湛让她看这些的用意因何?

在试问沈景湛,等着他回答的一瞬间,祝吟鸾的心中已然隐隐约约有数了。

沈景湛弄这些刑具来的目的究竟是为什么。

那一日他说她用手打他的话,会疼的,让她使用鞭子或者刀剑等东西抽打他就是了。

这个地方就有鞭子,看起来适宜女子使用不,是适宜她使用的。

曾经她送过沈蔻玉一条玉鞭,这条鞭子与那条鞭子比起来。

很是小巧,不适用于正儿八经的战场之上使用。

至于怎么就冒出了正儿八经这个词,祝吟鸾自己也说不上来。

“自然是让鸾儿参观宅院,瞧瞧可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缮。”

他避久不答,顾左右而言其它。

祝吟鸾怎么会听不出来。

她看着沈景湛,“”男人的脸上蕴着淡淡的笑意,清冷融化之后,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叫人觉得他俊朗动人。

她发现了,样貌出众的人总是讨喜的,便是有天大的怒意,对着沈景湛的这张脸,她都生不起气来。

即便是沈景湛什么都不说,仗着这张脸就可以“大杀四方”了。

所以,祝吟鸾挪开了她的眼睛。

口是心非道,“我不喜欢这里,我要回去。”

“是吗?”男人跟在她的后面,捏着她的手腕,轻巧一带,祝吟鸾便落到他的怀里。

他坐下,祝吟鸾也随之坐到了他的大腿之上。

“真的不喜欢吗?”

男人身高腿长,祝吟鸾的身形在女子当中也算是高挑窈窕的,但被他这样抱着,双脚还是悬空了。

他的长臂控制着她的腰身,长腿束缚着她悬空的腿脚。

一个极尽占有欲的抱姿。

祝吟鸾感觉她浑身上下,都被包裹在了沈景湛的控制范围之内。

不仅仅是无法自己凭借蛮力挣脱,就算是想要趁着沈景湛不注意,利用巧思挣脱也不太可能了,因为她一旦动弹,他就会发觉,毕竟男人的视线久久停留在她的身上。

“你你今日不用去忙朝廷的公务么?”

“鸾儿不想要我陪你?”沈景湛很少回答人的话,他只会把问题给抛回来。

这样的人几乎可以说是“身体力行”的难缠。

“我不*想。”祝吟鸾道。

她原先打定主意,许久都不跟沈景湛说话,待彼此冷静下来,他对她那病态的喜爱冷却之后,再来思忖两人之间的事情。

或许她和沈景湛不会和离了。

毕竟抛却情感而言,这对于她和沈家都十分不利。

沈家要维护体面,至多就是给沈景湛收小房,不会与她和离,将沈家与她都抛至风尖浪口。

而她要借着沈家的大树躲避危机,这也是她当初与卫如琢和离之后,匆匆再嫁给沈景湛的意图。

卫家那边,庞氏虽然已经死了,卫如琢锒铛入狱,与她。交。恶的卫清丝还活着,卫明烟经过这番的事情不知待她的态度如何。

一旦脱离沈家,卫家的人极有可能会对她展开报复。

再者说,除却卫家之外,还有祝家呢,沈夫人说祝家已经摇摇欲坠,明芽告诉她长姐嫁过去以后,因为郭老王爷没有实在的权势,根本没有办法解决祝家的危机

但说破了天,祝家终究还是在的。

祝家的人比卫家都还要恨她,要是让祝家的人钻到了空子,会把所有的账都算到她的头上。

所以她不能够气愤上头,感情用事,与沈景湛和离。

前些时日缘故吧,骤然知道那么多的事情,叫她整个人难以接受,以至于反胃呕吐。

毕竟她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欺骗了,沈景湛这样玩弄她,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焉能不生气?况且那个困扰她许久的梦境也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她渐渐冷静下来,愤怒和恐惧退却。

沈景湛归家之后的关怀,在沈夫护,对她的多番忍让,床榻之间俯身下去的取悦,

她做不到纯粹地痛恨沈景湛,她很清楚,自己对沈景湛是有爱的。

爱意缠绵包裹,如同六月雨水,九月秋瑟,十一月的寒冬,越了年坎,,吹拂摇在人的心尖。

情意如何凭借三言两语,一两桩事便说得清楚?

事情一直在脱离她的思考,她原以为彼此能够冷静下来。

但她好似忽略了沈景湛的疯,不,是小瞧了他的疯。

她能对沈景湛怎么样,拳打脚踢也做了,却叫他兴奋异常,从未见过这种人。

想清楚归想清楚,该表的态度还是要表的。

当初说好的坦诚相待,互诉心扉。

结果只有她自己做到了,倘若她不发觉,沈景湛是不是打算将她整个人彻底蒙在鼓里,叫她怎么放得下?

“”

祝吟鸾走神思考着,沈景湛看穿了她的游神,没有打断她。

他抱着她,看着她,感受静谧时光的缓缓流逝。

今儿天色很好,窗桕开着,晨光打进来,映照着她毛茸茸的额发,越发显得她肤如凝脂,面无瑕疵,睫毛纤长无比,时不时会眨动,宛若漂亮的小扇子。

祝吟鸾是游神游够了,方才想起来,她还在沈景湛争执。

适才都说到什么地方去了?

回想了一下,是沈景湛答非所问,然后她回绝了沈景湛。

他怎么不说话了?

就一直圈着她,看着她,有什么好看的?

祝吟鸾与男人对视好一会,然后她发现,在和沈景湛无声无形的对弈当中,她总是会率先败下阵来,不论多少次都是这样。

因为他的眸色过于深沉,幽暗,总让她觉得要被吃干抹净,被吸附进去,坠入沈景湛带给她的无尽深渊,随着他一起沉沦,变成她觉得很陌生的样子,譬如在床榻之上的失控。

她回想起来很多次被沈景湛引诱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

有控制不住的倾泻,崩塌的春山,汹涌的洪水。

往日里她不怎么喝水,可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水呢?

而且不仅仅是她这么认为,就连沈景湛也会对着她那么说。

不过他提起来的语气是疑惑的,含笑的,诱人。

祝吟鸾面皮子薄,恼羞成怒之下,没有力气打他,只能揽着他的脖颈,低头咬在他的肩膀之上。

饶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她觉得自己的牙都疼了,尝到了血腥味。

沈景湛的肩膀被她给咬破了,他却还在笑。

祝吟鸾都不清楚沈景湛究竟在笑些什么,但一旦知道了他是疯子,便也觉得可以理解了。

想着想着,她的视线便不自觉落到了沈景湛的肩膀上。

“鸾儿在瞧些什么?”他察觉到她的视线,显然知道了,却还明知故问。

祝吟鸾道,“你送我回去,我不要在这里。”

沈夫人今日被沈景湛拂却了面子,交代她的事情她也没有办妥,指不定会生气,不能坏了与婆母之间的关系,再者说沈夫人对她一向是不错的。

“鸾儿回去做什么?”他给她倒了一盏她喜欢的花露茶。

“我今日可是撂下了大大的狠话,鸾儿回去岂不是要给父亲母亲服软吗?”

“更何况你我之间的事情没完呢。”

没完?

他怎么好意思说没完,难不成他还要怎么她?

“前儿我已经跟你说了,事已至此,我对你无话可说。”

“那怎么成?”对于她的冷意,他饶有兴致。

“我做了错事,惹鸾儿生气,你一定要狠狠的惩罚我,让我长个教训,下次再也不敢,便不会再犯了。”

祝吟鸾,“”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自然知道鸾儿不与我这个斯文败类一样,但总是要教训的,否则鸾儿心里不愉悦,憋出心病怎么办?”

祝吟鸾一想到他被打爽的样子,到底是惩罚还是奖励?

只有他自己清楚了吧。

“我不要。”祝吟鸾开始挣扎。

沈景湛却越发抱紧她,“真的不要吗?”

“鸾儿若是高高抬起,轻轻放过,我的心头自然是愉悦的,但我认为这样不好,父亲和祖母曾说,我这个人很欠管教。”

“自从鸾儿入沈家门以后,一直认为我是良善君子,从未对我有过严苛训斥,便叫我放肆了一些,如今也该到了收拾的时候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祝吟鸾快要受不了他,却又被他困在怀中,被迫听着。

“我如何不能这样说了?”沈景湛道。

“鸾儿宠溺我,不肯教训我,我可不能恃宠而骄。”

祝吟鸾,“”

以前她怎么没有发现沈景湛是这样的人。

“你勒疼我了。”她让他松开,肚子里还有孩子,若是闹出了什么事情,沈夫人和沈侯爷自然会教训他。

“哪里就勒疼了?”他控制着力道,一直小心翼翼。

话虽如此,沈景湛还是松开了一些。

祝吟鸾垂眸看着争取而来的缝隙,还是不能够凭借巧力挣脱。

她正思索期间,沈景湛道,“鸾儿不必担心母亲和父亲,母亲不会将我今日忤逆犯上的气发在你的身上。”

祝吟鸾没好气,“原来你还知道你是在忤逆犯上吗?”

“谁让母亲给我纳小房?”

“鸾儿附和母亲,本来我应当记仇的,但”

祝吟鸾虽说还是抗拒,但依然忍不住听他要说些什么,眼皮子已经朝着沈景湛撩起来了。

男人薄唇勾起的弧度加深,“但我舍不得鸾儿,便只能找上母亲。”

想到沈景湛今日把沈夫人说得气呼呼,祝吟鸾一时无言,可过了一会,她问沈景湛,“你今日为何没有跟婆母说”

“说什么?”

“说你若是纳小房就罢官削爵的那个在我的手上。”

“若是真的这样说了,母亲不就有理由朝着鸾儿发难了吗?”他捏了捏她的鼻尖,倒也没有说她笨。

其实祝吟鸾已经自己在心里琢磨明白了,可亲口听到男人这么说,她还是忍不住心颤了一下,在两人争吵闹有嫌隙的情况之下,沈景湛做事依然是为她考虑的。

“鸾儿不会真的想要给我纳小房吧?”

“让我罢官削爵,这就是鸾儿对我的惩罚,是吗?”他逗着她笑。

祝吟鸾顿了好一会,想说不是,却还是没有开口。

须臾之后,她说是。

“若是我罢官削爵能够让鸾儿心中愉悦,狠狠出一口恶气,倒也没什么,只是不要真的想把我推给别人就是了。”

她并不想,但不能说。

得知沈景湛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祝吟鸾已经在遏制对他的情意。

可不管怎么遏制,却总是会随着边角缝隙蔓延伸展,爬到她的心上,笼罩在她的心扉。

祝吟鸾叹一口气,“”

她垂着细嫩的后颈,垂眸不语,她问沈景湛,“时至今日,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会对我有这样深的情意。”

她用一个深来概括了沈景湛的疯。

开口的一刻,想到了沈景湛放在他书房之内的画像。

压在下面的画像很厚,说不定

除此之外,她还想起来当时沈蔻玉跟她说过的,沈景湛心仪之人的小像。

那时候沈景湛敷衍她的借口是这样说的,因为年月深久,所以沈蔻玉看错了。

或许,她可以通过这些事情得知沈景湛口中,她和他的过往。

“就不能直接告诉我么?”

“直接说也无妨,但是我不是很想说。”

他缓慢抚摸着祝吟鸾的鬓边乌发,再也没有在她的面前掩盖他深溺的情意。

祝吟鸾看着他的动作,感受到了他深沉似海而翻涌的情意,紧张得心口砰跳。

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多了。

她甚至忍不住在想,是因为她的前半生都没有人重视,在意。

所以上天才给她送了京城最好的儿郎,如此谋算“重视”她么?

在他的眼里和心里,仿佛任何事情都越不过她去。

他还说她是无价之宝。

砰砰砰,她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想要克制,却又无法压下去。

她担心沈景湛也听到了被他洞悉她的心事。

“鸾儿不要怕我。”

怀中人的眼睛一直凝在他的瞳眸上,似乎有些被吓到了,正下意识的左右颤动着,就连睫羽都开始抖动了。

觉得她好可爱,令他心动,于是又想要亲她了,可是又害怕她恼怒。

心里同样想着要克制的男人,却率先破了防,他无意识朝着她靠近,视线缓缓下垂,挪到她的唇瓣之上。

祝吟鸾发现他的情。欲,在流露,瞬间防备捂住了她自己的嘴。

“你不要亲我。”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男人回神,“好”应她的这一声,嗓音已经有些许暗哑。

祝吟鸾说她要下去,不喜欢这样被抱着。

“鸾儿说谎,你分明是喜欢的。”

“你如何瞧出来我喜欢了?”祝吟鸾与他犟嘴。

“鸾儿说过我能够洞察人心,算无遗漏。”

她有说过吗?

之前说过吧。

“你不要转移话茬,你为何不想将过去发生的事情告诉我?”

“因为鸾儿忘记了,即便是我告诉你,你也觉得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那是独属于他与她之间的过往,即便是她忘记了,他也还记得。

祝吟鸾听着沈景湛这句话,总觉得她好似辜负了他一般,莫名让人觉得有些许心酸起来,

这更让她好奇了,当初究竟是怎么了?

出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究竟是怎么忘记的?”

“鸾儿怀疑是我对你动了手脚?”他言明她话语里的深意。

祝吟鸾反问,“是你做的吗?”

不要怪她多疑,谁让他有前车之鉴。

“不是我。”

“若非鸾儿忘记了这件事情,你如何会在我出征平乱的时候落到卫家?”

“我喜爱你,何必要如此折腾你我之间。”

他的手从她的发梢缓缓往下,渐渐挪到了她的侧脸之上。

男人的指腹温凉,摩挲到她的脸上之时让她觉得有些痒,于是就忍不住躲起来。

可就算是躲,也不过是往沈景湛的怀里钻,她被困在方寸之地,还能够躲到什么地方去?

祝吟鸾已经笑不出来了。

“既然不是你做的,那我究竟为何没有了之前的记忆,你知不知道?”祝吟鸾又接着问。

“鸾儿问我,我才是要问鸾儿呢。”

“你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吗?”祝吟鸾对沈景湛的话保持怀疑的态度。

“我的确是不知道。”他说只知道她失去记忆了,但怎么丢的记忆并不清楚。

过了一会,沈景湛道,“可以肯定的是在祝家丢的。”

会跟祝家的人有关系么?

在这一刻,祝吟鸾无比希望可以找回她丢失的记忆,蒙在鼓里的感受实在是太糟糕了。

祝家

现如今她虽然不想要回祝家,但是线索还在祝家。

先前她也问过明芽,可明芽也不清楚。

所以,关键还是在祝家。

“你可以让我见见我父亲么?”祝吟鸾问。

小娘走了之后,祝大人便是她在这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之人了。

“鸾儿想要见,当然可以了。”沈景湛在这一刻忽然很好说话。

祝吟鸾有些许不适应,“你为何忽然就同意了?”

“鸾儿想要见,当然可以,毕竟是鸾儿的生父。”

“婆母和祖母一直不让我与祝家往来,当然我自己也是这么想,但”她想要弄清楚一些事情,到了祝家说不定能够想起来呢?

“明日我得空,陪鸾儿去,如何?”

他的手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侧,祝吟鸾觉得很不适应,实在是有些受不了痒,她拍开了沈景湛的手。

男人轻笑着将手给挪开了。

祝吟鸾看到他手上的牙印,她那时候咬得比较凶,不像是他脸上的伤,擦擦药便消失了,这手伤只怕还要养几日。

而且她看着他手背上的伤,有些疑问,看起来就像是擦干净了没有上药一般,还是有些许血淋淋的。

“你没有上药吗?”想着想着,祝吟鸾开口直接问。

他挑眉,还笑呢,“嗯。”

“为何不上药?”在用早膳的时候,倒是隐藏得很好,沈夫人根本就没有发现他手上的伤。

他隐藏起来的缘由,也是怕沈夫人瞧见了责备她吧。

思及此,祝吟鸾的心里又五味杂陈起来。

沈景湛说得对,他谋划这么多,的确实实在在伤害过她,嫁入沈家之后,她以为高门大户,难免委屈憋闷,却没有想到,在沈家基本上灭有受过什么罪。

沈家的人对她很是宽宏不说,有时候还处处忍让,尤其是小姑沈蔻玉。

背地里自然有人说她,攀上了高枝变成了凤凰,可这种话,说句实在的,她在沈家还真是一句话都没听到。

沈夫人管家有方,沈景湛又凶,底下的人都怕他,连带着没有人敢招惹她了。

他给了她很多尊荣。

尊荣体面都是有的,可欺骗隐瞒也是真的。

“这是鸾儿给我的赏赐,做什么上药,我巴不得一直留在手上,见到它便会想起鸾儿来。”

“你怎么这样疯?!”祝吟鸾还是忍不住凶斥沈景湛。

他这样衣冠禽兽,斯文败类,表里不一,她已经开始担心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了,上梁不正下梁歪,那可怎么办?

“只不过对鸾儿如此罢了。”

早在多年以前,她嫁给卫如琢,还企图跟他生儿育女的时候,他便已经疯了。

就算是失去了记忆,也是她抛弃了他。

他想要感受她的鲜活,这样才会一直觉得她始终是留在他身边的。

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是如此美妙的心颤。

祝吟鸾没有回他这句话,沈景湛笑着拉起她的手,“鸾儿对我的惩罚呢,究竟什么时候开始?”

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个。锁。环,祝吟鸾垂眸见了,吓得差点甩出去。

沈景湛攥着她的手,叫她看,

“鸾儿不要放过我,好不好?”

第88章 第88章【VIP】

因为被沈景湛拉着手,所以祝吟鸾被迫触碰到了他拿出来的锁。环,她的手往回缩,却还是无法执拗过沈景湛的力道。

白嫩如细葱的手指,只能够触碰到令人可怕的冰凉的刑具。

他还在她的耳畔说话,告诉她这个物件可以将他给锁住,折磨他,教训他。

祝吟鸾听他说话越发觉得受不了。

更不要提此时此刻被迫看到手上的东西,她只觉得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恨不得当下就给甩了出去。

除却浑身汗毛倒竖,她还觉得危险。

也不知是不是同沈景湛在一处久了,有句话是怎么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沈景湛并没有具体说明这个物件究竟是怎么使用,如何能够教训折磨他,她便已经能够自己想出来了。

祝吟鸾的面色无比红润,耳朵也仿佛要被蒸透了。

她挣扎着,“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也不要再闹了。”

若是她去跟旁人说,表面不近女色的京城第一公子,私下里居然玩这些勾栏瓦舍的把戏,只怕都没有人相信。

“鸾儿——”男人磁沉的声音一直叫着她的名字。

祝吟鸾只觉得耳朵子酥麻发痒得厉害,她不停扭动着身子,好在她如今怀有身孕,沈景湛在某些方面还是很顾及的。

所以,祝吟鸾趁着他不注意,将他略微推开了一些。

她抓着空子见缝插针,直接从沈景湛的身上跳了下来。

可是她没有想到,沈景湛留有后手。

她的手被沈景湛扣住了,是用他方才弄到的锁。环。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锁。链。

不对,回过神来,她觉得她自己应该早就想到的,因为沈景湛处心积虑要抱着她,适才细心观察都无法从他的怀中挣脱,眼下怎么就跳下来了。

原来是转移她的注意力,目的就是在她的手腕之上扣这个东西。

眼下她和沈景湛被锁到了一处。

这个锁。环之间的链子距离并不长,一步的距离都拉不开。

若是不解开,意味着她要随时随地跟沈景湛在一处了。

祝吟鸾痛恨他像只老狐狸一样处处算计,娇斥道,“你快些解开!”

“我想跟鸾儿在一处,不得不剑走偏锋。”

不想听他这些污言秽语,他不解开,她只能够自己想办法了。

祝吟鸾抬起手腕看,发现这个手腕的锁。环做得无比精巧,就算是连钥匙孔之类的东西都没有找到。

或许是有的,只是在沈景湛的那一边。

她看过去,感受到她的目光,知道了她在想些什么,沈景湛将他的手腕挪到她面前让她看。

祝吟鸾生气瞪他一眼,低头在他的手腕之上翻找起来,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打开的方法。

男人居高临下看着她认真翻找打开锁。环的清丽眉眼,她的手在他的腕骨之上摸来摸去,只是简单的触碰都令他觉得愉悦。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把目光专注放到他的身上了,在没有生气以前就因为娇怯而不敢怎么看他。

生气以后更是刻意的躲闪,若是强硬一些,将她的目光挪到他的身上,她还是要生气的

沈景湛勾唇感受着她的触碰,她的专注,即便她是因为翻找别的东西而触碰到他,并不是因为想要触碰他而去触碰他,也叫他觉得无比愉悦和欣喜。

翻找了许久还是没有找到,就连锁。孔都没有找到。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祝吟鸾抬头对上男人蕴含笑意的脸,气得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了。

“我想跟鸾儿形影不离。”

祝吟鸾无言以对,好半响又训他一句,“疯子。”

好端端说着话,他又开始发疯。

“许久没有跟鸾儿在一处了,这里没有旁人,我想跟你说说话。”

他又接着道,“家中固然安静,却也有父亲母亲和祖母,时不时还会有亲眷上门,我不喜欢。”

祝吟鸾,“”

硬。的不行,便只能够来软的了,祝吟鸾在心中按捺住气息,随后道,“你我如今不是在一处么?”

“做什么还要用这个锁在一起?”

沈景湛轻笑出声,他站起来,身形高大伟岸,靠近走过来时,祝吟鸾感受到了无形的压迫,有些许想要后退,她也的确是往后退了。

扣在手腕撞到了桌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在宁静的白日里,犹如银铃碰撞落地的声音,十分的好听,也

“鸾儿害怕我?”

近在咫尺的时候他停下了,伸手给她扶正因为挣扎跳出他怀抱,而弄乱的珠钗。

“真他俯身靠近她。

两人鼻尖相触,祝吟鸾看到男人着她的身影。

但她的瞳眸当中,何尝不是如此,何尝没有倒影男人的身影。

越来越近的距离,沈景湛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他用深邃的眸子,精致俊美的眉眼吸引她,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勾。引她。

让她高度紧张之下的思绪凝聚放落到他的身上,渐渐忘记两人之间究竟为什么起了争执。

然后他又在无形当中凑过去,距离越来越近,若是此时此刻谁张口说话,必然会吻上对方的唇瓣和脸颊。

因为祝吟鸾已经感受到了沈景湛的呼吸,悉数打在她的脸上。

男人的睫羽往下垂落,是他要亲吻她的前兆,祝吟鸾下意识紧张起来,她的手指在宽袖之下攥紧了。

她应该推开沈景湛的,但是不知道为何浑身没有力气一般,她没有动作。

他给人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就这么笼着她,罩着她,叫她无法逃脱,忘记了动作。

她的思绪被他给吸引走了,祝吟鸾的脑海当中出现了男人问她的话。

对他只是害怕吗?没有任何的期待吗?

不期待他靠近她,不期待他亲吻她吗?

无法当着沈景湛的面说出来,但是祝吟鸾自己的心里很清楚

她的确是不害怕,对于沈景湛锁她的手腕,靠近她的同时,压迫她,笼罩她的这一些。

她似乎真的不怎么害怕,更多的也的确是期待。

她期待沈景湛吻她,期待他的薄唇触碰到她。

不仅仅是因为沈景湛在床榻之上的功夫很好,还因为他的皮相出众,手腕权势是整个人京城的翘楚。

她是一个俗人,她入俗世当中,如何能够免俗,对这样任何地方都出众,且是京城贵女们都想靠近的,摘下的一朵高岭之花,无动于衷呢?

他对任何人都不屑于顾,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唯独拜到在她的襦。裙。之下,对她施以偏爱,为她力排众议,用十里红妆迎她入门,又给她豪横的家世撑腰

在与那些京中贵女。交涉往来的时候,在对方羡慕的言行当中,她亦觉得殊荣。

即便是心如槁木,她也早就动心了。

在她还没有从卫家伤痛当中走出来的时候,沈景湛凭借他优越的在床榻之上的“攻势”,通过她的柔软,闯入了她的心扉。

从喜欢与他同房,亲吻,到喜欢上他整个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记不清,分不出来了。

所以这些时日不仅仅是躲着沈景湛,她也是躲着她自己,祝吟鸾觉得她是虚伪的。

她又有什么资格说沈景湛表里不一?

他也的确是表里不一,斯文败类,处心积虑谋算得到她,可若是她能够坚守本心,坚持自我,没有为之动摇,没有对他有所期待,又怎么会那么愤怒,那么闹腾?

更多的,是对她自己的厌弃吧。

她也是虚伪的。

思及此,祝吟鸾的瞳眸闪烁。

男人又在这时候停顿,轻声询问她,“可以亲一亲鸾儿么?”

他的声音很低,接近轻轻喃喃,顺着她的耳朵钻到她的心尖上,叫她的心上泛起涟漪。

祝吟鸾整个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她没有说话,手指抬起抵在两人中间,沈景湛垂眸看去,她的手抵至两人中间停下,却没有将他推开,而是渐渐蜷缩起来。

他观察着她的动作,唇边的弧度越发加深。

他已经知道她的回答了。

于是,男人的大掌抬起攥掌控住她的后脑勺,祝吟鸾整个人被迫后仰。

他动作之间,锁环的链子响在耳畔,祝吟鸾仿佛在一瞬间惊醒。

等等她怎么就!

待她反应过来,沈景湛已经强势吻了上来,因为过于大力,祝吟鸾整个人往后仰。

因为两人之间锁。链过短,祝吟鸾的另外一只手也被迫抬起束缚到了脑后。

沈景湛实在是吻得太重了,即便是他的大掌控制着她的后脑勺,另外一只手也小心护着她的腰肢,但她整个人还是被他吻。啃得节节败退。

手掌扶着桌沿,桌上名贵的骨玉瓷随着圆桌的挪动而摇摇欲坠。

沈景湛的吻虽然重中蕴含轻柔,但是姿态却也十足十的强势,几尽显出占有欲。

祝吟鸾感觉呼吸困难,她过往学到的渡气法子在这一刻都不管用,因为沈景湛亲吻她的方式也改变了。

他吻入,将她给带出来,然后。吮。着她的唇瓣,不停吻着她,中间停留的间隙不足够她。喘。息了。

祝吟鸾在这场亲吻当中很快败下阵来,她开始挣扎的前夕,男人又给了她空隙,让她能够渡气,可是这气都还没有渡多久,他又接着吻了。

男人强势霸道扫过怀中人唇齿,似乎要将她缓和过来的芬芳甜美全都给汲吸过来。

将她融入他的骨血,再也不分离。

可又在她察觉到他意图泛起恐慌的时候将她放下,让她有一点缓和的余地。

就这样,两人断断续续吻了许久。

等祝吟鸾彻底软成一滩水,在他怀中滑落,整个人的脸上满是红晕之时,沈景湛才算是真正停了下来。

不出意外,跟之前一样,她整个人的唇都被沈景湛给吻肿了,而且是高高肿起。

唇上还留有水泽,男人眼眸深沉吓人,伸手将她唇瓣上的水泽拂却而去。

靠近的时候,轻柔的吻又落到了她的鼻尖和面颊之上,祝吟鸾浑身轻颤。

不过就是一个吻而已,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全都是沈景湛身上的味道。

他留下的气息是如此的明显,完完全全笼罩着她。

思及此,她想到方才沈景湛亲她时候,她先前是不是咬他了?似乎还没有好。

两人静默无言许久,沈景湛抱着她,带着她去妆奁台那地方,给她整理发髻。

透过铜镜,祝吟鸾可以看到男人的动作是如何的温柔,眼神是怎样的专注,全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他对待她,小心翼翼到害怕碰碎了她。

这似乎就是她以前想要的偏爱吧。

没想到,会在离开卫家之后得到,她原本以为一生都不会有了。

可当祝吟鸾的视线左移,看到扣连两人之间的锁。环,又忍不住感叹,无论任何事情,过犹总是不及的。

“”

沈夫人没有想到,沈景湛居然不是说笑,就这么带着祝吟鸾搬出去了,一夜都没有回来。

分明庭院当中伺候的大部分小丫鬟都还在,随从们也都停留在外院。

当日夜里,沈侯爷回来,沈夫人怎么都睡不着了,跟他说起这件事情,问他应该怎么办?

沈侯爷正在净手,瞥见沈夫人慌慌张张的样子,他问了一句,“今儿一直都没回来?”

“是啊。”沈夫人叹一口气,“那祝氏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听澜还真是胡来!”本来想要训斥几句,眼下又怕传到了沈景湛的耳朵里,所以沈夫人只能够将满腹委屈给噎了回去。

儿子不好说,干脆就说起老子来。

毕竟憋着还是太难受了。

沈侯爷在梳洗之时,吃了许久的奚落,沐浴的时候总算得了清净,可出来之时,沈夫人脸上怨气慢慢。

他笑着坐到沈夫人旁边,哄她消气,又被沈夫人啐了好几口。

沈侯爷耐心问她孟家那边的事情处理了么?

沈夫人没好气,“我倒是想去处理,可人前些时日一直过沈家来,都说好了再去拂人面子,叫我怎么做得出来?”

说来说去,就是没有想好了。

沈侯爷看着她为难的脸色,提议道,“明日我告半天假,随夫人一道过去吧,这件事情总归是我们沈家做得不地道,合该摆出样子来。”

“真的?”沈夫人欣喜。

若是有沈侯爷陪同,这底气也能足一些,孟家纵然是心里埋怨也不敢表露得太明显,日后不至于结仇,毕竟面子也给了。

“嗯。”沈侯爷又道,“携带一些重礼赔给人家,除此之外便说是夫人瞧孟家的姑娘合眼缘,想认她做义女,如此也算是赔偿了,不至于累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关键是堵住外面的悠悠之口啊。”

主要还是沈夫人前些时日一直带着祝吟鸾过孟家去,世家高门已经察觉到了沈夫人的意图,品出她要抬举孟云娶她过来。

如今断了,外头必定议论纷纷,于孟家女定然是不好找亲事,即便是找到了,指不定被人闲话。

人言可畏,两家闹出龃龉,届时官场上两家面对面尴尬。

“还是夫君思虑周到。”沈夫人先前也冒过这个念头,但孟云认作义女还是太抬举了。

孟家跟沈家相比,不论是官声亦或者威望,都是差沈家很多。

沈侯爷瞧出她不怎么乐意,哄她说,“夫人心中早有决断,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算不得什么。”

三两句话,沈夫人心中畅快了。

但沈景湛和祝吟鸾的事情都还没有完,沈夫人无法彻底放下心,她又开始苦着一张脸。

“听澜那边要怎么办?”

对于这个儿子她历来是拿不了他的主意,并且有些畏惧他的。

“孟家的事情解决之后,两人能回来么?”

沈侯爷道,“夫人以为听澜为何要带着媳妇搬出去?”

“不就是因为孟家的事情?可我总觉得不只是这样”

具体什么样,沈夫人说不上来。

“有些话我说了夫人可不要不高兴。”沈侯爷打着商量。

沈夫人白他一眼,让他快说不要卖关子。

“听澜搬出去主要是因为他和媳妇之间出了些龃龉,其次嘛”

前些时日沈蔻玉找了沈侯爷,跟他说回门那日不小心祝吟鸾说了一些话,她也不知道错在什么地方,但似乎是闯祸了。

沈蔻玉害怕沈景*湛,知道这个家里,只有他这个当父亲的能够弹压他,所以来告知他。

沈侯爷做父亲的,混迹官场,自然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猫腻。

譬如沈景湛与已经致仕的礼部尚书马其昌往来的事情。

当初那封喜帖,沈夫人分明已经送到了马家一封,沈景湛为何又送过去一份?

他往日里都不管这些事情,纵然是娶到了祝家女心中愉悦,要亲自送喜帖,也不至于就单单送马家吧?

所以,这其中有猫腻,当时沈侯爷得知这件事情便叫人留意了。

除此之外,还有骆家大人,他曾经去过中书找沈景湛,沈侯爷底下的人碰见的,具体什么事情居然察觉不出来,如今出事,沈侯爷方才反应过来,敢情是这样了。

包括要续弦祝家女的康老王爷,沈景湛底下的人也与之有交集,最后是卫家。

卫家的事情要追溯到过往多年以前了。

当时卫家老大人卫籍因为一桩事情没办好被流放外任,卫家的子弟受到牵连,频繁被打压。

第二年,沈景湛通过姚太尉之手,提了贬臣后嗣再准录用一则。

当时可是得罪了不少人,甚至有不少同僚来找沈侯爷,问沈景湛究竟是怎么想的?

沈侯爷面上敷衍着,背地里也不好跟这些同僚说,他这个当爹的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也询问过,沈景湛只说连坐之罪不宜盛行,毕竟一人做事一人当。

若是敷衍旁人倒是可以,沈侯爷自然是不相信。

就算是不相信,这件事情在当年他摸不到头绪。

现如今算是想明白了。

是为了给祝吟鸾当时的夫婿卫如琢晋升做准备。

后来,他底下的人抽中了一个青楼女子送到卫家老大人身边

多年以后,那女子待在卫家老大人的身边,与他生了情意,生儿育女,如今卫家老大人带着那女子回京城,把卫家主母生生给气死了。

人死以后,卫家老大人火速将这女子给扶正,京城当中可是一直在议论啊。

不仅是这样,当初卫家老大人卫籍为何能够回京城?

是礼部尚书马其昌给圣上提议求情,当时圣上原本是不允许的,可沈景湛帮着说了一句话,那人也就回来了。

这件事情并非是正面上做的,前朝的人都不太清楚。

沈侯爷叫人去调查过这件事情,马其昌当时帮卫家老大人求情,是想要利用卫家老大人返京的事情,让卫家老大人“大义灭亲”。

礼部尚书能够想到这么多么?

沈侯爷陷入沉思好一会,沈夫人迟迟等不到他的后言,让他话不要只说一半,“其次什么?”

沈侯爷左右看了看,吩咐内室的人全都出去,然后他把这些年发觉和验证的事情,都跟沈夫人细细说了一遍。

半个时辰过去,沈夫人目瞪口呆,愣了好一会神,“什么?!”

“这怎么可能?”沈夫人不可置信。

沈侯爷叹气,“事实如此啊。”

“卫家这门姻缘,是听澜巧取豪夺而来。”

何止是巧取豪夺,说得太好听了,完完全全就是没有道德律法底线,搞垮了祝、卫两家抢来的。

上位者,谋夺下僚妻,简直谁好意思说出去啊。

主要是沈景湛往日里在人前那风光霁月,郎艳独绝的形象树得实在是太好了,没有人会往她的身上去联想,这件事情居然会是他做的。

沈夫人也知道沈侯爷的情报不可能有误,她怔愣呆滞好一会。

沈侯爷见她神色不对,让她缓一缓,“这件事情的确是荒谬,但的确属实。”

“我跟夫人说这么多,也是想要告诉夫人,祝氏在听澜心中的地位珍而重之,你要对她好一些,往日里能哄则哄吧,别叫她委屈了。”

若是沈侯爷没有说这一番话,沈夫人定然会说还要怎么哄着?

可沈侯爷既然说了那么多,便是他不讲这句话,沈夫人都知道了。

祝吟鸾对于沈景湛而言,并不一般。

先前沈夫人觉得他就算是喜欢,也始终有个度,谁知道啊,也不知道随的谁

思及此,沈夫人忍不住朝着沈侯爷身上投过去一眼。

沈侯爷被她看得好笑,想说这到底是两人一道孕育的儿子。

可沈夫人心绪好不容易回缓一些,沈侯爷只能点头揽下,“都是我不好,教子无方,教出这个混账逆子来!”

沈夫人哼了一记。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沈侯爷干脆就把卫如琢被人“断子绝孙”“无法人道”,以及祝吟鸾为什么会怀孕那么快的事情也跟沈夫人说了一遍,说是查到太医那边得知的。

沈夫人原以为适才得知的事情足够荒谬毫无底线了,没想到有关卫家子无法人道的事情也跟沈景湛有关系,祝吟鸾的身子骨也是他算计的。

许是沈景湛有前科,这一次沈夫人震惊之余,没有怎么怀疑。

她当下拍着锦被腾身而起!

“好啊他,难怪媳妇要打他,我这个做娘的听了都想抽他了!”

第89章 第89章【VIP】

沈侯爷被吓了一跳,而后就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好好好,待听澜回来,好好鞭策一二。”

沈夫人无法冷静下来,依然觉得义愤填膺,“他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沈侯爷在想,当初执意要娶祝吟鸾的时候,也往家中说过不是祝吟鸾生不出来,因为卫如琢无法生育的事情是他动的手脚。

那会子沈家无一不震惊,当时沈夫人似乎也知道吧,估计她并不是很相信,后面京城流言四起,沈夫人自然不会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谣言,将事情一味怪到沈景湛的头上。

现如今,沈侯爷亲自跟她说了,甚至还有前番那么多的事情,包括有太医辅以佐证,沈夫人就算是不想相信也不得不相信了。

“真是个混账羔子!”沈夫人又接着骂了好几句。

这会子没有旁人在,只是当着沈侯爷的面,沈夫人便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知道沈夫人的心里本来就不爽利,所以在她开口责骂沈景湛的时候,沈侯爷并不阻止,由着她训斥。

过了一会,训斥够了,沈夫人果然自已停下来了。

回过神的沈夫人询问沈侯爷,“话说回来,这些事情,儿媳妇都知道么?”

沈侯爷顿了一会,点头道,“先前不知道,这会子定然是知道了啊,否则怎么会跟听澜动起手来?”

“夫人也跟儿媳妇相处一些时日了,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夫人难道不清楚?”

沈夫人哀叹一声,“我也是气昏头了,怎么还问出这样的话来。”

“祝吟鸾虽然沉闷了一些,但人还是恬静柔美的,性子也十分的温婉。”

有时候就像是兔子一样,看起来就好欺负。

但沈夫人也清楚,祝吟鸾做事很有自已的主见。

就从她没有娘家扶持,毅然决然反抗卫家,与卫家和离脱身,而后又嫁给沈景湛这件事情便可以看出来了。

看起来好欺负,但绝对不会平白无故被人欺负。

兔子都被逼得咬人了,足以见沈景湛做得有多么过分。

“明儿我就去把人给接回来了,好生给她做主,训一训听澜!夫君也同我一起去吧。”

沈侯爷笑,“夫人又忘记了?明儿得过孟家去。”

“过些时日吧。”

沈夫人还是不放心,“这要过到什么时日?”

两人生了龃龉,祝吟鸾的性子又坚韧,万一和沈景湛闹得不可开交,出什么事情怎么办?

沈侯爷道,“听澜前些时日忙碌,一直不得归家,他和媳妇之间的事情尚且没有解决,让两人在外住几日散散心也好,叫他自已哄哄,过些时日哄好了,也就回来了。”

“话是这么说”沈夫人表示自已依然没有办法放心。

沈侯爷宽慰她许多句。

沈夫人问他何时能够再告假。

沈侯爷明着告诉沈夫人,“这些时日京城动荡,朝局不稳,几州边境镇压的人隐隐来犯,不仅如此,甚至混到了京城和京郊大营当中”

沈夫人听得心惊,“之前不是说只是力行2公事检查么?”

沈侯爷早出晚归,沈夫人就问过他,是不是要出什么事情了?

当时沈侯爷说例行公事查访,没什么事情。

现如今居然让外族人混入了京城和军。队?所以根本就不是例行公事,而是纠察奸细了。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沈侯爷眉头紧皱,“太尉一案查出了不少问题,太尉被贬之后,京城风云四起,百姓怨声载道,夫人可知除却边境之外,就连不少乡镇县城都打着护太尉的起义闹事,除却京城之外,外面已经闹得风雨飘摇了。”

“什么?!”沈夫人听了只觉得惊魂未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闹成了这个样子?

“那岂不是内忧外患了?”说到朝廷的事情,纵然是没有外人在,沈夫人也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

是的。

沈侯爷缓缓点头,“所以夫人在家多多看紧门户,加强门房的管治,不要叫人钻了空子。”

沈夫人连忙点头,让沈侯爷放心,她一定会将这件事情给做好的。

“就说是母亲的身子骨不太好了,太医嘱咐了要静静养病,借着孟家的由头,世家各族的帖子能少接就尽量少接吧。”

“好。”沈夫人适才也在心里想了想,原本就想要这么打算了。

恰好沈侯爷

沈夫人又忍不住担心,问沈侯爷都如此难以告假,休沐呢? 。

“夫人果然聪慧。”沈侯爷见到她神色无比紧张,在这个关头之上夸了她一句,也是借此宽慰她的心。

“听澜在朝堂之上屡受弹劾,如今我与镖旗、镇东、首威四位将军领受懿旨肃查奸细平定叛。党,听澜背后始终是沈家,若是他不休沐几日,由着太尉的。党。羽等人弹劾,那我们在做的事情也会被人怀疑。”

沈夫人听着,面容浮现无尽的担忧,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她只能跟沈侯爷说,“一定要小心。”

沈侯爷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之所以告诉夫人,心。”

“听澜当年为了了解姚太尉,被陛下选中送到了太尉的门下,成为他的关门弟子,如今这桩事情也成为了口舌是非,不易到人前争辩。”

“会有事吗?”沈夫人问。

“无事,夫人且放心,纵然是天塌下来,也会有我顶着。”

闻言,沈夫人笑了,但心里的担忧不减。

“”

翌日,沈夫人先是让老妈妈挑了一些补品和料子,送去给祝吟鸾,让老妈妈传话,说让她宽心,不必忧心家里,在外跟沈景湛散散心也好,但是千万小心身子。

出去孟家之前,沈夫人又跟着沈侯爷过沈老太太的院子里去走了一趟。

沈老太太的身子骨还是老样子,不好不坏。

接连吃了许久的药,精气神都不怎么好了。

见沈侯爷过来,跟他说了一会话,脸上倒是多了些许笑纹。

得知两人要去孟家,听了沈夫人的打算,沈老太太连连点头,“如此甚好,到底是周全了。”

“母亲您要保重身子骨,听澜媳妇还没有生呢。”沈夫人担忧道,亲自接了老妈妈端上来的补汤,坐到沈老太太的身边喂给她。

吃了小半碗,沈老太太就说是不用了。

她倚靠着软枕,笑着说,“放心吧,我的身子骨,我心中有数,不至于这样不中用了。”

“朝堂之上可还稳当么?”沈老太太又问沈侯爷。

“母亲安心,一切都有儿子,能够应付得来。”

“如此就好。”沈老太太虽然在养病,但眼睛耳朵通向四方八路,很多事情都相当敏锐。

“您安心养病。”

沈侯爷和沈夫人从韵梅堂出来,清点了单子,就过孟家去了。

与此同时,沈景湛也带着祝吟鸾回了祝家。

期间祝吟鸾一直往外看,她瞧着前往祝家的街巷,跟她记忆当中实在是相差甚远,犹记得前几年祝家一直都是门庭若市,她在祝家的庭院靠近门墙,夜里总是吵闹。

现如今,居然变成这样萧条的模样,在她的预料当中,毕竟祝家官司缠身,门庭子弟避之不及,亲戚都不上门了,还有谁会上来啊?

长姐嫁入了王府都解不了祝家的困境,祝家是真的要完了吧?

会不会死?

思及此,祝吟鸾的目光投向了沈景湛。

他手里拿着书卷在看,俊美无双宛若谦谦公子,即便是执卷的手上有伤,依然不损他的半分风华,反叫人忍不住盯着他看。

只是看这张脸,哪里联想到他做哪些事情?昨日还要锁扣着她歇。息,抱着她密不透风,简直就是一个可怕的疯子。

今日要不是她一直闹,沈景湛甚至都不打算给她解开了。

话是这么说,他的动作很快,祝吟鸾都没有看到他是怎么打开的,那锁。环便打开了。

她发愣思考的时候,沈景湛已经将锁。环给收起来了,她后知后觉想要找到这个东西丢掉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踪影。

“怎么了?”

原本来清冷的公子,视线从书卷挪到她的脸上,立刻变得如沐春风。

“鸾儿这样瞧着我,是不是想要亲我?”

祝吟鸾,“”

受不了了。

她回都不想要回沈景湛的话了。

姑娘略是无语以对的神情叫沈景湛轻笑。

他伸手过去,原本想要捏捏她的面颊,可怕她又恼怒,最后只是替她拢了拢斗篷。

四个月过后,她的腰身便显出来了。

临出来时,沈景湛给她拿了斗篷,披上斗篷以后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既然不是想要亲我,那便是有话要说了?鸾儿要跟我说些什么啊。”

“你没有猜到么?”

“的确是猜到了,但是我想要听鸾儿说话。”

祝吟鸾又瞧他一眼,决定不再卖关子,“祝家的结局会如何?”

祝家如今的局面来源于沈景湛的算计,那祝家的结局他一定很清楚了。

“鸾儿是心软了?”沈景湛指的是祝大人。

这是目前祝家对她唯一有血缘关系之人。

祝吟鸾顿了一会,然后低头道,“父亲待我凉薄,几乎从未用正眼瞧过我”

在他的眼里,她这个庶女恐怕比不过家里一个趁手的物件。

他都这样对她了,她又为何要看重?

瞧出她的意思,沈景湛只是挑了挑眉,并不欲多提。

须臾之后,祝吟鸾问,“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祝家的结局会如何?

“祝家的结局不在于我,只在于祝家自已的选择了。”沈景湛云里雾里来了这么一句。

原本她还要追着问,可忽而想到沈景湛之前跟她说过的话。

他说他不过是给卫家抛了一些诱利,上不上钩,就看卫家的人选择如何了。

卫如琢走到这一步,沈景湛是背后的推手,但不是他拽着卫如琢往前走,而是以利勾出他骨子里的贪婪和狂妄自大而已。

可以说,卫如琢走到这一步,都是咎由自取。

思及此,祝吟鸾忍不住问,“你呢?”

“什么?”沈景湛对着她总是有无数耐心的样子。

刚嫁到沈家来的时候,明芽跟祝吟鸾说,她从旁人的口中打探到了有关沈景湛的消息。

说沈景湛看书的时候必须很清静,容不得有人打扰,就算是天大的事情都不能通传。

可如今沈景湛在看书,她三番五次打断他的思绪,询问他,他没有丝毫的不耐,一直瞧着她,看着她。

其实不只是这一次,好几次沈景湛在书房,她看向他,他在忙碌的时候也会对她有所回应,譬如对着她笑,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有沈景湛在,她总莫名觉得宁静。

“”

说话间,已经到了祝家。

祝吟鸾原本要自已下去,放下书卷的男人,揽着她的腰肢,就将她给抱下来了。

期间,沈景湛居然还威胁她,说若是她不叫抱,就要亲她了。

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在京城的街巷。

人来人往,他还真是厚脸皮。

不对,是没脸没皮。

祝吟鸾忍不住又瞪了他一下。

抱着她下了马车,还一直拉着她的手腕不肯松开。

祝吟鸾挣扎了两下完全挣扎不开。

又说不过沈景湛,只能由着他牵了。

祝家萧条出乎她的想象,守门的人都不在了,匾额甚至都出现了裂纹。

倘若不是她清楚,甚至都怀疑这里不是祝家了。

“你确定里面有人在么?”祝吟鸾疑问。

“鸾儿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沈景湛牵着她上台阶,叩了两下门扉,还没有等到人来开门,门扉居然自已开了。

祝吟鸾大惊。

里面倒是还好,虽然不似以前光鲜,到底规整,只是摆在廊下的花树死了好几株,下人不知道去哪里了,没有更换。

祝吟鸾刚想说话,就听到廊下传来了吵闹的声音,是一个婆子居然在骂天骂地。

她手里掂着银钱走了出来,动作无比粗俗,脚步还有些虚浮,一看便知道是吃了酒。

祝吟鸾认出来了,这是她的嫡母朱夫人的随身婆子,她怎么?

不等她说话,对方收好银钱,看过来了。

“谁啊——”婆子眯着眼睛看过来,见到祝吟鸾的一瞬间还以为瞧错了。

祝吟鸾怎么会来?

可再看到站在祝吟鸾旁边的俊逸郎君,男人脸上的神色冰冷,无端透着骇人的气势,婆子也不知怎么吓得险些跪了,“三三三三三小姐?”

很快,婆子鬼叫着三小姐回来了。

半刻之后,祝吟鸾跟着沈景湛坐在祝家的正厅当中,她的父兄此刻正谄媚地给她和沈景湛倒茶,问好。

祝大人看起来憔悴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时日求人求多了,卑躬屈膝得厉害,字里行间都是局促。

她的嫡兄祝鸣生隐约之间还能够看出不服气。

祝吟鸾也知道为何,是因为从小养尊处优被捧惯了,即便是沦为丧家之犬,他也是不服气的。

“鸾儿带着贤婿回来,怎么不提前叫人送信,我好派人去接你们啊,不!我亲自去接你们!”祝大人此时此刻看着祝吟鸾和沈景湛,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

他的脸上满是算计,心里琢磨着两人的来意,看着眼前越过越好的庶女,心里真是悔不当初,那会子就应该对她好一些,不然眼下也不至于走投无路到如此地步。

她这个庶女当真是有造化的,离开了卫家还能够再嫁高门。

至于旁边的沈景湛,祝大人都不敢多看。

因为他这个女婿,年纪轻轻就令人忌惮不已,御史台的老臣都不敢跟他对着来,他一个被闲搁在家的小官,哪里敢主动跟着他搭话。

正因为有沈景湛在,祝大人的行为举止都特别谨慎卑微。

祝吟鸾懒得看她父亲惺惺作态的样子,刚要说明来意,祝大人却已经率先哭上了。

他“苦口婆心”说很是对不起她,如今她能够回来看看他这个父亲,都是他的福分和造化了。

还说他一直记挂着她,三番五次要去看她,但因为家里的事情多,实在是抽不开身去了,又问她身子骨还好不好?

说她的肚子就快要五六个月吧?不知道祝家的事情有没有连累到她。

说着说着,甚至还提到了祝吟鸾故去的小娘是,“前儿你小娘给我托梦了,她说想你了,总感觉她在底下过得不好,我让人给她烧了银钱元宝,还请人做了法事。”

“如今她的牌位就在祠堂里面供着呢,你嫡母病着,你哥哥还亲自给她写了佛经,都烧过去了”

若祝大人没有提到她的小娘,祝吟鸾本来是想要好好说话的。

可他居然虚伪到了这样的地步,是想要利用她的小娘博取她的同情心吧。

托梦?还真是张口就来。

烧银钱元宝写佛经,当她是三岁的孩童那般好糊弄了?

以为说这些就会让她有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

祝吟鸾等着祝大人说完,静静看着他。

她一言不发,祝大人原本搭好的戏台子都忍不住尴尬了起来。

若是放在之前,祝吟鸾要是敢这么看着他,祝大人定然是一个巴掌甩过去了。

现如今她的身份高贵,肚子里还怀着侯府的嫡长孙,他可不敢真的动祝吟鸾一根手指头。

反而还要赔着笑,转移话茬说府上的糕点是她往前常吃的,让她多吃一些,又给祝鸣生递了一个眼神。

祝鸣生接过台子说话,“是啊三妹妹,你别不信,自从父亲做梦之后,我便一直在为你母亲抄写佛经,保佑她——”

祝吟鸾实在是没有心情听下去了,她道,“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祝鸣生被打断了话,眼里闪过不满,可旁边给祝吟鸾撑腰的沈景湛正看着他。

祝鸣生立马就将不满给压制了回去,换上一副略带讨好的笑脸,实则心里却还是将祝吟鸾骂了千万遍。

“三妹妹,往日里你在家中,哥哥对你还是不错的吧?可曾有苛待过你啊?”祝鸣生这样问。

他也庆幸自已从前完全看不上这个庶妹,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一直都是冷待的,所以如今也能够变相说一些好听的话来搪塞。

“当初父亲和母亲让你退”

原本想要提卫家,因为那日他根本就没有过去,倒是可以颠倒黑白说一说,但沈景湛在这里,他可是祝吟鸾的正头夫郎,别惹了他不快才是。

不管沈景湛是不是真的喜欢他这个无趣的三妹妹,宠上天可都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没有人会喜欢听到自已枕边人的前尘往事。

祝鸣生直接跳过道,“当初哥哥我可是一直反对,想要制止,但是你也知道家里的一切都是母亲做主。”

原本想说父亲,可祝大人就在身侧,只能把锅给甩走了。

“我——”祝鸣生还要再说,径直被祝吟鸾再次打断了。

她道,“嫡兄就不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了吧,咱们一家子往日里是如何相与的,大家心知肚明,有一些话说出来难听,彼此也难堪。”

祝鸣生的脸立刻就青一阵白一阵,恨得牙根痒痒,但是又不能够拿祝吟鸾如何。

赔着笑脸,“三妹妹这说的是哪里话啊?”

“你说得对,咱们可都是一家人啊,不要伤了和气,家和万事兴嘛。”

祝吟鸾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祝大人瞧出她的不满,立马就跳出来训斥了祝鸣生,说他讲话不中听,“你妹妹如今有着身子,你说话怎么就不能顾着她心意一些,提什么过去的事情!”

祝大人瞪了祝鸣生一眼,然后又跟祝吟鸾说,“你哥哥说话不中听,为父已经训斥他了,今儿你和贤婿难得回来一趟,我已经叫下人去备办酒水饭菜,待会我们一家子坐下来,用膳闲话”

“父亲说还记得我小娘,讲她前些时日给父亲托梦了?”祝吟鸾反问。

祝大人不明白她的用意,却还是肯定的点头,说是啊。

“父亲说得这么恳切,女儿倒是想要问问父亲,我小娘梦里穿的什么衣衫,别的什么珠钗,又是何等模样?”

“这也就是素衣白裙”祝大人被问得有些接不上来了,开始搪塞,“她一直哭着,我忙安慰她,心里又痛,倒是顾不上留意这些了。”

“是吗?”祝吟鸾冷笑,“那我叫人拿笔墨纸砚上来,父亲不如画画梦里见到的小娘的模样吧?”

祝大人这下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刚要说吃了饭再画也来得及。

可沈景湛已经吩咐他身边的人下去拿笔墨纸砚了,并且很快就拿了上来,摆好了。

祝大人还没有想到对策,完全是被人赶鸭子上架,攥着笔墨,完全画不出来。

他就是胡说八道的,祝吟鸾的小娘哪里给他托梦了,要不是祝吟鸾还活着,他甚至都想不到这个妾室了。

这事闹的,祝大人尴尬笑着正要转移话茬说得想想,让他想想。

祝吟鸾在这时候道,“父亲是画不出来,还是根本就不知道我小娘长什么样子了?”

祝大人很尴尬,“记得,怎么不记得,只是年月久远,梦里又很含糊,她总是哭着,我一时之间的确是回忆不起来了。”

“如此,我也不为难父亲了。”祝吟鸾忽而松口,祝大人如释重负。

可是心里的大石头甚至都还没有落地呢,她便听到祝吟鸾又道,“父亲记不得小娘的样子,总还记得她的名字与生辰八字吧?”

“前些时日,父亲不是也给小娘立了新牌位挪到祠堂吗?”

“您把小娘的生辰八字和名讳写出来,我拿着亲自过去给她烧香。”

祝大人,“我这”

过去那么多年了,这个妾室叫什么来着?

只记得她生得很美,如今这名讳和生辰八字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祝大人攥着笔,因为着急,墨汁甚至甩到了她的衣摆之上,加上他满脸冷汗,卑躬屈膝,样子十分的狼狈。

“祝大人,事已至此,你居然还要诓骗我?”祝吟鸾改口没有再叫父亲,而是嘲讽唤了一句祝大人。

“为父知道是对不起你,但这些时日家里繁忙,我真的是迫不得已。”

“你是我的女儿,我心里必然是惦记你的啊。”

“是吗?”祝吟鸾又是冷笑,

“倘若记不得小娘的了,那我的呢,我的生辰八字,父亲可还记得?我往日里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会看些什么书,父亲有留意关注过吗?”

祝大人还真是记不得了。

当年那个妾给他生了一个小猫般孱弱的女儿,他没什么心情,索性就把孩子丢给了朱氏,让朱氏去管教。

这祝吟鸾也跟她小娘一样,话少沉默,总是低着头,若不是生得美,还真叫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也正因为祝吟鸾生了一张好脸,他偶尔才会想起来这个女儿,让朱氏看顾着,日后用来巴结世家大族,以祝吟鸾的身份做正妻是不可能了。

但是她生得美,倒是可以做个偏房,只要送到世家的手上,到底也算是攀了亲,得到了好处。

如今的祝吟鸾的确是有了大造化,可谁知道事情居然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父亲讨好我,想要我帮衬沈家,作戏也得做全套吧,空口白牙,真以为我是三岁的幼童么?”

祝大人脸色青白,被人戳破之后,尴尬得找不到北,他唉声叹气,假惺惺挤出眼泪,连声道对不起祝吟鸾和她小娘。

“就算是养狗,都得给些好吃的,更何况,我还是你的女儿。”

祝吟鸾看着桌上的糕点,

“往前我吃的都是剩的,仆人们挑拣过不要的,祝大人叫人端上来的时候,没有寻人问过吗?”

沈景湛察觉到她的情绪渐渐失控了,伸手过去牵住她。

在碰到祝吟鸾指尖的那一瞬,她防备似地抗拒了一下。

可被他大掌穿过指缝牵住的时候,在无形之间渐渐放松了下来。

静坐了许久的沈景湛开口了,他的声音幽冷,

“祝大人,我陪同娘子此来是为了挪岳母的灵牌,我想祝家这边不会不方便吧?”

第90章 第90章【VIP】

祝吟鸾小娘的牌位原先是没有供奉位的,因为朱夫人不喜欢。

祝吟鸾及笄之后,手上攒了一些银钱,便偷偷找人给她刻了令牌,放在院中偷偷供奉着。

后来这件事情被朱夫人的奴仆发现,朱夫人还以她偷偷在家中做不祥之事的名声训斥,打了手心一顿。

祝大人当日也在,得知了这件事情,也觉得晦气,他当时想起来自己这个貌美却怯弱的女儿,觉得日后还有用处,便说了一句,让朱夫人看着办,处理妥当一些。

那便是允许祝吟鸾小娘的牌位供养,也要给其寻个安置妥当的地方。

朱夫人面上笑着应下,背地里却又很苛责,她说祝吟鸾的小娘早死,命薄不好,且只是一个妾室,没有上族谱,不配入祠堂。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祝吟鸾方才知道,原来她的小娘居然都没有入族谱,原因是因为她生不出男嗣,又薄命。

当时她很气愤,抬眼冷冷瞧着朱夫人还被她身边的仆奴甩了一巴掌,那婆子用了十足十的力气,祝吟鸾的嘴角都打出血了,可是她捂着脸没有哭。

也不能够回话,若是真的跟朱夫人闹得不可开交,那她小娘的牌位一定会被扔出去。

她被婆子按着脑袋和后背跪在朱夫人的面前,说她以下犯上,不应该这样瞧着母亲。

当时那句母亲简直就是朱夫人让仆奴们羞辱她的。

她被迫叫出来之后,朱夫人说她只有一个女儿。

后来她的小娘依然没有能够上族谱,没有入祝家的祠堂。

她替长姐祝沉檀嫁卫家去的时候,他的父亲给了一个施舍的条件,说她要听话,若是听话便让她小娘的牌位供在祝家的祠堂,可她已经不愿了,若是她走了小娘指不定要怎么被欺负。

便偷偷带着她小娘的牌位去了卫家,私下里照顾供奉,便是跟卫如琢好的头两年,卫如琢都没有叫她小娘一声岳母。

现如今,沈景湛适才居然叫了她的小娘岳母。

祝吟鸾心中不免触动,不着痕迹瞧了男人的侧颜一眼。

在她跟自己的薄情生父对峙的时候,察觉到她的单薄无助,他又牵住了她的手。

祝吟鸾深呼吸一口,平复着心绪,暂时没有说话。

原来这就是有人撑腰的底气么?

“这这这”祝大人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他此刻也真是后悔,不应该在祝吟鸾回来的时候提到她的那个小娘。

平心而论,他对这个妾的确是薄情寡义了一些,即便是在兴头之上也没有给什么好处。

一时之间寻不到什么话说了,祝大人只能越发放低了身段,“鸾儿啊,我们到底是一家子,你身上还是流着为父的血啊。”

“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干脆就把话给挑明了,顺便试探一下祝吟鸾此番上门来的深意,她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

是来寻仇,还是来帮扶祝家一把?

若是后者还好,若是前者,那可就倒霉了。

但看着他这个庶女也不是一个心。硬。的人,她跟她小娘也没相处几年,母子之间的情意算不上太深厚吧?

可她还是给那妾室偷偷供养了很多年的香火,逢年过节总是给那个妾室烧银钱元宝,分明她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的,这不也侧面说明了他这个庶女还算是有情有义的么?

血缘关系到底是摆在这里,既然糊弄不通了,不如就利用一二,激起祝吟鸾骨子里的父女亲缘,让她帮着他一把。

祝大人深知自己还没有活够,他不想这么快就死了。

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怎么摆低面子,怎么做了,可在面上,祝大人还是要顾忌一些,主要还是有些话当着祝鸣生的面不好说。

于是他找了一个借口,“膳房的饭菜这时候也不见端上来,你快去瞧瞧,别怠慢饿到了你的三妹妹还有三妹夫。”

祝鸣生适才被奚落,此刻巴不得离开呢。

他算是看清楚了,祝吟鸾今儿个就是来摆台子出气的,偏生他这父亲没有什么根骨,就由着对方奚落。

他根本就弄不明白,即便是再怎么低入尘埃,他这没什么亲缘情分的三妹妹也绝对不会拉祝家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早点把人给送出去,免得又像方才说错了话,满头大汗不知找什么补,岂不是非常尴尬么?

“那儿子先告退,父亲陪着三妹妹和沈世子说话吧。”

沈景湛已经替祝吟鸾开口了,他此刻离开最好,根本不敢顺着。

祝鸣生走了之后,祝了,他说他也是没有办法,知道当年对不起她们母子两人,

话,便开始转移话茬。

他居然把所有的上,“鸾儿啊,女婿啊,当年我也是受你嫡母的牵制。”

“我是想对鸾儿还有你小娘好一些,可是你嫡母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根本就是醋缸子里泡出来的人,我”

“我也是没有办法。”他做出被逼无奈的样子,满脸愁云。

“当年朱家势大,我得顾念着她,否则你和你小娘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

什么叫厚颜无耻,这就叫厚颜无耻了。

祝吟鸾听了忍不住讥笑。

当初朱夫人的娘家的确是没有没落,但跟祝家相比,哪里就越过祝家的头上了?

把他的冷情薄性说成被逼无奈,祝吟鸾今日真真是开了眼界。

果然,人的无耻是没有下限的。

“祝大人还真是能言善辩啊。”沈景湛如此道。

他的语调平和,面上似笑非笑,“也真是狠得下心。”字里行间无端给人无尽的压迫和嗤笑感。

令人觉得面皮子挂不住,祝大人也的确觉得面上挂不住了。

“我真的是有苦衷的”

看着沈景湛的脸上,已经隐隐约约浮现了不耐,祝大人这就想起了他要说的正事。

他端着桌上的糕点,走到祝吟鸾的旁边,亲自放到她的手上。

只可惜祝吟鸾根本就不接,有沈景湛在旁边护着,祝大人也不敢越到她的面前去。

只能捧着糕点,继续卑躬屈膝,“鸾儿啊,父亲也知道你不容易但这次的事情,你真的不能不救父亲啊。”

再也不敢提什么骨肉血亲的事情,祝大人道,“我知道你心中埋怨,这件事情的确是为父的过错,你要骂要训斥,为父都认了。”

“只是鸾儿,为人在世还是要网开一面,这样吧,父亲也知道你不好办,你就像是卫家那样,捞了父亲就好,至于你哥哥和嫡母当年也的确是她的过失,她应该去承受的,父亲也不阻拦了。”

祝吟鸾真是想让朱夫人,亲自来听听她枕边人说的这句话。

转念一想,又不觉得意外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处飞,往日里最疼爱的长女他都能够“卖”给那样的人,知道她过得不好,也没有想过要接回来,朱夫人又算什么呢?

前不久祝吟鸾可是听明芽说了,她出去找药的时候见到了长姐祝沉檀的陪嫁丫鬟去医馆买药,郭老王爷可是皇亲国戚,府上的人病了不去找太医,反而去找医女,这说明伤的地方很有可能不好示人。

与王府联姻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反而还被郭老王府给拖累,想要脱身,恐怕是难了。

“你就捞父亲一个人,亦或者父亲能够为你做点什么,譬如”譬如效仿卫老大人卫籍,把卫如琢和庞氏都给挤兑出去,大义灭亲之下总算是脱身出来了。

他不仅返回京城,凭借此举,还在京城当中谋得了不错的官位,名声的确是难听了一些,但经过这么一遭,祝大人也明白了,只要能够活下去借着享受荣华富贵,高枕无忧,什么名声脸面,都不重要了。

他后悔的岂止有这一桩事情,当年就不应该为了周全家中的脸面,换了祝吟鸾的婚事。

谁知道祝沉檀嫁过去骆家,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跟骆家无法结亲就算了,甚至成为了仇家,让骆家对付卫家,卫家原本蒸蒸日上,在祝吟鸾和离之后也

不提也罢,当年的事情不好说,谁知道他这个小小的庶女居然会有这样的造化,入了沈景湛的眼睛不说,高嫁侯门做世子少夫人。

若是早知如此,当年就应该对她好一些了,把她当成嫡女供养,好吃好喝。

多说无益,祝大人继续跟祝吟鸾说,让她怎么做,怎么样才能够把他给捞出来,“为父日后一定安安分分,你让为父做什么为父就做什么,绝对不会给你添一丝麻烦。”

“对了,日后你母亲我会抬为正妻,让你成为我们祝家的嫡女,你看怎么样?”

这就是他谈判的条件了。

祝吟鸾嗤笑,刚要反驳,忽而手心一动——是沈景湛捏了她一下,虽然不清楚沈景湛做什么捏她,但祝吟鸾还是很快就把声音给压了下来。

然后她看向沈景湛的一瞬间,对方笑着跟她的父亲说好。

“果真吗?!”祝大人已经管不上祝吟鸾了,因为她背后的人都开口说了好,那不就是可以了?

祝大人反复确认,一口一个好贤婿。

祝吟鸾心中虽有不解,但一想到沈景湛是个老狐狸,索性就按兵不动,没有说话。

也说不上来是从何时,她对沈景湛已经十分的放心了。

“自然是真的,只要祝大人说到做到,主动将祝家的干系给割舍掉,扶正了岳母的灵牌,让她入主祝家的祠堂,再将朱夫人以及祝鸣生祝沉檀的名字划出祝家的族谱,那事情就可以谈。”

“真的可以谈吗?”祝大人欣喜若狂。

原以为这件事情难办,没想到沈景湛居然就松口了?

“嗯。”沈景湛握着祝吟鸾的手,小心护着她起来。

祝大人要留两人用膳,可话还没有说完,外面就传来一声怒吼。

祝吟鸾吓了一跳,在对方气冲冲进来的时候,沈景湛拉她至于怀中的安全之地

原来是朱夫人,她居然听到了祝大人适才所说的话,所以跑进来闹了。

已经完全不顾当场有没有人在。

听说朱夫人病了,原以为是头疼脑热之类的,今日一见,祝吟鸾方才知晓她居然病得如此严重。

她带着抹额出来,发鬓之上已见明显的白丝,披着宽大的衣衫,完全遮掩不住身形的消瘦,脸色也十分差,也就几个月没见,朱夫人就好像是衰老了好几岁。

难道是上天听到了她适才内心所想?所以把朱夫人给叫来了?

朱夫人既然这么愤怒,立马拉着祝大人撕扯到了一起,听她字里行间的控诉,她来外面偷听也有好一会了。

是她那嫡亲哥哥把朱夫人给叫来的么?

祝吟鸾总觉得这件事情跟沈景湛脱不了干系。

她瞧了他一眼,他察觉到她的视线,俯身低头问她饿不饿?

祝吟鸾摇头。

她看着她朱夫人像个泼妇一样拉扯祝大人的衣衫,直呼着祝大人的名字,一口一个祝常,说他没良心,忘记了是谁给他生儿育女,又是谁替他操持家中大小事宜,这些年为他奔走东西,送礼往来。

如今祝家出事,她最珍爱的女儿已经搭进去了,他却要将她们三人置于死地吗?

祝吟鸾在旁边看着朱夫人歇斯底里,不禁回想到很久之前的她自己。

“”

面对朱夫人的指控,祝大人毫无悔过的意思。

他似乎还想劝一劝,可见朱夫人如此,干脆也就不说了,直接当着祝吟鸾和沈景湛的面撕破了脸,用力甩开朱夫人,大叫一声,“够了!”

朱夫人本就病着,哪里经得住他这么一甩,整个人跌在地上,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更明显的是她脸上无比痛心,不可置信的神情。

抹额已经掉了,旁边的丫鬟婆子来扶着她,都被她给甩开,“祝常!你居然敢这么对我。”

祝吟鸾冷眼看着她这位父亲,企图在他的脸上找出一丝心疼的神色,可她仔仔细细看了许久,没有,有的也不过就是不耐和烦躁。

他整理着自己的外衫,活像掸脏东西一样,将朱夫人触碰过拉皱的地方给捋平,“行了!”

“你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这里还有人在呢!”

说着他立马就让小丫鬟和婆子们把朱夫人给拉下去,又到祝吟鸾和沈景湛面前谄媚笑道,说要请两人到花厅去坐。

朱夫人见他这副样子,恨得扑上来抓住了他,“祝常,你想要独善其身不可能,你害了我的檀儿,如今想要效仿卫家,将我们母女弃之不顾,你休想!”

期间朱夫人的眼神愤恨看向祝吟鸾,但她看过来的一瞬间就被沈景湛给吓了回去。

“松开。”祝大人要走,朱夫人死死拽着他,“你若是舍弃我们母女,我就算是死,也一定会拉着你陪葬!”

“你疯了是不是?!来人呐,快些将这个疯妇给带下去,找郎中来看,把她锁起来,不要再让她出来了,免得丢人现眼。”

祝吟鸾已经不想看了,“我们走吧。”她看向沈景湛。

“好。”男人给她拢了拢斗篷,带着她离开。

祝吟鸾今日来祝家,主要是为了找回她曾经的记忆,就算是找不回来了,也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相熟的物件。

出了正厅之后,沈景湛问她怎么不好奇,他如何会答应祝大人的请求?

祝吟鸾这才想起来这个茬,适才都被朱夫人给转移了思绪了。

她顺着反问沈景湛究竟是为何?

男人说她似乎不在意,是已经很相信他了么?

的确是的,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似乎对沈景湛开始相信了起来。

再也不像很久之前,听到他掺和祝家的事情,一脸着急,甚至开始哭着求他不要去管这件事情了。

这是信任吗?

她觉得好像是的。

如若不是,她为何这样放心了?

“没有。”祝吟鸾口是心非。

看穿她心中所想的男人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鸾儿不在意,那我便不说了。”

“你说啊。”她停下来催促他。

沈景湛又是忍不住碰了碰她的面颊,祝吟鸾看到男人冷白腕骨之上的。锁。环擦痕。

似乎是她昨日挣扎,企图异想天开将锁。环给扯坏时候留下的痕迹。

原先都没有发现,是沈景湛抬手,她方才留察到。

沈景湛的身上有一些早年上战场留下来的伤疤,但他示人之处总是白玉无瑕,瞧不出他有何处不好。

现如今却莫名添了许多处了。

他手腕之上的咬痕,脸上的巴掌印,还有腕骨留下的伤痕。

意识到她看得有些许走神,怕沈景湛追问,祝吟鸾忙不迭收回了视线,都不等他说,直接就走了。

沈景湛身高腿长,她快步走,可他轻而易举就追上她了,走得恣意散漫,真真是闲庭信步。

祝吟鸾用余光扫着男人的影子,脑海当中忽而划过一些熟悉感。

她忽而一顿似乎感觉自己曾经和沈景湛这样走过似的。

但是有吗?

“鸾儿想起来什么了?”闲庭信步的老狐狸轻声询问。

祝吟鸾说,“我觉得有些许熟悉,就好似过去与你这样一前一后走着,但我真的已经记不起,再回想不到了。”

“以前的确经常这样。”沈景湛忽而松口告知。

祝吟鸾都觉得奇怪,“你愿意告诉我了么?”

“不是说不愿意同我讲。”

沈景湛轻笑了一下,却没有继续多说了。

祝吟鸾等他的下言没有等到,过了一会,沈景湛跟她说起前在提的事情。

他问她想不想看祝大人竹篮打水一场空?

几乎是顷刻之间,祝吟鸾就明白了沈景湛究竟要做什么。

他只是假意答应,而后再翻脸不认。

这个法子的确是好,可她又不免担心,“祝家如今萧条寥落,只怕我父——”

她不想再叫祝常为父亲,一时之间居然忘记改口了。

“他恐怕不会那么轻易上当。”

沈景湛却不在意,“祝家如今还有跟我谈判的条件么?”

祝吟鸾一顿,也是啊。

她便也没说什么了。

因为府上的银钱短缺,祝家的丫鬟和仆妇都被打发了大半,倒是也有伺候的人,且留下来的人祝吟鸾多数都认识,还都是欺负过她的人。

这些人之所以被留下来,基本上都是祝家积年用久的老人了,也都是朱夫人的心腹。

此刻哪里还敢凑上前来,恨不得躲远一些,免得祝吟鸾找她们的麻烦。

但也有一个小丫鬟,壮着胆子到了祝吟鸾的前面,没有唤她三小姐,而是叫世子爷和世子少夫人。

祝吟鸾看着她面生,眉眼透着机灵,并没有过多询问。

对方问她可是要去她从前的院子。

祝吟鸾说是。

“少夫人有所不知,您从前的院子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祝吟鸾疑惑。

小丫鬟说是,被朱夫人改成了下人房。

即便是这小丫鬟如此说,祝吟鸾还是过去看了看,真到了苑子前面见到了今非昔比的庭院,已经挂上了下人房的牌子,她叹一口气。

“鸾儿喜欢这里吗?”沈景湛见她叹息,温声问道。

“不喜欢,只是想来看看。”

上一次来似乎还是长姐跟骆家和离的时候,但那时候没有人在意她,她自然也就没有留在祝家。

也幸而当时没有留下,否则只怕是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既然不喜欢,那就不必在意。”他抬手摸摸她的发,“鸾儿值得京城最好的。”

最好的。

她值得京城最好的。

从来没有人这样跟她说过,祝吟鸾想到沈景湛带她去的那苑子。

是他在外的宅子,环境清幽,庭院雅致,期间檐设林立错落,令人心旷神怡。

他昨日还跟她说,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

沈景湛的那座宅子比沈家的占地位置都还要好,距离皇宫很近。

距宫内近的地方已经无法用寸土寸金来形容了,非得是有权有势才能够拿下。

更何况他的宅子那么宽广清幽。

也难怪他往前不喜欢回侯府,在那地方可是清净。

“鸾儿若不想去看,我们便回吧?”见她神情思索,担心她触景伤情,沈景湛劝慰道。

祝吟鸾最后又看了一眼面目全非的院子,点点头转身走了。

绕过花厅往另外一边长廊回去,倒是没有碰到祝大人,依稀还是可以听到前厅吵闹的声音。

看来,还在闹。

祝吟鸾以为这一趟要无功而返了,可她上马车忽而想到了很多年前她招的那一场寒,起的高热。

是长姐将她推入雨中,然后她淋了雨水,便病了。

那一次以后,她忘记了许多事。

所以她和沈景湛相关的事情,要追溯到那时候之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