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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怀春 24S 16741 字 9天前

第51章 阿姣 不太乐意

听到熟悉的声音, 阿姣高高悬起的心倏地松开,等那张多日不见的俊美肆意的脸庞映入眼中,惊魂未定之后是难以克制的恼火。

“裴衔!”

她气咻咻拍开他的手, 板起小脸严声质问, “你怎会出现在我房里?”

居然装神弄鬼吓唬她。

裴衔被拍开后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 指腹轻捻了下,方才那莹润温热的垂感似乎还在, 他轻抬眸, 勾起唇, “难道你不知景清寺就在江清么,我这些日子一直在这儿。”

“该换我问你了。”少年从美人榻另一边坐下, 剑眉微挑,“你和你娘怎会到琅州来?”

“……”阿姣看他这般惬意闲适的姿态气就不打一处来, 咬牙切齿道, “自然是托你之福。”

裴衔闻言稍稍反应了一瞬, 唇角又往上翘了几分,“京州到处在传你和我的事?”

果然就是他故意放任,阿姣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离开前还说服你爹不处理这事儿?”

裴衔不可置否,“若压下此事,那你被王家诬陷之言不就满天飞了。”

阿姣拎起手边的软枕就朝他砸过去, “你这法子那也没好到哪儿去!”

裴衔抬手接住软枕, 而后听她道, “休想岔开话题, 你是怎知道我住这儿的?”

“我就在此处住,你们宋家侍卫的衣衫并不难辨认。”

他漫不经心把软枕轻轻一抛,落回少女的腿边, “你娘带你躲到琅州来又有何用,现在全京州的人都知道你我之事,不管过多久都会有人记得。”

不管过多久,都会有人记得她曾是他的。

阿姣闻言气笑,是啊,世贵士族们都知道他裴衔被她打了一巴掌之后负气离京,堂堂裴小公子那肆意妄为的倨傲形象可是被毁得一干二净。

这个念头冒出来,阿姣心里忽然平衡了些许,甚至有些想看看裴衔听到他自己的名声尽毁后是何反应。

少女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裴衔见她原本还有些气恼的小表情忽然隐隐期待起来,眼眸微眯了下,语气暗含几许危险之色,“你的脑子里在想我什么?”

“谁想你了!”

阿姣拿起软枕的一端向他打去,凶巴巴道,“这是我的客房,不欢迎你进来,出去出去。”

裴衔抬起手臂挡住落下的软枕,“我还没问完……”

“不听!”

阿姣没能打到他,便不甘心的准备再来一下,可没想到少年不但没有躲避的意思,还抓住软枕的另一端猛地一拉,她顿时猝不及防往他怀里倒去。

少年轻轻勾起唇,不疾不徐展开双臂将人接住。

馥郁沉贵的木香瞬间紧紧包裹上来,手掌下是结实的胸膛,阿姣气急,推扯着腰间的手臂欲要挣扎起身,“你起开。”

少女如绸缎一般柔顺微凉的一缕青丝轻蹭过脖颈,带着淡淡的香气,将积压在心底的烦闷戾气顷刻间挥散而去。

怀里人还在执着挣脱,裴衔丝毫不受影响,慵懒的将下颌搭在她肩头,嗓音微哑,“阿姣。”

少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颈侧,那一瞬间阿姣的半个身子激得一阵酥麻,挣扎的动作不由得僵硬顿住。

“……作甚?”

腰上的力道在缓缓收紧,少年反而陷入沉默之中。

在景清寺的每一日,裴衔曾无法克制的反复地看着那份她亲写的书信,如同一个久未饮水却只能望梅止渴的旅人。

他不知自己究竟是在渴求什么,或许是字里行间表露出的真挚坦然的情意,又或者是她这个人,他魔障了一样做梦都在想把人牢牢抓在手里。

所以当母亲无意间发现这张宣纸,并向他问起时,裴衔没有半分隐瞒,将最起初的念头,到离开京州前找上父亲的交易全数托出。

他生平第一次因为一个女子感到困惑和费解,“母亲,可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乖乖待在我身边?”

母亲闻言沉默良久,冷冷审视着他,“你和你爹当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裴衔没想到母亲开口会是这样的一句话,无声捏紧拳头,垂下眸眼。

沈灵慧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少年郎,失望又难掩怒气,“肆意玩弄旁人的心意,永远学不会‘真心’二字怎么写,一味的逼人去迁就容忍,如同一头从未开化的野兽,你就是这么跟你爹学的。”

她将信甩在他身上,阔步而去,“只要她不情愿,你永远没有办法控制得了她,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死心?

裴衔从不甘心低头服输。

少年居然开始闷不吭声起来,阿姣只觉得古怪诡异,刚一动,腰上的力道又收紧几许。

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她白皙细腻的颈侧,他在京州时还偏执强硬的态度忽而温缓了几许,“若我想要你留在我身边,你会答应吗?”

他温和下来的语气极具迷惑性,阿姣无意识紧抓住少年的衣襟,沉默片刻,“你大半夜来找我,便是为了此事?”

裴衔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我寻你数次,一直都是为了此事。”

“裴衔。”她抵着掌下结实宽厚的胸膛,凝视着他的眼睛,“你莫不是忘了你离开京州前还曾和我在百安楼不欢而散,忘记最初你我决裂是因为什么?”

“当然记得。”少年那双深邃俊美的眸眼没有半点躲闪的意思,“任何错误都能被挽回,一次不行,那便做到你满意为止。”

“当初处理王三郎,替你找到那道士,临走前默认你我之事是事实,不许裴家插手,我一直都在弥补不是么?”

“……”他态度好生坦荡,让阿姣不由得怔愣了一下。

裴衔离开京州都不足半月,怎么突然就转变了态度,像是被孤魂野鬼夺舍了一般。

这么一想她顿觉得毛骨悚然,于是更加抗拒的挣脱,像是生怕沾上脏东西一样极力的想要拉开距离,试图让他清醒些,“那裴小公子总没忘了宋裴两家还有恩怨未消罢?”

他母亲还在景清寺,他父亲经常在朝堂上和她爹意见相左,更别提他兄长被她阿兄打断了腿还没好。

她答不答应先不说,她阿兄爹娘可都不答应呢,况且裴衔爹娘知道他这吃里扒外的打算吗?

裴衔浑不在意,“你我之间没有恩怨就足矣。”

听到这熟悉的语气,阿姣顿时抿紧唇,缓缓松开他的衣襟,果然,他还是他,方才的温和不过是迷惑假象。

她浅吸一口气,垂眸看着他,冷静道,“你若想让我满意,那就先放开我。”

裴衔闻言剑眉微微皱起,不太乐意,“我已有许多日不曾见到你了。”

“……”上次分别前他还被她打了一巴掌,那么倨傲记仇的一个人,怎么像是忘记了似的不在意。

阿姣心里嘀咕着,而后板起脸,“我白日一直在赶路,方才还陪我娘出去逛了花灯集市,现在只想尽早休息。”

她试探着伸出手,白皙细指抵着他的眉心往外推,“你快走罢,别打扰我。”——

作者有话说:阿姣长心眼了,会将计就计了[哈哈大笑]

感谢宝子们的营养液哦~~[红心]

第52章 不巧 一直跟着

裴衔将她的手指握在掌心里, “你要在琅州待上多久?”

阿姣当即抽出手,试探着成功挣脱他的禁锢之后,瞬间硬气不少, “我娘要带我去见我外祖和舅舅, 多住上一段时日也说不定, 你该回京了,别出现在我……”

她反应很快的改口, “别出现在我娘面前, 她可不喜欢你。”

他离京这么久, 被人旁敲侧击打听的郁闷滋味怎么说都得轮到他尝尝了。

裴衔状似未曾察觉的模样,散漫撑着身子, “我回京之事……还未定。”

外祖父年事已高,母亲身为子女自然是想回京照顾的, 可父亲这么多年依然虎视眈眈不肯罢休, 她心有顾虑, 至今举棋不定。

他下山的确是打着提早归京的念头,没想到阿姣居然来了琅州,这京州回不回的也没那般着急了。

浮躁的心忽然之间安定下来,一夜无梦。

“叩叩叩。”

房门被敲了几下,熟悉的清朗嗓音在房外响起,“衔哥, 你可醒了?”

不多时, 门从内打开, 灿烂的阳光透过窗子投落在地上, 高挑少年仅披着外袍,显然才醒来,“怎的?”

沈樾见他这样颇为稀奇, 调侃道,“你在景清寺都是天未亮就起身练拳,今日竟睡到日上三竿了。”

睡得那般久,头脑不免有些昏沉,裴衔揉了揉微痛的眉心,“少说废话,你来作甚?”

“宋家母女方才已经退房离开了,你可还要回景清寺?”

沈樾看着屏风后正在整理衣衫的挺拔身影,“你若不回去,等会儿用完膳咱们就出发?”

“你这般着急回京作甚,舅舅不是还没走?”

沈樾甚是自得惬意,“京州城可还有我的美人在等着我回去呢,衔哥你孤家寡人又岂会懂我的妙趣。”

俊美少年一袭矜贵墨袍从山水锦屏后走出,剑眉微微挑动,“你那个外室?”

“你不知她此人多有趣。”沈樾不可置否的勾起唇,“我想等回京之后,和祖母娘亲通个气儿就将她带进府。”

一介草民之女,日后让她做个贵妾也不算委屈。

裴衔并不在意他的事,漫不经心理了理腰间玉佩,“我不回景清寺,也不回京州,你若想提前离去,就自己去和舅舅禀告一声。”

沈樾闻言拧起眉头,随即反应过来,惊诧道,“你要去找宋三姑娘?”

“阿姣,你就住在这间院子,这小院原是你二表姐的,正好和你娘的院子挨着,往前走是我与你二舅舅的住处,有何事便差事下人过去喊一声,方便得很。”

白二夫人浅笑盈盈,“越山城比不得京州,你若有什么不适应的,可别拘谨着不好意思和舅母说。”

每处厢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熏香,院墙的花儿打理得极好,窗子也仔细收整过,可见其用心。

阿姣眉眼微弯,小梨涡露出来后显得乖巧又腼腆,“舅母费了心思安排得这般周全,阿姣怎还会不适应呢。”

少女白净又讨喜,白二夫人笑握住她的手,“你这小梨涡笑起来和你娘可真像,待会儿的晚膳都是你外祖母特意安排的越山菜,你好好尝尝喜不喜欢。”

阿姣闻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肯定很喜欢。”

因为娘亲的口味,她在府宅里也常吃越山菜肴,不过还没尝过正宗的,于是开始隐隐期待起来。

她那双大眼睛一下亮晶晶的像只漂亮猫儿似的,白二夫人心中多了几分喜欢,“原来也是个小馋猫。”

“今日初三,正好赶上夜集,等用过晚膳舅母让人带你去夜集走走。”

阿姣还记得昨日在江清花灯会儿上玩得有多开心,顿时也不觉得腿酸脚累了,等用过晚膳之后就趁着谷雨带人布置厢房的时间,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消食。

望着西边的太阳一点点落下,夜幕悄然降临,白府里开始陆陆续续挂上灯笼,一瞬间灯火通明。

阿姣让人去问娘亲要不要出门,很快婢女便赶回来,“三姑娘,夫人还在和老爷子老夫人还有两位爷叙旧,就不去了。”

宋二夫人在白家是最小的幺女,远嫁京州之后回来极为麻烦,阿姣也不想打扰娘亲,婉拒了二舅母让表兄表嫂带她出府的好意,带上两个侍卫和谷雨一起去往夜集。

越山的夜集也只有夏日六七月才会有,官府设立了几处管守严格巡回,无人胆敢惹是生非,乘着凉爽夜色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极为闲适惬意。

阿姣左手一串烤虾,右手还拿着芝麻薄肉饼,在一处老婆婆的鲜花摊前止住步子。

阿婆笑吟吟看着她,“晚膳前才摘得,水灵新鲜着呢,姑娘可看中哪个了?”

阿姣好奇地蹲下身,看了一圈,“这茉莉花做两个手环要多少文?”

“不贵。”卖花的老婆婆看她身后还跟着侍女和侍卫,便道再多做几个能给便宜些。

阿姣方才逛了一圈已经给白府众人买齐礼物,为女眷再买串花环倒也是锦上添花之举,只是这鲜花虽看着水灵灵儿,买回去不免要放上一夜,倒不如明天清晨再来买。

她思路想清楚,便和卖花阿婆商议着让她明日到白府前来寻她。

等着做好花环,阿姣顺着街摊继续往前,侧方巷口有几个追逐玩乐的小孩没注意,打闹间猝不及防就撞上来,阿姣没来得及躲,“哎……你们!”

谷雨连忙扶住她的腰,“姑娘。”

顽皮的孩童们发现撞到人就立马一溜烟儿的跑了,阿姣紧张地看一眼手里酥薄美味的芝麻肉饼,松了口气,“没事没事。”

她朝谷雨眉眼一弯,晃了晃手上还温热的芝麻饼,“我的肉饼没事。”

“姑娘……”谷雨眼尖地发现她新买的斜背小花包没了踪影,“您的花包呢?”

“……”低头看一眼空荡荡的腰间,阿姣一下沉默下来,随即求救的看向身后那两个侍卫。

侍卫们也很茫然。

那三四个小孩是直冲冲撞开他们跑走的,他们俩手里拿着姑娘买的匣盒,担心被撞坏了,一时间也没注意那几个孩童是往何处走的。

阿姣沮丧的垂下脑袋,那花包的绣工很好,她想拿回去给母亲炫耀呢,里面还放了剩下来的三两银子。

虽然她现在不缺钱,但三两银子都够她在白陵府用三四个月了!

郁闷的咬了口芝麻饼,阿姣闷头往前走出一段距离后,谷雨忽而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小声道,“姑娘……后面,您看后面。”

“什么?”

阿姣随意往后一瞥,就见墨袍少年一手拎着一个小孩朝她而来。

他生得俊美倨傲,身量高挑,一看就是富贵公子出身,一旁的人看他拎着两个挣扎的小孩就跟拎小鸡崽儿似的,也不太敢上前阻拦。

阿姣一眼就看见其中一个小孩手里正拿着她新买的小花包,“……”

有过被他夜半吓唬的经验,她拧着眉头,微微仰起脸先问道,“你这么巧就看见他们偷走我东西了?”

裴衔将两个小孩扔给刚腾出手的侍卫,拍了拍手,“不巧。”

他语气格外坦荡,丝毫没有半点羞愧之意,“从你在白府出来我就在跟着你,看你一个人逛的开心,便没吭声。”

“……”阿姣抿紧唇,忍不住骂他一声,“你不要脸。”

竟然把暗中跟踪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作者有话说:最近七八天的更新时间最晚零点或一点更新,国庆节快乐!!!!多谢宝子们的营养液!![红心]

第53章 好听 你叫错了

裴衔闻言勾起唇, “骂的可真好听。”

“再骂一句给我听听。”

阿姣登时气急,“裴衔!”

少年轻轻扬了扬眉头,眼中浮现几许戏谑浅笑, “我在。”

她生得温软乖巧, 人笨嘴也笨, 骂起人来都如同娇嗔一般软绵绵的毫无威慑力。

他不禁喟叹一句,“怎么生气了就只会叫我的名字?”

“谁说的!”阿姣举起拳头, 在他面前威胁的挥了两下, “我打过你两巴掌的!”

裴衔眼眸立刻幽暗下来, 垂眸看她小巧的拳头,张开五指包住压下, 示意她看向那试图挣脱逃跑的小子,“这两个你准备怎么处理, 送去官府还是我来替你处理?”

阿姣随即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看向侍卫紧紧禁锢住的那两个孩子。

他们大概也就是六七岁的年纪, 被抓住之后惊慌害怕不已,瘦瘦小小的身板控制不住的发抖,身上的衣服看似整洁,实则并不合身,发髻也歪歪斜斜有些随意。

阿姣看了眼手中的小花包,背带是被整齐割断的, 显然手法熟练不知干过多少次。

里面的三两银子还在, 该是刚跑出去就被裴衔追到了。

她抿了下唇, 抬眸看向侍卫, “他们是被偷盗之贼差遣的惯犯,带去官府追查处置罢。”

裴衔闻言没太意外,瞥向侍卫手里的匣盒, 探手示意,“把东西交给我拿着。”

侍卫们都是从京州跟来的,看一眼他之后,又默默看向阿姣,等着她的吩咐。

阿姣自是不可能让裴衔送她回白府,但只让一个侍卫把人送过去,说不定会出什么岔子。

她环顾一眼四周,注意到侧边有家茶楼正挂着灯笼尚未歇业,“夜集有官府的人管看,你们把人交给他们,再来这茶楼来寻我。”

侍卫们领命而去,茶楼里正好有说书人,不少茶客都在喝茶听书,也算是热闹着,阿姣便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茶等着。

裴衔将匣盒放到一旁,稍稍打量一眼数量,不疾不徐在她身侧落座,“买这么多礼物做回礼,看样子白家对你不错。”

说起这个,阿姣立马挺起腰杆儿,“这是我外祖家,我娘是我外祖母唯一的女郎,他们爱屋及乌自然也疼爱我。”

外祖父和舅舅给她准备见面礼,她只来了一趟越山,就已经在琅州有了五间店铺,其中有两个还是木雕铺子。

少女眉梢间掩不住的骄傲神气,眸子也亮晶晶的,裴衔若有所思垂下眸,无意识摩挲着茶杯微烫的杯沿儿。

这么简单就能让她高兴?

光影朦胧遮掩之下,少年深邃俊美的五官多了几分沉冷意味,往日的恶劣张扬不知何时之间褪去,仿佛整个人开始渐渐沉淀下来。

阿姣很快就清醒起来,眼前人已经学会藏起执拗用假象迷惑人心,她敛起欢喜微微拧眉,“你打算何时回京州?”

“要看我娘。”裴衔漫不经心抬眸,“她何时启程回京,我就何时离开琅州。”

阿姣从爹娘那里听说过裴衔的母亲是为何离开京州的,一听他母亲竟要回去了,心中难免好奇,不过还是理智的克制着没有询问。

等回到白府,看时辰还不算太晚,先让人将礼物一一送去,简单梳洗之后就跑到二夫人院里。

二夫人听人说阿姣已经回府正打算去看看她,没想到她自己竟过来了,于是让人拿来钱袋,“听说你去夜集给府上人买了不少东西,花了多少银子,娘给你补上。”

“娘亲不用给我补,出京的时候阿兄给过我银两的,那些都是小玩意儿,没花多少钱。”

阿姣说完,便好奇道,“娘,裴衔的母亲是何样的人?”

二夫人有些惊诧她会问起这个,沉吟回忆了片刻,语气有些复杂,“她在京州也是个极有盛名的美人,沈家代代文臣,她文采不输男郎,都说生儿肖母,裴家两个小子年幼的时候眉眼都随了她。”

她想了想,压低声音,“陛下未曾登基之前,裴宋两家关系称不上好,但也没有如今这般差。”

“你祖母常常念叨你出生带煞,害得你祖父无辜入狱,其实论起来是当年新帝登基,骁国公手握重兵在军中极有威名,你祖父还有几位朝中重臣受陛下之意多次上奏骁国公府,没多久裴家人便回到京州,后来裴衔的姑姑入宫为妃才算消停,故此在那时候咱们两家就结下了梁子。”

“至于裴衔他母亲,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沈家没法光明正大的去帮裴家,许多时候只能明哲保身,想来裴衔的爹娘从那时就开始有了隔阂,后来他母亲和离不成便离京清修,并没多少人对此有所意外。”

阿姣闻言沉默了几许,“原是这样。”

“你怎会问起此事?”二夫人想到景清寺离越山并不远,“莫不是担心会在琅州遇上裴家小子?”

阿姣点点头,还没开口呢,二夫人就先摸了摸她的头,“放心,他在景清寺呆了那么久也该回京州了。”

“……”并没有。

她坦诚道,“今日我在夜集就看到他了,他在等他母亲一起返程回京州。”

“在这里也能遇见?!”二夫人闻言一惊,这是什么孽缘,景清寺离越山有着大半日路程,那么小小一个夜集也能遇上。

那她带着阿姣来琅州岂不是直接送入虎口了!

身边没有宋二爷能商量,也没有宋玉昀出对策,二夫人也不好向娘家人提及这段孽缘,两天下来就急躁到口生火疮出来,就连喝口茶都疼得很。

好在阿姣懂得二夫人的担忧,不让她单独出府,就乖乖在府上陪着几个小侄子小侄女一起玩儿,于是一入夜几个小鬼头便赖在她的院子里不肯走,硬要和姑姑一起睡。

夏日迟暮,西边天际泛起瑰丽夺目的粉紫霞光,徐徐凉风吹拂而来,分外惬意舒适。

白家几个表嫂坐在花亭里摇着团扇乘凉,望着带着稚童们在花庭中扑蜻蜓的明媚少女,忍不住轻叹,“阿姣性子可真好,烂漫纯良,比起姑姑那个养女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养女?”角落里,白家三房的小儿媳刚入府不过三四个月,还没见过宋玉洛,一时好奇,“那养女怎的了?”

“宋玉洛上次来越山都是两年前的事了,你没见过。”

白家二房的大儿媳回忆起来忍不住皱了皱鼻子,“那时候我刚嫁过来小半年,她当着长辈的面还能一口一个表嫂,一举一动都是个温柔端庄的大家闺秀,可私下里遇见我张口就唤张氏,连大嫂她都敢喊一声苗氏,端着个高高在上的贵女姿态,当真是让她膈应死了。”

她们顺着聊了几句宋玉洛,又把话题拐回阿姣身上,“也不知阿姣流落民间是被何等人家养大的,这般性格模样当真是讨喜。”

“听说是个老木匠,目濡耳染学得也不错,我家公爹特意赠了间木雕铺子给她。”

“巧了,我家公爹定然是和二叔商议过,送的一模一样。”

白家三房的小儿媳闻言不由得将目光投向扑起蝴蝶的烂漫少女,两位伯父各送一家店铺,那岂不是说阿姣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少说四间铺子?

她一个从民间回来的小丫头居然这么得长辈喜爱,那等她这个独女出嫁,宋家少不了要给出丰厚的嫁妆。

阿姣在府里待了三日,手边也没有雕木的工具打发时间,实在是想出去透透气,一早就去央求娘亲。

二夫人怕她出门又遇上裴衔,但让阿姣就这么闷在府里着实是委屈了她,正想着要不答应了,就听闻三哥家的小儿媳赵宁前来,说是有意带着阿姣一起城里转转,便连忙差人去问阿姣要不要出府。

阿姣这两日和小表嫂说过话,两人年纪差的不大,便欣然答应下来。

越山城背靠越山,一条凌江穿城而过。

官府建起码头设立了水路,顺着水路就能辗转南下,故此即便正临盛夏,越山城并未有京州那般炎热,景光也极为漂亮。

赵宁邀请阿姣坐船游城,到了乘船之处,她侧过头询问,“阿姣可喜欢越山的风光?”

这里是娘亲的娘家,阿姣眉眼弯弯,“自然喜欢。”

赵云轻笑,“那姑母有没有说过到时给你找个琅州的夫君?琅州人才辈出,你们宋家祖籍也在琅州,咱们越山就有不少青年才俊。”

“……啊?”阿姣闻言愣了下,正想说爹娘还不着急着想此事,忽而感觉有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投落在身上。

她下意识寻望过去,才注意到身后有一匹马不疾不徐而来,马背上的少年一袭矜贵紫袍,俊美桀骜的眉眼似是不经意一般与她对视上,眉头轻轻挑动了下。

“……”

想也知道这绝不是巧合,阿姣立马扭过头,拉起赵宁的手快步向岸边木栈而去,语速也快了不少,“表嫂咱们先上船罢,上船再说。”

赵宁本还有些不明所以,见状回过神来,开始主动领路,“这一艘才是。”

阿姣被引领着登上船,刚站定还未来得及环顾四周打量这艘漂亮的双层花船,就见前方一个年轻郎君朝她们而来,“阿宁。”

他笑吟吟道,“阿宁,这就是你所说的贵客?”

看见生人,阿姣不免有些拘谨,下意识抿着唇沉默起来,赵宁察觉到她的茫然无措,展颜一笑,“阿姣,这是我舅舅家的表兄郑云岭,这艘花船便是他的,今夜晚膳都由我阿兄安排,你只管放心游玩就是。”

“表兄,这位是阿姣。”

少女生得白净明媚,一眼就知是个单纯的小女郎,郑云岭的视线从少女纤细的腰身上流连了几瞬,唇角的笑意加深,“阿娇?”

他轻摇着折扇,笑道,“阿娇姑娘当真人如其名,是一位娇美女郎。”

他方才那一眼叫人心里不太舒服,阿姣柳眉轻蹙,“郑公子叫错了,我并非阿娇。”

郑云岭就是故意认错的,此刻见少女认真纠正,他极为配合的“哦?”了一声,“原是我叫错了。”

随后合起扇子,向阿姣伸出手,勾着唇道,“此地也没有纸笔,不如阿姣姑娘在我手心写出来笔画,让郑某人好好认一认?”

第54章 茶水 喝下去了

看着青年伸到面前的手掌, 阿姣唇角紧抿着没有立刻回应。

听闻赵家在越山也算是颇有根基的商贾之家,识字读过书的郎君便该如阿兄一样矜贵有礼,而不是初见一位女郎就用轻浮的视线打量, 又作出如此暗示暧昧之举。

更何况她还是小表嫂带来的客人。

她语气冷淡, “郑公子不觉得自己言行有些逾矩么?”

望着少女微蹙冷淡的眉眼, 郑云岭心底浮现一抹轻视,从乡野养大的麻雀飞上枝头之后, 竟还端起京州贵女的架子来了。

面前的青年收敛起浪荡随意之态, 歉意的抱拳一礼, “阿姣姑娘莫要误会,我与家中小妹一向如此嬉闹逗弄, 你与她年纪相仿,又一样惹人喜爱, 是郑某人一时冒犯失礼了。”

赵宁也打着圆场, “我表兄性子一向爱闹, 并非有意,阿姣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说着便示意郑云岭,“表兄带阿姣逛逛花船,她路上可说了,想着在船上垂钓一番呢。”

“作为东道主,自是不能让阿姣姑娘遗憾而归。”

一个见识不多的小女郎, 顺着奉承哄哄就是了, 这于他来说轻而易举。

郑云岭摇着折扇, 勾着唇侧身作出请的姿态, “郑某人先带姑娘去船头瞧一瞧。”

他手持折扇颇有几分风度翩翩,可第一印象过于轻浮,即便是小表嫂的兄长, 在花船上再怎么盛情周到,阿姣只勉强不让小表嫂颜面难堪。

少女态度冷淡疏离,丝毫不见第一眼的温软腼腆,郑云岭处处碰壁,心中火气渐起。

回头看到赵宁跟着他一起出来,他压低声音不耐道,“这小丫头不知好歹,还从没人敢对我这么甩脸色。”

“她心思敏锐,我早和表兄说过要慎重些,你还一露面就搞砸,压根没把我的话当回事。”

“是你自己说的,她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野丫头。”

一个一开始就被污泥杂草糊出来的泥胚子,竟以为回到金窝刷一层金漆就能和真正的金器一样尊贵,若是没被找回去,她自荐枕席投怀送抱他都懒得看一眼。

“行了,姑母和她还要在越山待一段时日呢,若不然改日我再想办法将她带出府,让表弟和她见一面。”

想着素日里外祖一家待她和娘亲不薄,赵宁小声叮嘱,“宋家就她一个女郎,只要能抓住她,日后郑家定然乘风而上,切记吩咐好表弟莫要再出岔子了。”

她担心自己出来久了,阿姣独自一人在里面会生疑,随即返回船室,郑云岭攥着折扇轻嗤,不就是把人得到手,他才不会把这块到了嘴边的肉让给别人。

金灿夕阳渐渐没于山水之间,浓深夜色悄然而至,船上精致漂亮的花灯被一一点亮,在漆黑静谧的水面上耀眼绚丽,格外夺目。

夜风轻拂,船开始往岸边驶回,阿姣靠在船边望着遥遥岸边的灯火,莫名想到随她来到乘船处却又忽而消失的少年。

不得不说,看到他的那一刻,阿姣格外惊诧裴衔独自待在城中好几日居然没走。

她不太懂他莫名奇妙硬要纠缠她不放手的执拗,可若说他心悦于她……他自己都在否认这一点可能,仿佛只是在她身上寻找一个答案,或者等待一个终点来临一般。

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阿姣以为是谷雨回来了,回过头却只见到一个结实高挑的背影在昏暗光影下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深究,就看到郑云岭从船室内朝她而来。

“阿姣姑娘。”

郑云岭上前靠近,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此乃西域美酒,据说京州之中也只有皇宫才能得此一尝,早先多有冒犯,我郑某人敬阿姣姑娘一杯,以作赔罪。”

他勾起唇角,将另半杯酒递向她,“还望阿姣姑娘见谅。”

阿姣先看了一眼那半杯酒,再看郑云岭一副真挚致歉的样子,没有接过,“郑公子的歉意我心领了,不过美酒还是郑公子多加品尝罢,我就不喝了。”

“阿姣姑娘还是在生我的气?”

生气不至于,只是她一沾就醉,阿姣很不喜欢失控的自己,“我从不沾酒,气性也没那么重。”

少女抿了下唇,眉眼淡淡,“此番游船,也多谢郑公子盛情招待。”

郑云岭见她是真的不想喝这杯酒,随即打了个响指,不多时就有侍婢奉着一盏茶而来,他将那半杯酒放回木托上。

“阿姣姑娘既然不喝酒,那这酒我喝,姑娘以茶代酒如何?”

茶水清亮,淡淡茶香扑鼻,阿姣柳眉微皱,郑云岭不疾不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杯口向下,随即作揖一礼,“郑某人在这儿向姑娘赔罪了。”

望着侍婢再度奉上前的茶盏,再看青年作揖低垂的诚挚姿态,她指尖蜷了下,“郑公子客气了。”

阿姣拿起茶盏,刚喝下一口,茶杯被突然飞来的一物打中,看见瓷杯瞬间四分五裂,微烫的茶水飞溅开来。

少女避让不及,茶水溅到裙摆上,而郑云岭见撒了一地的茶渍,当即惊怒,“谁?!”

朦胧昏暗的角落里,一袭侍卫打扮的高挑少年信步走出,看向还含着一口茶水没咽下的少女,深邃俊美的眉眼有几分冷冽,“别人给什么都喝,就不怕他给你的是穿肠毒药?”

看清那张昳丽倨傲的脸庞,阿姣惊得眼睛一下睁大,“!”

裴衔?他怎么在船上?!

不过一瞬间,少年就已经来到她跟前,捏住她的下巴,剑眉紧皱着,“喝下去了?”

迫使仰起头的那一刻,少女无意识咽了下,裴衔便亲眼看着她含在嘴里的那一口茶水咕咚一声下肚。

“……”

“……”

他的眼神好像是在骂她,又好像是在嫌弃,阿姣水盈盈的大眼睛无辜的眨了下,往后退一步把自己的下巴从他手中移出来,“……好像,就是茶。”

身后,郑云岭冲上来一把拉开裴衔,大掌抓住阿姣的手臂,下令,“来人,把这来路不明之人压下去关起来!”

说罢也不等裴衔反应,拽着阿姣就往船室内而去。

“等等!郑公子……”阿姣被郑云岭极大的力气扯得猝不及防,手腕生疼,被迫踉踉跄跄往船室走,她回头见船上闻声而来的侍卫小厮都冲着少年围上去,忙道,“我认得他,他是……”

一句话还未说,郑云岭已经一个猛拽把她薅进船室,“阿姣姑娘可有不适?”

“……”他这么一说,阿姣后知后觉感到一点点头晕目眩,还以为是方才惊慌所致,“我没事,郑公子,你先让人把他放了罢,他生起气来你们是要吃亏的。”

就冲裴衔那脾气定然不会手下留情,这郑云岭好歹是小表嫂的兄长,她不能让表嫂丢了面子难做人。

如此想着,她环顾了下四周,“小表嫂呢?”

郑云岭观察着她的反应,不着痕迹道,“她方才吃了几杯酒,一吹风便有些醉了,眼下正在小憩室休息,我带你去找她?”

阿姣的眼皮有一点点发沉,她觉得这忽然袭来的昏沉有点奇怪,警惕的拂开离她有些近的郑云岭,下意识想要寻找一个安全的可靠存在,“……不必了,我去找谷雨,找裴衔。”

她强打起精神扶着桌沿起身,嘴里一声声唤着谷雨,迫切的想摆脱身后无声盯看着她的郑云岭,跌跌撞撞朝船室房门而去,却被走上前的婢女扶住。

阿姣企图挣脱,手脚却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你们放开,别缠着我……”

郑云岭重新倒了一杯酒,让侍婢给阿姣灌下,问侍女们,“宁姑娘和那什么谷雨可置弄妥当了?”

“回公子,都关在憩室正睡着,花船也在开回江上。”

少女一杯酒喝下去,意识渐渐昏沉,白净的小脸泛起诱人的红晕,郑云岭满意地捏了捏她的脸颊,轻拍两下,“果然还是乖一点才讨人喜。”

阿宁也不想想,宋家就这么一个心肝女儿,要嫁也是嫁给京州的世贵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怎么可能让她嫁到琅州来。

把肉吃到嘴里,咽进腹中才是最保险最快捷的方式,宋家再怎么恨他,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又能奈他何?

“把她送到我房里,我去看看外面那小子。”

这会儿外面似乎没有动静了,郑云岭推开门前心想,那少年似乎已经猜到他的心思,不如丢进江里喂鱼,也免得日后生出是非妨碍了他——

作者有话说:姨妈痛,今天短小一点

第55章 呜咽 严实裹紧

他的手指还没碰到门板, 砰的一声就被人一脚踹开。

郑云岭尚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便被人蛮横的单手拎住衣襟,沾着血的匕刃冰冷抵在他喉间, 少年俊美昳丽的眉眼透着股狠厉阴冷之色, 郑云岭忙道, “你有话好好说,我给你赔礼道歉, 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裴衔似笑非笑扯了扯唇角, “赔礼道歉, 你瞧我像是那般好说话的人么?”

若他武艺逊色些,怕是要被他那些家仆打个半死丢下船, 无声无息消失在这茫茫江面之下。

这姓郑的这时候竟还与他说什么赔礼道歉,当他裴衔是个大善人一点不记仇不成。

船室不比外面的昏暗朦胧, 明亮的灯光下, 少年那张扬桀骜的气质难以忽略, 不是他想象中的寻常侍卫。

看清的第一眼,郑云岭立马警铃大作,紧张的咽了下口水,“不知……公子是哪位人物?”

他很确定越山城中从未出现过这张面孔,但近日能值得引起注意的唯有京州宋家母女,这小子不会也是打京州来的罢?

裴衔剑眉微挑, “我?”

他轻嗤一声, 将人松开。

郑云岭见少年慢条斯理把匕首擦净收入鞘中, 高悬的心顿时放下来不少, 正想缓和两句打听打听,不想对方抡起一拳就朝他脸上打来。

青年郎君被这一拳打得眼冒金星,一个踉跄重重倒向地面 , 血腥气从口腔中弥漫开来,随即一双黑靴不疾不徐踩在他的头上。

少年居高临下看着他,语气傲慢而轻蔑,“凭你,也配知晓我的姓名?”

他手肘散漫的搭在膝盖上,“她人呢?”

郑云岭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嘴边的肉也飞走,汹涌的杀意在心底疯涨,他咬紧牙关,“……我家表妹刚带宋姑娘回房,公子和宋姑娘相识,想必也是京州贵人,今夜是郑某人有错在先,不知公子乔装打扮上船是所为何事?”

裴衔只听到了前面那一句,收腿踢了下他,命令,“带路。”

“……”那不行。

宋姑娘刚被灌下酒,若被此人发觉他对宋姑娘意图不轨,宋家定然不会轻易罢休,他得先想法子把自己摘出去。

郑云岭大脑飞速运转着,忍着脸上的剧痛,起身,“宋姑娘衣衫溅上了茶渍,这会儿正在更衣,还请公子且等片刻。”

他禅了禅凌乱的衣袍,顶着一张淤青的脸风度翩翩的伸手示意,“公子请坐。”

裴衔将他上下打量一眼,玩味的嗤笑了下,慢条斯理掀袍落座。

刚坐下,就见郑云岭提壶倒了两杯酒,一杯递向他,“方才是郑某人过于鲁莽,这一杯酒是郑某人向公子赔罪。”

裴衔先轻瞥一眼那酒壶,骨节分明的长指捏着酒杯转了转,随后看向郑云岭,将酒杯递到他面前,“这杯酒不合我的胃口,你来喝。”

“……”郑云岭手中的酒杯骤然捏紧,不动声色道,“这酒是我郑家酒庄的百年招牌,曾有幸被宫中贵人品尝过一次,不如公子先小酌一口试试?”

“宫中贵人尝过啊……”裴衔似笑非笑,“那你们郑家的酒送去时,也是用阴阳酒壶装得吗?”

郑云岭心口猛地一跳,险险没有稳住神色,这酒壶极少能被一眼识出,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历?

“公子看错了,这不过是花船上一个寻常的酒壶罢了,公子如若不信大可亲眼去看看,几盏酒壶都是一模一样的。”

酒杯被少年放在他面前,杯底落下时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他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那你喝给我看。”

郑云岭一咬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盏被重重放回桌面,他咬着牙,“公子该满意了吧?”

裴衔不语,只示意着他面前原先那一杯,这一次郑云岭毫不犹豫的喝下自己的杯中酒。

“我的诚意如何,公子该亲眼看到了,这酒壶不过是寻常普通的一盏酒壶罢了。”

他说着,将重新倒满的酒杯放到少年面前,“公子,我已喝了两杯,还望公子看到宋姑娘和我家表妹的面子上,收下郑某人这番歉意。”

裴衔漫不经心瞥一眼杯中清亮的酒液,而后抬眼看着郑云岭似乎因为酒烈而渐渐浮上热意的脸,捏起酒盏举起,一饮而尽。

少年将杯口倒扣在桌上,而后便利落起身离去,显然是不耐烦再和他待在一处,郑云岭当即示意怯怯藏在屏风后的侍女,眼底隐隐透出血丝,“去,把他带去宋姑娘那里。”

一个小婢女被推出来,不敢多言,匆匆领命而去,而后郑云岭狠狠盯着房门处,当真是便宜了那小子。

随即他不再压抑,随手拽过一个侍女,下一瞬,衣帛撕裂的声音响起。

江面上水波缓缓流动,躺下时,船被水流推动着摇晃的感觉格外明显。

静谧的房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烛光,香薰铜炉里有淡淡雾气飘散,床帏散散垂落,光影朦胧间只能隐约看清松软的床褥里似乎有一抹白皙。

细微的开门声响起,随后一丝凉风涌入。

“公子,宋姑娘便歇在这间房里。”

婢女小心地将房门推开一半,朦胧的光亮透过门缝斜斜打在高挑少年的身上,房内没有半点声响,似乎只亮了一盏灯,并未有人在。

裴衔剑眉轻蹙着瞥一眼婢女,而后迈入房中。

下一刻,房门便被砰的一下关上,他反应极快去拉门,却听到铜锁落下,而后便是婢女急切小跑离去的脚步声。

裴衔眉眼骤然升起一抹冰冷刺骨的阴戾,那姓郑的居然还敢算计他。

他后退一步,利落地抬脚欲要踹门,便听见一道细微含糊的呜咽声。

阿姣像是被恶鬼压身一般,意识沉沉浮浮挣扎着,却能感觉到小腹里有一团灼热的烈火,她如同熊熊火炉上的一枚鲜果,被火焰灼烤着溢出汁水,备受煎熬的身躯靠着本能翻来覆去,却怎么也不得其解。

方才那一丝凉风出现又飞速消失,她委屈不满地呜咽着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床帐被长指轻轻挑开,一抹阴影缓缓笼罩住床榻上清瘦的少女,她那双明眸紧闭着,额间覆着密密薄汗,碎发贴在脸上,白净的小脸红得极不正常。

光影朦胧昏暗的空间里,浅淡的熏香弥漫,少女身上的衣衫被滚得松松垮垮,凌乱的裙裳下露出小半截纤细修长的小腿,雪白优美的肩颈在模糊不清的光线下显得单薄又脆弱。

无声幽暗的目光下,少女似乎感受到什么,清瘦的肩头颤动了下,将自己蜷缩得更紧了。

一股热燥之气突然涌上来,裴衔喉结滑动,理智的拽过床尾的薄毯把人严严实实裹紧。

他坐到床边克制着让自己冷静下来,阿姣这般模样定然和那姓郑的逃不了干系,他那么想让他喝下那杯酒,八成是发现自己计划不成,便欲反过来算计他和阿姣,自己好在浑水里脱身。

不知何处飘来一缕风,香薰铜炉那缓缓上飘的香雾被一下吹散,淡淡香气扑向床榻,袅袅雾气下,少年鼻梁上那一点浅痣无声蛊人。

房门上了锁,这花船不知何时才能到岸边……裴衔侧目望向意识昏沉未醒的阿姣,他那杯酒并没咽下去,她所中的药效似乎也没那么强烈,应该能撑到回白家罢?

正想着,原先那股燥热火气在冷静之下不但没有消散,反而存在感愈发强烈。

裴衔剑眉紧蹙着,长指迟疑的探向自己的唇角,那杯酒他一出去就吐掉了,怎么还感觉不对劲——

作者有话说:大家中秋节快乐~~[红心]

第56章 破皮 吐出舌尖

薄毯紧紧裹在身上, 浑身的热气无处宣泄,连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阿姣备感煎熬, 像是被人残忍地扔进了蒸笼里, 她无助的呜咽着, 胡乱挣扎企图让自己透一口气。

奈何手脚发软没有半点力气,她竭尽全力的挣扎不过是轻微的几下, 紧闭的眸眼轻颤着, 泪水无声划过眼尾。

裴衔在昏暗的房间里环视一圈, 目光落到飘至半空后缓缓消散在空气中到的香雾上,眼底隐隐浮现出凶戾杀意。

透气的小窗子被推开, 香薰铜炉落到江河里,瞬间沉入水底。

裴衔回到床榻边, 看到阿姣不断滑落的眼泪, 克制着忍下逐渐燃旺的燥热, 俯身轻轻替少女擦拭掉眼泪。

怎么这么爱哭。

馥郁沉贵的木香靠近,那淡淡的熟悉的沉香莫名令人安心,阿姣喉间隐隐溢出一丝委屈的哭腔,如同一只可怜兮兮的漂亮小猫,察觉到他的方向便下意识追上来。

注意到少女无意识亲昵依赖的举动,裴衔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 灼热的火气渐渐汇聚, 心神隐隐有一丝不稳。

他想要得到她, 把人牢牢拴在手里, 是他这些日子愈发在意的执念。

但在此时趁人之危,她将来对他是什么态度也显而易见。

裴衔迫使自己要拉开距离,收手之际, 指腹却不经意从那双柔软的唇上蹭过,滚烫的热息喷洒在手上,他指尖一顿,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眸渐渐幽暗下来。

骨节分明的长指落在少女的唇上,阴影俯下顷落,一吻落在阿姣的唇上,带着几许凉意。

唇齿被轻易启开,少年照旧莽撞又蛮横的攻城略池,舌尖吮得有些疼,可在身体里四处游走无处宣泄的燥热似乎找到了宣泄之处,阿姣紧绷的身子微颤着,被逼着仰起细白修长的脖颈。

莹润的耳垂被舔舐着啃咬,一枚枚炙热的湿吻在颈侧烙下,时不时轻咬泛起细微疼意,连指尖都酥麻发软。

少女骨架清瘦,锁骨处的肌肤白皙细腻,隐隐透出几分浅粉,突出的锁骨颇有几分脆弱之感,裴衔犬齿轻磨了下,报复性的咬住那一小片皮肉。

“……疼。”

骤然的一下刺疼使得阿姣意识逐渐苏醒,却感觉有人将她紧紧包裹住,唇角似乎落下一个轻吻。

游荡的意识渐渐回笼,她极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听到耳边有个熟悉的嗓音不满地低喃,“怎么身上那么香。”

香到恨不得咬下她一口皮肉来。

大概是姓郑的不敢下手太狠,熏香和酒里的东西被发现得早,裴衔克制平复着也能勉强压下涟漪,把怀里的少女重新裹严实,他又恶狠狠夺了一个吻。

“别以为这次就这么轻易逃过,等你醒来,再和你好好算这笔账。”

船室内,暧昧低喘声毫不遮掩,众人沉默回避,却见一个家仆面色惊恐而来。

“公子不好了!”

郑云岭尚未尽兴,被拍门声打断后不悦极了,听家仆说那少年踹破了房门,立马披上衣衫打开门,“他怎么能逃出来?”

那宋姑娘模样不差,同为男人,又有酒又有熏香相助,就算剂量没敢放多,他也不信那小子顶着双重药效还能把持得住。

“那宋姑娘呢,让人进去看了没有,是不是事成了?”

“那公子把宋姑娘抱着一起走的,看样子是去寻表姑娘了。”家仆说着,小心翼翼地补充,“宋姑娘似乎还没醒,但那公子衣衫完好,看着不像是……”

郑云岭闻言一颗心猛地沉下来,满脑子想着绝不能让他们上岸,“把船停下,拿上家伙把他们杀了推进河里!”

一步错步步错,这两人都是京州来的,他们若是活下来,他和郑家唯有死路一条。

这一刻,郑云岭连赵宁也记恨在心。

她想牵线也就罢了,居然不把事情处理好,信里说着是个没什么架子极好拿捏的小丫头,却给他引来这么大的灾祸。

谷雨被掐醒时人还有点迷糊,但看到灯光下那张俊美桀骜的脸,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裴……裴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外面有纷乱的脚步声在靠近,裴衔猜测到是那姓郑的带人追来了,言简意赅把眼下的状况给谷雨大概讲一遍。

“等会儿你便从里面拴好房门,守好你家姑娘,没有我的允肯决不许给任何人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