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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 71 章 第二更

过了两天, 顾溪再次给徐家屯公社打电话。

电话那里头传来徐愿生的声音,她说:“大姐,我想好了, 我要去你那里,要麻烦你一段时间。”

顾溪很意外, 意外过后就是惊喜。

虽然不知道徐愿生怎么想开的, 但她愿过来就行, 反正先避开这桩婚事, 至于以后的事,那就等以后再说吧。

顾溪欢喜地问:“你什么时候过来?”

“再过几天吧。”徐愿生在心里算了算自己要做的事所花费的时间, 嘴里说, “我还有些事要忙, 收拾行李, 也要安排裁缝的工作, 还要和大家告别, 不能就这么走了。”

顾溪听后, 有些担心,“不能明天就走吗?万一徐家那些人知道会拦着你的。”

虽然徐愿生从小就很机灵,可说到底, 她也只是个女孩子, 要是和整个徐家的男人扛上,只怕扛不住, 万一被他们关起来, 或者故意弄断她的腿,让她走不了。

顾溪见过太多人心黑暗,不啻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人心。

毕竟那可是八百块的彩礼,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为了这笔彩礼,他们会做出什么实在难以预料。

在她的设想里,是让徐愿生私底下去找大队长开介绍信,拿到介绍信就直接离开,别和徐家人对上,她一个年轻姑娘容易吃亏。

幸好田巧莲是大队长的媳妇,去找大队长开介绍信时,不用担心大队长会大嘴巴告诉徐家人,等徐愿生走了,徐家人发现后也没办法。

徐愿生目光微闪,说道:“大姐,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她脸上露出笑容,“大姐,我比你更懂他们。”

她好歹也在徐家待了十八年,怎么不懂那些人会做出什么恶心的事?

至对亲情的孺慕?

那是完全没有的,可能是她生性凉薄吧,除了大姐和小妹,她对整个徐家人都没啥感情,对不将她们当人看的父母更没什么亲情,最多就是同情那些出生在徐家的堂姐堂妹们。

不过堂姐堂妹们比她们姐妹几个好多了,至少她们的妈不像何桂花那样,重男轻女到作贱女儿。

她们的妈还会愿意庇护她们,在她们结婚时,也会考虑一下男方的情况,愿意为她们争取一下,而不是只看彩礼就嫁过去。

顾溪决定相信她,转而道:“还有,我不放心怀生,不如你将怀生也一起带过来吧。”

她担心徐愿生走了,徐家人恼羞成怒,会迁怒到徐怀生身上。徐怀生不像徐愿生那么有主见,年纪又小,留在家里还不知道会被怎么糟践。

反正一个和两个没啥区别,要不然两个妹妹一起过来算了。

徐怀生今年十四岁,可以来部队上初中,不过她可能得提前补课才行。

徐愿生想到自己要做的事,确实不太忍心留下徐怀生,小声地道:“会不会很麻烦?”

顾溪说:“麻烦什么?我是你们的大姐,照顾你们是应该的。”

徐愿生想说她们没有血缘关系,她们也不是她的责任,可喉咙却哽咽得厉害,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可能又哭了。

她抽了抽鼻子,压着声音说:“那我带怀生过去。”

“我这边啥都有,你们只要带些换洗的衣服过来,其他的不用带,衣服也不用带太多,我这边有不少布,到时候再做。”顾溪又问,“钱够不够?不够先找田表姨借,等你们到了,我再寄过去还给她……”

“还有部队的地址你记住了吧?你们先坐车到县城,在县城转车到市里,再去火车站买票上车,先看看火车的出发时间,要是时间赶不及,就提前一天到市里,在招待所住一晚,别省钱,也别委屈自己,我这里有钱……”

听着电话那头的絮叨,徐愿生抹了把脸,将脸上的泪水抹去后,说道:“大姐,你不用担心,我有钱的。”

这些年,她在老裁缝那帮忙,年初又顶了老裁缝的班,再加上私底下接活,她其实有一些存款。她不像那些乡下女娃那么傻,手里有点钱都被父母掏走补贴家用,她的钱都是死死地抓在自己手里,就算被爸妈骂她赔钱货,她也没拿出来。

顾溪叮嘱一阵,最后道:“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去问田表姨,她以前去过京市,她对外头还是知道一些的。”

怕她们没出过远门,啥都不懂,难免要操心一些。

姐妹俩又说了几句话,因电话费贵,很快就挂断了。

打完电话,徐愿生深吸口气,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打气,然后去公社的供销社买了些糖和点心,去找村里退休的老裁缝。

老裁缝没有家人,听说年轻时娶过妻,和妻子生了三个孩子,后来因为战争,妻子死在炮火中,两个孩子参军战死,一个孩子病死,最后成为孤家寡人一个,也幸好还有门做衣服的手艺,勉强能养活自己。

可以说,老裁缝也算是烈士家属,在村里颇受敬重。

徐愿生从小就喜欢看别人做衣服,针线活做得非常好,六七岁时就死皮赖脸地去老裁缝那里帮他打下手,给他干活。大概老裁缝看她可怜,会给她一些吃食作报酬,她会拿这些回去和大姐、小妹妹偷偷分着吃,垫一垫饥饿的肚子。

等她十岁时,正式成为老裁缝的徒弟,跟着老裁缝学做衣服,直到今年初老裁缝大病一场,她顶了老裁缝的班,成为村里的裁缝。

徐愿生来到老裁缝家,是两间泥土房,一间住人,一间作为厨房和放杂物的地方,非常简陋。

进门就听到老裁缝的咳嗽声,自从天气转冷后,老裁缝又病了一场。

她忙进去,将带来的东西放到桌上,给屋里的老裁缝倒水,发现热水瓶里都没水了,转去灶房生火烧水。

老裁缝见她突然过来,有些疑惑,“你咋来了?”

徐愿生说:“过来看看您,您还没吃饭吗?”

然后又麻利地给老裁缝做杂粮粥,并摸出一个鸡蛋,给他做个水蒸蛋,切了些咸菜,然后将做好的饭端过来,放到他面前。

老裁缝一边吃一边说:“说吧,有啥事?”

徐t?愿生坐在他对面,说道:“七叔公,我要离开了,去部队找我大姐。”

徐家在这边是大姓,出门遇到的都是姓徐的,老裁缝也姓徐,按照辈份,徐愿生这一辈的人要叫他叔公,虽然没啥血缘关系,但也是同一个宗族的人。

老裁缝只是一愣,然后说:“去找顾溪啊?”

“是的。”徐愿生并不瞒他,“您也知道,我爸妈要将我嫁给县城的傻子,我不乐意,怀生将这事写信告诉我大姐,大姐让我去她那边避一避。”

“那就去吧。”老裁缝赞同道,“顾溪是个念旧情的,这些年一直惦记着你们姐妹俩,你们留在这里,她也不放心。”

他还记得,当年为了让他收下徐愿生这徒弟,顾溪私底下没少给他干活,挑水、砍柴、洗衣做饭、在他生病时进山给他找草药……

后来她跟着冯敏离开,仍是惦记着两个妹妹,寄钱过来供她们读书。

村里人说起她,大多都觉得她是个好的,有情有义。

至于徐家埋怨她是白眼狼,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他们、给他们寄钱寄东西,大伙儿听听就算了,哪会放在心上。

就他们那重男轻女的德行,顾溪会挂念他们就怪了,何况顾溪也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他们居然还有脸抱怨?

当然也有脑子不正常的,说徐家好歹养她一场,她不孝顺什么的,不过说了也没用。

反正顾溪又不回来,他们说什么都影响不到她。

徐愿生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还要麻烦七叔公您重新挑选个裁缝。您的眼光好,会看人,一定能挑个将您当爹一样伺候的人,要是不伺候您的,您千万别要,别委屈自己。”

当年被老裁缝收下时,她说过会给老裁缝养老。

然而发生这种事,她却不得不离开,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老裁缝道:“还用你说?想和我学做衣服的人多得是,没了你,我还可以再选其他人,这裁缝的位置大把人盯着。”

徐愿生又道:“等我到那边安顿好,找着工作,我每个月会寄些钱回来给田表姨,让她给你买粮食,不会饿着你的。”

“行啦。”老裁缝不耐烦地打断她,“不用你寄钱,你自己多存点钱当嫁妆,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到了那边,让你姐给你介绍个好的对象,以后就别回来了。”想到什么,他又问,“你有啥安排?你爸妈他们要是知道你去部队,一定会阻止你。”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变得严肃。

徐愿生道:“放心吧,我有办法,他们到时候没时间阻止。”

“真的?”

“真的啦,您还不相信我吗?”

等老裁缝吃完饭,徐愿生将碗筷洗了,给他收拾了屋子,然后方才离开。

回到家,天色已经彻底地黑下来。

乡下没什么娱乐,天黑后大伙基本都是早早上床睡觉,以免浪费油灯。

徐怀生还没睡,一直在等她,见她回来,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小声地问:“二姐,你咋这么晚回来?”

徐愿生说:“去七叔公那里看看他,和他说说话。”

徐愿生去灶房打了热水擦身体,洗干净脚,然后换了衣服,钻进被窝里,将妹妹暖呼呼的身子搂在怀里,姐妹俩躲在被窝里说悄悄话。

“怀生,我和大姐商量好了,我带你去部队找她。”

徐怀生差点就尖叫起来,到底还记得父母就在隔壁,万一被他们听到可不好。

她握紧拳头,激动得满脸通红,“真、真的吗?你要带我一起去找大姐?”

“是的,我要离开,留你在这里不放心。”

徐怀生激动过后,又有些迟疑:“算了吧,你自己过去,我年纪还小,爸妈总不能也盯上我的婚事吧?”

其实她也怕给大姐添麻烦,心里是希望大姐过得好的。

二姐是被逼嫁,去大姐那里避一避,但她并不需要,在她没长大之前,家里人只会忽略她,不会算计她的婚事。

他们总不能在她十四岁就丧心病狂地将她嫁出去换彩礼吧?

徐愿生道:“行了,你别多说,咱们过些天就走。这段时间,你和以往一样就行,别透露出去让人知道,谁都不许说,知道吗?”

徐怀生虽然仍是犹豫,但她很听姐姐的话,点了点头。

她肯定不会和人说的,万一透露出风声,爸妈将二姐锁在家里,或者狠心地打断二姐的腿,不让她走怎么办?

她记得三叔公家有个堂姐,就是被家里人打断腿关着,直到出嫁才放出来。

**

周末,傻子的家人果然来了徐家。

来的不仅有傻子的父母,还有他们的亲戚,以及媒人,带了不少东西上门,有猪肉、有白糖糕点、有一篮子的鸡蛋,还有香烟。

徐家人几乎都看直了眼。

这些东西得多少钱啊?徐愿生还没嫁过去呢,他们就这么舍得花钱,等徐愿生嫁到县城,是不是能往娘家带的东西更多?

一时间,徐家所有人都很坚定,一定要将徐愿生嫁过去,以后让她帮衬娘家。

至于徐愿生不愿意?

就算她嫁了人,那也是徐家的女儿,她敢不愿意,他们就到县城闹,到她工作的单位闹,看她敢不敢不帮娘家。

傻子的父母可是说了,等徐愿生嫁过去,还会给她找份城里的工作,有工作的人肯定会怕被人闹到单位,到时候还不是任他们拿捏。

徐家人热情地招待上门的客人。

就在彼此宾主尽欢之时,徐愿生跑出来,强烈地表示她绝对不嫁。

徐大贵很生气,见她居然在傻子家人面前闹腾,一点也不听话,直接一个巴掌打过来,将她打飞在地,一脸凶神恶煞。

徐家院门开着,得知傻子家的人今天过来提亲,左右邻居都特地过来凑热闹,还有路过的知青。

看到徐大贵打人,他们都吓了一跳,等看到徐愿生那张瞬间肿起来的脸,嘴角都被打破,看徐大贵的眼神不免带着责备,十分同情徐愿生。

徐愿生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哭着跑出去。

徐怀生也一边哭,一边去追她姐,最后姐妹俩去了村里的医务室。

这一路上,姐妹俩遇到不少人,看到徐愿生的脸时,都吓了一跳,等得知今天傻子家的人过来提亲,因为她不想嫁,被徐大贵打的,都十分同情。

这徐家人真是要钱要疯了,居然逼着女儿嫁给一个傻子。

虽然八百块彩礼挺让人眼热的,可也有很多正常人觉得让徐愿生一个好好的姑娘嫁给傻子,难免不忍心。

徐愿生顶着这张高高肿起的脸在村里走了一圈,得到不少同情。

路过知青点时,被几个女知青叫住。

因为徐愿生是村里的裁缝,做的衣服好看,给这些知青们做过衣服,也算是和她们熟悉了。

知青们这段时间都听说徐愿生被逼嫁傻子的事,这会儿看到她的脸,得知是被徐大贵打的,气愤不已,纷纷给她支招。

“现在是新社会了,不流行父母包办婚姻,你可以去妇联告他们。”

“对,妇联一定会管的。”

徐愿生一脸犹豫,“他们到底是我的家人……”

“哎哟,他们都要将你卖给傻子,你还念什么家人?而且你要是放纵他们,谁知道他们以后会不会将你妹妹也卖了?”

徐愿生脸色大变,赶紧抱住旁边的妹妹:“这不行!我不能让怀生也被卖掉!”

“那就是了,为了你们姐妹俩的将来,一定要告他们!”

“对的,我支持你去妇联告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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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 72 章 第一更

徐愿生一脸犹豫, 最终仍是没能下定决心。

她感谢这些关心她的知青,咬了咬唇,说道:“他们到底是我的家人, 我真的不能这么做……不过谢谢你们,我想找别的办法, 看看能不能说服他们。”

知青们听她这么说, 不免叹息, 倒也不意外。

乡下人很多没什么文化, 思想保守落后,甚至很多都是愚孝的, 觉得天底下无不是父母, 父母就是天, 作子女的很少敢忤逆反抗长辈, 更何况是直接去告父母。

这事还是太勉强她了。

只是, 她们仍是不忍心, 实在不愿意看到好好的姑娘被逼着嫁给一个傻子。

这里的几个女知青都曾受过徐愿生的帮助。

知青下乡, 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很少能和当地人和睦相处,城里人与农村人之间的代沟很大, 生活方式不同, 当初她们插队到乡下,真的什么都不适应, 干不了活, 甚至还被村里某些不怀好意的男青年骚扰,被吓得不行。

是t?徐愿生看到后,抄起扫帚就将那些人打了一顿,并将之捅到大队长那里。

大队长对这事非常重视, 将那些骚扰女知青的男人抓了典型,狠狠地批评一顿,并罚去掏粪池,总算将这股歪风打下来,终于没人敢再犯,村里的人和那些知青们的相处也变得和睦一些。

徐愿生虽然跟着老裁缝学做衣服,但在没什么衣服要做时,也会跟着下地挣工分,干活很勤快,让人完全讨厌不起来。

在她们干不了活时,若是她看到,还会帮衬一下。

她还教她们怎么干农活,丝毫不嫌弃她们娇气,不会骂她们矫情,干点农活就磨出水泡,甚至给她们找一些草药敷在手上,清清凉凉的,十分舒服。

这些都是乡下人的生活技巧,也只有乡下人懂得,她都不吝啬教她们。

可以说,知青点里的女知青大多数和徐愿生的交情很好,甚至为了帮衬她,去找她做衣服,没想到徐愿生做出来的衣服样式很好看,在符合大环境的基础上,总会有一些小创意,能让衣服看着格外的合衬。

“徐愿生,你别怕。”知青点的大姐安慰她,“不管是他们不顾你的意愿逼你嫁给傻子,还是你爸打你,这些都是不对的,你可以告到妇联。”

“你先考虑一下,要是考虑清楚了,和我们说,我们陪你一起去告他们。”

“是啊,你别怕,咱们都会帮你。”

“……”

徐愿生的眼眶泛红,眼泪终于流出来,呜咽道:“谢谢,谢谢你们!”

最终她表示这事会好好考虑的,然后带着妹妹离开知青点。

知青们目送姐妹俩离开,不禁叹气。

这里的知青有些下乡好几年,哪里不知道徐家的情况,也知道徐愿生的父母有多重男轻女,不将女儿当人看。

徐愿生姐妹俩就像是歹竹出好笋,在那样的家庭,居然还能养出这两个纯朴又善良、乐于助人的好姑娘。

可惜那对父母不懂珍惜。

徐愿生说她会想办法,但她们觉得,除了告到妇联外,根本毫无办法。

**

徐愿生带着妹妹离开知青点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大队长家。

现在是农闲,地里没什么活,大队长夫妻俩今天都在家里干些杂事,还有徐家的一些人也在,坐在火堆前烤火。

当看到徐愿生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嘴角还被打破了,青紫一片,惨兮兮的过来时,田巧莲差点没气坏。

她怒骂道:“你爸居然打你?他这是要干啥?”

这得多大的劲儿啊?居然打成这样。

徐愿生看到她,眼泪不禁落下来,扑到田巧莲怀里哭。

徐怀生也跟着哭起来。

虽然来之前,二姐让她看到大队长他们就使劲儿地哭,什么都不要说,但她其实很害怕,看到二姐被爸爸打成这样,心里难受又怨恨。

姐妹俩哭得惨兮兮的,哭得大队长头都疼了,心里暗骂徐大贵夫妻真不是人,难道女儿就不是自己的孩子了吗?

田巧莲将姐妹俩带到屋子里,打了盆热水给她们擦脸。

徐愿生擦干眼泪,红着眼睛说:“田姨,我们今儿过来,是想找你们帮个忙,能不能让大队长给我和怀生开两份介绍信,我们想去部队找我大姐。”

“啥?”田巧莲吃惊道,“去部队找溪溪?”

心里却是一动,如果姐妹俩去了部队,徐家人就没办法逼徐愿生嫁给傻子,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她也见不得好好的姑娘被家里人“卖”给傻子,磋砣后半辈子。

徐愿生道:“前几天,我大姐不是打电话回来吗?当时她就是想叫我和怀生去部队的,她不希望我嫁给傻子。只是我觉得,爸妈或许不会真的为了彩礼将我嫁过去,而且我们和大姐到底没有血缘关系,我们并不想去打扰她……”

说到这里,她哽咽出声,眼泪默默地流出来。

田巧莲看得十分揪心,忍不住叹气。

孩子对父母总是抱有幻想,觉得他们不一定真的会为了彩礼将她嫁给傻子,哪知道最后还是让她失望了。

这得多伤心啊?怪不得终于下定决心,要去部队找顾溪。

不过徐愿生的顾虑也是对的,顾溪不是徐家的孩子,没有责任照顾这两个妹妹,她愿意出钱供两个妹妹读书,是她有情有义,这不代表徐愿生她们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付出。

也因此,这些天徐愿生绝口不和人提这事。

“……可是,今天傻子的家人过来提亲,听说我爸已经收了他们给的彩礼,我不嫁也得嫁,要是我不肯嫁,他们肯定会打断我的腿,将我锁在家里,直到我出嫁为止。”徐愿生一脸苦涩道,“我也没办法了,只好先去大姐那边避一避。”

田巧莲道:“你这么想也好,是该去的。”

说着她直接起身,到门口将大队长叫过来。

大队长走进来,得知让他给徐愿生姐妹俩开介绍信,她们要去部队找顾溪时,同样十分吃惊。

田巧莲一脸严肃地道:“你赶紧给她们开介绍信……这事你千万别告诉她们家的人,谁都不准告诉,明天你让人偷偷送她们去县城坐车离开。”

只要徐愿生离开,这桩婚事不成,届时徐大贵只能将彩礼退还。

大队长听后,觉得这确实是个办法。

至于徐家人得知徐愿生跑了后会如何生气,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难不成他们还能跑去部队将人带回来?

他说道:“行,我马上给你们写介绍信。”

在大队长去写介绍信时,田巧莲给姐妹俩倒了杯温水,一边和她们说话,问顾溪那边是怎么说的。

她其实很好奇,不知道顾溪怎么会想要将两个妹妹带去部队的,先前都没听她说。

徐愿生抿了抿嘴,说道:“其实大姐将我叫去部队,还有一个原因。”

“啥原因?”田巧莲好奇地问。

徐怀生捧着水杯喝,一脸迷茫,难道二姐还有啥事没和她说?

徐愿生微微低头,看起来很不好意思:“我大姐说,她要在部队里给我找个对象,部队里没结婚的年轻人很多,只要我在那边结了婚,爸妈就不能再逼我,破坏军婚是犯法的……”

田巧莲一听,猛地拍大腿,“这个好,嫁军人比嫁傻子好!”

这年头的人对解放军十分崇拜,虽说当军嫂很辛苦,可是军人有工资和各种补贴,这不比在地里干活强吗?不比嫁给傻子强吗?

“溪溪那孩子说得对,要是有看上眼的,就在那边结婚吧。”田巧莲说,“这比你爸妈挑的好多了,你爸妈只会看彩礼,不会管你嫁的是谁,你千万别让他们给你找对象。”

徐愿生仍是一副羞涩的模样,没有开口,像是默认了她的话。

大队长将盖好章的介绍信拿过来,又听说顾溪要在部队给徐愿生介绍对象,不禁目瞪口呆。

“我表妹的儿子可是部队里的军官,听说已经是正团级,肯定认识不少适合的年轻人,给愿生找个对象轻而易举,这不比在这边找的强吗?”田巧莲说着,冷哼一声,“你且看着,以后有徐大贵他们后悔的一天,为了那么点彩礼钱将女儿嫁个傻子,能得到什么?”

徐愿生感谢大队长开的介绍信,对他们说:“大队长,田姨,我和怀生明天就走,我们要早点走,不然被他们发现,就走不成了。”她咬了咬唇,“等我们走后,我爸妈要是知道,肯定会来你们这里闹……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没什么!”田巧莲摆摆手,冷笑道,“他们要闹就尽管过来闹!正好他们逼你嫁傻子,还将你打成这样……”她看向徐愿生高高肿起,甚至开始发青的脸,“我还想去妇联告他们呢。”

突然,她想到什么,说道:“要不然,你们先去妇联告他们再走?”

届时妇联的人上门,徐大贵夫妻肯定会手忙脚乱,就算知道姐妹俩离开,也没空去追,挺好的。

徐愿生呆呆地看着她,仿佛吓住了。

田巧莲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怕啊,这次是你父母做得不对,就算你去妇联告他们,大家都会理解。”

徐愿生眼里的泪滚滚而下,然后抹了把脸,脸上露出坚定之色:“田姨,我知道了。”

**

徐愿生揣着两份介绍信,和徐怀生回了家。

回到家时,傻子的家人已经离开,只见屋子里徐大贵喝得醉醺醺的,何桂花一边收拾残局,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见姐妹俩回来,她眉头一t?竖就要开骂,不过等见到徐愿生那张红肿泛青的脸,骂声又噎住。

“你们两个死丫头?先前跑哪里去了?”何桂花骂道,“怀生,还不过来帮忙收拾?愿生,你回房休息,好好养脸,过几天我们带你去县城买些结婚的东西,庞家那边说了,给钱你买结婚用品,整整给了一百块呢……”

这一百块不包含在彩礼之中,是另外给的,可见庞家有多厚道大方。

这钱已经在她的口袋里,到时候随便给这死丫头买点东西充数就行,还能剩很多。

徐怀生乖乖地去帮忙。

徐愿生当作没听到,扭身回房,将介绍信藏好,然后去收拾行李。

第二天,徐愿生被打的脸看起来更加恐怖,触目心惊,看得人头皮发麻,都为她感觉到疼。

徐大贵到底打得多用力啊?

当她顶着这么一张脸出门,所有人看她的眼神越发的同情。

徐愿生带着这么一张脸去公社的妇联办公室,举报徐大贵夫妻。

她的脸就是最好的证据,不枉她当时激怒徐大贵,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所有人都是目击者。

当徐大贵夫妻被登门的妇联的人带走时,夫妻俩大惊失色,看向徐愿生的眼神凶狠得要吃人。

徐愿生像是被吓到,躲了起来。

直到家里没有人,徐愿生转身进了父母的房间。

一会儿后,她便出来了。

接着她带着妹妹提着行李,走小路去找大队长,坐大队的拖拉机离开,前往县城。

**

自从徐愿生答应来部队后,顾溪就开始忙起来。

她将灶房旁的房间腾出来,将里头的杂物挪到书房,去后勤那边定了一些家具。

后勤的速度很快,第二天就将她要的家具送过来,有床、柜子和架子。

家具有了,得给妹妹们准备生活用品。

现在天气冷了,还得给她们准备一些保暖物品。

正好前阵子她在叶凤花的帮忙下,在镇上的纺织厂买了一些瑕疵布囤着,可以拿去找镇上的裁缝做成床上四件套。

有现成的布,裁缝做得很快,第二天就能去取。

接着顾溪又找附近的老乡买了些棉花,送去镇上弹棉花的店里让人弹成两条棉被。

这边的物价,弹一条棉被二块八角,如果再加垫棉纱要多加五角。

因为顾溪能说一口熟练的本地方言,老乡们都给她优惠,不管买棉花还是弹棉被,价格都很便宜。

甚至她在老乡家顺便买了鸡鸭,给的价格比集市上还要便宜几角,还送了她一些他们自家晒的红薯干。

顾溪和于小月学了一个多月的方言,已经能流畅地讲当地话。

她去镇上的集市买东西时和他们说方言,很容易被当成是本地人。

果然,相同的语言是最容易融入当地的利器,学会方言后,顾溪在去买东西时,确实得到很多便利。

棉被弹好后,沈明峥陪顾溪去镇上的集市,帮忙将两条棉被拎回来,当看到她和弹棉花的师傅叽哩呱啦地用方言聊着,也被她震惊到。

先前听她说,她很有语言天赋时,还没什么感觉,得知她只是和于小月学了一个多月,就能熟练地掌握当地话,看到她和当地人交流起来毫无违和感,确实让人震撼。

回去的路上,沈明峥骑自行车,两条棉被绑在自行车的后面,顾溪坐在自行车前的横杠上。

沈明峥道:“溪溪真厉害,看来你的英语和俄语一定说得很好。”

“那当然!”顾溪坐在横杠上,整个人都靠在他怀里,很自信地说,“你要是不信,我说给你听。”

周围没有其他人在,她也不遮掩,读了一段以前在网络上看过的国外名著的英文版。

沈明峥上军校时更熟悉俄语,英语也行,但口音没她这么纯正。

听完她读的名著段落,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文章,但流畅的语句确实听起来很舒服。

他踩着自行车,低头蹭了蹭她的脸,能感觉到她最近因为两个妹妹的即将到来非常欢喜,就算忙着琐事,也会让她每天开开心心的——

作者有话说:更新了[让我康康]

第73章 第 73 章 第二更

如此忙碌几天, 终于将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

剩下的要看看有什么缺的,等两个妹妹过来后再带她们去供销社买,或者在市里买也行。

顾溪心里有了打算, 转头和沈明峥商量。

“算算时间,愿生她们应该要过来了, 我想去市里的火车站接她们。”她翻开记事本, 上头有写需要买的东西, “正好去市里买些颜料画笔, 看看书店有什么书,买几本回来……”

有些东西, 供销社是没有卖的, 只能去市里的百货大楼买才行。

乔慧那边的书都被她翻得差不多, 她现在想看其他的书, 正好去市里的书店看看, 要是没有, 去收废站看看也行, 淘点能看的书。

虽然徐愿生知道部队的地址,可以坐车过来,但顾溪更想去车站接她们。

对于顾溪来说, 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见过这两个妹妹, 上辈子死后,她最不放心的除了冯敏他们, 也有两个妹妹, 不知道她们后来怎么样。

沈明峥听后,说道:“你先打个电话回去,问问她们坐哪天的火车过来,确定时间再去接她们。”想了想, 他又说,“我明天去问问人,她们过来的那趟火车是多少点到站的。”

知道多少点到站,才好去接人。

虽然火车有时候会晚点,但也不会晚得太过分。

顾溪挑了个时间,往徐家屯公社打电话,找的是田巧莲。

田巧莲是大队长的媳妇,找她的话不会太引人注目,要是她直接打电话找两个妹妹,让她们过去接电话,村里的人听到广播,难免会让徐家人察觉到什么,她不想给两个妹妹带来麻烦。

电话拨过去后,顾溪等了约莫半个小时,田巧莲的电话拨过来。

顾溪也不啰嗦,直接问道:“田表姨,愿生和怀生最近怎么样?她们有说什么时候来部队吗?”

“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田巧连说道,“愿生和怀生昨天就走了,今天应该已经到市里坐火车过去了吧。”

顾溪双眼一亮,很是高兴,又问道:“田表姨,愿生她们还顺利吧?那边没什么事吧?”

她很担心有个什么意外,在两个妹妹没有顺利抵达部队之前,都无法安心。

“也算顺利。”田巧莲叹道,“其实前天县城傻子家里的人过来提亲,愿生不愿意,你爸当时打了愿生一巴掌,将她的脸都打伤了……”

“什么?他居然还打愿生?”

顾溪气得脸色发青,脑海里浮现那些小时候的画面,一股戾气从心底升起。

虽然她是养父母的第一个孩子,但并未得到两人的喜爱和重视,原因很可笑,因为她是女娃,不是徐大贵夫妻想要的儿子。

徐大贵是个很传统的大男人,性子急躁,不允许子女有一丝反抗,动辄打骂,直到听话为止,更何况是对他不喜欢的女娃、赔钱货,根本没拿她们当自己的孩子看待。

小时候,但凡她有一点做得不好,就是一个大巴掌呼过来;只要她有一点不听话,徐大贵若是看到,直接一脚朝她踹过来……

次数多了,就算她的年纪再小,也学会看人脸色,看父母的脸色,以免挨打。

在年幼的顾溪心里,徐大贵就像一座翻不去的大山,死死地压在她心头,让她恐惧,让她惊惶,让她活得战战兢兢,宛若最可怖的噩梦。

顾溪以为,两辈子过去,她其实早就忘记那些事。

然而当听到徐愿生挨打时,她才发现,原来有些事情,不管过去多久,都无法忘记,无法释怀。

就像根植在人生中的阴影,就算在烈日之下,也无法将它彻底驱除。

徐大贵要感谢当初她重生时远在京市,要是她重生时正好在徐家屯,她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当场拿起砍柴刀,将这个叫徐大贵的男人砍死,再将徐家其他恶心的男人也砍死,然后再自杀继续当阿飘。

当阿飘也好过活在一个恶心的世界里。

“……愿生离开前,去妇联那里告他们,妇联的主任当天就直接上门,将徐大贵夫妻带走了,愿生和怀生便趁机离开。”田巧莲道,“今天公安也过来了,听说是知青点的知青们去派出所告徐大贵对徐愿生t?人身伤害……”

顾溪听得有些恍惚。

因电话费贵,田巧莲没有说太多,最后道:“等过几天看看情况,到时候我再写信和你说啊。”

“好的,谢谢田表姨,又要麻烦您了。”顾溪赶紧说道。

“麻烦啥啊,我也是见不得好好的姑娘这么被人糟蹋。”田巧莲笑道,“以后有啥事就打电话给我,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能过得好,我心里也高兴。”

她不是那种见不得人过得好的,与之相反,曾经过得那么苦的小姑娘,现在脱离过去的苦难,她只会为她高兴。

顾溪鼻头发酸,不知道怎么感谢她才好。

虽然在徐家屯时的那些记忆都是又苦又痛,但她也曾经遇到过好的人,受到过一些帮助。

**

打完这通电话,顾溪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晚上沈明峥回来,看到她的模样,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问道:“怎么了?”

“他打愿生。”顾溪握着拳头,咬着牙根说,“他居然打愿生,将她的脸都打伤了……”

她看起来很愤怒,牙关紧咬,身体紧绷得厉害,像是一根拉紧的弦,下一刻就要崩裂开来。

沈明峥见状,将她搂到怀里,轻轻地拍抚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略一想,他就明白她嘴里的“他”应该是指徐大贵,或许和徐愿生不愿意嫁傻子有关,估计徐大贵生气打了她。

从顾溪的话里,他约莫能猜出徐愿生的性格,是个爱憎分明、勇于反抗的姑娘,不是那种会听从长辈不合理安排的愚孝之人。

顾溪难受得厉害,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眼睛微微闭着,又怒又恨地说:“他凭什么打愿生?他算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种不负责任的父母,仗着力气大,仗着是长辈,就欺凌弱小……”

“顾溪!”

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沈明峥打断了她的话。

当他看到她通红的眼眶,眼里冲天的憎恨、戾气和对这世间的厌恶时,终于明白,在徐家生活的那十五年对她的影响有多大,当初在公园遇到她时,她为什么会要崩溃了。

沈明峥心口漫上一种难以抑制的绞痛,怜惜她的遭遇,心疼她的过去,最终化作对她的满心怜爱与包容。

他的指腹轻抚她泛红的眼尾,温和地说:“溪溪,都过去了,你已经离开徐家屯,你不是徐家的女儿,你是顾溪,以后没有人能主宰你的人生,没有人能再欺负你。”他吻了吻她的眼角,“还有,我会陪着你。”

顾溪看着他,强忍的泪掉落下来。

当被他用手指拭去泪水时,她扭开脸,哽咽地说:“你别看我,我现在很丑。”

她不想在他面前哭的,就像他说的那样,都已经过去了,她现在是顾溪,不是徐溪,以后没人能再欺负她,左右她的人生。

她不应该再沉溺于过去的黑暗痛苦,放任自己的情绪,这是一种软弱的表现。

在他面前,她不应该表现得太软弱。

“不丑,我家溪溪是最漂亮的姑娘。”沈明峥脸上露出笑容,将她的脸板回来,温柔地亲她。

顾溪抿了抿嘴,伸手搂住他。

沈明峥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抚她的背,说道:“我问过人了,二妹她们从那边过来,要坐三天的火车,如果火车没有误点,大概下午两点到站。”

顾溪算了算,如果两个妹妹是今天上火车,那么后天中午应该就能到。

“那我后天早上跟车去市里,我去市里接她。”她说道,“下午没有车回部队,我和她们先在招待所住一晚,大后天再坐部队的车回来。”

沈明峥问:“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接她们?”

顾溪问:“你那天休息?”大后天可不是休息日。

“可以请假。”看到她刚才情绪失控,他有些不放心,怕她看到两个妹妹时,又想起小时候那些不好的事,心里难受。

顾溪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她并不想让他为了这事特地去请假,没必要。

**

顾溪决定大后天去市里接人,便去找乔慧,问她有没有什么东西要买,她从市里给她带回来。

“你要去市里?做什么?”乔慧好奇地问。

顾溪沉默了下,说道:“我有两个妹妹要来部队,我去市里接她们。”

乔慧惊讶,“两个妹妹?是亲生的吗?”

她知道二旅的顾团长是顾溪的亲哥,但顾溪家里的情况,却是不知道的,顾溪很少会和人提她家的事。

顾溪摇头,“不是亲生的。”顿了下,她又说,“不过对我来说,她们就像是亲妹妹一样。”

察觉到她不想多说,乔慧体贴地没问,说道:“我没什么东西要买的,不然你给我带瓶雪花膏吧,我的雪花膏用完了。”

然后又抱怨这边冬天的天气太干躁,不像她以前住的地方。

以前她住在更南的沿海一带,就算冬天时,气温也是比较温和的,不像这里,因为靠北,这刚入冬呢,她就有些受不住。

顾溪应下,又说道:“其实还好啦,听说这边没有京市那么冷,要是更北的地方,这时候都下雪了,要冷好几个月,那才叫冷。”

离开乔慧家,顾溪去找叶凤花。

和邻居们相处融洽,有什么好东西顾溪都不会忘记她们,她们也一样,有好东西也会想着她,人情味极浓,正如那句远亲不如近邻。

得知顾溪要去市里接人,叶凤花没多问,说道:“给我家翠妮、翠玉带两瓶雪花膏吧,这东西冬天用时能防皮肤干裂,小姑娘的皮肤薄,每到冬天这脸就被冻得开裂,看着就心疼。”

“行。”顾溪笑道,“看来想要买雪花膏的人挺多的,那我多带几瓶吧。”

稍晚一些,吃完晚饭,顾溪和沈明峥出去散步。

自从天气变冷,顾溪就不喜欢出门,吃完饭后宁愿窝在房间里看书、练字,或者画点东西,做点木工活。还是沈明峥觉得她的运动量太少,给她裹上大衣,硬是拉着她出去散步。

当然,一旦他晚上不在,她就省了散步,往温暖的被窝里窝着。

不是顾溪不爱运动,而是她体寒,十分畏冷,不管穿多少衣服,都觉得挺冷的,外头那么冷,她就不爱出门了。

沈明峥有些担心,问道:“天气这么冷,你真要去接人?”

“当然。”顾溪觉得这不算什么,“我往热水袋里灌些热水带过去,反正随时带着取暖就行。”

沈明峥有些无语,不过这也是个办法,勤快些换热水就行。

两人一路散步到顾远扬家。

天气冷,夫妻俩也不出门散步,主要是怕冻着孩子。

“姑姑~~”

看到顾溪,穿得圆滚滚的顾团团高兴地扑过来。

看到顾团团扑人的动作,沈明峥突然明白,顾溪扑人的动作估计是和小姑娘学的,好像来到部队后,她就喜欢往他身上扑。

挺好的,很可爱。

顾溪搂着顾团团,坐到嫂子身边和她聊天。

“嫂子,大后天我要去市里接人,顺便买些东西,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季雅有些惊讶,“接人?接什么人?”

“是徐家屯的两个妹妹。”顾溪顿了下,将徐愿生被逼嫁傻子的事告诉她。

季雅恍然,生气道:“怎么会有这样的爸爸,居然将女儿逼嫁给个傻子,就为了那八百块的彩礼,实在是……”

想到那是顾溪的养父,顾溪在这样可怕的家庭里生活了十五年,心里不禁为她难受。怪不得她的性子这么安静,甚至冷淡,不像一般年轻姑娘活泼有朝气,都是有原因的。

顾溪点头,眼神很冷,“他确实不配当人。”

就是个畜生。

旁边的顾远扬听到妹妹的话,顿时怔在那里。

突然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难受得让他说不出话来。

直到顾溪和沈明峥离开许久,顾远扬仍是默默地坐在那里,一直没说话。

“远扬?”季雅不解地看他,“你怎么了?”

顾远扬抬起眼,目光深邃,像是压抑着什么,他沙哑地说:“阿雅,我……我不是个好大哥,明明溪溪回到顾家五年,明明知道爸妈他们最好面子,她从乡下回到顾家,可能处境会很不堪……可我却没有回去看看她,没有为她做过什么……”

说到底,是因为他其实并不重视这个妹妹。

没有相处过,没有见过面,自然不会去重视t?,更不能感同身受她的苦难。

怪不得她对他们冷冷淡淡的,无法像信任沈明峥一样地信任他们,但她又是个心软的,努力地认同他这个哥……

季雅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不仅是他,自己也是。

或许他们的工作确实很忙,但想要请个假回去一趟也可以的,但他们都没想过回去,其中也有丈夫和公婆当年闹翻的原因,回去做什么呢?只会让彼此陷入更难堪的境地。

那时候的顾溪于他们而言,只是个陌生人。

确实不够重视她。

如果顾溪没有来到这里,没有和她相处过,或许他们以后都是陌路人。

季雅叹气,无法为他们当年的漠不关心找什么借口。

她看向旁边拿着蜡笔涂涂画画的女儿,说道:“以后……咱们多照顾她吧,你也多弥补她。”

顾远扬轻轻地嗯一声,后悔无济于事,最终将所有复杂的情绪咽下去。

第74章 第 74 章 第一更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 顾溪收拾东西。

她将专门放钱和票的铁盒子拿过来,将一些需要用到的票叠好,放到随身携带的军绿色挎包里, 同时还带足了钱。

有钱有票,啥都不慌。

沈明峥将部队开的介绍信递给她, 说道:“明天要早起, 你能起得来吗?”

他有些担心, 怕起得太早, 她睡不够,精神会不好, 看着恹恹的。

不过养了几个月, 现在她的脸色没有刚结婚时那么难看, 看着正常不少, 就是好像依然没长什么肉, 还是瘦了点。

顾溪道:“明早调闹钟, 或者你叫醒我, 我就起得来啦。”

家里有个小闹钟,上头有两个铃的,上发条的那种, 不过是买来看时间的, 从来没闹响过,因为部队的号子声比任何闹钟都准时。

这会儿倒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顾溪将介绍信放到挎包里。

明天到市里, 先去招待所开个房间, 虽然钟姐是熟人,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带着介绍信比较好。

这年头,介绍信就像身份证, 去哪里都得备着,不然哪天公安去招待所查房时,发现没有介绍信,要被关派出所的,这脸就丢大了。

又收拾了些东西,放到一个布袋里,确认没什么遗漏后,两人上床睡觉。

明天要早起,今晚得睡早点。

等沈明峥躺下,顾溪主动滚到他怀里,整个人像壁虎似的扒着他。

他身上的火气旺,简直就是天然的人形暖炉,只要有他在,她一个晚上都不会觉得冷。

想到明天晚上住在招待所,没有他帮暖被窝,她就开始想他了。

沈明峥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什么暖被窝?她有时候总会说一些有趣的话,挺可爱的。

他揽着人,说道:“招待所里有暖气,不会冷的。”

明天晚上就算没有他在,她应该也不会冷得睡不着,倒是可以放心。

顾溪诶了一声,惊讶道:“这边的招待所提供暖气的?”

两辈子,她都没在冬天时住过招待所,还真不清楚这事。

确认招待所有暖气后,顾溪不禁叹气。

因为部队这边的条件不足,冬天并不提供暖气,只能烤火取暖。

自从天气转冷后,察觉到她畏冷,沈明峥就找后勤买了不少炭,特地给她烧炭取暖用,他们家算是最早买炭的了。

顾溪扒着他,又嘀嘀咕咕地问他不少问题,甚至都问起市里的回收站在哪里。

沈明峥不解,“你找回收站做什么?”

“去看看回收站有什么旧书。”顾溪理直气壮地说,“要是在书店里找不到想买的书,那就只能去回收站看看。”然后又叹道,“乔慧那里的书多,但都被我看得差不多,张挽霞那边也有一些,也被我看完了……”

她确实很爱看书,啥都看,要是没书时,就连伟人的红色语录都能翻几遍。

沈明峥觉得她这爱好挺好的,不仅能陶冶思想,还能打发时间,让她不会觉得在家里待着无聊。

他说道:“可以问钟姐,她对市里很了解。”

顾溪哦一声,接着又问起其他,仿佛有没完没了的问题,大多都是一些无意义的问题。

沈明峥回答几句后,将她往怀里一按,说道:“明天要早起,睡吧。”

顾溪的脑袋枕在他的胳膊上,沉默了下,说道:“大哥,我睡不着。”

“怎么?”

“就是……想到明天就能见到愿生她们,有些激动,没办法睡。”

当她们在徐家屯时,她不会太想念,只要知道两个妹妹在那边好好地生活就行。可当她们要过来,随着时间越来越近,她就无法平静下来。

她已经有几十年不见她们,不免生出一股类似近乡情怯,又类似迫不及待的感觉。

精神实在太亢奋,让她难得失眠。

沈明峥若有所悟,拍了拍她的背,见她翻来覆去的折腾好久都没睡意,终于无奈道:“那我帮你。”

顾溪正疑惑他要怎么帮时,就被按在被窝里……

**

顾溪被叫醒时,往外头一看,外面的天色依然黢黑着。

因为没睡饱,她的精神实在不好,人看着恹恹的,就连他将自己当小婴儿似的给自己穿衣服的事情都没在意,麻木地伸手套上衣服,然后被他带去洗漱。

洗漱完后,又被他拉到灶房吃早餐。

早餐是白粥、水煮蛋配咸菜,简单易做。

顾溪一脸困盹看他,问道:“你几点起的?”居然还特地做了早餐?

“比你早半个小时。”沈明峥给她剥了个水煮蛋,放到她手里,说道,“赶紧吃,吃完要去坐车。”

虽然困得厉害,不过顾溪也怕错过车,赶紧就着咸菜喝几口粥,又将一个水煮蛋吃完,剩下的就没再碰。

主要是起得太早,现在没什么胃口。

沈明峥见她不吃了,也没再劝,反正等到市里,可以在那边再吃些。

他将几个还热乎着的水煮蛋塞到挎包里,叮嘱道:“在车上饿了就吃。”

接着沈明峥回房,将昨晚收拾的一个装东西的布袋拎出来,另一只手拿着一件驼色的大衣,一条红色的围巾。

给她穿上大衣后,他又将围巾为她系上。

确认她穿得暖和了,沈明峥一手拎着包,一手牵着她,送她出门去坐车。

离开家属院,又走了一段路,便见前方停着一辆吉普车。

开车的是熟人方智勇,车里还有三个年轻军人,他们今天要去市里办事。

四人从车里跳下来,朝沈明峥敬礼,又朝顾溪叫嫂子。

原本顾溪应该跟着后勤采购的卡车去市里,沈明峥得知今天有人去市里办事,车上还有一个位置,便将人带过来。

这种事并不少见,如果有位置的话,也会对军嫂行个方便。

坐吉普车比采购的大卡车要舒服一些。

沈明峥回了一个礼,和他们打招呼,说道:“小方,我爱人就麻烦你了。”

方智勇忙道:“沈团长放心,我会顺利将嫂子送到市里的。”

接着众人上了车。

沈明峥将顾溪送上车后,将布袋递给她,因有外人在,他没有说什么,只道:“一路小心。”

顾溪嗯一声,小声地说:“大哥,再见,我明天就回来。”

她自认小声,但车里的人都是耳聪目明的,听得一清二楚。

车里的四人都当作没有听到,只是难免目光微微侧移了下,暗忖没想到在外那么冷酷严厉的沈团长,和他媳妇私底下是这么相处的。

他媳妇好像是顾团长的妹妹吧,他媳妇叫他大哥,那叫顾团长什么?

等车开后,顾溪扭头往后看了看,直到看不到沈明峥的身影,方才收回目光。

她抱住怀里的布袋,往车窗边挪了挪。

除了见过一面的方智勇外,车里的其他三位年轻军人完全不认识,也不知道怎么和他们交流,索性直接闭上眼睛,靠着车窗补眠。

三位军人也不知道怎么和她交流,见她闭上眼睛睡觉,暗暗松口气。

得知沈团长的媳妇也要坐这趟车去市里时,他们还担心会遇到一个热情的嫂子,到时候肯定会被问东问西,甚至热情地要给他们介绍对象什么的……

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见顾溪在睡觉,几人也没有交流,就这么沉默地坐着,一路抵达市里。

到了市里,天色终于亮了。

顾溪被叫醒时,人有些懵。

叫醒她的方智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嫂子,到市里了,您要去哪里,我开车送您过去。”

顾溪眨了下眼睛,转头一看,发现车里只有自己,其他人已经不在。

她的脸有些红,忙道:“方同志,不好意思啊,昨晚没睡好,今天又起得太早了……t?”她看了看周围,说道,“麻烦送我到招待所吧。”

方智勇开车将她送到招待所。

沈团长和他说过,嫂子今晚要在市里住一晚,明天再回部队。

到了招待所,顾溪感谢方智勇送她过来,给他塞了一把糖。

糖这东西她经常买,并随身备着一些,主要是她有点低血糖,感觉不舒服就吃一颗,再加上她也挺爱吃甜的,尤其是奶糖这种,奶香奶香的,吃了心情就觉得很好。

而且有时候请人帮忙,可以抓一把糖作感谢,非常方便。

等方智勇离开,顾溪提着东西进招待所。

进门就见到钟姐坐在那里,正在织一件毛衣,看到顾溪时,有些惊讶,“顾同志,你咋来市里了?”

顾溪含笑道:“钟姐,打扰了,我来市里接人,今晚要在您这里住一晚。”

说着掏出部队开的介绍信递给她。

钟姐放下手里的活,意思地看一眼,便给她登记,然后带她去楼上的房间,一边问:“你来接谁啊?”

“是我娘家那边的两个妹妹。”

“哟,你妹妹是来探亲吗?”

“差不多……”

钟姐虽然热情,但也不是那种没眼色的,见顾溪不欲多说,也没再说什么。

等顾溪放好东西,她下了楼,问道:“钟姐,附近哪里有回收站?”

“你要去回收站?作什么?”钟姐有些纳闷。

顾溪道:“我这次来市里,想顺便买点学习上的资料书,不知道书店有没有,如果没有的话,想去回收站看看。”

听到这话,钟姐告诉她最近的一个回收站的地点。

离开招待所,顾溪先去附近的国营饭店吃东西。

那三个鸡蛋她没有吃,实在是没胃口,这种天气,比起已经变冷的鸡蛋,她更想吃些热乎的汤面,要了一碗肉丝面,热腾腾地吃下肚,连坐车的疲惫都消了大半。

接着顾溪坐上公车,前往新华书店。

昨天晚上,她问了沈明峥很多问题,连去书店的路都问过他,知道可以坐哪路公车过去,都不用找人问路。

市里的新华书店的门面不算大,顾溪走进去时,发现里头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客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时间还早。

进门的柜台那边,有一个中年妇女在看店。

顾溪往里头看了看,发现书店的很多架子都是空的,摆出来的书大多都是红色语录,一眼就能看分明,总算明白书店人少的原因,看来不仅是因为时间还早。

她在店里逛了逛,很失望地发现,没有她想买的书。

上辈子读书时,她逛过京市那边的书店,那里的书自然要比这边多,不过她已经忘记书店里有什么书了,大概和这个书店一样吧。

突然,顾溪看到角落里有一套数理化的资料书,记起这是恢复高考后,考生们抢着用来复习的资料书,那时候想买也买不到。

正好可以买下来,到时候给两个妹妹看。

顾溪将这一套书买下来。

这套书可不少,整整有十七册,非常齐全。

店员用绳子绑起来,忍不住问:“这套书比较多,你能拎得起吗?”不是她小瞧面前的姑娘,而是这姑娘看起来挺瘦弱的,又长得那么好看,手腕细细的,难免觉得没啥力气。

顾溪轻松地将书拎起来,朝店员道:“可以的,谢谢。”

店员:“……”

顾溪拎着一套书,神色自若地走出书店,先坐公车回招待所将书放好,再去回收站看看。

不然拎着这么多书过去不方便。

钟大姐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买了套资料书回来,对这种爱学习的姑娘,自然是一顿猛夸。

放好书,顾溪再次出门。

离招待所最近的回收站并不远,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就到了。

回收站在一条街道,是一间居民楼,进去时,正好看到有人拿废品过来卖,记账员正在称废品。

等卖废品的人离开,记账员看向顾溪,然后愣了下。

“这位同志,你要卖废品?”记账员问道,心里却嘀咕,这女同志看着不像是来卖废品的。

顾溪道:“我想看看有什么书,想买点书。”

记账员有些懵,好心地说:“买书应该去书店,这边都是废品居多。”

“书店里的书我都看过了,没有我想买的,所以想来回收站看看有什么旧书。”说到这里,顾溪从挎包里掏出一把糖塞给记账员,小声说,“大娘,麻烦让我看看,可以吗?”

记账员是个五十多的大娘,得到一把糖时心情很好,说道:“那你去吧,旧书在那边。”

她指了个方向。

顾溪感谢记账员大娘,便去放旧书的地方,这里堆的旧书、旧报纸等非常多,看起来很杂,得淘许久。

她看了看时间,下午两点要去车站接两个妹妹,还有时间可以淘。

顾溪用了两个小时,淘到近三十本书,有薄有厚的。

当她将这些书搬过去时,记账员大娘看了看,问道:“你咋要这些书?看起来那么旧,没啥好看的。”

她认字不多,看不出顾溪找了什么书,只觉得有些太旧了,当废品都嫌弃。

顾溪抿嘴笑道:“大娘,这些书都是些资料书,这本是关于养猪的,这本是农业方面的,我想买来看看,多学点不是坏事。”

记账员大娘闻言,不禁恍然。

不过这姑娘看着细皮嫩肉的,咋看养猪、农业的?难不成要下乡去养猪、种田的知青?

因先前的那把糖,记账员很好说话,收费并不贵,顾溪很顺利地将这堆书带走。

她将书都塞进的一个大布袋里,走出去时,没人知道她买了什么书,这里头有几本是不能示人的书,不过等以后……

顾溪发现自己的运气好像挺不错的,能随便找到一些好书,原本不想碰的,可想到改革开放后这些书会成为瑰宝,既然见到了,还是想拯救一下。

就当作是这辈子好好生活,日行一善吧。

回去就找个地方藏起来——

作者有话说:有姑娘疑惑女主明明身体不好,体力差,为什么力气能这么大,不符合逻辑[笑哭]

其实有在文里解释过的,因为她当过阿飘,复活后力气就变大了,这算是女主的金手指。反正女主都当过阿飘了,你们就别计较这种不合符逻辑的事啦[捂脸笑哭]

第75章 第 75 章 第二更

还未到下午两点, 顾溪已经来到车站。

当一趟列车到站时,她忙跑过去看,发现并不是两个妹妹所坐的那趟, 而是其他地方到站的车次,不禁有些失望。

列车到站, 一群乘客从列车下来。

今天这趟列车的人很多, 有不少扛着行李的, 带着孩子的, 挨挨挤挤,站台上的顾溪被挤到了, 只能一个劲地往旁退, 以免挡着别人的路。

突然, 喧闹的人群中一道尖叫声响起:“我的孩子!”

顾溪转头, 正好看到一个矮个子的男人怀里抱着个孩子, 在人群中如同一尾滑溜的鱼, 专门往人多的地方钻。

周围的人尚不清楚发生什么事, 有些茫然,没有来得及阻止。

顾溪却看得清楚,那矮小的男人抢了孩子后, 周围还有人帮忙掩护, 这是一起团伙作案。

上辈子,她就常听说车站容易发生抢孩子、丢孩子的事, 没想到今天会遇到。

顾溪想也不想地冲过去, 用力挤开周围的人群,抄起手里的水壶朝着那矮个子男人的脑袋砸过去。

正好这些日子闲着无聊,她在家里做手工活练习娴熟度时,做了不少小玩意, 还给自己做了几个飞镖,没事就练着玩,算是锻炼身体,所以这准头很不错。

虽然沈明峥觉得,她这种不算锻炼,但也算是活动了。

咚的一声,矮个子男人的后脑勺被砸个正着,整个人往前扑倒。

他怀里的孩子正要摔出去,被旁边一个魁梧的男人接住,抱着孩子转身就跑。

周围的人都被这一幕惊住,看到男人倒下时,下意识要退开,空出个地方。

顾溪冲过去,扯住那个抱着孩子跑的魁梧男人的衣服,将他扯得一个趔趄时,一拳朝他的脸挥过去,并迅速地将孩子抢过来。

孩子被吓坏了,发出尖锐的号哭声。

这时,身后有人朝她撞过来,顾溪没防备被撞个正着,人直接摔下去,怕怀里的孩子出事,她下意识地用身体护着。

这一摔,顾溪摔得够呛,但她没忘记这里还有抢孩子的人贩子,躬着身体弹起来,抬脚踹向身t?后扑过来的男人,将人踹倒在地后,她怕对方还有后招,看也没看,一脚随便地蹬过去,也不知道蹬到哪里,那男人惨叫出声。

她没看清楚,周围的人却看得清清楚楚,看到她居然一脚朝那男人的下三路踹,纷纷倒抽口气。

虽然天气冷,大家都穿得挺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她那踹人的狠劲,她脚上的皮鞋跟直接扣上男人脆弱的地方,感觉再多的衣物也挡不住这股蛋碎的狠劲……

我的娘哎,不会真的碎了吧?

一下子,三个大男人就被干翻在地。

这边的动静也吸引车站的巡逻人员,纷纷挤过来询问发生什么事。

“有人抢孩子,我的孩子——”

这时,孩子的妈妈一边哭着一边挤过来,满脸绝望。

顾溪抱着号哭的孩子狼狈地爬起来,还没站稳,就看到孩子妈妈激动地扑过来,差点就将她扑倒在地。

幸好后头有人好心地扶了她一把。

顾溪松开手,任孩子妈妈抱走孩子,眼角余光瞥见倒在地上的三个男人中,有一个伤得比较轻的爬起来想跑,想也不想地又朝他踹了一脚,将人再次踹倒在地,惨叫出声。

她今天穿的是皮鞋,鞋跟挺硬的,踹人非常痛。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暗暗吞咽口唾沫。

这女同志看着瘦瘦弱弱的,这力气可真是大啊……没人怀疑那被她踹倒在地的男人不禁打,除了那矮小男人,剩下两个体格强壮,一看就知是个厉害的。

可这女同志一脚将人踹得趴下来,惨叫连连,看得人莫名害怕。

车站的巡逻人员也看傻了,反应过来,赶紧道:“这位同志,别打了。”

顾溪喘着气,“我没打啊。”然后又快速地说,“这三个是一伙的,他们要抢孩子。”

旁边的孩子妈妈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流着泪,一边仇恨地附和道:“他们抢我的孩子,他们是人贩子!”

人贩子三个字一出,现场群情激奋,甚至有人上前打那三个男人。

巡逻人员满头大汗地阻止。

倒不是同情人贩子,而是怕再打下去,这三个人贩子可能就要被打死,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女同志这么猛的,一出手就干掉三个人贩子。

车站旁有警务室,很快警察过来。

得知有人抢孩子时,他们十分重视,第一时间控制住地上的三人,发现他们的情况有些惨。

负责抢孩子的矮个子男人脑袋被水壶砸破了,其他两个配合的男人,一个捂着身下的某个地方,晕厥过去,一个蜷缩着身体在地上呻-吟,痛得说不出话来。

咋看着这么严重?

三个人贩子很快就被抬去医务室那边治疗,总不能这么放着不管。

接着他们将顾溪、抱着孩子的妈妈带去警务室了解情况。

“等等。”顾溪忙说道,“我还要接人呢,我两个妹妹第一次来宇城,要是没接到她们,她们会迷路的。”

车站的工作人员忙问:“她们坐的是哪个车次?”

顾溪报了个车次。

“放心,这时候还没到,估计要晚点,你先过去吧。”

因刚才的事,工作人员对顾溪的印象非常好,耐着心解释,见她仍是不放心,便说会帮她看着,如果车来了,他们会帮忙接人。

顾溪顿时放心了,忙将两个妹妹的名字告诉他们。

来到警务室,两人被安排坐下,警务人员也在安抚受惊的孩子妈妈。

然而刚被抢了孩子,孩子的妈妈神经紧绷得厉害,对谁都不信任,下意识地抱着孩子黏在顾溪身边。

放松下来后,顾溪发现浑身都疼得厉害,主要是先前被人贩子扑倒时摔了一跤,连脸都火辣辣地疼。

虽然浑身不舒服,不过她已经习惯忍耐疼痛,没将之当回事。

她接过警务人员倒的水,递给身边的女人,说道:“你喝点水,放松一下,孩子没事吧?”

孩子的妈妈看起来很年轻,约莫二十出头,是个容貌清秀端丽的女人,孩子的年纪也不大,一岁左右,被刚才的事吓到了,正靠在妈妈怀里抽抽噎噎地哭着,十分可怜。

周围的警务人员见状,不禁暗骂那些该死的抢孩子的人贩子。

“车站经常发生抢孩子的事,大多都是团伙作案,每当人多的时候,就是他们下手之时。”一名年长的警察解释了下,然后对顾溪说,“同志,这次的事真是多亏你,孩子才没有被抢走。”

顾溪摆了摆手:“这没什么,当时看到了,也没多想就……”她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脸,“那些人贩子好像伤得挺重的,我应该不用负什么责任吧?”

情况紧急,她也没注意到下手重不重。

在场的人纷纷表示,这是特殊情况,就算她出手重了点也是正常的。

而且那些都是无恶不作的人贩子,看到他们的下场,只会让人心里暗暗叫好。

“这位同志。”一名女性警务人员看着顾溪的脸说,“你的脸伤到了,我让人你处理一下。”

说着她去叫了个医务人员过来。

她没说还好,一说顾溪就觉得右脸颊处疼得更厉害了,下意识地伸手要摸,被女警赶紧拦住,让她别碰。

她自己没看到,在她白晳漂亮的脸蛋上,有一道血肉模糊、流着血珠子的擦伤真是触目心惊,让人忍不住担心会不会毁容。

这么漂亮的姑娘,要是脸上留道疤,那多可惜啊?

人都是视觉动物,在场的人看到她受伤的脸,再次忍不住将那些人贩子骂个狗血淋头。

孩子的妈妈看到顾溪的脸,不禁眼眶发红:“对不起……”

这伤看着就疼,万一她毁容了……

顾溪忍住脸上的疼痛,乖乖地坐在那里让医务人员帮忙处理脸上的伤,庆幸这些日子吃得好、睡得好,身体比刚重生那会儿好多了,不然今天这番折腾下来,只怕她又要倒下。

现在只是累得厉害,受点伤还算好。

“没事的。”她安慰吓坏了的年轻妈妈,“不过是点小伤,很快就会好。”

脸上的伤应该是先前被人贩子扑倒在地上时,为了护着怀里的孩子,直接磨擦到地面弄到的。

她其实并不在意脸上的伤。

大概是她从小就在乡下干农活,风吹日晒,又经常饿着肚子,长得又黑又瘦的,简直就是从小普通到大,就算底子再好也经不住这么糟蹋。

回到顾家后,养了三年,长高、长肉,皮肤也变白了,终于有人开始说她长得漂亮。

然而普通了十八年,后来又做几十年的阿飘,实在很难让她对自己的容貌有什么概念,大多时候会忽略漂不漂亮。

顾溪这种坦然不在意的态度,看在众人眼里,都以为她是没见到自己的脸伤成什么样,只是为了安慰受惊的孩子妈妈,才会这么淡定,心里不免对她多了些敬佩。

同时也担心她回去后要是看到脸上的伤……不知道得多难受啊。

医务人员简单地给她处理完脸上的伤,到底不忍心,让她等会儿去医院看看,顺便拿点去疤的伤药,最好能消掉这疤。

不然太可惜了。

顾溪嘴里应下,并没上心。

年轻妈妈姓莫,叫莫雪芝,两年前嫁到省城,这次是带孩子回娘家探望父母,没想到孩子差点在车站被抢了。

她十分感激顾溪,看到她脸上的伤时,愧疚无比。

警察例行询问两人的信息。

当得知顾溪今天是从部队过来接人,她的爱人是部队里的一名军人时,不禁肃然起敬,怪不得她遇到这种事会果断出手,原来是家学渊源。

不久后,莫雪芝的父母接到电话匆匆忙忙地赶过来。

得知外孙差点就在车站被抢走时,莫父莫母吓得腿都软了,赶紧从单位请假过来。这会儿看到女儿和外孙都好好的,莫母抱着女儿喜极而泣,莫父也是眼眶发红。

他们夫妻只有这么个女儿,如珠如宝地养大,要是女儿和外孙出什么事,他们实在难以负荷。

得知是顾溪救了外孙,夫妻俩对她十分感激。

看到顾溪脸上的伤,夫妻两同样愧疚不已,这么漂亮的女同志,万一真的毁了容……

因莫雪芝受了惊吓,孩子也一直哭,怕孩子出什么事,莫父莫母打算先带孩子去医院检查。

离开前,他们问顾溪是哪里人,住在什么地方,他们改天登门拜访,感谢她的帮助。

顾溪摆手,“不过是点小事,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她t?真的认为这只是一点小事,既然她见到了,又有能力,自然要帮忙,并不想因此讨要什么好处。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她现在啥都不缺,日子过得很好,自然看得开。

然而莫父莫母非常坚持,莫雪芝也说:“顾同志,你别拒绝,等孩子没事,我就去找你,可以吗?”

她说得十分诚恳,顾溪只好道:“我住在车站旁的招待所。”

车站旁的招待所大家都知道,得到地址,莫父莫母终于安心地带着女儿和外孙一起离开。

见这边没什么事,顾溪也起身离开,继续去等人。

刚出警务室,就遇到医护人员过来告诉他们,那三个人贩子,有两个伤得很重,这边没办法治疗,得送去医院才行。

一个是抢孩子的矮个子男人,脑袋破了个洞,还在昏迷中;一个是被顾溪不小心踹到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也生生地疼晕过去,现在还没苏醒。

剩下那个还算好,意识是清醒的,只是一直嚷嚷着浑身疼。

说完三个人贩子的伤,众人纷纷看向顾溪。

顾溪腼腆地朝他们笑,不小心扯到脸上的伤,顿时疼得苦了脸,嘴里吸着气,看着十分惹人怜惜,让人实在怕不起来。

别人受伤时,看起来会很狼狈,然而当她脸上带着伤,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破损的脆弱之美,让人瞬间就忘记她踹人碎蛋的凶残,只剩下怜惜和遗憾。

“人贩子都活该!”一个年轻的警务人员恨恨地骂着。

周围的人当作没听到,将顾溪送出去。

这次的事,顾溪是英勇救人,就算不小心伤了人贩子,也不必她负什么责任,反而因为她脸上的伤,众人都骂人贩子穷凶极恶,将她伤成这样。

回到车站时,车站的工作人员将一个水壶递过来,说道:“顾同志,这是你的水壶,还好,只是磕了个口子,掉了点漆。”

这是军用水壶,质量没得说,不然也不会砸破人贩子的脑袋。

顾溪看了看上头掉的漆,有一道凹下去的痕迹。

这年头的东西质量都挺好的,用个几十年都不会坏,就算凹陷了个口,依然能用。

得知两个妹妹乘坐的列车误点,现在还没到,顾溪继续在车站里等。

车站里的工作人员对她十分照顾,时不时过来询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看到她脸上的伤时,工作人员对她也是十分同情,不禁痛骂人贩子。

好好的一个漂亮姑娘,要是因为人贩子毁容了,人贩子真是罪该万死。

顾溪正好觉得等得挺冷的,车站空荡荡的,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不过坐会儿,就觉得冷得厉害。

她掏出放在布袋里的热水袋,麻烦工作人员帮忙灌个热水袋。

灌好热水袋后,她将热水袋揣在怀里,冰冷的双手捂着,总算觉得没有那么冷。

如此等到将近四点时,误点的列车终于到站。

顾溪倏地站起身,忙朝站台那边跑过去——

作者有话说:更新了[让我康康]

第76章 第 76 章 第一更

“二姐, 二姐……”

徐愿生猛地睁开眼睛,当看到旁边伸手推醒她的妹妹时,瞳孔微微紧缩, 脸上不觉流露出惊怒、愤恨和害怕之色。

徐怀生觉得她有些奇怪,疑惑地问:“二姐, 你咋啦?睡懵了?”然后又道, “刚才广播响了, 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宇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