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秦絮娘的哑婆子也住在新罗坊，因她是聋哑之人，才会选聘她照顾秦絮娘母女。

原本她只需要照顾秦絮娘母女，这几日院里的冷面护卫却让她去采买新鲜菜蔬。

拿钱办事，哑婆子自然不敢不听。

她挎着旧竹篮，低着头走出侧门，沿着熟悉的巷弄往早市走。

新罗坊渐渐苏醒，空气里混杂着隔夜的浊气和清晨的潮湿。

她习惯性地对遇到的邻居露出模糊的笑，指指耳朵和嘴巴，摇摇头。

到了相熟的菜贩摊前，她比划着要嫩菜心。

菜贩平日里不会与她说，今日却与她比划了一通什么。

待哑婆子挎着篮子离开，方才与她交谈热切的菜贩立即变了脸色。

他左右四顾，挑起担子融入熙攘的人群。

……

孙宅。

书房内，孙鹏举正慢条斯理地品着一盏新茶，听着管家低声汇报这几日生意状况。

他抬眸瞧见窗前站了一道身影，手中的茶盏微顿。

随即朝着管家挥了挥手。

管家立刻噤声，躬身退了出去。

方才在菜市口的菜贩躬身走近，态度恭敬，“孙爷。”

“说。”孙鹏举扫他一眼，声音平淡。

“属下发现新罗坊有一处院子有异样。”

孙鹏举的目光在茶盏边缘停留了一瞬，随即抬起，示意来人继续。

菜贩，或者说，孙家的暗探头目之一，压低声音道：“那处院子看似寻常，但守备森严。属下借与哑婆交谈之机，观察到院内至少有四名好手，隐在暗处，气息绵长，绝非普通护院。”

“今日属下与那哑婆交谈，得知她所照顾之人是一对母女。”

一对母女？

孙鹏举眼眸幽深。

他正没了秦絮娘母女的下落，新罗坊里就多一对受人保护的母女。

天底下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沉吟片刻，孙鹏举吩咐道：“通知鲁大，让他带人去探，若是秦絮娘母女……”

他顿了顿，话声一瞬变得阴狠，“不必再留活口了。”

“是！”探子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

孙鹏举独自留在书房内。

窗外光线将他半张脸映得明亮，另半张脸却陷在浓重的阴影里。

他指节分明的手缓缓收拢，攥紧了那微凉的茶盏，仿佛要捏碎什么。

果然斩草需除根。

半年前他一念之差，放了这对母女，如今竟成了隐患。

不管她们因何被人保护起来，又为何藏匿在新罗坊，既然可能威胁到孙家，那就不能再存于世上。

秦絮娘死了，就算那贱妇给了她什么，他寻不到，也无他人寻得到。

入夜，新罗坊小院。

经过几日的治疗，秦絮娘神思越发清明，她便恳求宋昭宁救她女儿。

宋昭宁自然不会不管，得了秦絮娘允许，这些时日便开始给女童施诊。

孩子年纪小，承受能力不比大人，宋昭宁用药下针都收着些，效果自然比不上秦絮娘的治疗速度。

但疗效还是看得见。

秦絮娘对宋昭宁感恩戴德，不知该如何报答。

所以在今日宋昭宁说出那个提议时，秦絮娘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愿意当诱饵。

只是不想女儿也跟着涉嫌。

所幸两位恩人都能理解她作为母亲的心，没有勉强她，将孩子带去了安全的地方。

或许是知晓今夜会发生什么，秦絮娘总觉得，院子里的气氛比往日更加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