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朝会,朝臣们后背几乎都被汗水浸透了。
好不容易撑到下朝,他们走出宫门,心里竟生出一股死里逃生的庆幸。
方才奉极殿的气氛当真恐怖。
这会儿,被众臣惦记着的奉极殿后殿却一改方才的恐怖气氛。
小皇帝一离开前殿那些噤若寒蝉的臣子,踏入后殿,那副端肃紧绷的帝王之姿便如同潮水般褪去。
他微微吁了口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努力想藏却藏不住的几分放松,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裴既白跟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步伐沉稳无声。
后殿内侍早已备好了温茶和点心,垂首静立一旁。
小皇帝转过身,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裴既白,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皇叔!你方才看见他们的脸色了吗?一个个吓得脸都白了!”
他模仿着某个大臣哆嗦的样子,随即又赶紧收敛,轻咳一声,试图找回点威严,“咳……这些蠹虫,贪墨国税,罪有应得!”
裴既白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小皇帝身上。面具遮挡了他的表情,但声音似乎比在前殿时缓和了少许,虽然依旧清冷:“陛下今日在殿上,表现得很好。”
小皇帝得了夸奖,眼睛更亮了些,但还是努力绷着小脸:“朕是皇帝,自然不能露怯。”
他顿了顿,好奇地凑近两步,压低声音问,“皇叔,那张启远……真的全都招了?他们贪了那么多银子,都藏哪儿了?”
他对具体的过程和细节充满了好奇,这远比那些枯燥的经义更有吸引力。
裴既白看着眼前半大不小的少年天子,眼神微动。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陛下以为,他们为何能贪墨成功,又为何最终败露?”
小皇帝愣了一下,蹙起小眉头认真思考起来:“因为他们官官相护,欺上瞒下……嗯……还因为漕运和盐场的账目混乱,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他回忆着之前看过的零星卷宗和听太傅讲过的道理。
“陛下所言甚是。”裴既白微微颔首,“故而,抄家拿人只是治标。清账目、明法度、换人选、立规矩,方是治本。后续三司会审,罪证核查,追缴赃款,乃至盐漕新政,才是重中之重。”
小皇帝听得似懂非懂,但觉得皇叔说的话很有道理,比他那些絮絮叨叨的太傅们讲的要清晰厉害得多。
他用力点点头:“朕明白了!皇叔辛苦了!”
他看着裴既白脸上那泛着寒光的面具,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问了出来:“皇叔,你的伤……真的好了吗?要不要再让太医看看?”
前段时间传言皇叔重伤不治,还拦着他不许他去探望,他心里偷偷担心了好久。
裴既白声音依旧平稳:“劳陛下挂心,已无大碍。”
他目光扫过桌上的点心,“陛下先用些茶点,稍后还需批阅奏章。今日之事,后续章程臣会写成节略呈报陛下。”
“哦,好。”小皇帝乖乖应下。
虽然还是对抄家细节心痒痒,但也知道皇叔做事自有章法。
他坐到桌边,拿起一块糕点,又忍不住抬头看裴既白。
此刻的皇叔,收敛了在前殿那身令人胆寒的杀气,虽然依旧沉默冷峻,却让小皇帝觉得格外可靠安心。
也不是没人在他面前上眼药,说摄政王不愿意放权,想要揽权。
但小皇帝对这些挑拨之言素来嗤之以鼻。
皇叔若想揽权,他早就坐不住这个皇位了。
那些别有用心的臣子还想挑拨离间,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