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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有二十六点怪 “…也，谢谢你。”……
看到屏幕里的人, 简漫也着实吓一跳。
林衍精神萎靡的样子她没少见，但此刻的视频画面里，他靠在洁白的枕头上，头顶的灯光打下来, 面色是病态的苍白, 整张脸好像一点血色都没有, 鼻尖也额头似乎还有细密的汗珠。
跟他低血糖在电梯里晕倒那天有点像, 但似乎这次还要更憔悴些。
简漫犹豫着说：“要是你不舒服的话, 我还是去找领导说下情况, 等你好点了再看剧本。”
林衍那边把摄像头调转, 她看到他的确是躺在床上，应该是酒店，纯白的被子鼓鼓囊囊的，能看出里面塞着他大半个身子。
只一瞬间, 画面就一片漆黑。
应该是他直接把手机放在床上了，完全盖住摄像头。
林衍嗓音有些哑, 声线也很是虚弱：“不是说着急？”
简漫：“…倒也没有着急到不顾人死活的程度, 要是你因公殉职, 我也会被你成千上万的读者攻击致死的。”
“没这么夸张。”
他默了下, 轻描淡写地说：“只是刚才做噩梦了，看剧本吧, 当是转移一下注意力。”
简漫：“你确定你真没事？”
林衍：“没事。”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简漫也稍稍放下心, 带着手机去卧室里取了笔记本电脑, 架在餐桌上。
她也把摄像头切成后置，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文档：“这样你能看清上面的字吗。”
林衍平淡道：“完全看不清。”
简漫想了想，“那这样吧, 你用手机看，我告诉你有修改内容的对应页码。”
林衍应了声“好”，大概也觉得躺在床上视频不太合适，他拿着手机，走过一小段路，最终停在一个客厅模样的地方，把手机架在一处固定的位置。
他身处的环境是酒店无疑，不过应该是套房。
两人都准备好，简漫报了个页码，等他找到之后，念出组长在批注中补充的修改思路。
修改的部分一共十二处，绝大多数都是角色台词。
简漫念完批注，顺便也把修改前后的台词念了遍。
曾经的职业习惯使然，她即使是光看文字，也会自动脑补演员说台词时的语气，读出声来就更是这样。
“改完之后纪晓梵的台词是：‘我周岁生日那天，抓周抓到的就是一支画笔，当年父母会给我取这个名字，也是因为他们刚去看了梵高的真迹展。我能感觉到，这一切都是命运的指引。’”
“‘命运——听起来好高深。你是很相信命运的人？’”
“‘我是。你不信吗？’”
“‘我…没感觉到命运对我有什么指引，我只能相信自己。’”
……
沟通剧本的过程意外的顺利，林衍基本没提过意见，每过完一处，他都说“可以”，迅速推进到下一处。
简漫自娱自乐，把这“二人会议”开得十分有趣，一人分饰五角，像是一场属于她一个人、也只有一个观众的读本会。
她还下意识地模仿各种声音，连语气和表情都会尽可能贴合剧本中的人物设定。
最后一处有修改的片段是凶手被发现时歇斯底里和警察对峙，简漫代入角色，还真模拟垂死挣扎的场景，发疯似咆哮了一通。
随后立马切换回自己的声音和状态，对着镜头眨了眨眼，同林衍确认：“这段也可以吧？我感觉改过之后的台词更有爆发力了。”
“…可以。”
视频对面依然只能看到茶几和电视机，林衍静了几秒，评价说：“你，还挺适合去演戏的。”
简漫挽了下耳发，“其实…来云城这家公司之前，我确实是话剧演员来的。”
“怪不得。”
林衍问：“为什么要不继续演话剧？”
上次选角会后，他好像就有随口问过，她为什么会选择这份没那么喜欢的工作。
当时她正为得罪黄主管的事忧心，只是草草掠过。
现在虽已是深夜，但简漫刚才把自己演精神了，也没有丝毫困意，话匣子打开，语气里带着些许惆怅：“我不是学表演出身的，就纯为了兴趣，大学之后面试进了一家剧团，待了一年多剧团就倒闭了。后来换了一家，一年之后又倒闭了。”
“演话剧的收入其实不怎么稳定，毕业之后在京市那三年基本每个月都得靠家里接济点，我爸妈本来也不是很支持我做这个，我家里没矿，不可能永远靠他们。”
林衍语气中听不出情绪，“就因为这个放弃？”
“这还不能作为理由吗？”
简漫轻叹一声气，“我爸妈也挺不容易的，我现在这么大了，总得为以后做考虑。你应该也大概知道，这行不是努力、有天赋就能赚到钱的。要是我自己倒也还好，生活质量差点这日子也不是不能过，反正钱多钱少都能过得挺开心，主要…我也不想让我爸妈一直操心我。”
林衍沉默了会儿，似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简漫也不想大半夜把话题搞这么沉重，准备开个玩笑或是打一波鸡血的时候，听到他的声音。
“你爸妈…”
林衍问：“他们很爱你吗？”
简漫张口，不假思索地准备回答“当然”。
李云静和简宽都是普通职工，从小没亏待过她，在京市漂泊的时候，虽然他们嘴上会偶尔念叨，但刀子嘴豆腐心，每个月给她打的钱几乎占全家收入的一半。
高中的时候她学习辛苦，李云静每天六点就起床，变着花样给她做早餐，简宽早就心脏不好，晚上还是一直熬到十二点，风雨无阻地去接她下晚自习。
在她成长的过程中，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但简漫马上想到春节期间跟林衍视频，问起他家人时他回避的反应。
她沉吟须臾，“嗯”了声说：“我是比较幸运的。”
简漫看着屏幕，“小时候我其实以为，所有家长都跟我爸妈差不多，虽然做不到完美，但还是爱自己孩子的，只是爱的方式不同。”
“直到上大学之后遇到了我一个室友。她家里重男轻女，父母想让她读完初中就去厂里打工，等年龄够了就结婚，用彩礼钱给她弟弟娶媳妇。她不想这样，所以用打工的钱交了学费，高中之后就基本没跟家里联系过了，大学也一直在勤工俭学。”
林衍：“后来呢。”
简漫笑了下，“当然是考上很好的大学了啊，拿了三年国奖，还保研了，今年硕士刚毕业，进了一家待遇很好的公司。”
林衍听故事还听得挺认真，问：“她是你的大学室友？”
简漫刚才才夸过，她考上了很好的大学，反应过来这样也算是在自夸。
她不好意思地摸摸下巴，报出自己学校的名字：“是挺不错的吧？至少也是国内财经院校top2了…”
林衍似是很轻地笑了声，“是挺不错。”
话题逐渐跑偏，简漫及时拉回来，“欸，这不是重点。我是想说，没人能决定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如果不是在爱和期待中成长，就更应该好好爱自己。”
这次，电话那边陷入久久的沉默。
简漫看一眼时间，发觉已经凌晨一点。
到了她不想睡也必须要睡的时间，否则明天一整天都要在公司精神不振。
“我该睡了。”
她问：“你也困了吧？”
林衍似是而非地“嗯”一声，说：“睡吧。”
简漫笑笑，由衷道：“谢谢你今天破例加班听我讲剧本，明天我也好交差了。”
林衍安静两秒，声音很轻地缓声开口，“…也，谢谢你。”
简漫其实不清楚他究竟在谢什么。
大概，是她刚才那些话起了些许效果，让他得已在陌生的城市睡个好觉-
完成《桥上的人》项目组最后的收尾工作，黄主管依然在外出差。
简漫就这样在公司的琐碎事务中一直混到了元宵节。
这天按时下班，她和周享约着去看了场话剧。
简漫自从离开这个行业，来到云城后，也再没去过剧场。
主要是怕触景生情。
但这次是周享主动约的，她耐不住心痒，跟她一起买了票。
周享本身就是戏剧学院毕业，爱好看话剧也很正常。
元宵节当天是周五，剧场上座率还算高，几乎大半场都坐满了人。
简漫兴致勃勃看完了一整场，到话剧演员们一起上台谢幕的环节，受气氛感染，她鼻尖都有点发酸。
周享在她耳边叹声说：“唉，我也想到大学跟表演系的同学一起排练的时候了，好怀念啊。”
简漫更是怀念。
谢幕完毕，剧团的工作人员上台，介绍他们剧场往后一段时间的演出安排。
最后，剧场里的人走得七零八落，工作人员对着麦克风说：“大家可以关注我们剧团的公众号，不定时会有抽奖活动。最近我们还在招募兼职话剧演员，有兴趣的观众朋友也可以通过公众号联系我们。”
简漫和周享出于对演员和工作人员的尊重，心照不宣地等到最后才离场。
去地铁站的路上，周享看向她：“漫漫，你有想过去兼职演话剧吗？到时候我再过来就能看到你上台了。”
简漫坦言：“别说，刚才还真有点心动。”
“但就算是兼职，也肯定得抽出挺多时间排练的，不能划水坑队友，我还不确定有没有这个时间。”
如果保持近期这样朝九晚六双休的节奏，她下班后和周末应该是能有空闲的。
但黄主管并没有离职，等他出差回来，大概率还得继续折腾她。
思及此处，简漫都开始考虑，要不要提前做两手准备，再投投简历换工作了。
可她来霓托邦还不到半年，这样短暂的工作时间放到简历里，又是一大劣势。
周享：“对了漫漫，你是财大的吧？大学的时候我好像看过你演的话剧，京市大戏节的时候…《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是你们学校的话剧团在演吧？”
简漫眼睛一亮：“对啊对啊！我演的玛丽·卡文！当时就在你们学校，好像是大二那年了，你记忆力这么好的？”
周享笑说：“也不是我记忆力好，你们当时名次也挺高的，后来上课的时候我们老师还点名表演你们学校的话剧团，说非专业的学生选这个剧本，能演出这么好的效果非常不容易。好像…当时也提到你的角色了，玛丽·卡文。”
听周享这么说，简漫一时间更觉得遗憾，甚至有点伤感。
她想起《桥上的人》剧本里，昨天她刚读完的画家台词——命运的指引。
到了地铁站，两人要做的线路方向不同。
道别之时，简漫说：“兼职的事，我再好好想想。”-
简漫真的琢磨了一路，在地铁上，就不停翻看黄主管在工作群里的消息，揣度他的跳槽意向，同时，还刷了很久求职软件，也关注了刚才那家剧场的公众号。
她算是行动力比较强的人，虽然还处于纠结状态，但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筹谋。
从公众号里添加完工作人员好友，简漫还顺带给唐佳澄发了消息，打听这家剧场的信息。
两小时的末班地铁，她险些把手机都用没电。
回到家，简漫迅速充上电。
不想，刚逗完小黑，她的手机响起，是李云静打来的电话。
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外跟团旅游，都十一点多了，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简漫右眼皮跳了两下，接起来，“怎么了妈，这么晚你还不睡？”
电话里，李云静的声音焦急：“漫漫，你能不能查到芙江这边开锁公司的电话啊？”
简漫纳闷：“…我爸没带钥匙？”
“不是。”
李云静急匆匆地说：“晚上十点多我刚回酒店那会儿，跟你爸打电话，他就说他不太舒服。”
“你也知道你爸这个人，都在电话里说不舒服了，那肯定是挺严重的。刚我洗完澡又给他打电话，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本来你小姨那也放了咱们家的备用钥匙，但你小姨和小姨夫去外省看女儿了，也不在家。”
“你爸这个心脏，我是真担心出事。”
简漫：“啊？”
一时间，她眉头紧皱，也担心起来。
他们家是老小区，物业电话长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李云静又在电话里说，她找其他邻居去家里敲门了，也是半天都没人开，她也确定简宽十点多接他电话的时候就在家，没有出门。
简漫站起身：“你先别急，开锁公司的电话我能查到，我马上去找，有什么情况我再跟你说。”
挂断电话，她立即在软件上搜了离他家小区最近的开锁店，说明情况、出示证件，还多给店员转了钱，让他帮忙进去看下家里人。
从店员出发到她家门口，简漫一直跟他电话连线。
全程大约二十分钟，她听到家里老式防盗门打开的声音，随后传来店员惊道：“你家里这男的好像晕倒了，这怎么办？”
简漫心急如焚：“麻烦帮我打下120！”
确认店员已经联系好了急救，她又翻出姑妈和伯伯的电话，打完一圈，她还是不能放心。
明后天是周末。
简漫一咬牙，在软件上开始查高铁票。
但正逢元宵节，又赶上周末，近两天从云城到芙江的高铁票全都都已经售空。
万分心急时，简漫推门出去，敲了隔壁2601的房门，等待时在门口不住地踱着小碎步。
这个时间，林衍向来都醒着。
不多时，门开了。
林衍看到她的表情，“怎么了？”
简漫在门开的一瞬间就开口，跟他同时出声，用最快的速度说明来意：“能借下你的车吗？我爸心脏病在家晕倒了，刚送去急救，我妈也不在家，现在高铁票卖不上，我想马上回家看看。”
林衍听到是这种情况，也是神色一滞。
“你家在哪？”
“芙江。”简漫说：“云城出发大概三百多公里，不算很远。”
林衍打开柜子抽屉拿钥匙，又回身去取了件外套，一边迈出门一边道：“我送你。”
简漫踩着小碎步，语气中难掩不安：“我自己开就可以。”
“三百多公里，开车差不多四个小时。”
林衍睨她一眼：“你这个状态能开这么久车吗。”
简漫不确定，但为了保证以最快的速度安全到家，无法拒绝。
她几乎感激涕零：“那太麻烦你了，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先记账上！”
说着，她转身快步往电梯间方向走。
完全忘记了现在的气温是个位数，她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卫衣。
林衍站在原地没动，指指反方向她的房门，淡声：“穿件衣服啊。”——
作者有话说：简小漫林小衍，粗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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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有二十七点怪 智能助手小漫竭诚为您服……
夜色昏沉, 披星揽月去往芙江的一路上，林衍沉默地在驾驶位上开车，简漫刚坐到旁边，就举着手机各种打电话。
一会儿问姑姑伯伯们是否到达医院, 一会儿又跟李云静同步情况。
她眉头紧锁, 直到半小时后, 从姑妈那里得知简宽因为发现得早, 已经抢救过来了, 才稍稍松一口气。
简漫在电话里忧心地问：“我爸前几年做完手术恢复得不是一直都挺好吗, 还定时去医院体检, 每次都是说他各项指标控制得不错，这怎么突然就这么严重？”
姑妈那边人声嘈杂，说具体的也不清楚，就还是心血管方面的问题, 医生说大概率就是最近没坚持吃药，血压升高导致的心肌供血不足。
闻言, 简漫更疑惑了。
前几天春节的时候, 简宽看起来还挺注意, 不光按时吃药, 还说趁着过年前的活动买了好多保健品，打算好好保养。
姑妈道：“那就不知道了, 你爸也才刚醒，等他状态再好点了问问他。”
得到消息, 她又立刻给李云静回电话。
安慰了半天, 才把人劝得差不多。
车内终于再次安静下来，简漫转头看了眼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专心开高速的林衍，不太好意思道：“我刚吵到你了吧？”
从出发到现在, 她的电话就没停过。
“你家里的事要紧。”
车里空间有限，林衍刚才也一直能听到她打电话的内容，还是问：“情况好点了吗？”
简漫点点头：“暂时是脱离危险了，但还不太清楚是什么原因。”
“那就好。其他的等过去看了再说。”
林衍语气一向平静，在这种时候听到，就显得十分沉着，跟刚才和她通话的亲戚们都不同，让她悬着的心也得以安下来些。
简漫轻“嗯”一声，再次谢了他几个来回。
谢到林衍都不自在了，侧眸看她一眼，轻咳了声，不太自然地说：“开个车而已，对我也不是多麻烦的事，差不多得了。”
简漫这才作罢，连上蓝牙，破天荒选了个舒缓轻柔的歌单，一边听车载音响里悠扬的旋律，一边看向车窗外弯弯的月牙。
一小时之前，她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而现在却在这方寸之隅拥有短暂的宁静。
她将目光从月牙上移开，似有似无地飘到身边男人身上。
她原本是刚看完话剧到家，身上衣着整齐，甚至连早上出门前化的淡妆都没来得及卸。
而此时的林衍才是真的突然被她从舒适乡里召唤出门，车里暖气很足，他不久前脱了外套，现在就穿着灰色珊瑚绒的睡衣在开车。
简漫内心生出一种不同于往常的柔软，像是被小猫的毛绒爪子轻轻推了一下。
但这份柔软的内含物太复杂，也完全未知，让她无意、也不想去抽丝剥茧，干脆只由它以原状停留。
然而，她还没在这样的氛围里沉浸多久，就听到林衍不疾不徐的声线：“你是在给我增加驾驶难度吗。”
“？”
简漫不解：“我什么都没干。”
林衍轻叹一声，“你一直在放这种催眠曲。”
“……”
“我以为你更喜欢听这种安静的歌。”
简漫如实道：“我本来是想放之前那种欢快点的，放松下心情，怕你嫌大晚上听那些觉得太吵。”
林衍微抿唇：“那现在换吧。”
他如果想要安静，压根连歌都不会听，听安静的歌算什么。
而且，身边最吵的存在他都没有“嫌”，更何况她喜欢的那些歌。
“遵命。”简漫拿起手机，迅速切换歌单，而后装成导航系统里ai的音调，从善如流道：“您的智能助手小漫竭诚为您服务，为您保驾护航。”
“……”
林衍很浅地勾了下唇-
到达芙江第二人民医院时，已经凌晨两点。
急诊病房里，简漫的姑姑伯伯两家都在。
林衍留在车里，她自己进了病房。
简宽已经醒了，连着监测仪，盖着被子躺在床上输液。
“爸，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简漫径直向他走去，站在病床旁边：“怎么这么突然，你是不是今天忘吃药，不过就忘了一次的话，应该也不至于…刚还做其他检查了吗，医生怎么说？”
简宽躺在病床上，虚弱地叹声道：“都怪我不注意，我前几天也都没吃药，感觉身体状况是挺好的，没想到今天一下子就…”
简漫蹙眉：“医生不是一直都说你那些药不能私自停的吗？”
刚才这些姑姑和伯伯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姑妈先一步开口，替简宽回答：“你爸也真是，这么一把年纪了，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
“他过年之前不是买了好些保健品吗，卖保健品的人说，吃上几个疗程，就能把心脏病高血压高血糖什么的全都治好，包他身强体健、容光焕发。他吃了半拉月，自己也感觉效果挺好的，就把医生开的药先给停了，想着能省笔钱。”
“？？”
简漫眉头拧得更深：“不是。保健品不应该都注明了不能代替药物吗，你是不是理解错意思了啊？”
简宽也需要休息，她问完之后，先道：“算了算了，这些以后再说吧，都这个点了。有什么事都等你先缓好点。”
简宽此刻其实也挺困惑，张了张口，还是忍不住说：“那个卖保健品的真是这么给我说的，说心脏病吃这个就行。他们有顾客二十多年心脏病了，吃半年全吃好了，一点事都没有，聊天记录都在我手机里呢。”
“那记录我来看看吧，我跟医生也问问情况，你快休息，这件事就先别多想了，都交给我。”
简漫要过了他的手机，让姑妈先留在这陪床。
她准备看看这所谓的保健品情况。万一是什么不正规的产品，指不定对身体还有什么隐形伤害。
芙江虽是个小城市，但常住人口不算少。
夜晚的急诊科人来人往，患者和家属的声音嘈杂。
简宽的手机也快没电了，她拿着这部老旧的手机，打算回车里充。
拉开车门时，林衍正靠在座椅上，用手机上的阅读器看书，闻声转了下头：“这么快？”
“现在情况挺稳定的，我家里有亲戚在陪，我就先出来了，急诊病房里人太多我爸也没法休息。”
简漫接上充电线，简短说明了情况，忿忿然道：“我怀疑我爸可能就是遇到卖假药的骗子了！要是真像他说的，敢那么给他推销，我横竖得把那家公司都举报了，不然还得祸害多少中老年人。”
林衍也没料到背后还有这种事，动作滞了滞，也放下手机。
简漫很快就从微信列表里找到了卖保健品的商家客服，id很有辨识度——AAA乐美健全国总代理。
她飞速阅读着她爸跟这总代理的聊天内容，下意识往林衍那边挪了点，手机屏幕把偏过去，跟他一起看。
越看，简漫的心情就越愤慨。
[放心呢亲亲，您吃满八个疗程保证痊愈的。医院的医生都是唬人的，他们就想让您终生吃药复查，但怎么都治不好，那样才能让您一直在他们医院花钱的呀~]
[我们的产品都是xx科学院研发的，质量有保障，您看我朋友圈的案例就能知道效果。]
[因为原材料珍贵，制作工艺复杂，没有大范围宣传，所以您之前没听过我们品牌也正常的。]
……
简漫往下拉，最后又确认了一遍她爸买药的银行卡转账截图。
三盒！六万六！！
“这种骗子真不怕遭报应吗？”
她气得一锤座椅，结果误伤了搭在扶手箱上的林衍的手肘。
林衍吃痛地“嘶”一声，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你有暴力倾向？无差别攻击？”
简漫抽回刚‘犯过案’的小手，很抱歉地道：“不小心，不小心的，你没事吧？”
林衍收回胳膊，揉了揉被她痛锤一拳的可怜手肘，“…只能说没大事。”
简漫再次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气了，我爸平时六块六都不太舍得花，这一下被忽悠着骗六万六，我真是…”
看到这个数字，她也猜到简宽为什么私自停医院的药。
林衍把胳膊和手都挪远，避免再次遭到辐射性攻击，朝着那款老式智能手机的屏幕微扬下巴：“现在打算怎么办？”
林衍以前为了写书，对国内的法律规定也有过基本了解，回忆了下说：“就算有资质，他们这样夸大宣传疗效肯定是违法。如果没有资质，那就构成犯罪了，另外还要赔偿你们的损失。”
简宽身体没大碍，但精神难保不因为被骗而遭创伤，要是能抓到骗子或者拿到赔偿，他心里也能好受些。
简漫当即做出决定，看向他：“我想先回趟家，去拿他这个药的实物，再给医生看看。”
“行。”
林衍发动车子，“导航输下你家地址。”
夜晚无人，急救车送来的也是离简漫家最近的医院，开车10分钟就能到。
在这期间，简漫上网搜了一圈，果然没查过关于“乐美健”这个品牌的任何信息。
她用她爸的手机，装成她爸的语气，给客服发消息，试图讨说法。
随遇而安：在吗亲？微笑:/
她原以为至少要等待明天早上，对面才能有回复。
没想到刚上楼找到药，简宽的手机就弹出消息。
骗子倒还挺敬业，凌晨都能秒回。
简漫正好从礼盒包装里取出药品，三百六十度检查了一圈，发现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正面印着“养心补气胶囊”，完全就是个三无产品。
在外盒的角落里，她找到了生产地。
居然就在本省，还是云城周边的一个县城，标了园区的位置和工厂名字。
简漫原以为找到了老巢，等过些天可以直接报警让警察按这个地址去找人，结果她又把工厂名输进地图里，发现压根就查不到。
她下楼的时候，抱着手机跟客服对峙，一路低着头上车。
……
往后的五分钟，林衍只看见身边女孩咬牙切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把手机一丢，做了个仰头自行掐人中抢救的动作。
这次简漫没主动把手机偏给他看。
片刻，简漫怒冲冲的开口：“气死我了！这客服居然把我拉黑了，绝对是个骗子！”
“？”
她已经气得不想复述，把手机递过去，“你看你看。”
林衍垂眸扫过去。
AAA乐美健全国总代理：在的呢亲亲~
随遇而安：我前几天把医生开的药停了，只吃你们家的，昨天心脏病就犯了，你不是说我吃你们家的产品就不用再吃医院的药了吗？
AAA乐美健全国总代理：啊，那每个人身体情况不同呢，而且您也还没吃够疗程~~
随遇而安：我刚让女儿看了你们的产品，她说你们没有资质，品牌也是三无的，麻烦给我出示下你们的营业执照和许可证。
AAA乐美健全国总代理：额，这个不太方便呢亲亲，都是商业机密。
随遇而安：营业执照和药品经营许可证不算商业机密。如果你们不配合，就给把之前三盒的钱退给我，否则我会立刻报警解决。
随遇而安：？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
林衍默了几秒，得出同样结论：“ …应该就是骗子。”
他写推理悬疑小说多年，但在生活中遇到如此接地气的真实案例，这还是第一次。
简漫深呼吸，把刚取下楼的礼盒翻来覆去又看了遍，“这越看越像那种不正规小作坊生产的，哪家正经药叫这名字，连成分都没标，说明书也这么简陋。”
她又把礼盒翻回正面，“不过，总觉得这玩意好像我以前在哪见过…”
林衍也盯着她手里的礼盒端详了会儿，语气有些犹疑：“我好像也在哪见过，但有点想不起来。”
简漫转身把盒子放去后座，“应该是以前的电视广告吧，管得不严的时候这种三无产品还挺多的。”
她又看了眼时间，“我再去医院看下吧，跟我姑妈他们换个班陪护。”
“要不然你…”
简漫不太确定地问：“你着急回云城吗？”
林衍顿了须臾，转回头避开她视线，轻描淡写道：“倒也不太着急。”
简漫思忖着说：“我家有其他亲戚在，我爸如果没有大碍，我打算周日下午回去。”
“到时候我们一起，或者你不想在芙江过夜，就先回也行。”
林衍侧眸看她一眼，问：“我先回了，你怎么回？”
如果换做以前，简漫是不太相信这种善解人意的问题会从他这样冷漠的人口中说出。
但今时似乎不同往日。
简漫：“我…如果高铁票买不到，应该可以找找顺风车或者大巴吧。”
林衍收回视线，平声说：“我也周天再回。”
似乎是想到有哪里不妥，片刻后，他摸了摸下巴，缓慢道：“还没来过芙江，就当是采风好了。”——
作者有话说：《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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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有二十八点怪 帮我收一下刀片
简漫在家附近给订了家中档连锁酒店, 把信息发到林衍手机里，安排好他的住宿问题。
芙江这边没有什么奢华型或是五星级的酒店开设，她订的这家已经是软件里能搜到最优质的几家之一。
林衍没那么挑剔，而且很令人省心。
把她送回医院, 就自己导航去了酒店入住。
简漫进到病房, 跟她姑妈换班。
姑妈人到中年, 也熬不了夜, 正坐在椅子上一脸疲惫地刷手机提神, 压低声音道：“漫漫怎么回来了？你今天白天还上班呢吧, 大晚上这么远跑回来, 赶紧回家休息去，有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你爸这也已经睡了。”
简漫摆摆手，轻声：“我本来也不困, 姑妈你回家吧。我爸这边我看着就行，晚上就是盯着输液叫护士, 也用不了两个人。”
姑妈也是困极, 推让了两回就打着哈欠站起身：“那我就先回去, 有什么要帮忙的随时打电话。”
“对了, 最近高铁票不好买吧，你过两天回云城要是买不上票, 我让你姑父跟单位请个假送你。”
“不用不用。”
简漫摸了下鼻子，有所保留道：“我过来的高铁票也没买到, 我朋友开车送我回来的, 回去的时候我们也一起。”
换做平时，姑妈肯定得刨根问底的八卦一通，问她这位朋友是男是女, 跟她是同事还是老同学。
但这会儿实在是没精神，只感叹了句：“你这人真好啊，等你爸身体好点，下次回家的时候把她也叫到家里，吃个饭好好谢谢人家。”
简漫含糊其辞地应声：“那肯定的。”-
病房里没有陪护床，简漫在旁边椅子上坐着。
已经凌晨三点，但她也确实没什么困意，抱着简宽的手机反反复复把先前买药的聊天记录又看了几遍，顺便在网上搜索品牌的名字。
只搜到了几票避雷贴，都说那是个骗子黑心商家，圈了钱就跑路，压根都不顾人死活，后续维权也很困难。
她看得义愤填膺，外面天蒙蒙亮时，才靠在椅背上稍睡了会儿。
翌日清早，伯父伯母过来送早餐。
简漫带着药盒，去隔壁门诊楼找她爸之前的主治医生。
这个时间点，挂号的患者也不算太多。
刘医生一看到她拿出来的药盒，就皱着眉道：“怎么又是这个东西？”
简漫大致说明了情况，有些纳闷地问：“大夫您之前也见过这个药？”
刘医生一脸无奈地摇摇头，“可不是，这大半年好多人都被这玩意忽悠，你们做家属的也真是，父母不懂就算了，年轻人也不知道多盯着点。”
简漫有苦难言，低着头接受批评。
刘医生：“我们科室还不算最严重的，肾内和消化那边才是重灾区。这牌子卖最多的是什么美容纤体口服液，里面主要成分就是西布曲明，就是抑制食欲的，在我们国家是违禁药物，另外就是泻药的成分，每隔几天我们医院就能接到喝那个口服液把肾脏和肠道喝坏的病例。”
“……”
简漫一脸凝重：“那我爸买的这个‘养心补气胶囊’呢，不会也有什么有害成分吧？”
刘医生拿起来看了眼：“这个还不清楚，你们最好是送到毒理科那边检验一下。”
“好，我一会儿就去。”
简漫问：“不过，他们卖假药这不是犯罪行为吗，其他被骗的患者就没人报警？”
“报了啊，我过年前还在听人说这事。”
刘医生推推眼镜，无奈道：“狡兔三窟，这牌子主要就是在网上直播间卖。但现在查得严，正规平台也根本不让卖这些，他们都是在那种小网站上卖，具体的我也不太懂，反正连直播的网址都一直在换，发货地也是虚假的，警方那边追查也有难度。不过也是奇了怪了，好像就我们省受害者特别多。”
听到这些，简漫心情又沉重起来。
怪不得昨晚客服拉黑她的时候如此利索，估计连微信号都是经常会更换的。
她带着药盒去了毒理科送检，具体的检测结果要明天才能出。
回到病房，简宽也醒了，刚送走查房的医生，靠在床头愁眉苦脸地吃早饭。
他精神比起昨晚好了些，现在想起被诓骗买药的经历，也是满腹自责。
“我是真不该乱吃什么保健品，本来医院开的药吃的好好的，我这是何必呢。要不我去找那个代理，给她把剩下两瓶退回去。”
“……”
简漫沉默两秒，告知了昨晚她已经先一步提出诉求并惨遭拉黑的事实。
她爸一听，这下连早饭都吃不下了。
简漫安慰了几句，问：“爸，你之前是怎么加上的那个代理？”
简宽捶胸顿足：“从网上的养生直播间里加的。”
简漫：“从哪找的养生直播间啊？”
简宽回忆着道：“一开始好像是在本地公众号里看冬天吃什么能滋补养气，下面就有个心脏病人痊愈的秘诀，再点进去就是一个病友的分享，最下面有个直播间链接。我早上还又找出来看了看，那篇分享和直播链接都已经没了。”
简漫陪简宽聊了一上午，把他上当受骗的来龙去脉也基本了解清楚。
直播间里大概率就是一群演员，‘痊愈病友’在激情澎湃地诉说自己吃药前后的身体、家庭变化，说到最后感动落泪，其他捧哏演员就开始争相抢购，带领网友加群讨论、加客服下单购买。
原本简宽也是舍不得花钱的，还从粉丝群认识了好几个正在观望的病友。
过年前直播间推出买二赠一活动，他一个没忍住，就给客服转了六万六，以两盒的价格拿下三盒。
简漫深吸一口气。
事到如今，只希望这‘养心补气胶囊’里没加什么其他对身体有害的药物。
中午，伯伯和姑妈两家都在，本就不大的病房略显拥挤。
简漫想了想，给林衍发了条信息。
[你吃午饭了吗？]
不论如何，林衍都是为了送她才过来的。就算是出于人情世故，她也不好意思全程把人扔在酒店，只等返程前再去找他当司机。
过了大概十分钟，她的手机响了一声。
L：没。
简漫：那我去找你吃吧，芙江这边有几家味道不错的饭店，离得也不远，我从小吃到大的。
L：哦，好。
简漫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呼，打了辆车去往林衍的酒店。
大概五分钟，她就到了酒店大堂。
简漫拿出手机：我到了，你下楼吧。
L：这么快？
L：…稍等我下。
简漫就留在酒店大厅找了个位置等。
虽然两人都互相出入过对方独居的家里，但毕竟是成年男女，进酒店房间等待这种事，似乎还是不怎么合适。
又过了十多分钟，简漫抬眼，看到林衍从电梯方向过来。
他睡眼稀松，刚才很可能是在洗澡，额前的头发还是微湿的。
大厅里有零星几个客人出入，林衍无论是身高还是颜值，都格外出众，虽然精神萎靡，但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
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的瞬间，毫不意外的，简漫又一次被他帅到。
结合此刻所处的环境，还带着点她不好再往下深想的遐思。
简漫站起身，跟他并肩往酒店外面走，用了最没有新意的开场白：“昨晚睡得好吗？”
“没怎么睡。”
林衍嗓音低缓，“刚才睡了会儿。”
往常，他在陌生的环境里很难有写作欲望。
但昨晚到达酒店后，莫名文思泉涌，用手机上自带的备忘录软件龟速奋战了一整晚，写出了新章节的开头部分。
简漫只以为他是认床失眠，有些抱歉地说：“等吃完饭你回去再睡会儿吧，实在不行就去附近药店买瓶褪黑素试试。”
林衍无可无不可地“嗯”了声。
到了停车场，简漫主动拉开驾驶位的车门，接管司机一职。
去往饭店的路上，途径芙江最大的新华书店，她想到身边常年霸居悬疑市场销量榜的这位，“那这两天是不是又耽误你写新书了，读者会不会寄刀片啊？”
“好像是。”
林衍阖着眼在旁边，“那怎么办。”
怎么办。
还真把简漫问住了。
总不能是她帮他写新书。她倒是想，但写不出来。
林衍似是诚恳地提议道：“地址留你的，帮我收一下刀片？”
“……”
简漫干巴巴笑了两声，“那我也不是不乐意效劳。”
好在林衍也没再继续这话题，问：“医院那边还好吗。”
“我爸现在挺好的。”简漫如实道：“早上把骗子卖的假药送到毒理科了，等明天出结果，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
“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说到假药，简漫又气愤起来，把早上跟刘医生的交谈内容复述一遍，“这群骗子真的太猖狂了，抓到之前还不知道要骗多少人！”
骂着骂着，她眼珠一转，突然不说话了。
林衍看她一眼。
简漫目光灼灼，语气认真，“我想到一个混进直播间的办法。”
……
到餐厅，她把招牌菜点了几样，从外套口袋里再次掏出简宽的手机，搜索聊天记录，找出他先前从群里添加的所谓病友。
两人相对而坐，林衍看到对面女孩双眼发光，一副要干大事的样子。
简漫把人叫出来吃饭，马上也意识到不能冷落客人，起身挪了个位置，坐到他旁边，一边在手机上戳戳点点打字，一边说出计划。
“我倒要看看直播间到底是些什么人。我这次冷静行事，说不定能套出点信息提供给警方，不然我是真的气不过！”
林衍侧眸，看着她在手机里表演。
随遇而安：我昨天不小心把群给退了，直播间链接现在也找不到。之前看他们说这家还有卖减肥药的，我闺女想试试，能帮忙把链接再发我下吗？
荒漠狼：减肥药？好像客服朋友圈里是发过，你直接问她呗，直播间链接好像也是经常换的，我点之前的网址已经进不去了。
随遇而安：哦哦，那我让我闺女自己加客服问吧。
简漫怕打草惊蛇，也担心他爸加的病友也是托儿，到时候俩员工一交流，全都露馅。
她没继续套话，曲线救国，干脆直接从简宽那边复制客服的微信号，发到自己手机上，备注朋友推荐，添加好友。
骗子爱岗敬业，和昨晚一样，几乎是秒通过。
不料，加上她的第一个问题就有些刁钻。
AAA乐美健全国总代理：亲亲您好~请问是谁推荐过来的呢？偷笑:/
简漫想了想，报了‘病友’荒原狼的id：他说看你朋友圈有卖减肥药的，我就想咨询一下。
AAA乐美健全国总代理：我们是有瘦身纤体口服液这款产品呢，我把介绍图发您！
随后，简漫收到几张减肥药的宣传图，做得也很潦草，基本就是ppt水平。
等了三分钟，她问：这个多少钱，最近有活动吗？
AAA乐美健全国总代理：有活动呢亲亲，原价五万四一个疗程，现在买二赠一加回馈，九万九三个疗程，包您用完后瘦成一条闪电。
简漫：好，从哪发货？
对面报出一个地址，跟她昨天在外包装上看到的地址差不多，也是云城周边某科研产业园。
简漫装模作样地问：我第一次买，不太放心，能不能提供一下发货人的证件或者走咸鱼平台？不然我转了钱你们不给我发货怎么办。
平台的用户信息至少是有登记的，如果拿到id，她说不定真能给警方提供点线索。
结果，这次她等了十分钟，对面都没回复。
简漫扣过去一个问号。
熟悉的灰色小字再次袭来。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
失败来得如此之快？
简漫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几秒后，林衍在一旁徐徐道：“你刚才那样问太假了。”
简漫转头看他：“哪里假？”
林衍平声说：“正常消费者花九万九买减肥药都会多犹豫一会儿吧，你刚加上微信，听了价格直接就说好。而且，你朋友圈里有照片，看着也不像是会买减肥药的受众。”
简漫陷入沉思。
她刚才确实是漏洞百出了，急于求成，加好友连朋友圈都没屏蔽对方。
但这年头骗子都这么专业的吗，还会反侦查筛选目标受害者？
林衍：“另外，如果他们能发你证件和其他交易平台链接，肯定是确定不会通过这条线被抓到。”
某种程度上说，在这个领域，他也算是专业的……
于是，简漫换了思路：“那我也得多收集点信息，就算抓不到，也得把他们曝光了！”
“昨晚我搜到的几条避雷贴都没什么流量，我等会儿截图客服朋友圈、直播间，然后整理出来，今晚全平台发一遍。”
林衍沉吟须臾：“这倒是可行。”
甚至如果她有需要，他可以找秦博远，用他的微博作者号帮她转发一下。
而且出版社有专门负责宣传和运营的人员，也许更了解怎样在社交平台获得更大的曝光量。
简漫左右看了眼桌上的两台手机，均已被客服拉黑。
她面露难色，向林衍投以求助的目光。
“那…借下你的手机呗。”
在座的只剩他那一个‘清白’的微信账号了。
“……”
林衍默了一瞬，把手机解锁，递过去。
事不过三，简漫这次有了经验，复制微信号添加之前，顿住了手指，机灵道：“我们先吃饭，连着加好像也有点明显。”-
一顿饭吃得神清气爽，林衍对她家乡的特色菜也接受良好。
简漫化身本地导游，边吃边介绍了每一道菜的渊源。
放下筷子，作战计划继续。
简漫接过林衍的手机，才发现这世界上居然有微信聊天列表里连头像都填不满一页的人，其中还要包括新闻通知。
她不是刻意去观察他的聊天列表，但这微信界面实在是过于简洁。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刚注册的新号。
她这个不算频繁的联系人，竟都能高居首位。
简漫不禁有点好奇地问：“你平时是习惯性删聊天记录吗。”
对比他家里的整洁程度，他有赛博洁癖也算是合理。
“没有。”林衍淡淡说。
简漫眨了眨眼，“那你…社交圈还蛮小的。”
林衍抬眉：“我要那么大社交圈做什么。”
简漫笑了下，“也是。”
这次，她加上客服，等了五分钟对方才通过。
林衍这头像乍一看还挺老实，天蓝色背景带着人影和树枝，比她的动漫头更像骗子的受众。
AAA乐美健全国总代理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简漫报出了他爸手机里另一个群友的微信名。
AAA乐美健全国总代理：好的，您想咨询哪样产品呢？
简漫学聪明了。
L：我先看看吧，听朋友说你们这好几个产品看起来都挺有用的。
AAA乐美健全国总代理：没问题呢亲，最近我们卖的最好的是滋补壮阳丸，您有需要的话随时问我哦。愉快:/
简漫埋头拿着林衍的手机专注打字，还把他的输入法从26键切成了9键。
L：呃…我是准备问这个来着。尴尬:/
AAA乐美健全国总代理：不用不好意思啦，都是正常的。拥抱:/
AAA乐美健全国总代理：我们这款产品也是保密发货的，您完全不用担心隐私问题，我先发您产品介绍，您可以先了解下~~
L：嗯，谢谢。
简漫专心致志思考话术时，听到旁边男人困惑的声音——
林衍蹙着眉：“…你在问些什么？”
简漫看他一眼，也有点小尴尬，摸了下耳朵，不太好意思地解释：“你这是男号…而且网名看起来也不太像年纪大的，我问减肥药和心脏病药都不合适。”
林衍没说话，面色略有不满。
简漫劝道：“我们这不是在卧底吗，牺牲你一个手机，拯救千千万万个受骗者。等搞定了我就给你删得干干净净，还你一个清白的手机。”
“……”
转眼，对面客服的朋友圈开放了，她点进去飞速截了无数张图，再自助转发给自己。
客服发来产品介绍图，简漫也看了眼。
里面宣传词都是“重振雄风”“男人本色”之类的。
她也没太好意思多看，静静等待几分钟，问：这个多少钱？
AAA乐美健全国总代理：七百九十七元一瓶，一瓶是三十颗，性价比很高呢~
对比之前心脏病和减肥药的价格，简漫看到这个报价时，居然邪门地觉得挺便宜。
“…确实挺有性价比。”她说。
旁边林衍面无表情，不想做任何评价。
简漫手持双机，在自己的手机上搜索了下，正式开始表演。
L：啊，这么贵。
L：我以前买的这种药最贵也就一百多。
“……”
林衍收回视线，干脆把脸偏向另一边，这次连看都不想看了。
AAA乐美健全国总代理：我们这个疗效更好呢，一分价格一分货，哥哥您肯定是觉得以前的药效果没那么好，才找到我们这里的。
L：真这么有用？
L：还有更便宜的吗，或者试用装也行，我想试试效果，万一没效果不就白瞎了……
简漫打着字，忽然把自己也逗得想笑，但考虑到身边男人的感受，强忍住不发出任何不合时宜的笑声，紧抿着唇克制。
AAA乐美健全国总代理：没有哦，我们的产品研发和生产成本都很高，现在已经是最优惠的价格了。哭:/
AAA乐美健全国总代理：实话跟您说，卖这个价我们也根本收不回来成本，就是为了给广大男性同胞送福利。也不需要什么试用装，买回去试过一次您就知道了～
L：我再考虑一下，确定买了再联系你。
暂时收网，简漫耐心等待，果然，十分钟后，对面发来一条消息。
AAA乐美健全国总代理：好的呢。对了哥哥，我们下午会有直播，直播间里也不定时会有优惠活动，您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也能更加了解我们这款产品的效果~
L：直播间里有优惠？
L：在哪里看啊？
对面发来一长串网络链接。
AAA乐美健全国总代理：四点开播，您可以关注下哦！
简漫把链接转发至自己的微信号，宣布：“搞定。”
林衍扫了眼最后的聊天记录，“…四点还要看直播是吗。”
简漫暂时把手机还给他，点头：“看看吧，所以看完之前先别删。我刚就在想，要不我就直接录屏，转发给那种做反诈视频的博主，比我的宣传力度大多了。”
“而且我直接录直播内容，也算是能提供现成的素材。”
林衍暂时拿回自己还没有完全清白的手机，按按眉骨，认命般妥协：“行。”——
作者有话说：是林小衍本人不会需要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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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有二十九点怪 把邻居送进去的kpi……
离下午四点开播还有两个多小时。
简漫提议转场, 去附近的咖啡店等。
林衍也没意见。
她高中就是在附近读的，学校附近有很多开了多年依然坚.挺的老店，店里的座位都经常不够坐。
但现在是假期，店内人不算多。
在吧台后面擦咖啡机的老板娘居然一眼认出简漫：“诶呀, 是不是好多年没来过了？”
简漫嘿嘿笑了下, 也热情地打招呼：“您还记得我啊？我大学的时候还跟朋友来过的, 不过好像也是四五年前了。”
老板娘：“当然记得, 我记性可好了, 尤其是你们这些常过来的, 每个同学我都记着。”
寒暄几句, 简漫给自己点了杯焦糖海盐拿铁，外加一份提拉米苏蛋糕，林衍扫了眼菜单，要了跟她一样的。
点完餐, 简漫轻车熟路地带着他去了最靠里的小隔间，颇有仪式感地拉上帘子, 坐进里面的小沙发。
“好怀念啊。”
她观察了下墙上熟悉的抽象派挂画, 压低声音透露：“高中的时候我基本都抢不到这个位置。他们家生意可好了, 幸好现在是假期, 要是放在开学期间，午休和晚上放学的时间点连外面吧台都是坐满的。”
林衍扫了圈, 随口问：“因为这家店咖啡做得很好？”
简漫似是而非道：“这也是一个原因吧，主要是位置好, 离学校近, 而且装修也挺用心，价格也亲民，老板娘又热情…”
“你知道, 高中生主要就看这些。”
一群.交好的同学忙里偷闲，在紧张的学习备考生活中抽出那么一点点空，像大人一样在咖啡店里点杯饮品，聚在一起拉起帘子聊会儿天，简直不要太惬意。
林衍不知道，也没体验过，选择坐在位置上安静等待他的热拿铁。
察觉到他的沉默，简漫有点好奇地问：“你上学的时候是不是也比较…孤僻，喜欢独来独往？”
须臾，林衍淡道：“算是吧。”
不过，那时他不是喜欢独来独往，而是只能如此。
他除了要完成学校的课业，每一门科目还有额外的家庭教室负责，几乎所有时间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不仅是时间，也包括他从小到大的每一件事，要读什么学校、选择什么专业、过怎样的生活。就像是个被锁住灵魂的提线木偶，每一步都在既定的轨道上。
简漫笑了下，“大概能想象你上学的时候是哪种男同学。”
林衍看她一眼，没说破，但也基本猜到她的想象和他中学时代的真实情况偏差甚大。
“你之前说，你是在京市读的大学？”
简漫点头：“是啊，一共在京市待了七年呢。”
她也想起一件事，“你之前在合同上留的地址在京市。”估算一下签约的事件，她问：“你也是在京市上的大学吗？”
“没。”
林衍淡淡说：“我中学在京市，大学在美国。”
简漫眨了眨眼：“不会是什么超级厉害的大学吧？”
林衍默了下，干脆一次性.交代清楚，语气平常到像告知他楼下便利店的名字：“斯坦福，专业是商管。”
同属经管类，简漫很清楚他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有多大含金量，瞬间用崇拜学霸的眼神，肃然起敬的看着他：“…你也牛了吧！申他们本科好像比申mba还难。”
林衍被她这眼神看得有点别扭。
这也是当年林季华给他挑这所学校的原因，让他跟外人说起儿子时能得意洋洋。
他也从来没为自己这份求学经历骄傲过，因为这并不是他的喜好和选择。
但此刻被简漫这么看，林衍少见得并不觉反感，只是耳根发烫。
他做了个下意识的幼稚动作，五指并拢抬起，手动将她泛着光的目光隔绝，硬邦邦地出声：“…你这样很像是在瞻仰铜像。”
“瞻仰学霸而已。”简漫笑了两声，“好了，别挡了，我不那么看你了。”
林衍似是小心翼翼地把手放下来。
她还算守信，眼神已经恢复正常。
只是脸上多了好几分笑容，脸颊上有两个对称的小梨涡，看起来很可爱。
这对梨涡是一直都有的吗？
林衍不太确定。
很快，老板娘端着咖啡和小蛋糕过来了。
味道的确不错，提拉米苏口感丝滑，咖啡的甜度也恰到好处，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有简漫在的地方，似乎从来不会冷场。
接下来一个多小时，她都一边吃吃喝喝，一边随口跟他分享着高中时代在这家咖啡店发生过的趣事见闻。
比如有几个同学在包间里说老师小话，出来结账的时候，发现被蛐蛐的老师就在吧台处等咖啡；有一对早恋的男女同学午休时间在这里约会，出来的时候为了避嫌一前一后，男同学嘴巴都是肿的，她忍不住视线跟了人家全程……
林衍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不可否认，他全程听得津津有味。
三点五十五分的闹钟响起，简漫凝神振气，拿起自己的手机，瞬间切换成作战状态。
她点进浏览器，专心致志等待开播。
对于卖壮阳药的带货直播，林衍就全然没兴趣了。
他站起身，去外面吧台又点了两份饮品-
简漫打开的浏览器一看就很不正规。
页面里充斥着各种弹窗小广告，不是衣着暴露的女人，就是动漫风格的男女动图，偶尔还能跳出几条博.彩相关信息，可谓五毒俱全。
她刷新页面的时候不慎点开一个弹窗，手机里传出女人细着嗓子的喘息声。
她吓得立马把手机音量关掉，弹窗也退出。
还好，林衍出去点喝的了。
又刷新一次，客服所说的直播终于开始。
简漫打开录屏键，音量也稍微开了一小格。
“家人们，今天董哥够准时吧？”
“这场的折扣力度绝对超乎你们的想象，点进来就是赚到了！”
“直播间里是不是有新来的兄弟？”
看到画面里那张脸，简漫完全愣住了。
她目不转睛盯着屏幕，霎时间都忘记自己是进来录屏的。
虽然磨皮滤镜开得有点大、画质也有点糊，但是……
过了会儿，林衍拿着两杯柠檬气泡水归来。
他掀开帘子的一瞬间，简漫立刻朝他招手，语气激动：“你快来看！！！”
“……”
林衍一脸抗拒，“你直接录屏不就好了。”
还非要他看。
简漫见他不配合，直接把手机转了个个，推到他面前。
这次林衍想不看都难，低头扫了眼。
这一看，他眼神也定住，想了几秒，“这不是那个…”
“就是他吧！”
简漫一拍桌子：“住我们楼上那个！”
林衍本来就有点脸盲，更何况这直播还开了滤镜。
但楼上黄毛无论是长相还是穿着都挺显眼，比此刻屏幕里这主播更黑一点、皮肤差点、胖点，但基本八九不离十。
简漫：“我想起来是在哪看到过这个假药的包装了。”
“就他刚搬来的时候，大半夜直播那次，我们上去敲门，他给我们手里还塞过那种包装的礼盒。”
林衍回忆了下，“好像是。”
简漫把手机拿回来，看着屏幕，忽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语气像是警匪片里查到真相的侦探：“这不就找到人了吗。”-
余下的一天时间，简漫一刻也没闲着。
把林衍也拉上一起。
当天下午，她就去了趟派出所反映情况。
云城和芙江都有不少受害者，乐美健的案例也早已立案，正在调查阶段。
派出所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察透露，这直播间他们也混进去过，里面的主播已经查到过信息，但没查到具体住址。
大概率，这群人活动圈很窄，日常生活出行用的也可能不是真实证件。
得到线索之后，芙江本地的派出所很重视，当即和云城那边取得了联系，让他们必要的时候提供配合，现在不要再轻举妄动。
而楼上直播的“董哥”也确实谨慎，在房东和物业处登记的都不是本人的身份信息。
周天上午，简漫去了趟医院毒理科拿检测报告。
不幸中的万幸，她爸买的这款胶囊里的成分就是谷维素和淀粉，没其他有害物质。
简宽也恢复得差不多，又做了几样检查，被医生叮嘱后，收拾东西出院。
李云静明天就旅游回来了，简漫也没多留，和亲戚们一起把他爸送回家，就准备返回云城。
简宽也听说了简漫此行是麻烦了朋友开车送她，反复让她请朋友上楼坐坐，当面道谢。
最后拗不过她，简宽从自家冰箱里搜罗出各种存货，让她务必让朋友带回去。
再次下楼，简漫就把各种冰冻的饺子、汤圆、卤肉和炸鱼放到后座，“我爸让我带给你的。”
不出所料，林衍推说“不用”，让她自己带回去。
简漫拉开车门，回到副驾驶，笑道：“我过年就带回去一大堆了，再添这么多是真吃不下，都是我爸的心意，而且是我爸妈亲手做的，味道真挺不错，你就收着吧。”
林衍不知想到了什么，轻抿了下唇，侧面看过去，眸中似乎还有些难以形容的情绪。
过了会儿，他低声道了谢。
回去的路上，简漫就接到了云城那边派出所的电话。
问他们下午是否有空配合董力超，也就是楼上黄毛的抓捕行动。
简漫不假思索地同意。
主要就是让他们帮忙确认黄毛是否在家，不然如果扑了空，打草惊蛇，以这伙人的警觉程度，很可能会立刻转移。
简漫跟林衍轮换着开车，到达小区时，警察也已经在附近就位等待。
在楼栋门口见着人，才发现就是上次报警时过来查林衍家冰箱的警官。
简漫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上电梯期间，警官看向她：“欸，你不就是上次报警说邻居家冰箱里有违禁品的姑娘？”
“你是不是她那个邻居？”
“……”
居然还记得他们。
简漫更尴尬了。
到达楼层，警官也没再多说，三言两语交代清楚计划。
刚才他们提前在直播间看过，嫌疑人是在直播的，背景也是在家，但也不能排除直播内容是提前录制的可能性。
2702的门口也装了摄像头，三个警察看了眼，提前埋伏在监控的死角处。
简漫拉着林衍，深吸一口气，按照警官的安排，敲了几下门。
里面无人回应。
她跟林衍对视一眼，更大力地敲门。
大约两分钟后，门从里面打开，还没见到黄毛其人，先闻其声。
“怎么又是你们！这大白天的，我屋里也装隔音棉了，还嫌吵啊，楼下大妈都听不到，就你们耳朵尖？”
简漫刚开口，还没说话，旁边的警察冲过来，进门一举拿下。
“不许动，警察。董力超是吗？”
黄毛：“啊…我，我叫董超啊，董力超是谁，是不是搞错了？”
“出示一下身份证。”
在警察的监视下，黄毛颤颤巍巍从鞋柜抽屉里拿出一张身份证，姓名是董超。
警察拿出机器，果然没刷出来。
录入指纹，上面显示董力超的大名。
“董力超，你涉嫌诈骗罪、生产、销售假药罪。”警察出示了证件，“现在跟我们去派出所接受调查。”
黄毛面色如苦瓜，嘴里絮絮叨叨地还在替自己辩解，被三个警察带下了楼。
……
这在简漫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也是难得的经历。
虽然从发现线索到抓人只经历了一天，但她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等最后一个警察感谢了他们的帮助和配合，楼道里只剩下她和林衍两个人，才挪步往电梯间走。
这至少也得判个好几年吧。
她之前好像听到过这黄毛在直播里说，卖的产品都是他亲戚生产的。
说不定还能直接顺着他这条线抓到这假药厂的老巢。
不知道他爸被骗的六万六能不能追缴回来。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26楼。
才出去两天，简漫抬头，看向2601和2602的门牌，又是不同与以往任何时候的感觉。
她和林衍居然也有了并肩战斗的经历。
在两扇门的中间，她深呼吸道：“总算是解决了，等会儿就打电话告诉我爸，他应该也能舒心点。”
“嗯。”
林衍很小幅度地扯扯唇，漫不经心地说：“你也算是达成kpi了。”
简漫没听懂，输密码的手一顿，站在自家门口看向他，“什么kpi？”
林衍打开自己的门锁，也侧眸看她，不疾不徐道：“把邻居送进去的kpi。”
简漫愣了愣，没忍住笑出声。
以前都没发现，他这人，还会点黑色幽默。
简漫输密码、开门的动作无限放慢，眼角弯弯，视线也没从他脸上移开，略郑重地说：“不管怎样，这几天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者想要的，都随时找我！”
林衍的门也已经开了好一会儿，同样没着急进去。
简漫完成了“漫长”的开门流程，最后把自己暂停在门口。
“ok。”
终于听到林衍的声音，他微翕唇，徐徐道：“以后再说。”——
作者有话说：某林姓男子紧急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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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有三十点怪 我有困难需要帮助
从芙江回来后不久, 林衍家里罕见地要迎来一位访客。
《桥上的人》实体书要再版，秦博川给他发消息，准备从杭市过来找他签合同。
秦博川算是大学以来跟他最熟的人，况且只过来两天, 林衍也就没拒绝他暂住他家的提议。
周日下午, 林衍刚起床不久, 洗漱完, 收到秦博川抵达悦江华庭小区门口的定位。
他回复自己的楼栋和门牌号, 不多时, 就见到拉着登机箱出现在他家门口的秦博川。
“诶哟, 云城怎么比杭市还冷啊，这进小区的一路上给我冻得。”
近两年没见，秦博远还是一点没变，自觉主动地把行李箱拎进来, 又打了个哆嗦，“你平时也不开空调的吗, 家里怎么跟外面一样冷。”
林衍虽然同意了他来暂住, 但也并没有什么热情招待的主人翁意识。
他没什么表情地侧身让出一条道, 指指客卧方向, “你住那间，嫌冷里面有空调。”
“好嘞, 我这就收拾去。”
秦博川知道林衍的性格，也没打算太麻烦他什么。
虽然, 他跟林衍完全相反, 短途出差即使是借住这样性格冷淡的熟人家，也觉得比住酒店要舒坦。
至少，在陌生的城市, 屋里还能有点人气。
林衍也不算是完全不管他，客卧床垫上放着崭新的被褥和未拆封四件套，他只需要自行洗好烘干就能用。
秦博川在阳台忙活完，从客卧出来取衣服时，居然闻到厨房方向飘来的食物香气。
他大为震撼，床单都没顾得上铺，循着味道找出来。
看见林衍餐桌上摆了两个盘子，锅里还咕嘟咕嘟煮着什么，他更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卧槽，我刚还以为你请了煮饭的阿姨呢，你居然还会自己做饭？连我现在都天天点外卖！”
这洗手作羹汤的居家模样，他要是偷拍一张发到网上，只要略加炒作，保证今年他的书销量还能翻上一倍。
林衍又拿了只盘子，把锅里的东西盛出来，不咸不淡地说：“也不是我做的，我只是加热一下。”
秦博川一整天就吃了顿飞机餐，吞吞口水，自觉主动地拉了张椅子坐在餐桌边上，甚至自助去厨房给自己也拿了双筷子。
林衍把盛好饺子的盘子放在自己那侧，看他一眼，“你也要吃？”
秦博川懵懂地发问：“…没有我的份吗？”
“…我以为你要点外卖的。”
林衍转身，返回厨房打开冰箱，拉开冷冻第一层后，动作停顿一秒，转而改成开第三层抽屉，从中取出一袋超市的速冻水饺，回去递给秦博川，“你自己去煮吧。”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有的吃就行，秦博川也没期待他能再跑一趟去帮忙，乐呵呵地拿着那袋速冻水饺到灶台边开始操作。
林衍进食速度不快，秦博川煮完饺子端回餐厅时，他也还没吃完。
桌上还摆着加热锅的肉馅蛋卷和炸鱼，他夹了一筷子，惊喜道：“这也太好吃了，像是家里自己做的那种。唉，我爸妈现在也懒了，家里好久都没开过火。”
林衍微挑眉，不予置否。
秦博川又瞄了眼他盘里的饺子，狼吞虎咽的空隙，还含糊着念叨一句：“总觉得别人碗里的东西更好吃，这是不是人类本性啊，我怎么看着你的饺子跟我的不太一样。”
“你的看着像自家包的，我这一打眼就是机器包完速冻的。”
林衍默了默，“…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好好好。”秦博川：“食不言寝不语、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闭嘴。”
《桥上的人》再版是配合网剧改编重新调整了封面，内容基本没有改动，根据出版社的计划，会在腰封上印主演的剧照，到时等网剧定档同步上线发售。
秦博川此行要来签的是三方协议，除了跟原作者林衍签，明天还要去趟霓托邦云城分部。
好在林衍现在人也在云城，他这次出差只需要跑一趟就能完成所有任务。
饭后，秦博川跟着林衍去了书房，借他的打印机打合同。
一迈进门，秦博川就看到他书桌上除了电脑，左右各放着两大幅拼好的拼图，更是惊讶。
这拼图少说也有大几百片，他视线从拼图缓慢移向他身边的男人，酝酿半天，憋出一句：“林衍，你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
林衍瞥他一眼，“你最近玄幻小说看多了？”
秦博川神经兮兮地绕着他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不对劲，很不对劲。”
林衍有点无语：“能正常点吗，再在我这疑神疑鬼你住酒店去。”
“哪是我疑神疑鬼，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秦博川走向他的拼图，有理有据道：“我认识你六年多了，以前的你怎么可能会有闲情逸致在家拼拼图？还有刚才那顿饭，以前你连外卖懒得订，刚那个炸鱼和蛋卷一吃就是家常的味道！”
“哦。”
林衍不太自然地摸了下鼻子：“那又怎么样？”
秦博川眯眼看着他，“你绝对是有情况了，老实交代吧，拼图谁给买的，刚才的蛋卷和炸鱼哪来的。”
“哦。”他也反应过来，“还有饺子，你给自己煮的绝对跟我那袋速冻的不是同一种！”
“……”
林衍知道秦博川的出版社现在主做悬疑市场，他平时的日常工作最多的也就是审稿，对这一类型的小说，可以说是阅文无数。
但没想到他会从悬疑小说里练就的推理能力用在自己身上。
林衍不打算回答他，打开电脑，连上打印机，慢悠悠地吐字：“不该问的少问。”
秦博川一脸悲痛：“完了，全完了，我在你这也是外人了。那么，我现在只想知道——”
“《溪山行》第二部你还能按时给我交稿不？”
“…………”-
秦博川在林衍这住了两天，临走之前，去书房电脑检查了他新书的新作进度才放心。
又看到他的两幅拼图，秦博川还一边端详一边评价，“这原来是一千片的啊，是你自己拼的吗？去年侄女也买了盒一千片拼图，自己拼不出来，过年的时候让我帮忙，我折腾了两天连一个角都没给他拼完。”
送走秦博川，林衍再度回到书房，视线也落在那两幅拼图上。
有这么难？
他断断续续的，也就拼了不到一周。
思及此处，林衍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打开手机，找出被秦博川挤下去的另一个聊天框，缓慢打字-
收到消息时，简漫正在愁眉苦脸地看手机。
黄主管这周回来了，敲定了一笔大单子，春风得意，似乎也没有要从公司离职的意思。
她最近又是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杂货，开会时就算什么都不说，也每次都会被点名批评上几句。
上周末从芙江回来，简漫就已经把自己的简历和过往演出的视频发给了云城那家剧场的负责人。
原本都快决定好了要兼职，但现下这情况，还真不确定能抽出时间。
万一到时候演出日程跟公司加班的安排冲突，不用想，她必然是会选择去演出。
这样一来，更是保不住这份工作。
正刷着那家剧场的公众号，林衍的消息弹出来。
L：我有困难需要帮助。
简漫上次说过，欠他一个人情。
她都没问帮什么忙，切过去就先回复：好啊。
而后才调整了下心情，说：债主小漫竭诚为您提供帮助。
L：上次过年的时候你给我的两盒拼图，我拼不出来。
简漫一听是这种程度的忙，当即就回复她可以去帮他拼。
细数下来，这段时间她欠林衍的人情真还不少。
简漫问：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下班时间都行。
L：现在？
她今天难得没加班，虽然天色已晚，但总归是还没到该睡觉的点。
回复过后，简漫穿着毛绒绒的家居服，去到隔壁2601。
林衍身上也是同款的珊瑚绒，只是衣服上没有像她一样的卡通图案。
两人这幅打扮共处一室，乍看起来，还真有点像是本就同居的关系。
芙江之行归来，林衍也大概是修整好了，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难得连黑眼圈都没有。
给她开门之后，一如既往地不多话，他径直走向书房，“你来这边拼吧。”
简漫紧随其后，“1000片的好像是有点难，不过我小时候玩过拼图，有基础，我们两个人一起的话应该不会太费劲。”
来林衍家这件事，一回生二回熟。
加上平安夜当志愿者那次，她出现在2601都不止三回了。
说完，简漫又反应过来，不太确定地补充：“你要是想让我一个人拼也行。保证安安静静，不打扰你工作。”
依他的性格，还真有可能只是需要一个“拼图钟点工”，而不是本人也参与劳动的“拼图搭子”。
书房里，林衍安静良久，从抽屉里拿出那两盒拼图，回身睨她一眼，语气中情绪不明，但似乎带了那么一点不满，“…拼图不是新年礼物么。”
简漫再次摸不着头脑了，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何意，就点点头：“对啊，是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林衍慢腾腾道：“那不就是要让我动手拼，不然你一个人都拼好，不如直接打印一副挂画给我。”
简漫这才听懂他的意思，还感觉他说这话时表情有点莫名的委屈。
她笑了下，“我又没有不让你拼。”
“只是在提供一种选择。”简漫去到桌前，“那我们一起吧，今天可以拼两个小时。”
林衍的书房跟春节期间视频里看起来一样。
四面墙上都是书，摆放整齐而密，像是哈利波特里的图书馆，整个空间里都是油墨和纸张的淡淡香味。
书桌也干净整洁，很大一张，上面除了一台mac studio的主机、显示器、打印机、键盘和腕托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这应该就是他平时工作的地方。
书桌前只有一张椅子，林衍拿出装拼图的盒子，又出去餐厅多搬了一张进来，和他那张人体工学椅并排摆放。
简漫坐在新添置的那张椅子上，打开盒子，倒出里面的拼图碎片，把图纸也展开，斜靠在显示器上立好。
她拿出一张拼图碎片，看了下背面：“这后面是有标分区的，那我们先把同区的号码拿出来分好吧。”
林衍坐在她旁边，轻“嗯”了声，垂眸按照她的办法开始分拼图碎片。
他的手很好看，修长的手指捏着一片片拼图，有条有理地按照序号顺序摆成小堆。
简漫在一堆碎片里发现两张已经接在一起的，检查了下，嘀咕：“这怎么有两个已经拼起来的。”
林衍默了几秒，平静地说：“可能本来就是这样。”
简漫猜测道：“那有可能是别人退货重新包装的，又拿去店里卖。那我们分好之后先数一遍，检查下有没有缺片。”
“…嗯。”
分着分着，简漫又忽然“咦”了声，看向他，“不对。”
林衍停下手里的动作，声音有些低，转头看她，“又哪里不对？”
简漫也侧眸看向他，笑着问：“你这一点都没拼，怎么知道你拼不出来？”
林衍深吸一口气，作为一个成年之后从没说过谎的人，耳朵已经烫到要爆炸。
糟糕，他怎么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拆拼图的时候有没拆干净的就算了，居然还没想到要至少保留一小片拼好的区域。
这种错误如果放到他书里的反派身上，估计活不过三页就会被警察抓走。
他感觉自己心跳速度也正在飙升，原因不明，但清楚的是，他无法再次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地随便找个理由。
林衍转回头，把目光也移向别处。
从他了解的行为心理学角度看，他现在已经是很明显的心虚表现。
尤其看到旁边女孩笑意盈盈一副什么都看穿的眼神时，更是已经在后悔今晚的邀请。
下一瞬，听到简漫带着笑意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对他处刑：“我就知道。”
“……”
她知道。
知道什么了？老实说，有些事，连他现在自己都没那么‘知道’。
“你直接说你自己懒得拼不就好了？”
简漫继续低头分拼图碎片，狡黠地笑说：“上一次听到这种理由，还是我小学的时候不想写作业。一个字都没写，被老师查到的时候，我跟她说‘我不会写’。”
林衍很缓慢地转回头。
欸？
他轻抿了下唇，在想，他可能的确是个很拙劣的反派。
但主角好像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奇怪的是，明明没被揭穿，但他耳朵的温度还是没能降下去。
“对。”
林衍很浅地扯扯唇，继续研究桌上的拼图堆，说：“我就是自己懒得拼。”——
作者有话说：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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