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家里头叮叮当当,打发了几个孩子出去玩后，又跟才回来的邻居打了招呼，陆青禾这才往三线厂家属院去。
熟悉的公交车。
就连司机都还是那一位。
包括……
包括前排坐着的一个男同志。
陆青禾下意识的多看了一眼。
出了家属院,她在这座城市并没有多少熟人,可这位男同志，她好像见过多次。
之前也是在公交车上,但是除此之外……应该还有。
陆青禾努力的低头想了半天,反倒是那位男同志意识到自己被什么人盯着，往后也看了一眼。
好在陆青禾先发现了后视镜里男人的动作,连忙侧过身往后走了两步,借着后面的人,挡住了自己。
他是程震。
转过身之前，陆青禾及时想到了这个人是谁。
这辆公交车是郊区这一片通向市区唯一的交通方式,她没少乘坐,自然,也没少遇到程震。
第一次是因为车上没有其他座位，她想要坐程震旁边的空座儿，结果他态度十分的恶劣,之后她去了郭英实那边坐，程震则是在占座等人,等的还是一个女人，且两人行为亲密。
另外还有几次,似乎都是擦肩而过,陆青禾并没有怎么在意。
难怪那次在叶家的时候，看到程震她觉得那么眼熟呢。
只是彼时的程震因为跟叶雨莲打架，鼻青脸肿，所以并没有把他的长相看得很清楚,也就没有跟公交车上遇到的这个男人对应起来。
正想着，公交车到了下一站。
果然，一个女人熟练的坐到了程震身边空缺出来的位置上。
真恶心。
陆青禾看着两人举止亲密的小动作，神色有些阴冷。
她得告诉叶雨莲。
这是陆青禾的第一想法，可是……
从前几次见面中陆青禾就已经看出来了，叶雨莲跟程震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恶劣。
可打架互殴到那种程度下，叶雨莲也没有选择离婚。
如果出轨叶雨莲也能在事后再次接受，她反而还成了那个捅破窗户纸的人。
这件事就像是一坨被报纸包起来的大便。
陆青禾捅破给叶雨莲，叶雨莲不要这坨大便还好说，可如果叶雨莲依旧选择咽下去，那她就是让叶雨莲，甚至整个叶家知道屎臭味儿的那个人。
那毕竟是赵展铭的亲姐姐，叶家父母人也都很好，将来肯定要相认的，可如果不告诉叶雨莲，陆青禾道德上又过不去这一关。
想来想去，陆青禾决定换个方式告诉叶雨莲。
很快到了叶家。
“来就来，怎么还带了东西呀。”
陆青禾一边进门一边道：“之前在医院你帮着我照顾孩子，后来还托你拿了几次药，这不是想着过年过节来走动走动嘛，全是老家带回来的，也不值什么钱。”
“进来坐会儿喝口茶吧。”
“那我就坐一会儿，我老乡也在这边住，等会儿还去找她呢。”
叶雨莲笑着跟陆青禾对视了一眼，等走到堂屋门口，把门关了，俩人这才松了口气。
叶雨莲：“也亏着你机灵，上次邻居还问我呢，咋跟你这么熟悉。”
陆青禾：“再有人问就说我经常找你帮忙就行了。”
“唉，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叶雨莲叹了口气，转头看看陆青禾带的东西，又满是不好意思，“青禾，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你每次来都带东西，爸那边都叮嘱过不能再收了。”
“这是我娘家给的，那些干货跟果子尝个新鲜，我们自己家里也吃不完，一直当着味儿都要变差了。”
顿了顿，陆青禾笑道：“不过我倒还真有个事情想找你帮忙。”
“你说。”叶雨莲连忙道：“能帮上你，我就高兴，什么忙，你尽管说就是了。”
“子睿这孩子胆子有些小，最怕的就是打针吃药，每次哄着他去一趟医院，难得跟登天一样，这不是眼瞅着要打防疫针了，这次军属院没组织，都是各家各户自愿过去的，所以我想着，你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带了东西去一趟家里，给赵子睿扎一针，那疫苗只有你们医院有，门口诊所都没有。”
叶雨莲立刻就应了：“这点事儿当然没问题，过两天节假日结束，我上班了就过去，应该是傍晚的那天。”
陆青禾皱眉：“能不能就明天早上？”
依照这几次的碰面，陆青禾很容易猜出程震每次出现的规律。
第一，是节假日，第二，早上从军属院出发的第一班车。
“这么着急？”
“嗯，我家几个孩子里，就数子睿免疫力低，开春后又是流感爆发的季节，我怕耽误两天，他出去一跑就要被传染。”
叶雨莲想了想，“也行，明儿我去一趟医院，跟护士长打个招呼就过去。”
“成，赶在八点之前，我到时在门口带孩子等你。”
叶雨莲：“大早上的，孩子们能起来吗？”
“可以，不好意思雨莲姐，我是担心孩子，所以想着尽快，赶早不赶晚的，打完了以后我还想去一趟市区，咱俩正好也能一块儿。”
叶雨莲点头：“没问题，明儿我一准到，咱俩因为孩子多走动，也不会引起人怀疑。”
“是这个理儿。”
从叶雨莲家出来，陆青禾象征性的去见了刘艳茹。
刘艳茹过年没有回娘家，跟婆婆跟丈夫一直在铧市，她儿子倒是越发长胖了，意外的是，魏月也吃胖了不少。
“我给魏月留好吃的，我那婆婆就不乐意，她不乐意，我就高兴。”
陆青禾失笑：“那魏月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祸是什么？”
“你婆婆呗。”
“哈哈哈，这话说的我爱听。”
聊了两句大沽村的事情，说到了吴一仓去世。
“我妈来信说了，这个老王八，便宜他了。”
陆青禾笑了：“你这话骂的我也爱听。”
俩人相视笑了笑，又说了两句话，陆青禾这才回家。
晚上跟赵展铭说了这事儿以后，赵展铭也赞同陆青禾的做法。
唯一有些不高兴的，就是赵子睿了。
一听明天要打针，这孩子睡觉之前就焦虑起来了。
“怎么又要打针了，去年不是打过了吗？”
“去年是你生病打的针，这次是防疫针。”
“呜呜呜……”
眼瞧孩子瘪了嘴，陆青禾硬着心给他送到了卧室里，陆阳又劝了两句，这才睡觉。
转眼到了第二天。
一大早，陆青禾就准备带着几个孩子出去。
既然要打针，正好一块儿把几个孩子的都给打了。
赵子墨苦哈哈的跟在后面：“怎么连我也要打呀。”
“你不也是孩子嘛。”
“就是就是，子墨哥只是比我们年龄大的孩子。”
赵子墨不情不愿的低下头跟着陆青禾出了门。
时间早，外面人也不多，陆青禾一路上没碰见什么熟人，等到了门口差不多也就是七点半。
稍微等了一会儿，叶雨莲就到了。
“诶，是上次那个阿姨。”陆瑶头一个认出来叶雨莲。
陆阳也跟着点头：“是呀，这个阿姨之前就见过，很温柔的！”
叶雨莲笑了，“还从没有人说过我温柔呢。”
“为什么，阿姨的孩子也不说吗？”赵子睿好奇的问。
叶雨莲想了想自己在家里跟程震打架打的翻天覆地的样子，以及在医院也雷厉风行的态度，怎么都跟温柔扯不上关系。
可能是面对赵展铭的孩子，她才下意识的比从前温柔了许多吧。
叶雨莲：“可能是阿姨打针的时候比较温柔，因为阿姨害怕小孩子哭闹，等会儿子睿不要哭可以吗？”
赵子睿脸色瞬间僵硬起来，“……那个，我，我不知道会不会哭，我，我怕疼，陆瑶，陆瑶先打！”
“打就打，又不疼。”
陆瑶说着主动举起了胳膊。
叶雨莲笑着摇头，领着几个孩子去了门口的诊所，借着诊所的桌子把消毒工具跟打针工具药品还有消耗清单放出来，这才开始准备打针。
陆瑶依旧是第一个，她不是逞强，而是真的觉得这个小小针管不算什么，之后是陆阳跟赵子墨。
等都结束了，陆青禾才压着赵子睿走过去。
“说好了，尽量不要哭哦。”
“好，那阿姨轻一点！”
赵子睿咬咬牙，可下一秒感受皮肤接触到冰凉的消毒水后，还是忍不住，嘴一包，直接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不疼了。”叶雨莲无奈的安慰着。
陆青禾也哄了一会儿，等赵子睿不哭以后，才看向叶雨莲。
叶雨莲东西已经都收拾起来了，“青禾，我还得回一趟医院送东西，你要等我还是跟我一起？”
“我跟你一起。”
要是让叶雨莲自己上车，看到程震跟那个女人以后，按照叶雨莲的脾气，说不准当时就得打架。
陆青禾把几个孩子送回了军属院，叮嘱子墨看好家，自己很快回来后，这才跟叶雨莲去等公交车。
她记得程震常坐的位置，俩人只要上车后，直接朝后面去坐，第一时间，俩人就不可能见到面。
很快大巴车到了。
叶雨莲没有往其他地方想，再加上陆青禾的引导，整个过程都挺顺利的。
一直到了下一个站点，那个熟悉的女人上车后坐到了前面程震的身边，陆青禾这才拍了拍叶雨莲的胳膊。
“我咋瞧着前面那人这么熟悉呢？”
“谁？”叶雨莲看向窗外的目光这才打量了过去。
“就前面第三排靠窗户的那个男同志，刚才他侧过脸，我瞧着隐约在哪儿见过一样。”
这么一说，叶雨莲目光仔细看了看，随后，整个身子都有些僵硬住了。
熟悉的衣服，熟悉的寸头，就连裤衩子都是她给洗的。
奶奶个腿儿的，前面不是程震，还能是哪个王八蛋！
第72章
“是程震。”
叶雨莲咬牙切齿,死死瞪着前面那个已经靠在了程震肩膀上的女人，“但那个女人是谁我没看清楚。”
“奶奶个腿的，敢在老娘眼皮子下面搞破鞋,老娘今儿不废了他的子孙根,老娘就不姓叶！”
叶雨莲脾气爆起来，也不管能不能打不过,反正先出手了再说,哪怕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她也得先把这口气给出了！
陆青禾早猜到了她要这样,连忙压住了叶雨莲的手。
但这会儿的叶雨莲哪里是能压得住的,她根本不去理会陆青禾,直接站了起来就要往前冲，无奈之下,陆青禾跟着站起来托着叶雨莲的腰跟胳膊,这才勉强将人给拉到了座位上。
“姐,你先别着急，现在去抓人，就太便宜他们了,不如先冷静下来看看情况，看一下他们要去哪儿,到时候再喊了人一起过去，捉女干在床。”
陆青禾一边拉人,一边低声跟叶雨莲说着话,“现在过去就咱俩，能不能打过暂且不说，就算是打得过，把人给打残废了,那女的消息咱也不清楚不是，先别着急。”
打不过，而且又是在车上，再影响了司机开车，那问题就大了。
安抚了好一会儿，叶雨莲总算是喘着粗气稍稍冷静下来。
她目光中不见委屈，只有满满的怨恨与火气，“青禾，你说的对，我这会儿冷静了不少，你等我再缓缓。”
陆青禾嗯了一声，拍了拍叶雨莲的手背：“今儿别的地方都不去了，我陪着你。”
“谢谢你青禾。”
叶雨莲说完，闭上眼睛靠着窗户思索了好一会儿。
“青禾，我想好了，咱们先跟着，等会儿我得看看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能看上程震这个恶心玩意儿。”
陆青禾点点头，“咱们在最后一排坐着，不那么容易被发现。”
“可他们要是到站了怎么办？”
“记住站点，明天提前来站点。”
“聪明。”
叶雨莲深吸了一口气，“幸亏今儿有你陪着我。”
“咱们之间不说这个。”
叶雨莲沉默了下来，尽管她表现的已经足够坚强，可遇到这种事情，怎么都难免难过。
陆青禾能做的也只有在旁边陪伴了。
大约又坐了三个站点，最后，在城乡结合部寨子村站点的站台，程震跟那个女人一起前后下了车。
叶雨莲跟陆青禾缩着脖子在后面躲了一下，等他们下车以后，叶雨莲这才连忙伸出脖子往外面看了一眼。
只一眼，叶雨莲便整个人好像被点了穴，直到公交车再次发动，都再没有其他任何动作。
“雨莲姐？”
陆青禾试着拉了一下，但叶雨莲仍是没反应。
她还在要去喊的时候，叶雨莲突然坐下，佝偻着身子缩成一团，低下头捂着嘴，反胃的往外吐。
陆青禾反应快，连忙拉起旁边能打开的窗户，叶雨莲下一刻就推开陆青禾，趴在窗户口剧烈的呕吐起来。
叶雨莲早上吃的饭早消化了，吐了半天，吐了点酸水出来，等稍微缓和一些后，掏出手帕反复的擦拭着嘴角。
“姐，你怎么了？”
叶雨莲猛地抬起头，瞪着眼睛，“那个女的我认识。”
“是……谁？”
叶雨莲神色莫名更加痛苦，好半天才挤出来：“是、是程震的亲表妹杨凤梅。”
陆青禾：“……”？？？
“这不，不是□□吗？”
叶雨莲眼神发直的点点头：“青禾，怎么办，我现在觉得特恶心，恶心的想把自己胃都吐出来，我、我甚至都想现在立刻回家洗个澡。”
陆青禾也同样有些懵，稳了稳心神后，安抚道：“反正现在咱下车也找不到人，今天就先回家。”
“去医院。”过了会儿，叶雨莲又说。
“好。”
俩人很快在武警医院下了车，叶雨莲下车后，又蹲到路边吐了好一会儿，这才在陆青禾搀扶下进了医院。
归还完东西，叶雨莲又去领了一瓶医用酒精，这才跟陆青禾一起回了家属院。
陆青禾看着叶雨莲拿酒精往自己身上喷了好一会儿，这才一脸颓废的坐了下来。
“真是打死我都没想到，他居然跟、跟自己的亲表妹搞破鞋，青禾，你都不知道我刚才看到他们牵手时候，胃里多么的翻江倒海！”
“我想好了，晚上我就把俩孩子送到我爸妈那边去，明天再去那地儿蹲着，抓他们个现行！”
陆青禾问道：“那个什么杨凤梅，她结婚了吗？父母住的近不近？”
“结了，男人是水管工人，父母也在这边住。”
陆青禾想了想，突然开口：“我倒是有个主意。”-
第二天。
陆青禾跟叶雨莲守着站点，果然再一次的等到了程震。
俩人跟在后面，一路跟着进了寨子村，随后七拐八拐，程震居然带着人走到了村子后面，一个看起来已经废弃的储粮仓里面去。
陆青禾跟叶雨莲远远看着，等门一关，彻底知道了怎么回事儿。
俩人没急着走，陆青禾带着叶雨莲转头去找了寨子村之前相熟的农户家去。
转眼又是一天。
一大早，寨子村来了五六个人。
年假没结束，还有两天才正式复工，陆青禾提前跟寨子村的朋友打了招呼，看人到了，立刻有人来接待。
“今儿魏嫂子没来吗？”
从前陆青禾来寨子村买过皮子也买过猪肉，都是魏嫂子带着来的，但一来二去，她也跟村子里的人认识了。
“没，今儿是我一个朋友，我记得年前听咱们这儿说村里的花生产多了，正好他们家有一户是做花生酱的，也在供销社上班，还有几个是家里人想来看看有没有皮子卖，所以就一块儿过来了。”
农户笑道：“正巧过完年余下不少碎皮子，要是做裤子棉袄不够，但做个开春穿的坎肩足够了。”
陆青禾跟叶雨莲使了个眼色，叶雨莲急忙跟着一块儿带人去了农户家里。
“那两个是程震的姨妈姨夫，杨凤梅男人没来，但是他男人的嫂子跟着来了，还有前面那个，是我婆婆。”
陆青禾点点头，“等会儿我就说迷路了，你记得带人过来找。”
“明白。”
早就商议好计划的俩人，一左一右分开。
十分钟后，叶雨莲只说去找人，但一路带着人来了储粮仓外。
“这咋还有个储粮仓呀？”
村民在旁边介绍：“早些年三线厂在这边挖通道的时候用过，之后就废弃了，里面没啥好看的……”
陆青禾及时出现，瞪大了眼睛，“雨莲，我好像看到你男人跟一个陌生女人进去了！”
叶雨莲故作震惊，大声喊了一句放屁，转头就不管不顾，一脚跺开了粮仓的大门。
粮仓里头，早听见声音的一对狗男女提前开始穿衣服。
但冬天衣服繁琐，程震那身上才套了个毛衣，下/半/身还光/溜/溜着呢。
那女人也是一样。
俩人举止亲昵的躺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垛草上，甚至还有一张印了花的床单。
“真是程震！！”
“程震跟杨凤梅？！”
“老天爷啊，搞破鞋搞到自己亲表妹身上去了，程震，你真不要脸！！”
叶雨莲高声喊着，抄起陆青禾‘随手不小心’捡来的铁锨，直接照着程震的子孙根抡了过去。
人在没穿衣服的时候最是无助，尤其是没穿裤子。
程震蜷缩着身子，硬是挨了叶雨莲的一顿好打。
跟着叶雨莲来的程震家那边人脸色更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杨凤梅父母一个昏厥，一个直接觉得丢人，一起上前扇打起杨凤梅。
叶雨莲的婆婆，程震的亲妈发愣几秒钟后，想要拦一拦叶雨莲下死手的铁锨，又害怕自己也跟着遭殃，躲在旁边又哭又骂的。
这出闹剧闹了大半天，直到村大队里的保卫队赶过来，这才算是消停了下来。
可这时候，程震已经被打的没了人样，尤其是大腿一下，一片紫青。
叶雨莲见人来了，铁锨一扔，哭着坐到了地上。
“老天爷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陆青禾也在旁边抹眼泪，“是啊姐，你天天照顾俩孩子，还好心带着婆家人来买皮子，咋就摊上这事儿了，这种搞破鞋的男人，简直败坏风气，就该贴大字报游街去！”
寨子村的人看热闹看得也很气愤，又是安慰又是骂程震的，保卫科的人倒是速度快，通知了附近的公安革/委/会，直接把这对狗男女给带去了三线厂的居委会。
这下三线厂的人也都知道了这事儿。
居委会当天就把程震跟杨凤梅分开审讯了一遍，确认清楚俩人私会次数跟时间后，定了第二天开大会公开批评，又给俩人戴了白帽子，贴了大字报，开除后游街。
几天下来，陆青禾再去探望叶雨莲的时候，叶雨莲整个人瞧着瘦了一圈。
“别担心我，你瞧我这气色，是不是比着从前还好。”叶雨莲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陆青禾配合的点点头：“你自己想开点，别为了不值得的垃圾伤了自己的身体。”
叶雨莲：“我都清楚，你放心吧，毕竟我还有俩孩子呢。”
“这事儿后面咋办？程家人咋说？”
“程震算是废了，听说厂里还有人提议送程震去牛棚改造，他家里走关系不知道能不能说通，不过就算不去牛棚，他现在也是人人喊打，杨凤梅男人跟她离了婚，父母也觉得丢人不让进门，估计今儿已经给送到牛棚了。”
“这种人败坏社会风气，咋着都是活该，那你呢姐，往后咋打算？”
第73章
“我肯定要离婚的。”
听叶雨莲这么说,陆青禾才猛地松了口气。
她就怕叶雨莲之前打架都没有离婚，这次也会心软，好在这次叶雨莲是真的被程震伤透了心。
叶雨莲看陆青禾的表情似乎猜到了什么,想了想,笑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虽然之前为了孩子忍气吞声,但还不代表我糊涂到那种地步去，况且程震也太可恶心了,再跟他睡一张床,我都嫌脏的慌,至于以后……”
“两个孩子我肯定是不会给程家的，但是三线厂家属院的房子肯定要回收,爸妈家就有一间多余的房间,从前是叶宝金在住,我就算搬过去，也不够住的。”
看着叶雨莲发愁，陆青禾想了想,“其实如果咱两家关系能挑明，孩子可以先去我家住着,只是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好让孩子过去,万一盘问起来就都是事儿了。”
叶雨莲苦笑点头：“我清楚,而且我也不想麻烦你，爸妈知道了也不会同意。”
“这房子什么时候回收？”
“通知我说是半个月后。”
“那要不先在附近找找有没有租住的房子呢？要是条件上有困难，我也可以……”
“不用了青禾，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虽然往后要靠我自己养孩子，但我手里多少还有些之前的积蓄，大不了……大不了我就睡医院的杂货间，两个孩子先送爸妈家。”
话说出来简单，但现实却很多困难。
老干部家属院离这边有一段距离呢，到时候叶雨莲上班跟孩子上下学都不方便。
“关关难过关关过吧。”叶雨莲鼓励着自己，又跟陆青禾聊了一会儿，才送她出门。
叶雨莲状态其实还算平和，只是因为心情跌宕的影响，有些气虚，陆青禾想了想，转头又去了趟附近的供销社，买了些红糖跟羊肉。
“小陆？”
才又走到三线厂家属院外面，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跟自己前后脚进来。
“郭政委？”
郭英实快走了两步，追上了陆青禾，“才刚半路就觉得像是你，这会儿追上来看真是你才敢打招呼。”
郭英实应该也是才从供销社那边过来，手里还拎着一网兜的东西。
“你这是去里头看朋友吗？我记得你有个老乡在这边。”
“不是，是去看叶雨莲。”
郭英实是个好人，陆青禾也没瞒着他，直接说道。
郭英实一怔，脚下竟然趔趄了一下。
“没事儿吧郭大哥。”
“没事没事。”
眼瞧已经快到地方了，陆青禾看了看正要推门进去，就见郭英实在门口也有些犹豫。
“郭大哥，你这是……”
“没事儿，我找钥匙呢。”郭英实憨厚的笑了笑，随后摸了半天，才摸出来自己家的钥匙，转头朝着后面走去。
陆青禾皱了皱眉，进了门。
“谁……青禾？”叶雨莲看着陆青禾带过来的东西，连忙推辞。
但陆青禾执意给她留下，最后干脆直接给她扔到了厨房里面去，这才算罢休。
临走前，陆青禾忽然想到了什么，“刚才回来，我瞧见郭政委了，就是郭英实，瞧着他好像本来也是要找你的，可能是看见我来，才没过来。”
叶雨莲抬起眼皮：“找我？”
“嗯。”
叶雨莲有些意外，随后回忆道：“郭大哥是个好人，自打他搬过来，上次又帮我拦了一下程震之后，程震再回家，就不敢跟我动手了，应该是听说了程震的事情，来问候一下的吧，这两天家属院里没少有人过来。”
陆青禾却不这么想，离开后，故意绕了路，找到了郭英实的家门口。
郭英实居然还在外面，这会儿正坐在拐角的石墩子上抽烟，瞧见陆青禾过来，连忙把烟掐了。
“小陆，你这怎么又……”
“没事儿，我就是顺路过来看一眼，郭大哥，之前听你说上面给你介绍相亲的事儿，眼瞅着都一年了，你要有消息了，可得记得通知我们，到时候来喝你的喜酒呀。”
郭英实摸了摸后脑勺，笑了笑，“这事儿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去呢，上头给我介绍了几回都没成，我这心思也就越来越淡，况且我这年龄在这儿放着呢，眼瞅都要奔四十去了，一只耳朵还聋着，实在不想耽误人家。”
陆青禾却摇摇头：“郭大哥人品好，还有稳定的工作，有上进心，这条件已经很好了，况且一只耳朵有毛病，又不是非常影响生活，陆大哥别总怕耽误人家，再试试，说不定真能有特别合适的。”
“唉。”
郭英实叹了口气，想要说什么，却又语塞住了。
顿了顿，郭英实才看了眼陆青禾过来的方向，再次开口：“小陆，你跟小叶同志熟吗？”
陆青禾：“还行，之前为着我家孩子的事儿找她帮过忙，前些天……咳咳，她男人程震那事儿，当时我也在场，今天就想着过来看看她。”
“我也不瞒你了小陆，其实我刚才也是买了些东西想要去看看小叶同志那两个孩子的，毕竟家里经历了这种事儿，邻里乡亲的，关照一下也应该，只是走到门口了我有些犹豫。”
“为什么？”
“天色不早了，她家里又她自己，来往多了，我也怕别人误会，小陆，你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再把这些鸡蛋递过去？”
陆青禾笑了：“当然可以。”
眼瞧郭英实松了口气，陆青禾左右看看，见拐角也没啥人，直接开口问道：“郭大哥，你觉得雨莲姐人怎么样？要不要我帮着给你俩撮合撮合？”
“咳咳咳咳！！！”
郭英实弯腰拎鸡蛋的功夫，被这话骇的咳嗽了半天。
好一会儿，才面红耳赤的缓过劲儿，“小陆，你说什么呢？”
“怎么了？我这话也没什么问题呀，郭大哥没有结婚，刚才我跟雨莲姐聊天，也说到她马上就要办离婚手续了，况且她家情况郭大哥应该是知道的，她早跟程震那个王八蛋没感情了，往后雨莲姐自己一个人带孩子，连住处都在发愁呢，要是你俩能在一块儿，不是挺好吗？”
郭英实眼睛瞪得老大，没顾上别的，反而问：“她住处怎么了？”
“程震一走，房子自然要被厂里回收，她娘家住的远，又没有多余房间，自然是有困难的。”
闻言，郭英实低头又骂了一句程震混蛋。
陆青禾：“郭大哥，我说得是真心话，你要是有这份心儿，我真帮你撮合一下。”
郭英实闻言再次愣住，有些不自在的看向旁边，“咳咳咳……小陆，我、我是觉得小叶同志人不错，可是人家这才刚离婚没多久，而且……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打从头一次见面，郭英实就觉得叶雨莲人真诚善良，又踏实能干。
如果不是被程震逼的，她也不可能被人天天骂是什么母老虎。
他在这边住了快一年了，什么都看在眼里，叶雨莲只是性子直，有些暴躁，但如果不这样，在程震身边，肯定要被欺负。
陆青禾：“也不是说今天介绍明天就在一起的，雨莲姐那边的意思，我也可以去问，我倒是觉得你们俩凑一对儿挺般配，今儿她还说呢，觉得郭大哥你是个好人。”
“真的？”郭英实有些惊喜，连忙问。
陆青禾笑了：“郭大哥刚才还不承认自己有意思呢。”
郭英实一愣，憨厚的抓了抓后脑勺，“咳咳，这事儿……这事儿你要是不来问，我还真不敢提，唉，那、那就麻烦你了。”
陆青禾点头：“嗯，包我身上了，不过今儿就先算了，我把你的好意带到，等过两天雨莲姐办完离婚手续，我再来问。”
“行，谢谢你了小陆！”
陆青禾摆摆手示意，转头再度推开了叶雨莲家的门。
院子里正准备上厕所的叶雨莲：“……”
陆青禾抿嘴笑了：“怎么，不欢迎了？”
叶雨莲失笑：“你这丫头，我怎么可能不欢迎你，我这是意外，不过……我暂时是不陪你喝茶了，容我先上个厕所去。”
“嗯，我在堂屋等你。”
叶雨莲出来后瞧了眼陆青禾送过来的鸡蛋，“这我都说了，是真……”
“这不是我买的。”陆青禾眨眨眼：“雨莲姐，这是郭英实大哥托我带给你的，你想起来刚才我跟你说的没，他本来也是要进来的，犹豫了一下才走的。”
“……记得。”
“他是怕别人瞧见了乱说话，怕影响你，这才没有过来，托我给送过来的。”
叶雨莲听完，目光再次看向那筐鸡蛋，“郭大哥是真的很好，其实刚出事儿那天他就来过一次。”
“跟你说什么了？”
“他懂一点法律知识，跟我说了不少怎么处理这件事儿，还有家里的财产，当时除了他还有隔壁的两个婶子在，所以也没什么，之后……”
“咳咳，之后郭大哥也来过两次，一次是看我一天没出门，敲门问问我怎么了，一次是那天之后的早上，给我送了份早饭过来，他敲了门就走，虽然没有见到是谁，但我其实能猜到的，这家属院里，也就他最热心了。”
陆青禾听着，感慨：“别看郭大哥是个粗人，但粗中有细，对你还挺细心的。”
“不不不。”叶雨莲连忙摇头：“他对其他人也是一样，他就是人太好了。”
“那可不一定，你看他过还给谁送过早饭吗？”
叶雨莲：“……”
过了会儿，叶雨莲才看向院子：“反正送了别人我也不知道。”
陆青禾抿嘴笑了笑，转头道别。
叶雨莲：“等会儿还能见到你吗？这次真走？”
“真走真走，再不走怕你嫌弃我了。”
“开玩笑呢跟你，你来我随时欢迎，不过半个月后再过来，可能就只能医院见了。”
“那可不一定。”
陆青禾没直说，叶雨莲毕竟还没跟程震走完离婚程序，且她心里还难受着，估计想的都是家里那点事儿，等一切结束后，她再过来-
转眼又过了一星期，孩子们陆续开了学。
陆青禾送走家里几个孩子，转头买了点鸡蛋跟一罐麦乳精去探望叶雨莲。
“我还担心你不在家，想着要是今儿没碰上面，就等周末再过来。”
叶雨莲铲走门口的积水，笑着迎陆青禾进门。
“医院那边知道我的情况，另外又给了我半个月假，让我处理好搬完家再过去，你咋又带东西，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要不这样，回头你有啥事了，必须孩子吃药什么的就联系我，我从医院给你直接拿，不收钱。”
“那感情好。”陆青禾点头直接应了。
叶雨莲是个要强的人，如果总是太客气了，时间久了，她可能更不自在，反而还觉得别人瞧不起她了。
“离婚程序走完了吗？”
“嗯，程震关系没找上，送牛棚了，艹他姥姥的，那天他还哭着过来求我了，给我恶心坏了！”
陆青禾：“你别心软就行。”
“我肯定不心软，而且我把两个孩子也要过来了，以后都跟他没关系！”
陆青禾打量着叶雨莲，“雨莲姐，你脸色比上次见面好多了，心情也看着好了些呢。”
“人总不能一直活在过去，往前看呗，况且你说得对，为那种畜生难过，不值得。”
“对，日子要往前看。”
陆青禾抿嘴笑笑，“所以我今儿来还有件事儿跟你说。”
“啥事儿？”
“姐，你往后是打算一个人过，还是再……寻摸寻摸？”
叶雨莲一愣，皱了皱眉，“我结过一次婚就烦得要死，你还来问我这个，再没有第二次了！”
陆青禾：“那你以后打算就这样一个人了吗？”
“嗯，反正我工资养活俩孩子虽然有些紧张，可也不是不能活，爸妈帮我照看着孩子，等过几年他俩大了，我就轻松了，我才不找了。”
陆青禾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那既然这样，我等会儿就跟郭大哥说一声，让他再另外找……”
“谁？”
叶雨莲猛地愣住，拉住了陆青禾的手。
“郭大哥？哪个郭大哥？郭英实？”
“是他。”
叶雨莲猛地愣在了原地。
陆青禾打量着她的神色，顿了顿，才道：“姐，我不知道你心里真正想法是什么，但我只是觉得，郭大哥为人真的不错，才答应了他，来跟你说这个的，我没有其他意思，一切随你的意愿就行，你要点头，这事儿咱一块儿慢慢商量，你要摇头，我立刻去回绝了他，往后日子慢慢过。”
“你、你先等会儿，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叶雨莲撑着扫帚坐到了椅子上，看着地面愣了好一会儿。
真的是郭英实啊。
但除了他，也没被人了。
这些天还总是在门口默默给自己挂一份早饭。
除了郭英实这么好心，她认识的人中，真的再没别人了。
“可是。”
叶雨莲紧张的猛地抬起头：“可是为什么呢？他跟你说了吗，我毕竟离了婚，还带着孩子。”
陆青禾：“郭大哥说，他自己条件也不好，怕你看不上。”
“怎么可能，青禾你逗我呢？”叶雨莲自嘲的笑笑：“郭大哥没结过婚，工作又稳定，为人那更不用说，想给他介绍对象的没有十个也有五个。”
陆青禾笑了：“这就是了，你们两个想到了一处去，所以心思都是好的，他还觉得自己年纪大，耳朵聋呢。”
“一只耳朵又不影响什么，再说了，他瞧着年纪也不大，我今年三十五，他能有三十八？”
“嗯，虚岁差不多就是三十八，前些年他在军里无心婚事，后来退下来，又因为残疾心里难受，更没顾上谈对象，就这么拖着拖到了现在。”
叶雨莲愣了愣，“可是……”
“什么？”
“可是我总觉得不真实，青禾，他说为什么了吗”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觉得你人好啊，你诚实善良，踏实能干，这是他的原话。”
叶雨莲愣了好一会儿，才苦笑了出来，“这在他眼里，竟然还成了优点，以前程震总说我这是头脑简单，傻里傻气，是什么母老虎。”
“懂得欣赏你的人，你无论做什么，都是优点，不懂的人，让他去死吧。”
叶雨莲噗嗤笑了，“你别说，我还真盼着程震能死在牛棚，免得以后出来了跟我争孩子！”
陆青禾，“那姐，你咋考虑的，这事儿……”
叶雨莲脸忽然一红，低下了头：“他也真是的，我说怎么天天来给我送早饭呢，要是说是他的话……咳咳咳，可以考虑考虑。”
陆青禾安下心来，“那太好了，我这就去跟郭大哥说，到时候你俩再自己联系，要是能赶在房子回收前你俩能确定关系，孩子也不用来回折腾了，这媒婆的事儿，我还是头一次干，说真的，还有些紧张……”
“等会儿。”叶雨莲连忙拉住陆青禾，“这不会才刚离婚嘛，我寻思着，为了他的名声，咋着也不能太着急。”
陆青禾冷静了些，“说的是。”
“下周末我搬家，到时候我喊他来给我帮忙吧，我还是得搬出去住一段时日，最起码一个月左右，我俩再把确定关系的事儿说出来，不然这周围毕竟都是之前的邻居。”
“这样也好，就是得辛苦你了。”
“害，现在脱离了程震这个王八蛋，我平常不知道过的多轻松呢，心情好的不得了，有啥辛苦的。”
跟叶雨莲说完，陆青禾这才又去找郭英实。
郭英实听完以后，一样高兴的不得了，听完陆青禾的话，只说一切都听叶雨莲的安排走，他服从指挥。
俩人的事儿一来二去，随着时间推移，渐渐也就成了一半。
约摸又过了一个月，陆青禾这边就收到了叶雨莲的好消息。
“本来雨莲姐没想着大操大办，但郭政委毕竟是头婚，所以象征性的还是想着搞个仪式，有些意义。”
晚上吃完饭，陆青禾跟赵展铭说着叶雨莲跟郭政委的事情。
“他俩也算是有缘分了，这样遇见，又这样互相都能看上。”陆青禾感慨不已。
赵展铭也点头：“是啊，他俩的仪式要是办了，回头也去给一份礼钱。”
陆青禾：“我心里有数，虽然表面上不能跟叶家关系太近，但毕竟郭政委跟你之前认识，有这一层关系，去一趟也不会引起怀疑，况且之前几次，不少人都以为我是跟叶雨莲关系好。”
“妈妈，上次那个阿姨要结婚吗？”赵子睿正好过来，听见了忍不住问道：“那个打针很温柔的阿姨吗？”
“是她，她要跟之前咱们对门住的郭政委结婚，到时候咱们可以去喝喜酒。”
“我也去我也去！”陆瑶嚷嚷着，跑了过来，“妈妈，喜酒是什么味道的，我也要喝。”
“你小孩子不能喝。”陆阳颠颠跑过来。
陆青禾笑着看着孩子们：“去可以，但是不能喝酒，到时候咱们都去，郭政委家里没人了，说要喊些人过些热闹热闹也好。”
“好耶——”
陆瑶一高兴，又喊了一嘴。
陆青禾连忙对她比了个收拾，拉着她到了自己身边，“子墨在里面写作业呢，咱们说话还是小声些。”
陆阳好奇的看了眼屋里，“不是说哥哥要走什么什么来着……”
“体校特招，笨蛋！”陆瑶提醒道。
“对。”陆阳疑惑的又问：“那时候听哥哥说不用管成绩了，怎么最近还要这么努力的读书呀？”
陆青禾：“体校特招也是要参加一下文化考试的，不过对文化分要求不高，怕出意外，还是多努努力的好。”
眼瞧都四月份了，再过俩月就是中考，赵子墨已经被特效特招录取了，只要文化课能够保证每一门都及格，就能直接去体校。
他们客厅又说了一会儿话，怕吵着赵子墨，陆青禾正要喊孩子们去院子里外，却见赵子墨自己推门走了出来。
“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
赵子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了看陆青禾，走到了沙发上坐下，“爸，陆阿姨，我今天遇到上次特招考试的那个第一名了。”
第74章
“季蓉？”
赵子墨点了点头：“对,陆阿姨还记得啊。”
陆青禾：“记得，小姑娘很有天赋，后来从别人那边也听到过,她还要照顾母亲,很懂事也很踏实，她怎么了？”
赵子墨明显情绪有些低落：“陆阿姨,去年见过后,我找她又打过两次乒乓球，她真的很有实力,接连又输了两次,但是我心服口服,可昨天看见季蓉，她居然说自己不想去体校了。”
“不去了？她那样的天赋,经过专业训练,感觉进个省队都有可能,到时候从体校出来，不想去省队，也可以去哪个厂或者社区,怎么就不去了呢？”
赵子墨点头：“季蓉真的很有天赋，我也说她应该去体校,可她就是说准备放弃资格了，我、我就想着她家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陆青禾跟旁边的赵展铭对视一眼。
赵展铭：“之前确实有听说季营长的爱人身体不好,但一般来说,烈士家属都是有特殊照顾的，尤其是像这种直接住到军属院的情况，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应该上报给军属会那边,然后有人来处理。”
陆青禾回忆着道：“那孩子内向，况且年纪又小，说不定遇到什么事儿了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要不这样，子墨，你别太担心，明天我去走一趟看看。”
赵子墨点了头：“谢谢你陆阿姨。”
陆青禾：“照顾烈士遗孀是应该的，您能注意到这点我还挺欣慰的。”
“真的吗？”
“当然，你第一时间能想到帮助季蓉，证明你本质善良热心。”
被夸的赵子墨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才又回了卧室。
等到第二天，陆青禾打听了季家的住处后，想了想，还是先去找了应露。
“你毕竟是军属会的主任，这事儿去问一问也名正言顺，我这去还带着东西，万一不收或者觉得是在可怜她就不好了，毕竟那小女孩儿处在青春期，想的比较多一些。”
应露听完就笑了：“你想的没错，这事儿也是我的疏忽。”
陆青禾：“怪不了你，咱军属院人多，像季家这种情况也不少，挨家挨户的去访问都得好些天呢。”
“唉，要都能跟你这样理解我们就好了，走，咱们赶紧去看看，别到时候真有什么事儿了，闹大了还得我最后负责。”
今天周末，孩子们都没上学。
到了季家，门自己就开着。
这是楼房最里侧的一间屋子，两间卧室，客厅不大，季蓉正在打扫卫生。
说明来意以后，季蓉低下了头，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没事，就是不想去上学而已。”
“是因为资金问题吗？抚恤金如果不够用，孩子上学我也可以帮忙打申请。”
“不是这个。”
又想了一会，季蓉这才缓慢道：“我妈妈本身心脏就不好，平时不能干重活，家里吃饭跟去厕所要去一楼，来回一趟我妈就会不舒服，喘很久，如果我再去体校上学的话，妈妈吃饭就是个问题，她自己做饭拎水，身体吃不消。”
去了体校，就得寄宿管理，相当于是全日制的大学环境了。
最多也就周末放假才能出来一趟，
应露心里有了数，“原来是这样，你放心，这个问题我帮你解决，你母亲现在在吗？”
季蓉摇头：“今天她去医院拿药，我本来想跟着，但是又想要去找之前体校来的老师说我不想去了，所以没跟她一起，我……我妈还不知道我不去体校的事情。”
“这个体校你想上，咱们问题就都能克服，孩子，放心交给我吧，房子问题我去找领导申请，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子，虽然是单间，但不用上下楼，另外吃饭问题，你走以后，你母亲如果实在无法行动，就去跟着食堂一起吃。”
季蓉诧异又觉得不可思议：“真的吗？”
“当然，你遇到问题应该早些来找我们的。”
季蓉摇摇头：“我妈说，不想再麻烦你们了，这里的房子，已经比我们在老家住的好上一百倍了。”
应露叹了口气：“一开始安排你们住进来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你母亲心脏病的事情，怪我们。”
“不是的，那时候我妈情况还不算特别严重，就只跟来的人说是身体虚弱，阿姨，不怪你们的。”
事情说开以后，应露很快心里就有了解决方案。
临走前，季蓉看向陆青禾。
“您是……赵子墨的母亲吧。”
陆青禾想了想，没有点头，只是淡淡笑道：“你喊我陆阿姨吧。”
“陆阿姨。”季蓉笑了笑，还有些腼腆：“陆阿姨，是赵子墨跟你说的我的事情吧。”
“嗯。”
“我知道了，谢谢陆阿姨。”
转过头去，到了周一。
升旗仪式之前，赵子墨才下楼，就被等在楼下的季蓉喊住了。
“喂。”
“季蓉？咋啦？”
季蓉笑了笑，“等会儿升旗仪式结束，我陪你再练两场。”
赵子墨瞪大眼睛：“真的啊，平时找你练习都不搭理我的，今儿咋这么好说话了。”
“那你别管，反正就今天了，对了，谢谢你。”
说完，季蓉转身就准备离开。
赵子墨一脸的莫名，但转过头想想昨晚上陆青禾跟自己说事情解决的话，他也跟着由衷的笑了。
“哼，等到了体校，我一定好好训练超过去。”
才走出去两步的季蓉听见，回头笑道：“行，我等着你跟我打决赛。”
只是这场决赛一时半会儿是打不成了。
俩人早就被体校提前录取，等中考成绩出来后，就直接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送赵子墨去上体校当天，赵展铭特意腾出来了半天的时间，全家一起出动。
陆青禾：“被子褥子都给你准备好了，床单两个，到了以后记得换洗，虽然半个月放一次假，但在里面也是一天六节课，其他时间可以学校内自由活动，没事儿了就多看看书，可以不走文化生，但文化知识不能一点不懂，食堂我也提前去看过了，我每次多给你一星期的粮票跟零钱，你训练量大，别饿着自己。”
学校门口，陆青禾把自己能想到的能叮嘱的都说了一遍。
“另外，同学之间尽量友善为先，但如果被人欺负了，也不要害怕，先告诉老师，再告诉家长，训练量大体能跟不上了也要及时跟老师说，你的性格我清楚，千万别逞强，身体是自己的，有了损伤是一辈子的事情，你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知道。”
“嗯，我明白。”
陆青禾发觉自己说的有些多之后，却见赵子墨也没有丝毫不耐。
他难得安静的站在那里，听陆青禾说了十几分钟，自己时不时附和的点头。
陆青禾意识到以后，这才没再继续，转头看了看赵展铭，“你呢，有什么要说的？”
赵展铭看过去，认真道：“注意身体，加油努力。”
陆青禾：“……”
他倒是省劲儿。
“子墨哥哥，我们会想你的。”赵子睿抬起头，拉了拉赵子墨的手。
“我才不想他。”陆瑶说完，又哼了一声，“不过你要是很久不回去，也可以勉强想一想。”
陆阳则是跟着笑了笑，没有说话。
赵子墨：“我半个月后就回去，你们别太担心了，还有陆瑶，我不在别乱出去惹祸，惹到高年级的，可没人给你出气了。”
“……哦。”
目送陆青禾跟赵展铭离开后，赵子墨这才转过头往宿舍走。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旁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季蓉走过来，好笑的看着赵子墨，“陆阿姨可真好，那么关心你，你还说她不是你妈妈？”
赵子墨身子有些僵硬，他别扭的看向旁边，“谁说她不是了。”
“头一次见面听你喊陆阿姨来着。”
“……称呼是称呼。”
心里想是心里想。
他……这次最舍不得的，就是陆阿姨了。
虽然又不是几个月不回家，可这两年多，他跟陆阿姨天天都见面，天天都说话，他都快习惯了。
习惯了有个人比爸爸更会关心他，更会理解他。
“不跟你说了，我回去了。”赵子墨闷声说完回了宿舍。
“且，胆小鬼。”
赵子墨没有反驳，但当他躺在宿舍温暖厚实的褥子上时，却忽然有些认同了季蓉这句话。
他好像就是有一些胆小，明明觉得陆阿姨很好，却不敢开那个口。
等……等他再长大些吧。
可他现在已经十六了。
十六年光阴中，他曾以为最痛苦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父母去世的那两年，如今已经在记忆中有些褪色。
就连单独跟着赵展铭那些年，他也觉得有些陌生。
反倒是有陆阿姨，有陆瑶陆阳，有赵子墨的这个六口之家，现在更加让他觉得温暖舒服。
就连时间，他都觉得这两年流逝的格外迅速。
也不知道未来体校的这四年会怎么样？
在赵子墨的担忧中，他的体校生活正式开启，在流水似的光阴中，住校生活也在匆匆而过。
当毕业证领到手里的时候，赵子墨甚至都有些恍惚。
但看着台下给自己鼓掌的赵展铭跟陆青禾，他还是下意识的流露出了幸福满足的笑容。
“爸，陆阿姨！我以为你们今天不会过来呢。”
陆青禾：“你毕业典礼，我们当然要过来了，这么重要的日子，等会儿宰你爸一顿，咱们去国营饭店吃。”
家里已经小学毕业的三个萝卜头，如今已经快赶上陆青禾肩膀高了。
陆瑶长得最快，从前的娃娃头，如今也梳成了马尾辫，出落得亭亭玉立。
“一九七一年。”
陆瑶凑过去，念着赵子墨毕业证上的字，“恭喜呀大哥，你现在是咱们家头一个大学生啦！”
第75章
“想什么呢？”
一家人吃完饭,回去的路上，赵展铭见陆青禾出神，忍不住的问道。
陆青禾：“就是有些感慨,回想当年送赵子墨来上学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一样，可今年,我都马上奔三十岁了。”
赵展铭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自己的爱人。
时光荏苒,但陆青禾看起来与从前并没有多少差别，依旧面若少女,眉目明艳,还平添了几分岁月带来的从容优雅。
“看不出来。”赵展铭很是诚恳：“时间是过得很快,但青禾，在你身上我总有种还跟初见你时那样的感觉。”
陆青禾抿嘴笑笑,从前两个浅淡的梨涡,如今随着她体态渐丰反而更加明显。
“你就知道哄我高兴。”
“实话,不信你问孩子们。”
赵子墨立刻扭头看了过去，“陆阿姨，是真的,每次你来送我，我同学都说你年轻呢。”
“妈妈永远都不会老！”赵子睿连忙殷勤开口。
“那妈妈就成西游记里的妖怪了！”陆瑶说完,连忙捂住嘴巴，“不对,妈妈就算是妖怪,也是超级好看的美女妖怪。”
陆阳摇摇头：“是仙女，妈妈是仙女才对。”
“行了行了，再给我戴高帽子，我就真要飘到天上去了。”
陆瑶一把抱住了陆青禾,“那不行，妈妈还是留在家里最好。”
如今孩子们都大了，陆瑶仍旧是那个最喜欢黏着陆青禾的人，眼瞅着都是中学生了，还是天天抱着陆青禾。
不过陆青禾也很喜欢这种被依赖的感觉。
她的陆瑶不是一个没有主心骨不独立的人，只在家里，才会依赖妈妈而已。
其他两个小的也是一样，不过到底是男孩子，长大了些后，更加亲密的举动渐渐也就少了。
拍着陆瑶的胳膊，陆青禾忽然嗅到了窗户外传来的爆米花味儿。
陆瑶想要下车去买爆米花，但陆青禾闻了一下，只觉得嗓子眼儿里有什么东突然就堵着一样，恶心的感觉直冲脑门。
赵展铭把车停到路边，给了陆瑶钱让她去买爆米花，等转过头，才发觉陆青禾正皱着眉一个劲儿的拍胸口。
“怎么了青禾？”赵展铭紧张的拉开车门，弯腰问道。
“不知道。”陆青禾皱皱眉：“闻到这味儿有些反胃恶心，可能是中午吃多了吧。”
赵展铭回忆了下，“中午你只吃了一份牛杂面，别的都没吃了，不算多呀。”
“那就是晕车。”
陆青禾仍旧不舒服，手指用力的扶着赵展铭的胳膊：“你把我扶到旁边绿化带，我可能真要吐出来了。”
赵展铭急的连忙将人架着扶到旁边，看着陆青禾弯腰，自己不断的在她后背上上下轻抚。
“平时也没见过你晕车，怎么今天就这样了。”
赵展铭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刚才转弯的时候，我开的快了些。”
陆青禾用手绢擦着嘴角，摇头：“不是，就是闻到爆米花的味儿才开始难受的，总觉得油腻腻的闻起来很不舒服。”
“上个月我记得才给陆瑶买过爆米花呀。”赵子墨从车上找到赵展铭的保温杯，递给了陆青禾，“阿姨，你喝点热水试试。”
其实陆青禾吐了半天，也没吐出来什么东西。
可反胃的感觉仍旧是不断涌上来。
等陆瑶他们回来后，陆青禾连忙道：“咱换个地方吧，不闻这个味道就行了。”
“那我不吃这个了。”陆瑶皱巴着小脸，但扔了又觉得浪费，干脆扔到了后备箱去。
陆青禾失笑，“没事儿，回家了你再吃。”
说完，陆青禾脑海中闪现出了一个念头。
不会……是怀孕了吧。
对要孩子这件事情，陆青禾跟赵展铭观念达成一致，都觉得顺其自然就好。
家里面虽然着急催过，俩人也没有做过什么避孕措施，但陆青禾这边一直没什么反应，渐渐地，陆青禾也就不怎么在意这事儿了。
今年是俩人结婚的第六个年头。
头两年顾着适应这边的环境，再加上家里孩子还小，赵子墨上体校以后，陆青禾这才顾上去铧市美院进修。
要去上课，还要给宣传部那边偶尔投个稿子，接接小活儿。
好在孩子们也都大了，陆青禾只用顾着专心画画就行，这几年也算轻松，甚至还想过要不跟赵展铭谈一谈，直接再避孕一年，等下学期上完，正式毕业后再慢慢要孩子，不会真就赶上这一年，这小家伙儿来了吧。
陆青禾：“老赵。”
“怎么了？是不是还很难受，要不我把车停下，咱们去附近的公园走一走，陪你透透气？”
“不用。”
陆青禾声音很轻，“前面就是武警医院吧，要不咱们去做个检查。”
陆青禾都说要去检查了，那一定是非常难受。
赵展铭更加紧张了，不自觉加快了一些速度。
挂号时，赵展铭本要陪着陆青禾去挂肠胃内科，结果却被陆青禾从身后戳了戳。
“挂妇产科。”
赵展铭一愣，转过身，“你是说……”
陆青禾看着他点点头：“我也是猜的，不然怎么会突然想吐呢，要不是了，咱们再去检查肠胃。”
赵展铭明显有些激动，但又怕不是这个猜想，再影响了陆青禾，压制着心里的那股兴奋，给陆青禾找了位置坐下，这才去挂号。
几个孩子忧心忡忡的跟在陆青禾身边。
陆青禾：“医院人来人往的，我等会儿去做检查，你们跟着也不方便，再者万一碰上感冒发烧的还有病毒，等会儿，先让爸爸送你们回去。”
“不要。”陆瑶满脸的担心：“我要陪着妈妈做检查，我怕妈妈害怕。”
陆阳倒是听话，“我觉得回去好一点，这样妈妈也能安心检查。”
正纠结着，碰上了才准备下班的叶雨莲。
“青禾？”
叶雨莲刚换下了白大褂，看到陆青禾很是意外，走过来听她说完缘故，立刻道：“孩子我给你看会儿，你们去做检查。”
陆青禾松了口气：“这样也好，谢谢你了雨莲姐。”
“客气啥。”
只是俩人说完，叶雨莲才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是说……你家老赵也来了？”
陆青禾也反应了过来，笑着点头：“嗯。”
很快赵展铭回来了，叶雨莲明显变得拘谨很多，她不住的打量着赵展铭，像是希望把人模样给刻到脑子里一样。
“这位是……”
“叶雨莲，之前跟你提过的。”
赵展铭也是一愣，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你好叶同志，那就麻烦你了。”
“别客气。”叶雨莲忍着酸涩，笑道：“你们快去吧，孩子我看着，你们别担心。”
“诶。”
上了楼，陆青禾这才道：“你还别说，刚才看起来，你们俩真是长得有些像。”
赵展铭一直都没有跟叶家人见过面，这还是头一次。
七一年环境依旧很紧张，七三年后差不多才会缓和一些，好在叶家老两口也都年轻，身体不错，不愁将来见不上面。
“我倒没什么感觉。”赵展铭说着，目光里更多的是对陆青禾的担忧：“怀没怀孩子不重要，我是怕你身体真有什么不舒服的了。”
“到医院后，我觉感觉好多了，可能刚才那股味儿给熏得了。”
陆青禾说着，进了检查室。
结果出来的很快，陆青禾确实肚子里有了个小生命。
拿到结果后，陆青禾还有些头懵。
“老赵，虽然之前猜到了一些，但真确定消息以后，我还有些觉得像是在梦里。”
她想说自己是第一次有孩子。
但想想陆瑶陆阳，又及时闭了嘴。
赵展铭跟她状态差不多，只是又拿着结果去问了医生很多注意事项后，这才陪着陆青禾先又去做血检。
孩子们知道妈妈没事儿，只是有了孩子后，也是都好奇的不得了。
“这里面有个小宝宝呀。”
告别了叶雨莲，陆青禾他们回了家。
陆瑶看着陆青禾的肚子，小心翼翼的伸出手：“那我可以摸一摸吗？”
陆青禾笑了：“现在还没什么感觉呢，等月份大了，才有胎动。”
“这样呀。”
赵子墨给陆青禾端来了水，主动道：“正好这个暑假我在家，过了暑假我就要去省队了，到时候没办法帮忙照顾陆阿姨，那这俩月家里的活儿我都包了。”
赵展铭挑挑眉：“说到做到。”
“必须的。”
陆青禾连忙说：“那哪儿行啊，家里又不是只有做饭这一件事儿，还有其他的呢，他一个人还得没事儿去参加训练，忙不过来。”
赵展铭笑道：“我逗逗她，我是想着咱们找个人帮忙比较好。”
“请阿姨或者是……”陆青禾想了想，“给我妈写封信，让我妈过来照顾，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这样是最好的，亲人在身边你也更自在，也熟悉你的习惯，到时候给咱妈开工资。”
“我写信问问看。”
陆青禾是担心薛兰花会操心家里大哥二哥的事情，毕竟家里也有几个孩子呢。
但她明显是考虑多了。
一周后，薛兰花得知闺女结婚多年终于怀了孩子，高兴的就立刻就进屋收拾行李，要不是陆丰收拦着，当天就准备过来。
“这都中午，去了你也赶不上火车，明儿再去吧。”
薛兰花想了想也确实，笑道：“我还以为你不让我去呢。”
陆丰收哼了一声，“你把我看得也太小心眼了，这事儿上我能含糊嘛。”
“算你还知道疼闺女。”
陆丰收：“去年我看了赵团长带回来的画报了，咱青禾现在也是名人，将来说不定是咱们家……不，咱们这镇子上最有出息的人，我不疼她我疼谁去？”
第76章
在乡下,老一辈人理所应当的会更看重男孩。
有些条件好的，也会尽量替女儿安排好往后的日子，条件差一些的,就会先顾着把儿子照顾好。
陆丰收就是这样。
跟薛兰花比起来,他对自己两个闺女确实都没那么关心。
但那是以前了。
如今眼瞧着闺女陆青禾的能力一天天的成长起来，甚至还上了那种他们村里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摸到的画报宣传页上去,甚至出了书,虽然是小人书，但据说影响力也非常大。
人都有慕强心理,女儿强到了这种地步,他怎么可能不在乎。
“我呸！”
薛兰花朝着地上啐了一口：“看你这幅嘴脸吧,要不是我的青禾争气，指不定你还要咋说呢。”
陆丰收嘿嘿笑笑,摸着身上陆青禾年前送回来的的确良裤子,也不跟薛兰花犟嘴,“这谁家不是这样，有本事的，自然高看一眼,行了行了，你赶紧收拾东西吧。”
家里其他人到家后也听说了这事儿,知道薛兰花明儿就准备走，张美芝有些不乐意了。
“妈这一走,大队里分给咱家的活儿一准就得分到其他人头上去,工分少了不少，家里的活儿，我跟大嫂肯定也得多分担一些了，谁家小姑子有这样的,才怀孕俩月，就让亲妈过去伺候着，她自己婆婆干啥去了？”
“你小声点！”陆青云拍了一下张美芝。
张美芝撇撇嘴：“哪有这么给娘家添乱找麻烦的啊！”
周凤语气凉凉，“那过年时候，吃着青禾拿回家的风干肉，抹着青禾给的蛤蜊油，也没见你像现在这样说是给娘家找麻烦呀，你这用得着人朝前，用不着人了朝后，这不是没良心嘛！”
“大嫂，你这么说我有意思吗？”
张美芝不服气：“别忘了你也在咱这家里，回头妈一走，我家老二好歹已经五岁，你家那才三岁不到，我看你累不累。”
周凤：“干活儿做事儿哪有不累的？况且妈在家也已经帮我们够多了，更别说这些年，咱们得了青禾多少好处，就光说每年冬天寄回来的吃食，就够咱家吃到来年三四月份的了，如果连别人的好我都不记，我还是人吗？”
“那你就是说我不是人呗。”
“谁不是谁心里清楚，我看你也没少吃香肠风干肉，要不是青禾，你这辈子恐怕都尝不到这玩意儿，还好意思跟青禾计较这些个！”
这些话，陆丰收跟薛兰花听在耳朵里。
薛兰花走出来，瞪了一眼张美芝：“平时你嘴上没个把门的就算了，没想到连这事儿都要拉出来说一说，你要真是这么计较，那好啊，等我从铧市回来，咱就分家，我跟着老大一家，你们二房单独出去！回头青禾寄的东西，跟你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咱们一家好好的，干嘛要分家，爸，你知道的，我没这个意思。”
一向不掺和家里吵架的陆丰收今儿也有了脾气：“我把话放在这儿，青禾婆家那德行，以后咱们给青禾帮忙，就算是把孩子带回来养着，那也是天经地义！谁要是有意见，谁就滚出去！”
张美芝急了：“爸，我不是有意见，我就是……就是……”
陆青云连忙替媳妇儿说话：“她就是嘴快，其实她心里也清楚青禾对咱们好，再者也是心疼我妈。”
薛兰花：“真心疼就在家帮周凤多干干活儿，要是刚才那话出去说，我回来打听到了，青云，咱家也容不下这么个搅事儿精，你俩趁早一块儿收拾东西滚蛋！”
张美芝被公婆一番十分肯定严厉的答复吓到了，她根本不敢分家，也没这个能力，道了歉后，晚饭都没吃，跑回去了屋里。
“你说说你，一天到晚的说话之前不知道过过脑子吗？”
陆青云忙完，回来便忍不住也骂道：“我虽然没有大哥跟青禾那么亲近，但这几年来，青禾也没有因为你嘴上难听亏待过你，你倒是好，这点事儿都值当拿出来说！”
张美芝也后悔了：“我这不是嘴快嘛，刚才回来稍微想想我就知道自己错了，唉，青禾是对咱们不错。”
“你知道什么啊，妈这一趟过去，青禾心疼妈不说，赵团长又是个体面的人物，肯定不会亏待了咱妈的，到时候咱妈回来，一高兴说不定给家里孩子分点零花钱，现在你这么一闹，还有咱们的份儿嘛！”
张美芝越听越后悔，可话都说出去，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第二天送薛兰花的时候，多说了些好话，还跟薛兰花保证，薛兰花不在的日子里，她包揽家里的一半活儿。
“呦，一大早的咋还有人过来呀？”
陆家人回去后，薛兰花上了骡车到村口，就碰见了另外十几个一看就是从外面过来的人群。
赶车的看了一眼，“这两年搞什么上山下乡哩，咱们这边的路修了几年没修好，这不嘛，今年新分配的知青就分到了咱们村儿，修路任务还有后头农场，好像他们都要参与一起建设。”
“那感情好。”
“你这是进县城干啥去？”
“看闺女去，我闺女可出息了，嫁了个好男人不说，自己还学习文化知识，上过报纸哩……”-
薛兰花是在傍晚赶到的。
陆青禾去门口接人的时候，心里都感动的差点掉眼泪。
回到家说起这个，陆青禾还忍不住疑惑：“我这不是孕期反应呀，以前眼窝子也没这么浅。”
薛兰花搅着面疙瘩汤，一边跟闺女说笑，“你这是看见妈了，心里高兴的。”
出去玩的几个孩子刚到家，瞧见薛兰花都欢呼了起来，姥姥姥姥的叫个不停。
这些年有时候回家，陆青禾跟赵展铭都是带孩子住娘家这边，所以孩子们跟薛兰花关系也亲近。
“妈，咋没等等再过来，我寻思着等你回信呢，你就来了。”
薛兰花：“我一想赵团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任务，你一个人还得带四个孩子，我就巴不得当天就过来，青禾，你这孩子来的不易，可不能出一点意外。”
陆青禾伸了个懒腰，舒服的躺在沙发上：“有妈就是好，妈，有你在我肯定顺顺利利的到生产。”
“诶呦，这来了才知道你这条件，这大院子的，放在乡下咋也住不上，还有这沙发柜子，青禾，你可得好好抓住机会，争取在四十岁前，再要一个。”
“可得了吧，我这一个还没生下来呢，就说下一个，你放心吧妈，你担心的事儿不会发生，老赵不是那种人。”
正说着，外面有人敲门。
陆青禾去开门，原来是于丽丽。
“听说阿姨过来了，我来打个招呼，阿姨，往后有事儿了就招呼，咱们附近几家关系都好着呢。”
薛兰花应了声，回来后，陆青禾才跟她说这附近的关系。
“不管远近亲疏，大家面子上都能过得去，这里头女人多，都是在互相帮忙，但是家里的事儿，有些话尽量别在于丽丽面前说，她嘴快，是个大喇叭，最爱打听事儿。”
一一说完，陆青禾又给薛兰花找了被褥跟陆瑶在一间屋子里睡。
薛兰花不是矫情的人，干活儿说话都麻利，没几天时间，就把家里的煤炉用熟练了，还跟附近几户人家说上了话。
陆青禾本就怕热，有薛兰花在，整个夏天她都懒散的没怎么动弹，等到了九月份，天气转凉以后，她身子越来越明显，这才开始试着每天去走路运动。
这天一早，陆青禾提前收拾了东西，送赵子墨去门口。
“省队那边派了车过来，我打听了，季蓉也要去，到了以后你俩互相照应着。”
“我知道，陆阿姨，你别□□的心，现在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陆青禾笑了：“你小子还反过来叮嘱我起来了。”
“陆阿姨，我都二十了，是大人了。”
“好好好，大人，有姥姥在呢，我肯定好好地，就是我还是不太放心你，省队那边跟学校不一样，到时候就得面对不少大人社会里的事儿了，人情关系上你不用担心，有你爸这层关系在，咋着都不用怕，你就专心训练，争取做出成绩。”
“嗯，我会的！”
“陆阿姨，你就送到这儿吧，前面的路我自己走。”
陆青禾看了眼，“也不远了，我陪你一起过去，你爸这两天不在家，他要在了，咱们就直接让他开车送你去了。”
等到了门口，赵子墨看着陆青禾担忧的神色，还是忍不住再次道：“阿姨你看，我都比你高了，我真的比以前懂事很多了，你别担心我，反而我还想着以后要照顾你呢。”
陆青禾一怔，下意识看了眼赵子墨的个子。
这孩子好像也就前两年吧，突然一下开始长个子，从一米七长了快七八厘米出去，拔葱似的。
陆青禾缓过神，欣慰的点头：“好，那你去吧。”
送完孩子回来，陆青禾遇到了刚出门的于丽丽。
“呦，青禾，一个夏天都没怎么见你出门，今儿怎么一大早就出来了。”
“送孩子去呗。”
于丽丽：“我以为你要去上什么课呢，天天听薛阿姨说你得好好养着，我看你还是少操心别的，多歇着才是。”
陆青禾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时间，“我都胖了十来斤了，再不动动，孩子都要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