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高了。尽管他还在上面,他却觉得自己已经粉身碎骨。
“魔——魔法。”他竟然还能说出点话来,“阿什琳!松树!”
“噢,对。”阿什琳好像这才找回魂魄,“松树。没错。”
她慌慌张张地举起绿萤石法杖,然后似乎想起来她的森林魔法是不需要法杖的,又放下,冲四周的雪松张开双臂。
松树摇摇晃晃,仿佛一阵大风吹来。树上的雪掉落,但没有更多。
雪怪朝她走去,咆哮了一声,卢卡斯猜想它大概有很严重的起床气。
他们的两匹小马被雪怪一惊,嘶叫着冲进更深的森林。
“奶油!巧克力!”阿什琳喊道,但是小马头也不回地跑没了影儿。
她的兜帽被它的口气冲到雪地里,金发在寒风中胡乱飞舞。
“天哪,雪怪先生。你从来不刷牙的吗?”她捂住鼻子。
卢卡斯勾着雪怪的犄角,以防掉下去。别往下看,他告诉自己,不然在摔死之前他就会先晕倒。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送它一套洗漱用品了?”
“我太冷太累了。”阿什琳缩着脑袋,声音绝望,“施展不了魔力!松树不听我的!”
她在雪地中奔跑起来,雪怪迈出长满白色绒毛的大脚,紧跟着她。
“吼吼吼吼吼!”它大喊。
“我们需要改变计划!”卢卡斯努力说。
“我们原本有计划?!”
雪怪一脚向阿什琳踩去,她紧急施了个轰炸咒。它大叫一声,弯腰挠起脚心。
卢卡斯压低重心,环顾四周。除了大片大片的雪松外,这里一无所有。
“带它冲到林子里,阿什琳!”
阿什琳照做,气喘吁吁地奔进松林,卢卡斯依旧无助地扒着它的头顶与犄角。
她现在魔力不足,松树不会疯长或去攻击雪怪;但如果仅仅是让一圈松树向雪怪靠拢呢?
他们不需要杀死雪怪——看在太阳神的份儿上,它能不能被杀死都得另说。
他们只要暂时困住它。
目前看来,它应该和迷宫中的怪兽一样没太多智商。
“带它到松树林里,然后让一圈松树捆住它的脚!”卢卡斯的声音被风吹散。
阿什琳奋力奔跑,雪怪的步伐震动着大地。哐、哐、哐。
“什么脚?”她大喊道。
“捆住它的——脚!”
显然,她还是没听清。
“我不喜欢它的脚!”
好吧,是时候拼一把了,卢卡斯·德维尔。他对自己说。恐高算什么?他现在是一只猫,猫有九条命呢,从空中掉下去摔死的概率比人类小得多,他应该珍惜这样的机会——呃,体验坠落后活下来的机会。
雪怪踏进松林,松树只到它的膝盖。松林里为数不多几只鸟也惊恐地飞走了。
卢卡斯小心地从它的头顶跳到肩膀,瞅准身下离得最近的树梢,弓起背刚要接着跳,身后却吹来一股混杂着血、腐烂物与金属的恶臭。
黑猫抖抖鼻子,雪怪为什么会有金属味?是他把金属与血腥的气息搞混了吗?
他回过头,接着非常后悔这个愚蠢的举动——雪怪张开血盆大口冲着他。
“吼吼吼吼吼!”
猫的嗅觉比人类要灵敏二十倍。卢卡斯头昏目眩,庆幸他们没有东西可以吃,不然他现在肯定会大吐特吐。
传说雪怪吃人,□□灵,吃矮人,也吃兽人,或许可以改名叫大胃怪。
不过它吃猫吗?
卢卡斯觉得他最好还是别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鼓起勇气,纵身一跃,扒在松树顶上,踢掉不少雪,那些雪落正好在阿什琳的头发中。
而阿什琳张开手,卢卡斯落进她怀里。她和他一样冷,但他刹那间却觉得暖洋洋的。
“听好了:待会儿我们冲出林子,你让它脚周的那些松树向它聚拢,捆住它的脚。我数三下,三——”
咚!雪怪的脚猛地撞击在他们身后。
“就是现在!”卢卡斯紧急修改计划,直接将头从女巫的怀里挣扎出来。
阿什琳一阵狂奔,皮靴在厚厚的雪层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雪怪再次咆哮,她屏住呼吸,回过头,一手抱猫,一手指挥着雪怪毛脚四周的所有松树。
松树们唰唰作响地开始聚拢,像被无形的大手用风捆住。阿什琳用手做了一个收紧的姿势,松树们一齐围绕雪怪的脚,狠狠贴上去。
雪怪怒吼得更厉害了,声音盖过了呼啸的狂风。
“我做到了!”阿什琳惊喜地说。
“还没有!”卢卡斯提醒,“跑掉才算做到。快跑!”
“今天的运动量真是超标了。”阿什琳抱怨着冲出松树林,“呃,往哪个方向——”
“地图!”
她一边跑一边去掏包,结果只是零零碎碎又掉出一堆垃圾。卢卡斯忍无可忍,主动将头伸进包里。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他压根儿不想再把头伸出来,因为包里太暖和。他集中注意力嗅了嗅,闻到地图的羊皮纸气息,叼了出来。
阿什琳刚拿上地图,一阵狂风刮过,地图像面罩一样贴在她的脸上。她本能地将地图抖掉,地图滑溜溜地飞走。
“哦不不不不……”她赶紧手忙脚乱地去追在空中一路狂飞的地图,但很显然,地图已经自由了。
雪怪已经挣脱了松树陷阱,前来找他们报仇。
“你可以用龙骨弓射中它么?再施展一次记忆共享咒?”
阿什琳念出咒语,但摇摇头。“我的魔法被冻僵了!”
卢卡斯罕见地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他对雪怪的知识储备为零,对雪地求生的知识储备一样不多。
这样也好,他想,至少他没有机会告诉阿什琳关于肺病的事了。这个念头令他松了口气,但不到一秒——就算他可以去死,凭什么阿什琳要和他一起?她为他付出了几乎一切,不可能就是为了被雪怪吃掉。
他得为她争取时间。
卢卡斯多么希望再在她的臂弯里待一会儿,但他还是挣扎起来,踢起她的胳膊。
“你干什么?”
“让我下去。”
阿什琳大惊失色,抱得更紧了。“你疯了吗?”
卢卡斯狠下心,咬了她一口。阿什琳尖叫一声松手,黑猫一瞬间逃脱。
“卢卡斯!回来——你这个疯子!”
他摔进雪地里,冰凉的雪花融进他的毛。这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感受,没有什么能与之媲美,现在他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猫讨厌水,更别提冰雪了。雪层太厚,他得先艰难地踩在上面,然后尽量跑得快一点。
“来吧,大脚怪!”他冲雪怪喵道,“人早就吃腻了吧?是不是还没尝过猫?”
雪怪果然转移了目标。
卢卡斯立刻朝着与阿什琳相反的方向跑去。运气好的话,他就能将它引到很远的地方,而他藏起来不被发现,之后再偷偷回来找阿什琳。比起人类,他更小巧灵活,成功的概率更大。
遗憾的是,他一向算不上运气好。
他和雪怪的确是远离了阿什琳,但雪怪离他有点儿太近了。正当他要跃上一棵树时,那家伙竟伸出可怕的大手,一把抓住了他。
雪怪将他高高举起,张开嘴,给他送来一堆美味的臭气,以及十分新颖的炸毛造型。
真糟糕。
还好,他的遗书应该还在宫廷里。
他离那张充满恶臭的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嗖!
一只箭划过卢卡斯的猫耳,插进雪怪的嘴里。
雪怪咆哮着松开卢卡斯。卢卡斯在空中紧急翻滚,调整姿势,尽最大可能四脚朝地,扑进雪里。
他迅速抬起头,一股熟悉的猫科动物的气息充斥鼻腔。
混乱、摇晃着的白色之中,高挑帅气的豹子女孩举起一把长弓,再次瞄准雪怪。
“喵呜——”卢卡斯吐出雪花,急忙向他的小女巫跑去。他毫不意外地发现阿什琳也在向他奔来,但这样一来他的计划就没用了。
她跑得满脸通红,眼角亮晶晶的,不知道是雪花还是什么。
“别再这样对我了!”见到他,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白雾一团又一团地呼出来。
“普通的弓箭对它无效,小女巫!”那个豹子女孩又冲雪怪射了几箭,“你有什么附魔的——”
话音未落,雪怪呼出的恶气将她掀翻在地,木弓脱落。
怪兽一脚踩向去,脚抬起时只剩一地木屑。
阿什琳立刻把可以附魔箭矢的龙骨弓扔给豹子女孩,动作可谓既不丝滑也不精准。
一阵弧光划过,龙骨弓孤独地躺在两人之间。
“抱歉!”阿什琳尖声道。
雪怪嘲笑地叫了一声,向豹子女孩转去,却在最后一秒改变了主意,直接俯下身,将阿什琳整个儿提了起来。
女巫大叫一声,法杖掉在地上。卢卡斯四爪紧紧抓住阿什琳的肩膀,几乎把她的斗篷扣破。
“看这儿,丑八怪!”此时,豹子女孩举起龙骨弓,瞄向雪怪的眉心。
箭光一闪,雪怪终于重重地倒下,震动了正片雪地。卢卡斯只见雪地离自己越来越近,恐惧地喵起来。
还好,雪层太厚,他们终究没能摔死。
铅灰色的空中,雪花密起,又纷纷落下。
瑞伊·玛拉转过身,飞雪在她身后就像白鸟的长翅。
“啊,又见面了。”她抖掉豹耳与短发上的雪,利落地收起弓,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那是她先前从阿什琳那里夺来的,“你们的气味被咒语遮盖了不少。追踪你们,可真不容易。”——
作者有话说:地图:我免费了~
看后台可以v了但决定再等等多修改……(心虚)
ps:受不了我龙飞凤舞七零八落的剧情了啊啊啊,现在决定仔细修一下精灵谷的部分(泪)
第47章 奇迹雪泥 王子当然是不会想被女巫抱的……
狂风大作, 阿什琳紧紧抱着卢卡斯。他感觉自己的肋骨要被压断了,但毫无怨言。
他只希望她能抱得更紧——当然,是因为寒冷的天气。换作平常, 他肯定会迅速挣脱。他就算外形上是只小猫, 灵魂可还是王子呢!王子当然是不会想被女巫抱的。
一想到他还在这个女巫手下打过一点儿(注意!只有一点儿)呼噜, 他就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但话说回来,阿什琳身上总是很好闻,令他想起森林中的溪流与树叶缝隙下的碎光,在这种最紧张的时刻也能令他安下心来。
“追踪?你是说,你追踪了我们好几周?这也太变态了吧。”卢卡斯难以置信地问,不过阿什琳没有翻译。
“有话好好说,玛拉小姐!”女巫说道, “没有必要出武器吧。顺便一提, 这武器是我的。”
瑞伊没有收起匕首, 刀锋直指阿什琳的胸口。和他们一样,她满头是雪,脸冻得发红。她的头发剃得如此短, 在寒冷的北境生活可没什么优势。
“你们和那个矮人是一伙儿的?”
“矮人?不,我之前从没见过她。”
“那她那天为什么要帮你们?布莱斯和哈里已经卧床不起了!”
“因为她说你的敌人就是她的朋友。”阿什琳说,“我建议你还是少偷东西, 指不定会惹到什么危险人物。”
“危险人物?你说诺瓦?”瑞伊嘲讽道,“她只是个沉迷机械的小呆子。”
“不, ”阿什琳说,“我说我。”
话音刚落, 一片阴影便落在瑞伊头顶。她身侧,巨大的松树突然弯下腰,威胁地盯着她看。作为警告, 松顶的雪掉在她耳朵上。
瑞伊脸色一变。
“这怎么可能?巫师不都要用咒语,或者复杂的仪式么?况且你只是个小姑娘……”她向后退去,匕首转向那棵树。
松树颤抖起来,更多雪落在瑞伊头顶。卢卡斯猜,它大概被这无意义的匕首威胁逗乐了。
“我一点儿也不小!明年春天我就十七岁了!”阿什琳恼火地说,“放下武器,我就告诉你是怎么回事,你也告诉我为什么要追踪我们。”
瑞伊她总算收起匕首,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
“这只猫是人类王国的王子,对吧?一开始我以为你们是来侦察兽人的人类卧底呢,但转念一想,人类干嘛派两个孩子来当卧底?”她两手叉腰,“告诉我,一个人类女巫和被诅咒的王子,到底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我们要前往寒爪林参加试炼,”阿什琳说,“但是地图丢了,钱和食物——显然也被你偷了。不过,谢谢你救我们一命。”
“参加试炼?你们想获得花环?”瑞伊大笑起来,“真是异想天开。大祭司才不会给你们试炼资格!”
“为什么?试炼资格有什么标准喵?”卢卡斯问道,阿什琳翻译过来。
瑞伊耸肩。“标准就是没有标准。我们伟大的祭司总是很神秘,试炼者都是她点兵点将选的,试炼也是乱编的。”
这么随意的兽人也能当大祭司?真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卢卡斯本以为试炼会有严格的标准与程序,这样他们就能好好准备了。
卢卡斯伸出脑袋观望后方,却看不清雪怪的身影。
魔法怪兽是没那么容易立刻被打倒的。他依然对那只脑袋上插箭的三头犬咬向阿什琳的画面心有余悸。
“容我提醒,女孩们,那雪怪是否真的死——”
一声咆哮回答了他的问题。
雪怪竟然又爬起身,眼睛发光。
瑞伊立刻举弓:“别担心,龙骨弓的附魔箭能击晕它,刚刚击中的位置可能不太好。”
她手向后抓取,摸了个空。
箭已经用完了。
阿什琳面色铁青:“现在怎么办?”
“跑!”
又来了。卢卡斯叹了一口气。
雪怪非常有毅力。就算眉心上插着龙骨弓附魔的箭,也坚持在雪地里抓小人,看来真的饿坏了。
阿什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被瑞伊远远甩在后面;卢卡斯一边努力让自己不从她怀中掉下去,一边从她身后观察雪怪。
“寒爪林有大祭司的力量保护,到了那儿我们就安全了!”瑞伊回头喊,尾巴晃了晃,“你在磨蹭什么,小女巫?”
“这就是我最快的速度了!”
瑞伊纠结地看着她,又看了眼雪怪,然后飞奔而来,一只手直接把阿什琳扛在肩上。
卢卡斯顿时天旋地转,整只猫被夹在她们俩之间。
“这是什——”
“我需要你的魔法!”瑞伊说着冲进下一片树林。
雪怪每走一步,就有一大片松树倒下。
阿什琳搂着瑞伊的肩膀,不用自己跑步了,便空出精力控制松树,尽可能拖延雪怪。
瑞伊速度极快。虽然这么说不大合适,但卢卡斯感觉自己在赛马。
“你需要阿什琳的魔法干什么?”卢卡斯问。
阿什琳在百忙之中又给瑞伊施了个猫语咒。
“一是伪装。”瑞伊边跑边道,“我得混进寒爪林。二是——”
唰!一棵树从他们头顶掠过。
“——二是治疗。我哥哥病了,没有什么能治好他,我出来是给他找线索的,可惜没找着。恐怕魔法是唯一的希望。我本就往寒爪林的方向去,没想到半路碰上了你们,便跟了几天,打算时机一到就聊几句。”
“好歹只有几天。”卢卡斯说。一想到路上他们竟一直被一个动机不明的豹子小偷跟着,他就浑身发冷。
“天哪,很遗憾听到你哥哥的事!我会帮忙的。”阿什琳说,但紧接着皱起眉头,“不对,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卢卡斯欣慰极了,至少这个女孩不再那么轻信别人。
“更别提,你还是寒爪林的通缉犯。”他说,“回去不是自寻死路喵?我们也不知道你是为什么而通缉的,说不定你杀过人喵——呜,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突然觉得有点儿奇怪。
喵呜?
猫语咒在阿什琳和卢卡斯之间创造了一种他人无法理解的语言链接,他们实际上是在用魔法语言交谈,并不是动物的语言。
也就是说,在用猫语咒沟通时,他不应该冒出来猫叫。
最近他是不是喵得越来越多了呢?猫语咒开始失效了?有可能,毕竟阿什琳的魔法“被冻僵”了。
“两个骑在我身上逃命的家伙还敢这么说!”瑞伊说,“目前为止我没杀过人,也没杀过猫。你想成为第一个吗,小猫咪?
“回答小女巫先前的问题:大祭司很忙,门前总是一堆人,可不是想见就见的。但好消息是,我父亲是个书商,而大祭司热爱读书,因此他们交情不错。你们要是肯帮我,我就让他带你们去见她。”
雪怪用力扯出几棵树。
“小心!”卢卡斯大喊。
松树像巨箭一样飞来,瑞伊极速转弯,绕到几块石头后面,然而依然有一棵树砸向他们头顶。
阿什琳急忙举起手,两手向外一挥。
咔嚓一声,树折成两半,分别从他们两侧摔在地上,木屑与雪花棕白交错,混杂洒落。
卢卡斯的毛又沾上新的冰凉,难受极了。
“我恨这个世界。”瑞伊嘟囔着继续冲刺,“怎么样?你们答应吗?”
卢卡斯点点头。
“成交。”阿什琳说。
“雪怪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卢卡斯困惑,“我以为它是兽人编的恐怖童谣。”
“曾经,的确如此。”瑞伊回答,“但自从三个月前,我们就噩梦成真了。上一次听说真正的雪怪还是远古时期呢。”
雪怪再次试图用大手抓他们,被瑞伊灵巧跃过。
又这么来了几十个回合,他们总算来到一片更宏伟的针叶林,面前是一道闪闪发光的绿色小溪,竟然没有结冰。
卢卡斯立刻认出来,这就是寒爪林著名的魔法小溪——守灵溪。大祭司的保护魔法便以这条小溪发挥作用。
林子前的雪地上有几枚动物爪印。松树上挂着歪歪扭扭的木牌,用十分炫酷的字体写着:寒爪林。“林”被三道抓痕刮破了。
安全近在咫尺,瑞伊却在小溪前停下。
“快用魔法伪装一下我!守灵溪的揭真魔法没那么强大,短短几秒识别不出来的。如果我以这副模样踏进去,会立刻触发警报。”
阿什琳瞪着她。
“可是伪装幻术需要他人的毛发才行!”
“没问题,小女巫。我愿意当你的双胞胎姐妹。”
然而那太惹人注目。显然,阿什琳也这么想,迟迟未动手。
雪怪越来越近,森林撼动。
“你还在犹豫什么?”瑞伊急得跳脚。
阿什琳的手放上自己的头发,却在最后一秒改变了方向,向卢卡斯伸去。
一阵刺痛。女巫突然从他背上拔了一根毛。
“嗷!你干嘛?”
在阿什琳行动之前卢卡斯就明白了。这个坏女巫!她扮演他一次还不够,现在竟然让一个野蛮的兽人假装他!
阿什琳举着猫毛,刚要对瑞伊念下幻术咒——
轰。雪怪的巨腿猛然扫过,他们三个顿时像被拍散的苍蝇,通通翻滚在雪地里。
卢卡斯抖了抖身上的雪,吐出雪泥,咳嗽着,顺带还吐了点毛球。
阿什琳再次试图用松树阻挡,却已为时过晚。雪怪可怕的阴影笼罩在他们头顶,如同末日。
卢卡斯紧贴住阿什琳的腿,心怦怦跳。
雪怪伸出脚。
就在这时,怪事——或者说,奇迹——发生了。
脚下嗡嗡震动,像是有东西即将冲出地面。
混着泥土的雪倏然自个儿翻腾起来,往雪怪前方飞速滚动,好像沸腾的水花,白点四溅。这片土地都好像要裂开一般,令他们纷纷摔倒在地。
雪怪被泥水这么一扯,像踩了香蕉皮似的向后滑倒,不断后退。
阿什琳喘着气,面色惨白,看起来非常虚弱。卢卡斯刚想关心几句,她却坚定地念出幻术咒语。
绿光过后,瑞伊变成了半人半猫的卢卡斯模样。
时不时就能看到别人顶着自己的脸可真够怪的。
在雪怪再次爬起来之前,他们连忙穿过小溪,踏进寒爪林。
雪怪的怒吼声逐渐减退,那奇怪的雪泥,也终于停止不动,仿若从未惊起。
第48章 好想吃饭 动物脑袋明明很萌。
踏进寒爪林, 阿什琳的体温恢复了四分之一,但依然觉得半死不活。
林子里除了树顶外没有雪,道路被打扫得还算干净。雪松上的火把与屋子前的篝火令她感觉活过来了一点。
只有一点, 因为她太饿。
她甚至饿得感觉不到饿了, 肠胃叫得累, 已经扭成一团,变形、蠕动,尽力捣鼓出疼痛来引起她的注意,让她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吃点东西。就连卢卡斯看起来也有点儿像会走路的黑面包。
刚刚对松树施展的魔法和伪装瑞伊的幻术的确令她虚弱,但真正感觉“被抽干”,似乎却与这两种魔法没有关系。可能是饥寒交迫导致的,她也说不清。
再撑一会儿, 她对自己说, 这没什么难的, 那些故事里的主角都是这么来的。
瑞伊从腰包里掏出一面镜子,扒了扒她被幻术覆盖的面孔,反复观赏, 然后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唉!我没有以前帅了。”
卢卡斯不满:“不好意思?”
阿什琳咧咧嘴。瑞伊的确是一只非常英气的豹子,他一只小猫没什么可比之处。
瑞伊着迷地盯着镜子:“不过这魔法真有趣啊!要是我会施展这样的咒语……”
“……你肯定会到处偷窃。好了,现在你可以假装自己是随便什么猫人。”阿什琳说。
“棒极了, ”卢卡斯嘟囔,“我的名声就此毁于一旦。”
瑞伊爽快地笑起来。
“哈哈, 别担心,小王子。我们都没见过你的脸, 你在这儿本就没有名声可言。”她整理了一下着装,“来吧,来帮忙看眼我的病号哥哥, 你们就能去见大祭司。”
四处是树屋与树洞,还有的房屋骨架似乎是用驯鹿角构建的,屋顶与墙壁则被大片大片的桦树皮与松木片覆盖,层层叠叠,以浸泡过的树根固定。
几棵树还张贴着醒目的海报,画着一个面目可憎、凶神恶煞的豹耳女人。
瑞伊·玛拉
赏金200塞银
“画师真是抓住了你的神韵。”卢卡斯评价,赢得了瑞伊的白眼。
“瑞伊……你为什么被通缉?”阿什琳好奇地问。
“天哪,所有人类女巫问题都这么多吗?”
“不一定,我想我算比较烦人的那款。”
瑞伊盯着阿什琳看了一会儿,随后耸耸肩。
“我偷了一样东西。”她轻描淡写道。
卢卡斯嗤笑一下。“猜得出来。我听到我的钱包在你那儿叫唤了。”
“我能知道是什么吗?”阿什琳问。
“恐怕不能。”
“和那个矮人诺瓦有关吗?”
瑞伊锐利地看了她一眼。“或许吧。”
“你偷了诺瓦的东西?”阿什琳惊讶道,“那为什么兽人会通缉你?难道不应该是矮人通缉你吗?诺瓦去过寒爪林?”
瑞伊挠了挠豹子耳朵:“你的问题太多了,小女巫。我一时忙不过来。”
“你有四只耳朵,我问了四个问题,刚刚好。”阿什琳指出。
瑞伊回想了一下。
“我的答案是:是、不告诉你、不是、是。”她说,“现在轮到我了。你们要参加试炼是为什么?不,先别回答我,让我猜猜——拿到花环来修复你心爱的王子?”
“我不是任何人心爱的王子。”卢卡斯抗议,不过没人理他。
“花环只是解除诅咒的一部分。”阿什琳承认。这一回,她没有把事情全盘托出。
“是吗?”瑞伊豹耳竖起来,“祭司的花环力量很强大,按理说是可以修复任何形态的,比如把动物变回人——或者,人的部分更多的兽人。每年,有多少兽人都是为此而来!”
“人的部分更多的兽人?”卢卡斯问,“哦,她是说格里塔!”
“什么是格里塔?”
“兽人可以分为两种。像瑞伊这样人脸带动物特征的兽人,就叫格里塔,在兽人语里是‘亚人’的意思;而动物头的兽人则是诺瑞拉,意思是‘纯兽’。”
阿什琳一下子明白了。
“那么,诺瑞拉们会参加试炼戴上花环,利用花环的力量,将自己变成格里塔?为什么?”
“因为这个该死的偏爱人类的世界。”瑞伊说,“大家都想把自己整得像人类。你的小猫咪戴上花环后,应该也可以变回长猫耳朵的人的模样。”
“但那能解除诅咒吗?我是指,让卢卡斯王子完全变回人类?”
“我从未听说花环能解除什么诅咒,恐怕那需要更强大的魔法。花环出自大祭司之手笔,她会根据试炼对象的特质来制作独属于获胜者的花环,赋予获胜者修复与改善的力量。从诺瑞拉变成格里塔,便是‘改善’。”
“真没品味。”阿什琳脱口而出,瑞伊挑起眉,“呀,对不起,我收回我的——不,我不收回。就是没品味。动物脑袋明明很萌,诺瑞拉没有任何需要改善的地方。”
瑞伊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还是我见到的第一个这么说的人类,小女巫——也许女巫的审美都比较奇葩。”她说,“然而这可不仅仅是审美的问题。诺瑞拉们……从各方面来看,比格里塔都更像野蛮的动物。”
一路上,兽人们新奇地望着他们,用鼻子嗅嗅:一个大帽子女巫、一只黑猫和一个泛着点绿光的猫人,但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忙。一家子狐狸脑袋的诺瑞拉兽人在树洞前八卦,两位健壮的熊人在树桩上掰手腕,旁边许多小熊孩子在大喊加油。
人头有动物特征的格里塔们衣服更厚重,更华丽,通常是动物皮做的;兽头的诺瑞拉们则穿得单薄朴素,更多是亚麻布衣。
林子中央挤满了形态各异的兽人,都在焦急地等待。阿什琳踮起脚尖,才看清是怎么回事——他们在排队。队伍近处是大祭司的住处。那是一棵参天古树,比伊洛文亚的神橡树还要古老。
而队伍尾部……阿什琳没有看到。
看来这就是瑞伊之前说的。
先前阿什琳还不完全信服,毕竟瑞伊是个通缉犯,说不定只是为了让他们治疗自己的哥哥而撒谎。但她说的是真的——大祭司的确很忙。
如果他们也跟着排队,恐怕在排到之前,卢卡斯的诅咒就彻底加深了。
卢卡斯形态的瑞伊在一幢极其破烂的小树屋前停下。它歪歪扭扭,弱不禁风,似乎轻轻一碰就能七零八落。树屋门上挂着毛毯与鹿骨风铃,刻了一只豹子和一本敞开的书的图案。
瑞伊深吸一口气,抬起手,又放下,接着又抬起手,敲了敲门。
没有动静。
她又敲了敲,这回更用力,屋顶上有点雪花落下来。
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传过来:“该死的这么早是谁——”
门开了,露出一只毛茸茸的豹子头,凶狠地瞪着他们。
阿什琳惊讶地眨眨眼。
豹子头?可是瑞伊……瑞伊是一个格里塔,她的家人应该也是才对。也许她基因突变。
“早上好。”瑞伊说,“我——”
“我不喝牛奶,滚。”
他“碰”地把门关上。
瑞伊提防地看了看周围,才小声冲门缝道:“爸,是我,瑞伊·玛拉。这是幻术伪装。”
于是门又开了。玛拉先生再次审视一下他们三个。
“你在我这里不受欢迎。”他生硬地说。
“我也没想着受你欢迎,”瑞伊说,“我是为比利来的。”
喂,要点饭吧,阿什琳的胃突然生气地说。
闭嘴,她反驳。
该死,难道你想饿虚脱吗?胃骂骂咧咧,你现在和干尸区别不大。
但我不能随便讨要食物!她回应,努力走了几步。其实她的胃说得对,她真的太饿了,恐怕过一会儿就连腿都迈不动。卢卡斯应该和她一样饿,但他一直躺在她肩膀上当围脖,用不着走路,保持了更多能量。
玛拉先生这才不情愿地让他们进屋。
阿什琳本以为会有温暖将她怀抱住。她错了。屋里的确比外面暖和些,却阴冷依旧。窗户禁闭,窗帘拉得严实,外面那点儿从树上透来的阳光全然不敢跃过。
很难称这里是一户人家。屋子又破又小,闷得透不过气。天花板低矮得好像随时都会塌陷,油灯摇摇欲坠,那纤细的灯绳叫人十分担心;一张桌子,一个书柜,三把椅子,三张床,以及一个没有放柴火的壁炉,就将这里填得满当当。
所有家具都以最简陋、最潦草地形式存在着,除了家具以外什么也不是,只有壁炉上方的画像说明这里还住着人。那本是一家四口,却只有三个豹人;瑞伊的脸被涂掉了。
地面和桌子上满是灰尘,阿什琳顿时觉得自己得了鼻炎,喷嚏连天。她甚至有点想回到外面去了,至少树林还有点生命气息。
最靠里的床上,躺着一个同样是豹头的兽人,他的呼吸带着可怕的嘎吱嘎吱声,仿佛喉咙里充斥着苍蝇。
“咳咳……咳咳……”那兽人咳嗽起来,接着继续嘎吱呼吸。
“神啊,他怎么了?”看他这模样,阿什琳也觉得喉咙痒痒的,像有东西在爬。
“和你有什么关系?”玛拉先生阴戾地瞥了她一眼,“瑞伊,趁我耐心耗尽把你们扔出窗外之前,解释。”
阿什琳怀疑他能不能做到这一点,因为这屋子的窗户太小了。
“这是女巫阿什琳和她的猫。阿什琳,这位是我父亲,安德鲁·玛拉。”瑞伊介绍,“是阿什琳帮我伪装成别的模样,我才得以进来的。”
“这个人类小姑娘?”豹子怀疑地打量她,“小小年纪就会幻术了,哼?”
“是的。很高心认识您。”阿什琳伸出一只手,但玛拉先生没有握。
豹子歪着脑袋,眼睛像蒙了一层阴雾一般,那黑色的眼圈就像舞台妆造。
“您真可爱,先生——我是说,帅气。”阿什琳纠正,“我很喜欢您脸上的纹路,太时髦了。”
瑞伊扬起眉毛,卢卡斯则紧张起来:“你说什么呢!”
玛拉先生面不改色,爪子动了动,可能是想摸自己的脸,但忍住了。他那双暗沉的金瞳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久到阿什琳以为他即将大发雷霆,真的把她从窗户外面扔下去。
“对不起,先生!”阿什琳后退一步,“我没有想冒犯您——我只是觉得——”
“你真这么想?”玛拉先生突然问,“我的纹路……?”
“当然。它们是独一无二的!你在人类脸上就见不到这样的花纹。”阿什琳指指自己的脸,“我们参加宴会的时候还得用笔额外在脸上涂鸦呢。”
玛拉先生沉默片刻,又狠劲儿哼了一声,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为他们倒了三杯野梅茶。
“喝完就滚。”他说。
阿什琳急不可耐地喝了几口,卢卡斯小心翼翼地舔着,瑞伊没有动。豹子女孩靠着墙角,半张脸藏在阴影里。
“爸,最近过得如何?”
玛拉先生根本不愿施舍给她一个眼神。“差极了,多亏了你。市集对诺瑞拉的摊费又涨了,加上兽人觉得我名声不好,我淘的书一本也没卖出去。你的所作所为令我蒙羞。”
“我只是做了大家都想做的事。”
“——以那样卑劣的手段!从此我们和矮人族的关系都破裂了!”
“哈,难道我们以前和矮人关系很好?”
“咳咳咳咳……”床上的豹子人又咳嗽起来。
“医师说病根在他的肺部。”玛拉先生道,“但是怎么也治不好。我上次提供给你的线索,你找到什么了吗?”
阿什琳竖起耳朵。线索?
“没有。”瑞伊答,“但我找到了这位小女巫,可能能用魔法治好比利。她是来参加试炼的,我承诺说要是她治好比利,你就带她去找大祭司。”
玛拉先生推开桌,怒气冲冲:“没门儿!我什么时候同意了?魔法不会起效的。”
“试都没试,你怎么知道?”
他冷冷看了阿什琳一眼:“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有多明白魔法?我看还是别折磨比利了,他就是因为整天研究那些没用的魔法才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阿什琳撇嘴。
比利的病症和卢卡斯当时的很像,同样是肺部,同样是咳嗽。既然她用萨诺瓦的治疗咒治愈了卢卡斯,那么如果她不念错的话,也是可以治愈比利的。
“先生,我相当明白魔法。”阿什琳说,“我从小跟着治疗师学习。比利的症状我见过,也很有把握能治好。”
玛拉先生的尾巴像鞭子一样拍打起来。他猛然站立,高大的身躯形成的阴影将他们笼罩。
阿什琳按耐住逃跑的欲望,迎上他的目光。
“口气倒是不小!听着,女巫,我可没找你帮忙,别多管闲事!魔法在北方早就失去了力量,”他转过身,抄起那张家庭画像,疯狂挥舞双臂,“我的妻子被蛇咬过之后,正是一个魔法师搞错了魔法,蛇毒没有褪去反而被放大,害死了她!离开吧,女巫,我已经接受比利的事实了,你最好也接受无法参加试炼的事实。你连大祭司的队伍都排不进去,也获得不了试炼资格,更别提通过试炼。”
阿什琳也站起来,抬头与他平视,忽视他对试炼的说辞以及肚子的咕咕叫。
“我很抱歉听到这些。但我不是您口中的那位魔法师,我能治好比利。只是一道咒语的事,我不会搞错。而就算真的出了问题,我向森林女神发誓,我也会解决。”
玛拉先生呲起牙,发出一阵低吼。
“那位女神已经抛弃我很久了,向她发誓毫无用途。你最好有更有说服力的誓言。”
“很好,那我以我养父的名义起誓。”阿什琳立刻说。
玛拉先生凝视着她,尾巴拍打的力道逐渐减弱。他终于让开道路。
阿什琳来到比利床前,举起法杖,清了清嗓子,让魔力聚集到手掌与绿萤石上。然而那魔力感觉和她的胃一样空虚。
“阿什琳,你还好吧?”肩膀上的卢卡斯注意到她发颤的手,“也许我们应该先休息休息——”
“我没事。很快就好了。”阿什琳说。
她能够完成治疗。她已经以萨诺瓦的名义起誓。如果这回她不成功,她就没有机会见到大祭司。饥饿又算什么?
是的。她希望比利健康,希望这豹子一家能过上舒坦的生活,就像她和萨诺瓦一样安然。她看到狐尾河湾爬满常青藤的家,心中充满温暖,所有饥饿感都灰飞烟灭。
她要改变玛拉先生对魔法的偏见。魔法是美妙的,魔法是真正的奇迹。
忽然,她感到某种更深沉的力量淌出她的灵魂。
“Corpus sāur per lumen felīnum。”她沙哑地念出咒语。
力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筋疲力竭,就和那天在酒馆一样。
吃的,她的胃又抱怨道,饭!
然后,在看到任何事情发生之前——
她两眼一黑,头倒向地板。
失去意识之前,她想,至少这次她念对了咒语——
作者有话说:重修了这一章
第49章 生命绿屋 他碰了碰她的手,又闪电般离……
“扎克, 我觉得我联系到她啦。”黑暗中,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说,十分耳熟。
“呃, 你是说那个精神连接的玩意儿?但阿什琳后来没有再用它了啊。”一个男孩的声音道。
“没错, 不过现在看来它是互通的!但好像, 只有出现什么极端情况的时候才行呢。”
男孩的声音变得紧张:“极端情况?她要死了吗?”
阿什琳努力睁开眼,接着怀疑她到底是否睁开了眼。四周漆黑一片,一无所有。
“阿什琳!你还好嘛?你活着吗?”
一抹巨大的红色伴随着一个小灰点出现。
阿什琳惊喜地叫出来:“爱苏萨和扎克!”
她冲上前去想要拥抱巨龙,却扑了个空。不仅如此,除了他们两个以外,周围还是黑暗无比。
“这是怎么回事?我在哪儿?”
“你在咱们的精神连接里。”红色的龙宝宝快活地说,“我和扎克发现了一座废弃的图书馆, 书上说训龙者和龙的精神连接可能会在对方极其虚弱的极端情况下触发, 形成新的空间!然后我用了点龙族魔法, 把扎克也弄进来了。”
“不是自愿的。”老鼠嘟囔,“这儿太黑了,爱苏萨, 我什么也看不见。”
爱苏萨则关心地闻了闻阿什琳:“所以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发生极端情况?”
“啊,这个。”阿什琳顿时觉得不大好意思, “我有点儿——嗯,饿晕了。”
“饿晕了?那只猫不会给你抓点鱼吗?”扎克问。
“说来话长, 但我这边可没有鱼。”阿什琳说,“别担心, 我估计我很快就能醒来。你们两个的旅途怎么样?”
爱苏萨扑了扑翅膀,一阵风扇过阿什琳的脸。
“棒极啦!我们先是去找了我的同族,我找到了很多表亲, 大家都非常友好!接着扎克说想继续环游世界,于是我们又去了好多地方,见了地精、吸血鬼还有海妖,甚至还有东边的另一种龙。你能想象吗,那种龙不喷火,但是能骑云!”
“它们长得像虫子一样。”扎克补充。
“你说什么,它们明明美丽极了。阿什琳,你以后一定要去看看。”巨龙金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外面的世界比你能想象得还要大得多。”
“我会的。”阿什琳承诺,“不过我们还要打败黑巫师,解决王子殿下的诅咒呢。”
爱苏萨点点头:“当然!你不是孤身一人,我和扎克现在已经跟着日志本环绕一圈,打算回狄亚斯边境看看——”
“日志本?什么日志本?”
爱苏萨的影响忽然闪了闪。阿什琳感到脑海中某根线被轻轻一扯,摇摇欲坠,猫卢卡斯的身影一闪而过。
精神连接当然不是无限制的,过一会她就会醒来——如果她没有饿死的话。
“游侠费尔南多的日志。”爱苏萨解释道,“他是几百年前的人了,一个真正的探险家。他写下了一本旅行日志,藏在废弃的图书馆,被我们发现了!那本日志只有前半部分,但也足够。我们是跟着他的足迹旅行的。”
阿什琳的心猛烈跳动。
费尔南多,费尔南多……她迅速从混乱的大脑中抓住这个名字。信纸上的名字。
当她写信问萨诺瓦“无味者驻西饮泪”时,他的回信是怎么说的?
——几百年前,曾有一个名叫费尔南多的游侠,用自己的泪水博得了月亮的同情。
“爱苏萨,告诉我所有你知道的关于费尔南多的事。”
“哦,我了解得不多,主要是我不太认得人类的通用文,扎克也是。”爱苏萨说,“我们只能勉强看懂他的旅行路线。如果你很需要的话,就像我说的,我们正在往狄亚斯这边飞来,我可以把日志带给你。”
“你们还要飞几天?”
“只需要两三天!我们刚离开大陆的最东边——最有趣的地方。这里的人类都用方块当文字,兽人是小动物通过后天学习吸取能量炼成的,魔法师喜欢往人脸上贴纸条!”
“真的?为什么?”阿什琳新奇地问,但是爱苏萨的身影变得断断续续,她没有时间浪费,“爱苏萨,请尽快来狄亚斯境外最北的兽人森林与我们汇合。”
龙眨眨眼:“我会的。”
“对了,关于那个黑巫师诺克斯,你们还有什么别的信息吗?”阿什琳问,“我被警告说他会抢先一步,可是我们已经拿到谜语中的两样物品了,却没有受到他的直接阻拦——没有抱怨的意思。你们两个都曾真正见过他,也许还知道更多线索。”
他们两个的图像都开始模糊不清。
“他很瘦,头发很黑。”扎克说。
这听起来人山人海。
“他拥有灰色的魔法,”爱苏萨立刻回答,“衣服闻起来很清爽!”
“可这样的人太多了。灰色在巫师的魔法中也很常见,就像棕色一样。”
所有巫师的魔法都有颜色,无论种族,也无论是先天神力的神裔还是后天学习的普通人。魔法的颜色与施法者的灵魂挂钩,阿什琳作为森林之子,也拥有森林一样绿色的魔法。
但是灰色、棕色、米色,这些都是平平无奇的颜色,任何学习魔法的人都有可能如此。
“不,阿什琳。我觉得这很重要。”爱苏萨认真道,“他的魔法死气沉沉,和我见过的其他巫师都不一样……和你也不一样。我能从你的魔法中闻到树木与大地的芳香,但他的魔法是尸体散发的阴霾。”
阿什琳皱起并不存在的眉:“可是……可是卢卡斯说诺克斯应该和我一样是神裔,最有可能是月神的后裔,因为他是月亮崇拜者辛西娅的信徒。普通人是无法学会像时间循环一样的咒语的。月神后裔的魔法会给龙这种感受吗?”
据她所知,太阳神赫利安娜是阳光与秩序的掌控者,森林神西尔维娜是森林与大自然的守护者,死神桑托里斯是生命与死亡的平衡者。
月神塞勒斯提,则是月亮、黑夜与梦境的创造者。
应该不涉及尸体。
“我——不不——不知道。”爱苏萨的声音被褪去的精神连接切得磕磕绊绊,“别把自己饿死,阿什琳,多吃点老鼠——”
扎克尖叫起来:“什么?!”
“我只是在开玩笑!嘿,不——不要打我——”
她的声音逐渐被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替代。
“阿什琳,阿什?你还好吗?”
阿什琳闭着眼睛,为卢卡斯声音中流露的明显紧张而有点吃惊。她还从来没听过他这样的声音。
她使了个心眼儿,决定过几秒再睁眼。
温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脸。人类卢卡斯的手。看来她昏迷挺久,已经到了午夜。
“阿什,请你醒来,拜托了。”他声音发颤,“都是我的错。我应该阻止你在这么虚弱的状态下施展魔法的!神啊,我究竟在想什么?你究竟在想什么?你脑子进仙人掌了?”
阿什琳强行忍住皱眉的欲望。
这是污蔑,绝对是。她脑子里可是非常美丽的绿叶植物!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阿什琳感到他碰了碰她的手,又闪电般离开,蜻蜓点水。
“从一开始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那么愚蠢,你也不必和我踏上这场闹剧,为了救所有人付出一切。”他低声道,最后一句话声音极轻,“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呢?”
阿什琳觉得再不醒来,也许这家伙就要把她埋了。她不过是饿晕了而已!没必要如此小题大做。
于是她选择苏醒。
视线逐渐清晰后,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真的苏醒。
整座房屋都变了样。
壁炉燃烧着温暖的火焰,翠绿的藤蔓爬满墙壁,金橘色的鲜花毫不吝啬地盛开,鲜明如午后的阳光。所有灰尘都奇迹般地消失了,好像有清洁仙子来施展魔法一样。
那些死气沉沉的家具,也生满了青苔,甚至长了几朵小巧玲珑的蘑菇。沉闷的气味无影无踪,屋里弥漫着沁人的芳香。
比利·玛拉睡在开满鲜花的床上,神色安稳,一点咳嗽的迹象也没有。瑞伊已经变回自己的形态,和玛拉先生都安静地睡着。
唯有卢卡斯醒着,几近虔诚地跪在她床边。
更令她惊奇的是,他竟然……
浑身缀着蓝花,星星点点。
他的发间、猫耳与披风上,都散落淡蓝色勿忘我。那些花精巧美丽,仿佛从天空一角精心修剪下来,衬得他的眼睛更加碧蓝。
她顺着蓝花望向他的眼睛,他眼角挂着亮晶晶的东西。
见阿什琳睁开眼,他忽地一跳,随后绽开笑容。
“阿什琳!你感觉怎么样?”
阿什琳没有回答,而是眯起眼。“卢卡斯,你哭了吗?”
“你说什么呢?”卢卡斯飞快蹭了下眼睛,“我花粉过敏了。”
阿什琳挑起眉:“你在担心我。”
“我只是有点——嗯,你醒得正是时候。再晚一分钟我就要考虑墓碑的尺寸了。”卢卡斯迅速说,“快回答我的问题,你感觉怎么样?”
“好极了,就是……有点饿。”阿什琳承认。
卢卡斯连忙递给她一块面包。面包带着温热,一股麦香。她顾不得形象,狼吞虎咽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这是我做的?”几口过后,她拿面包示意周围。
“是的。你释放了一股强烈的绿光和清爽的风,那风似乎是从森林中来的,混着树叶与泥土的气息。接着房间就被绿色填满,比利的病好了,瑞伊和玛拉先生惊讶得差点昏过去……而我,当时还是猫,就落了一身勿忘我;现在过了午夜,变成人后还是这样,抖也抖不掉。”
“我不明白。”阿什琳吞下一大口面包,牛奶与面粉的香气令她陶醉无比,“为什么?”
卢卡斯摇摇头,蓝色的小花随之抖动,却没有掉落:“不知道,但我猜测……兽人大祭司的魔法也来自森林女神,虽然她不是神裔,却拥有相似的力量。她可能影响到了你,释放了你的一些潜能。然而,至于为什么她无法治好比利,你却可以,就不得而知了。或许只有真正的神裔才能治好他的病?”
“那么你身上的花又是怎么回事?很适合你,顺便说一句。”
卢卡斯气恼地望着她:“你问我呢,女巫小姐?我真是得谢谢你亲爱的魔法,又让我变成猫,又给我加猫耳猫尾,现在还在我身上种起花来。接下来我是不是该结果了?”
“嗯,我就喜欢在你身上加东西——开玩笑,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想当花仙子,真是多谢。”
他顿了顿。
“听着,你的魔法……你不该在那种状态下乱用的。你当时很饿,又把大部分魔力用在了砍松树和施幻术上。能醒过来,只能算你运气好。”
“我想是吧,”阿什琳说,“对了,还有……”她将和爱苏萨与扎克的对话告诉卢卡斯。卢卡斯瞳孔放大了。
“费尔南多的日志……真有意思。游侠费尔南多……真的是游侠么?我觉得费尔南多这个名字很耳熟,他似乎是……”
然而他没想起来,摇了摇头。
“算了,先不谈费尔南多,回归当下——你能帮我把花摘了么?”
“我不太想。”阿什琳故意说。
卢卡斯无奈地瞧着她,随后露出略带狡猾的微笑。
“既然这样,那就只有一种平衡方法了。”他说着,从地面生起的花朵中温柔地摘下一朵蒲公英,别在她耳朵上方的金发里。
他的手轻掠过她的耳尖,一阵发痒。
阿什琳希望自己没有脸红。她想嘲讽几句,但话却像碎饼干一样粘在舌尖。
“呀,真腻歪。”瑞伊的声音从卢卡斯身后传来,“你们是花朵精灵还是什么?”
他们两个向相反的方向急速后退。玛拉一家都醒了,爪子扒下身上几根缠绕的藤蔓。
瑞伊微笑起来,扑向阿什琳,拥抱住她。
“谢谢你,谢谢你,小女巫!你治好了比利!”她感动地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我——我错看你了,小家伙。”玛拉先生说,“你是真正的魔法师,是你做到了所有人都没做到的事,就算筋疲力竭也坚持救他……我已经联系好了大祭司,明天一早就带你过去。”
阿什琳惊喜地笑起来:“谢谢你,先生!”
“听说你对我的房子做了什么之后,大祭司对你……很感兴趣。她说你比她想的还要强大,真是奇怪。”
“一点儿也不奇怪,阿什琳可是森林之子,”不知为何,卢卡斯的语气听起来有点骄傲,“她的森林魔法可能比大祭司还要强。”
令阿什琳惊讶的是,三只豹子竟然跪了下来。
“伟大的森林之子,您一定是西尔维娜派来的。”玛拉先生两手抱在一起,“愿森林的泥土永远滋润您。”
“天哪,请起来。”阿什琳惶恐道,“不用这样……我离西尔维娜隔了几千个辈分呢。”
她匆忙将他们拉起来。
比利也拥抱了她,毛乎乎的身体将她环绕,阿什琳感觉暖洋洋的。
“你是我的救星,阿什琳。我从未感觉如此……鲜活。”
阿什琳拍拍他的肩。她不再是那个会把事情搞砸的小女巫了,她真的用自己的力量拯救了一个生命。
“好啦好啦!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个小小的咒语……”
接下来,玛拉先生端上一桌热气腾腾的炖肉汤,浓郁的肉香混合着迷迭香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汤里,大块的兔肉炖得酥烂,胡萝卜吸饱了汤汁,格外诱人。
阿什琳捧碗大喝特喝,汤都化作暖流,驱散最后的虚弱与寒意。
“对了,比利。”卢卡斯喝完汤,看似悠闲地问道,“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得上这种病的?”
比利耸肩。“我不知道,可能天气寒冷。”
“那你生病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阿什琳有点困惑——卢卡斯为何要这么问?他们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他向来不问没有意义的问题。显然,卢卡斯发现了什么,但还没有告诉她。
不过,这也是个很普通的问题,回答一下很正常。
然而比利和瑞伊却同时放下碗。瑞伊敏锐地瞥了比利一眼,比利则怔住了。
他呆滞地看着自己的碗。
“我——”比利吸了口冷气,“我不记得了。”
第50章 女神托梦 阿什琳?!你还好吗???……
一时, 那兔肉变得索然无味。
卢卡斯冷静地说:“那就请您从有印象的地方说起吧,先生。”
————
和其他诺瑞拉一样,比利·玛拉在寒爪林并不怎么受人待见, 但这还不是问题的根本。问题的根本有两点。
一:他遗传了父亲那暴躁的脾气与冲动的性子;
二:他虽然是只豹子, 却并不强壮。
在寒爪林, 不强壮的诺瑞拉,和废物没什么两样。
上个月,在和一个鹿耳鹿角的格里塔守卫那儿,他输得很惨,眼睛差点瞎了一只,腿也有点儿瘸。那鹿人守卫除了霸凌诺瑞拉外什么也不会,令比利愤恨不已, 可力量却无法与之抗衡。
作为诺瑞拉豹子, 他却不擅长武打, 生来体弱多病。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反抗那个该死的格里塔鹿人呢?
思来想去,他想到他儿时研究的乐趣——魔法。
兽人没有魔法,只有大祭司才有——她的魔法是受森林女神恩赐而得。他很清楚这一点。因此, 魔法只是小时候的幻想。
但是万一,万一有什么方法……
没有神血的人类可以学习魔法,精灵也可以, 凭什么就兽人魔法微弱,而兽人中的诺瑞拉还要比格里塔更低人一等?
他翻阅起父亲的旧书柜。
没错, 安德鲁·玛拉是个热爱古书的书上,天涯海角的书都能被他淘来, 书柜满当当的,看着就叫所有爱书之人心满意足,愿意在这么两排柜子里住上几辈子。
然而关于魔法的书并不多。他只翻到一本, 名叫:《魔法学基础导论》。
————
“我最后的记忆,就是合上那本书。”比利摊开爪子,“其他的都是空白……”
瑞伊和玛拉先生关心地望着他。
《魔法学基础导论》?
阿什琳惊讶极了。她以前可看过这本书的……目录呢!这是所有巫师的必备基础书籍。
她最痛恨那本书,因为它枯燥得就像干涸的河流,所有有意思的知识都被作者揉成干泥巴或者剪成硬纸板,嚼不下去。
好在萨诺瓦从不要求她阅读,她翻过几页便从未读过——这么一看也并非好事。要是她读了,恐怕就不会念错拉丁语咒语,也不会让酒馆变成树林或者把玛拉家翻新成绿色。
卢卡斯马上来到书架,迅速浏览所有书脊,目光很快锁定在一本紫色的书上。阿什琳猜他一定对这本书很熟悉,才能这么快就找到它。
他抽出那本书,吹散上面的灰尘,露出书名:《魔法学基础导论》,一个字也没错。
阿什琳也凑上前。
问题是,在她印象里,这本书不长这样。的确也是紫色,但是颜色更浅,纸也更厚些。或许这是它的低劣手抄本,毕竟人类撰写的书传到兽人领地也不容易。
书名下方,是一个手写的名字缩写:
L.K.D.
L.K.D?可是《魔法学基础导论》的作者是古代大法师伊勒·科伦纳,缩写也是E.C.才对。
她疑惑地望向卢卡斯,本以为会获得同样的不解。卢卡斯却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书,想要翻开封面。
封面竟石头般纹丝不动。
“这书很有个性啊,”他兴趣勃勃道,“被施了咒语?锁咒?”
“我不知道,”玛拉先生皱眉,“我从没怎么在意过这一本。它看着有些……劣质。”
“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打开它的,又读到了什么。这段记忆是纯粹的空白。”比利捂着脑袋,“不过我好像是用了一样东西……不,我不记得是什么!真该死。”
卢卡斯背过身来,面对瑞伊,手藏在身后。
“玛拉小姐,你知道点什么。”他锐利地说,“比利生的并不是普通的病。他服用了某种毒草,对吗?”
瑞伊戒备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你透露给我的。你把我绑起来,问了我关于那株草的事。”
玛拉先生抬起手:“嘿,我不希望有人被绑架!这个词不许再出现在这座房间里了,听清楚没?!”
“没关系的,先生。”卢卡斯礼貌地说,“反正我还身体健全。甚至比健全还好一点儿——”他指了指头顶的勿忘我装饰。
瑞伊犹豫片刻,掏出一张图纸。
阿什琳认出来,这就是她当初“绑架”卢卡斯时,给他看的那张图纸。
上面是一株淡绿色的植物,画工精美,造型对称到诡异的地步。
“没错。这是比利生病那天时,我在他的床头发现的。我没能找到毒草本身,只有这张图,而当时比利也昏迷不醒,只会咳嗽。”瑞伊解释,“我把偷来的钱都用来问那些植物学家与草药学家毒草的线索,可是没有人能够解答。而不知道毒草究竟为何物,也无法制作解药。这就是我为什么回来……如果实在无解,至少在最后的日子我得陪陪他。还好,阿什琳的魔法成功了。”
比利一脸迷茫。“我完全不记得这种草。”
卢卡斯一挥手,另一只手依然藏在后面。
“不要紧。你现在已经痊愈,记不记得也无所谓。”他轻声说,“失忆可能是因为毒草让你受到了重创。我可以问问草药师关于毒草的事。阿什琳,萨诺瓦会知道的,对吧?”
阿什琳点点头。“可是那本书是怎么——”
“现在时候不早了。”卢卡斯打断她的话,“先休息吧,明天我们就去开启试炼。”
——————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待玛拉一家又睡去,阿什琳立刻用猫语对变回黑猫的卢卡斯小声说。
卢卡斯已经艰难地抖掉了那些花,总算舒畅了。
“你不用想这个。”黑猫说,“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试炼。”
“但这整件事儿都诡异极了。比利怎么会失忆呢?还有那种草,以及那本书——”
黑猫尾巴晃了晃。“先睡觉,好吗?比利已经恢复,没什么可说的了。你也不想再把他们吵醒吧?”
阿什琳憋下一股子气,背过身去。他有什么可隐瞒的?爱说不说,她才不在乎。她不喜欢有人把事儿瞒着她,尤其是卢卡斯,但她也不想一个劲儿地追问。
最后,她还是决定,给萨诺瓦写信问他关于毒草的事。
每隔五分钟她就检查一下他有没有回信,可他迟迟未复。自从她踏上旅途后,萨诺瓦也变得沉默寡言。
往好处想,他可能还在好好练习书法,以便更完美地给她回信吧。
黑猫在她脚边呼呼大睡。阿什琳望着他,心情复杂。她顺了顺他的毛与被遗漏的蓝色小花瓣,闭上眼。
接着又睁开。
不对。
她根本就没和萨诺瓦提过要练书法的事。
她只是在心里想了一下,然后就像其他任何事一样被她抛在脑后。
阿什琳再次拿出信纸,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来回比对。他最新的那次回信是针对她在星月晚会前的焦虑写的,字迹带着他本人的那股轻松劲儿,但确实整洁不少。
好吧,或许他被别人提醒了要练字。
这时,最新的信纸终于亮了——萨诺瓦回信了!她激动地一翻身,不小心把卢卡斯踢到床底下。
猫生气地叫了几声,又接着睡下。
然而这回更是完全不一样的字迹:认真、整齐,像一个乖巧的小女孩。
回信内容只有三句:
阿什琳?!你还好吗???你去哪儿了??
她愣了片刻,想要看到下文,却绝望地发现施了文字传输咒的信纸已经用光。可她从没有学过文字传输,那是种极其精妙的魔法,比幻术和治疗都复杂得多,因为它涉及空间与语言。
她翻起萨诺瓦的笔记来,笔记也没有文字传输咒。显然,萨诺瓦觉得他们差不多每天都能见面,那信纸是用不完的。
这是米娅·科林斯的字迹,毋庸置疑。
以前上课时阿什琳经常抄米娅的神学作业,对这方方正正的字体烂熟于心。
但是为什么回信的是米娅,萨诺瓦呢?他出事了?
从米娅的语气来看,她为阿什琳的信十分惊恐。难道萨诺瓦没有告诉米娅她的冒险么?这不应该,萨诺瓦和米娅的关系一向很好。
然而,就算和这三句话干瞪眼一晚上,米娅的下文也不会显现,她也无法回复。唯一能和米娅联系上的方法是渡鸦传信,但那要几天,甚至几周,还有可能出错。
如果她和米娅之间也有和爱苏萨那样的精神连接就好了……
一个灵感从她眼前闪过。
她是神裔。那些传说故事里,神灵都可以托梦。理论上讲,月神裔最擅长干这事儿,但万一她也可以呢?
米娅,她在心中默念,喂?呼唤米娅·科林斯。
窗外传来阵阵风声。
“蠢透了。”阿什琳对自己说。她连文字传输咒都不会,现在还惦记起托梦。
哦,森林女神西尔维娜,您能告诉我怎么托梦么?她望着满屋子的绿藤,祈祷。
最后,她只是在无数次失败中睡去。
——————
阿什琳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竟躺在草地上。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清风轻响,身边是一座破败的神庙。
风雨平原,月神塞勒斯提的神庙。
一句咒骂划破树林,鸟儿惊起,阿什琳猛然转身。
“该死!吓我一跳,伊莱恩。我还以为你是黑巫师。”一个强壮的、猎魔人装束的女子收起长刀,松了一口气。
“卡桑德拉!”阿什琳高兴地叫出来,但卡桑德拉没有看向她,而是径直从她身体中间穿了过去。
这可太诡异了,她一定是在做梦。
噢。她真的是在做梦。
她惊奇地伸出手,但什么也没伸出来。
她的身体并不在这里。
一个梦,或者某种幻象,某种回忆,就像先前希达给他们展现的过去那样。
难道是因为她睡前一直在想托梦,于是森林女神就给她托梦了吗?
阿什琳的大脑本就不清晰,此刻更加混乱了。
卡桑德拉对面,梳着黑色马尾的女孩扬起眉:“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卡桑德拉。”
“那么,你拿到了吗?”猎魔人问。
伊莱恩·德维尔一身铠甲,身后是浅蓝色的披风随风飘起。她踏上祭坛,从包里抽出一瓶银白色的药水。
“萨诺瓦再次不知所踪,但还好曼尼特也会配制验血药。非常难配,我们最好一次性成功。”伊莱恩说,“你还记得我给你写的信吧?我弟弟在给我的回信中解释了月神与谜语之事,并猜测诺克斯是月亮神裔。而且,诺克斯测试了三神裔的血,最后才确定是森林之血对祭坛有效。”
卡桑德拉点点头。“没错,而要真是如此,那么他定也曾在祭坛洒下过自己的血。这样我们就能知道他到底是谁了。”
伊莱恩跪下来,仔细观察着祭坛上的血迹。
“卢卡斯说,诺克斯已经知道了谜语,并也在寻找这些物品。”她说,“可奇怪的是,谜语现在并没有显形。这意味着它有时效,很可能只能维持一个月夜。那么本来已经失败的诺克斯,又是从什么途径知道谜语的呢?”
她打开药瓶。
“我查阅了所有历史与传说,卡桑德拉。只有这处祭坛——风雨平原的白鸟村的祭坛,有这样的启示。月神或许不是很正经的神祇,但祂也绝不会随意在任何地方写下一种能破除一切诅咒的咒语。这咒语是为了回报那个曾经在这一处祭坛救下祂的森林之子,所以启示只能出现在这里。”
卡桑德拉也跟着跪下来。
“那么如果诺克斯知道了谜语,也只能是在这儿。难道他后来又找到了别的森林之子?”
“不排除这种可能。”伊莱恩谨慎地说,“但神裔本就稀少,森林神的后裔更是少之又少。我试图按特征与年代,查找阿什琳·贝利真正的家人,只找到了一位名叫塔莉雅的女子。
“金色头发,绿眼睛,传说有强大的土元素能量,很可能是阿什琳的母亲。”
阿什琳整个人一震。
母亲?
“她怎么样了?”
“她死了。”
卡桑德拉眼珠一转。“你父亲。”
“不错。他当时还热衷于处死巫师,尤其是神裔。自从我叔叔死后,他就一直……唉,不过相较于我爷爷,父王还算是守原则——至少那些巫师真的是做过错事。
“塔莉雅并非全然无辜,她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量,似乎影响了埃多洛迷宫,撕裂了几道关键的迷宫门。这是她的罪名。”
“哈,萨诺瓦·贝利抚养了那姑娘十六年,一定对她的力量有所怀疑——他就从来没想过要寻找她的亲生家人么?”
“我不清楚萨诺瓦怎么想,但据我所知,他这人比较……随性。”伊莱恩无奈道,“而且,也很孤独。可能他不希望养女陷入追溯亲生家庭的道路,离开自己吧。或者他压根儿就没在意过。毕竟那人从宫廷辞职时把整个钱包都落在办公室了。”
“典型的萨诺瓦。”
“总之,我不觉得诺克斯找到了其他森林之子令启示显形——时间挨得太紧密,就算真的存在其他森林之子,他也很难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
“我更倾向于认为,当萨诺瓦、阿什琳与卢卡斯在祭坛揭露谜语时,诺克斯也在场。”
这可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
阿什琳努力回忆起那个晚上,她周围有什么异常?有没有泛光的白鸟或乌鸦之类的?
卡桑德拉点点头。“说得通。诺克斯是辛西娅的信徒,很可能也是月神后裔;辛西娅同样是月神后裔。月神后裔啊,出了名儿地爱玩儿幻术。
“记得他是怎么把我困在酒馆的么?时间循环,也是黑魔法幻术的一种。诺克斯很可能把自己幻化成了某种鸟,或者树……”
伊莱恩微微一笑:“没错。那么,现在是时候让这位幻术大师的血来告诉我们真相了。验血药里掺了揭真药水,能显现血痕的主人。”
药瓶轻轻一洒,祭坛上干涸的血痕顿时银光四射。
阿什琳凑上前。四个名字,分别浮现在四道不同的血痕上,顺序由最新的血痕开始:
阿什琳·贝利
萨诺瓦·贝利
曼尼特·瓦里安
艾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