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就不急着推出自己的作品,这次能进入这么大的剧组实践,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有很多不足之处,学习才是当前最重要的。
“……”季云看着他那双清澈坦荡的眼睛,心里松了口气,却又故意说:“那要是我说你现在就可以自己管一个本子了,让你去,你去不去?”
俞盼皱了眉,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去。”
“为什么?”季云挑眉。
“季老师,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我,”俞盼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表情很认真,“但我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我本来就没有系统学习过这方面的知识。”
“就算您出于鼓励说我能做到,我也不会贸然接手的。就像您小时候常跟我说的,‘才会爬就想学跑,小心摔破头’。”
季云看着面前不骄不躁的俞盼,说:“你的想法很对,沉得住气是好事。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严肃了些,“你得稍微留心一下马涛这个人。”
“马导演?”俞盼虽然本能地不太喜欢这人看自己的眼神,但还是有些疑惑,“他……怎么了?”
“你现在还没正式进这个圈子,有些门道还不懂。”季云叹了口气,压低了些声音,“编剧和导演,在名利上是相辅相成的,但这里头的人际关系也复杂。”
“不是老师想打击你,也不是所有人都一心扑在创作上,这圈里的肮脏事多着呢,有些人心思就不在正道上。”
季云说得比较含蓄,但俞盼也不傻,联想到马涛偶尔投来的那种让他不舒服的目光,心里大概明白了七八分。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了,那我以后不来片场了,免得给您添麻烦。”
“嗯,避一避也好。”季云拍拍俞盼的肩,“这次是老师考虑不周,光想着让你多学点东西,没防着这些……抱歉啊盼盼。”
“季老师,这怎么能是您的错呢?”俞盼很认真地看着他,“是那些心思不正的人的问题,您只是想保护我,教我东西,不用您来道歉的。”
季云听完,心里满是欣慰,他在溪山村待了这么久,教了那么多年书,但印象,感情最深的,还是俞盼和沈砚舟这对兄弟。
一个是自己看着从不会走路到长得比他还高的男生,另一个则是自己手把手教着手语的小男孩,当年他不得不返回京市,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这兄弟俩。
等他这边一切安顿下来,已经是三年后了,他回去了一趟,看到的却只有满院的荒芜,物是人非。
本以为这辈子都可能再也见不到的人,不仅意外重逢,而且都这么有出息,季云心里除了欣慰,还是欣慰。
“不过,理论知识学得差不多了,实践也不能落下。”季云收拾好情绪,“之后你可以开始试着自己写点完整的短篇本子,写完拿过来给我看,我给你把关。”
俞盼立马坐正,“好的,季老师!我一定认真写!”-
俞盼之后没急着离开,打算看完接下来的一场戏再走。可惜,这场戏没有刚才那场那么顺利了。
虽然俞盼在边上看着,觉得演员情绪挺到位,走位也没什么差错,但导演马涛却一直喊“咔”,反复重来。
理由也五花八门,什么“光线感觉不对”、“情绪层次不够丰富”、“机位角度再调整一下”
……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这条戏还是没拍过,最后只能无奈跳过,先拍计划好的夜戏。
俞盼有些遗憾地离开了片场。这边离他家不算特别远,骑自行车大概半小时,初秋的晚风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
他到家楼下停好车,正好看到沈砚舟的车灯闪了一下,知道沈砚舟这是准备出门去接他呢,赶紧喊了一声:“哥!”
果然,没一会儿沈砚舟就从车里出来,几步走到他面前,揽住他的肩,有些惊讶地挑挑眉:“今天刮的什么风,回来这么早?”
两人一边往楼上走,俞盼一边跟沈砚舟絮絮叨叨地说了在片场发生的事。
进家门时正好说到马涛的事,俞盼气哼哼地甩了鞋子,摔坐在沙发上蹬了蹬腿,“都不知道这人脑子里整天在想些什么东西!好好拍戏不成吗?净想着□□里那档子事!真是恶心透了!”
他越说越气:“本来季老师计划得好好的,让我全程跟完这个组,时间刚好接到期末,然后我就能安心忙论文了。现在被他这么一搞,平白浪费了好多学习实践的机会,想想就亏得慌!”
沈砚舟坐到俞盼边上,抬手捏了捏他气得发红的耳垂,随后把人揽进自己怀里,顺着他的背安抚:“嗯,是那些人思想太龌龊,心思不正。季老师这么做是对的,是为了保护你。”
俞盼把脸埋在沈砚舟的胸口,难受地哼哼唧唧:“最可气的是,他后面估计是心里不痛快,拍戏的时候就故意为难那些演员!今天下午那场是泼水的戏啊,那个女演员被泼了……”
他抬起头,皱着眉回忆了一下,“差不多有二十次呢!现在天气都转凉了,用的还是冷水,一遍遍泼,我看着都冷!真的太恶心了!明明是他自己心思不正,却利用手里的那点权力去为难底下干活的人,这种人拍出来的东西,谁愿意看啊!恶心死了!”
知道俞盼现在正在气头上,需要发泄,沈砚舟便顺着他的话,一起谴责那个马导演不专业,没德行。
好好地撒了一通气,俞盼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沈砚舟见他呼吸逐渐平稳,不像刚才那么激动了,才哄他吃饭,“好了,不气了,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洗手吃饭吧,今天阿姨做了你爱吃的炸虾球。”
对俞盼来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因为这么一个人渣生气,气饱了肚子可不划算。
不过即使坐在餐桌前,美味的炸虾球也没能让他彻底消气,吃饭的时候还是有点骂骂咧咧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吃完饭,俞盼和沈砚舟像往常一样,一起收拾完碗筷,然后一起洗澡。只要沈砚舟在家,这就是他们固定的生活模式。
两人坐在浴缸里,俞盼坐沈砚舟腿上,任由他给自己搓背抹泡泡,忽然想起了前几天凌洛给他打的那通电话。
凌洛和秦跃之间的事儿,俞盼多少知道一些。毕竟凌洛每次和秦跃吵了大架,总会忍不住打电话跟他倾诉一番。
俞盼知道,秦跃近两年事业正处于快速上升期,他在美国经营的中餐馆连锁品牌做得风生水起,连国内一些财经报纸都报道过。
电话里,凌洛委屈极了,叭叭地说着他和秦跃之间的感情问题,其中有一个森*晚*整*理词让俞盼印象挺深刻的。
七年之痒。
凌洛说,感觉在一起久了,剩下的都是平淡和琐碎,容易互相看不顺眼。
说也奇怪,从俞盼被捡回来那年算起,他们俩已经在一起生活二十二年了。就算不从那时候算起,从他们第一次亲嘴的那一年算起,也已经是第十一个年了。
“七年之痒”到底是什么感觉,俞盼完全无法理解,也从未体验过。
他只知道自己和沈砚舟待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永远不会觉得烦腻,也从来没有过所谓新鲜感逝去的感觉。
每一天都像是新的,都充满了安稳的幸福感。
沈砚舟给他身上抹完泡泡,轻轻将他转过来,面对着自己。见他一脸入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逗趣般地蘸了点泡泡,点在他的鼻尖和脸颊上:“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俞盼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张深刻在自己生命里的脸,摇了摇头,伸出湿漉漉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了沈砚舟的脖颈,把脸埋在他肩头。
怎么会腻呢?他在心里想,和沈砚舟在一起,一辈子都不会腻的。
“哥,我好爱你。”俞盼小声在沈砚舟耳边说。
沈砚舟手搭在俞盼背上,听见这声突如其来的告白,侧头亲了亲俞盼的鬓角,“哥也爱你。”
他们之间其实很少说爱,但他们都明白对方对自己的爱。
此刻坐在温暖的浴缸里,肌肤相亲,没一会儿就感受到了对方的变化。
两人目光纠缠,呼吸渐渐急促,匆匆将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沈砚舟用宽大的浴巾将俞盼裹好,一把抱起,一路吻着回到了卧室-
一夜放纵的后果,就是俞盼第二天睡得昏天黑地,连沈砚舟什么时候起床去上班的都没察觉。
最后,他还是在梦里被家里做饭阿姨炒菜的诱人香气硬生生给饿醒的。
俞盼躺在在床上懵懵地醒了好一会儿神,抓过手机一看,嚯,都快中午十一点半了。
再仔细一瞧,沈砚舟给他打了两通未接来电,分别是十点左右和半小时前。他睡得实在太沉,手机铃声愣是一点儿没听见。
身上倒是清清爽爽,穿着睡衣,这自然是沈砚舟上班前给他打理好的。俞盼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慢吞吞地挪下床,趿拉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
俞盼一边刷牙,一边看着沈砚舟的牙刷,忍着身后隐隐的异/悟感,脑子忍不住开始放空。
同样是体力运动,而且他觉得沈砚舟比自己动得要多得多,怎么最后两个人的状态差距能这么大呢?
这个问题,俞盼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琢磨了,明明记得小时候在溪山村,大家一块儿上山砍柴,下田割水稻,他的体力也不算差啊……
怎么一到这事儿上,每次结束都是他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而沈砚舟却总能精神抖擞,准时起床,还神采奕奕地去公司处理一堆事?
他正想得出神,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说话声,俞盼嘴里还含着满口的泡沫,想也没想就含着牙刷探出头去。
“哥?”俞盼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
沈砚舟正站在厨房门口,跟里面忙碌的阿姨交代着什么,闻声回过头,看见顶着乱糟糟头发,满嘴白色泡沫的俞盼,先应了俞盼一声,“醒了?”
接着又转头对阿姨补充道:“嗯,就按刚才说的,今天菜的口味再做得清淡点,这两天先不做辣菜了。”
交代完,他才关上厨房的门,几步走到卫生间门口,看着俞盼这有点滑稽的样子,失笑道:“你这一嘴的沫,也不怕滴得到处都是……”
俞盼就嘿嘿地傻笑,也不反驳,沈砚舟拿起他的漱口杯,递到他嘴边,俞盼这才就着他的手含了口水,咕噜咕噜地把嘴里的泡沫漱干净。
沈砚舟耐心等他彻底漱好口,又扯下挂着的毛巾,浸湿后拧得半干给他擦脸,同时压低声音问:“后面……难不难受?”
俞盼老实地点点头:“嗯,有点儿。”
“这几天肯定不能做了。”沈砚舟一边说着,一边把用过的毛巾冲洗干净拧干,重新挂好,“走吧,回房间我帮你看看,顺便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俞盼脸上有点发热,小声商量:“等……等吃完饭再弄不行嘛?”
“吃完饭你趴着会更不舒服,”沈砚舟摸摸他的脑袋,“听话,很快就好。”
俞盼嘟了嘟嘴,但还是乖乖跟着沈砚舟回了卧室,顺从地趴在了床上。
沈砚舟开了床边的落地灯,调整好光线。
俞盼脸埋在枕头里,思绪又开始飘忽。
说起来,关于事后护理这事儿,还是前两年凌洛提醒他的。身体构造天生不同,那个地方并非为这种用途设计,使用频繁了难免担心出问题。
凌洛当时就跟他分享了自己在用的药膏和护理方法,说是能有效缓解不适,帮助恢复。
俞盼把这事儿跟沈砚舟说了之后,沈砚舟非常上心,动作极快地就为他安排了详细的身体检查。
万幸检查结果一切正常,自那以后,他们每次亲密结束,也开始科学地用药和护理,沈砚舟在这方面更是格外小心。
“哥以前没想到这茬。”沈砚舟一边仔细检查着,发现情况比他早上起床时看到的已经好了不少,一边小心地将里面的药栓取出来,“要是早几年知道有这些方法,第一年我就找人带你去看了。”
毕竟他们两人在这方面的经验几乎都源自彼此的共同探索。对于行动,沈砚舟在生意场上见多识广,但在这种善后护理上,所知确实有限。
为此,沈砚舟愧疚了好一阵,总觉得是自己想得不够周全,让俞盼平白多受了些罪。
等一切都处理妥当,阿姨也把饭端上桌后离开了。
俞盼坐在餐桌前,先美美地喝了一口清淡鲜美的墨鱼丸汤,又夹了一筷子绿油油的青菜放到沈砚舟碗里,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始享用他的早午餐。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沈砚舟看他吃得香,忍不住提醒。
俞盼努力咽下嘴里的一大口饭菜,鼓着腮帮子瞪了沈砚舟一眼,小声嘟囔:“我已经吃得很慢了……”——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七年之痒?那是啥?没有,不可能会发生的事[害羞]
第85章
不用三天两头往剧组跑之后, 俞盼总算能静下心来,专心捣鼓他的毕业论文了。
这大半年跟着季老师可不是白混的,加上前段日子在剧组的见闻,他心里对论文要写点什么, 已经有了个大致的轮廓。
不过光是把思路理清楚, 查资料,再到一个字一个字把初稿写出来, 前前后后也花了将近三个月。
这期间, 他也抽空去看了季老师几回。本来俞盼是打算暂时不去剧组的,想着避一避马涛。可没想到,中间爆出了个惊天大瓜——
有个狗仔直接甩出实锤, 爆料说那个被吹上天的“最有才华”导演马涛, 居然在自己豪宅里搞什么“选妃”,还男女通吃,连照片都给贴出来了。
这新闻一出,整个圈子都炸了锅。好些胆子大的综艺节目, 直接在节目里公开讨论这事儿, 话里话外都在嘲讽马涛。
没过多久, 季老师待的那个剧组就悄无声息地换了导演。新来的导演虽然不像马涛被吹得那么神,但也是行业里的老人了, 经验丰富, 稳扎稳打。
后来俞盼再去剧组探班,新导演还挺热情,指点了他不少事儿, 让他收获不少。
论文初稿交上去后,俞盼又照着傅教授的意见,来来回回改了三遍, 总算是熬到了答辩那天。
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坐着的几位教授,俞盼心里倒是挺平静的。
他记性本来就好,对自己写的东西,里面的论点论据,还有那些小心思,都门儿清,整个答辩过程挺顺利,教授们都没怎么为难他。
毕业典礼那天,俞盼从校长手里接过毕业证书,目光在台下扫了一圈,一眼就看见了举着相机,一直望着他的沈砚舟。
那一刻,他心里像是被什么填得满满的,暖洋洋的。
顺利拿到毕业证后,俞盼和沈砚舟就搬了新家。新家是栋小洋房,跟之前在澜洲住的那栋有点像,不过面积可大太多了,光是前后院的面积,就抵澜洲那边好几栋房子了。
搬家主要是考虑到这里离沈砚舟公司近,上下班方便。而且俞盼自己也开始了第一个独立电影剧本的创作,反正大多时间都在家工作,住哪儿都差不多,索性换个更宽敞舒服的地方-
这天周末,俞盼和沈砚舟难得地起了个大早。原因无他,谭白今天结婚。
谭白大学毕业后没读研,直接留校当了老师,俞盼刚听说时还挺惊讶的。
他至今都记得第一次见谭白,他在学校跟人打架被老师送回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谁能想到现在居然成了站在讲台上的老师。
请柬是俞盼研究生毕业那会儿收到的,新娘俞盼也见过几面,是个笑起来特别温柔的姑娘。
婚礼在郊区,办的是户外婚礼。从他们家开车过去得花不少时间。俞盼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往后倒退的街景,忍不住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啊。”
沈砚舟握紧了他的手,“嗯”了一声。
婚礼是现在流行的西式风格,现场来了很多人,热热闹闹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连空气里好像都飘着甜丝丝的味道。
现场有专业的策划团队在打理,谭明这个当哥哥的反而不算太忙,还有空溜过来跟他俩聊几句。
俞盼和沈砚舟坐在宾客席里,看着谭白在台上,从新娘父亲手里郑重地接过新娘的手,听着他们一字一句地念结婚誓言,然后互相为对方戴上戒指。
一直以来,俞盼都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彼此心意相通,是日常生活中的陪伴。
他和沈砚舟早就拥有了最核心的东西,那些外在的仪式,他以前从不觉得是必需的。
毕竟,真正的爱,从来不需要演给谁看,也不需要向谁证明。
可是当婚礼进行曲悠扬响起,当新郎新娘在漫天飘落的彩带和花瓣中,在所有宾客的注视和祝福声中,紧紧拥抱,亲吻的时候,俞盼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触动了。
那感觉不是强烈的渴望,更不是对自己现状的不满,更像是…在欣赏一处绝美风景时,心里会自然而然地发出赞叹,随之而来的是一丝丝轻飘飘的,几乎抓不住的羡慕。
羡慕这种可以坦坦荡荡摆在阳光下,被所有人毫无保留祝福的时刻。
俞盼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身边的沈砚舟,发现沈砚舟也正看着他,眼神还是那样沉静温柔,好像总能看穿他心里所有细微的波动。
是啊,他们向来都这么了解彼此。俞盼对他笑了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很自然地伸出手,与沈砚舟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扣在一起。
晚上,两人洗过澡,相拥着躺在床上。沈砚舟把怀里的人搂紧了些,低声问:“今天在婚礼上,是不是想什么了?”
不可否认,那种特定的形式所带来的氛围,确实有它独特的感染力。但是他和沈砚舟之间的爱,早就超越了任何需要外在证明的阶段。
它存在于每一个一起醒来的清晨和互道晚安的夜里,他们拥有彼此,这就足够了
俞盼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手臂环住沈砚舟的腰,抱得更紧了些,声音闷闷的,“没什么,就是看着那个场面,觉得挺美好的。他们很幸福,我们也很幸福。”
沈砚舟吻了吻他的额角,“嗯,我知道。我们很幸福。”-
跟科班出身的导演和编剧比起来,俞盼心里清楚,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自由。
时间上自由,经济上更自由,不用为了拉投资看那些煤老板,投资商的脸色,也不用迎合他们的喜好。
早在他决定走这条路时,沈砚舟就说过:“只管做你想做的,其他的有我。”
这话不是随便说说,是真真切切让他能心无旁骛地投身创作。
研究生毕业半年后,俞盼的第一部独立电影剧本,连同详细的分镜脚本,终于全部打磨完成了。
厚厚的一沓稿纸,承载着他无数个日夜的心血,也就在这一年,他正式注册了自己的工作室,也算是老板一个了。
剧本还是扎根于他熟悉且钟爱的市井烟火气,讲的是一群小人物在时代变迁中的悲欢离合。
从前期取景,组建班底到挑选演员,俞盼全程亲力亲为。
他选演员不看名气,只看眼缘和是否贴合角色,甚至用了好几个戏剧学院还没毕业的新人。
有个叫白初的年轻女孩,试镜时紧张得台词都说不利索,但俞盼看中了她眼神里的那股韧劲儿,像极了他剧本里那个不服输的女主角。
他耐心地给她讲戏,一遍遍陪她对词,直到她慢慢放松下来,找到感觉。
“别怕,你就当自己是她,把她的故事说出来就行。”俞盼这么跟她说。
这种全身心投入,直接导致俞盼比掌管着偌大公司的沈砚舟还要忙。
过了年,电影正式开机,他更是开启了日夜颠倒的模式。常常是天没亮就出门,晚上不一定能回家。
沈砚舟看在眼里,却从不阻拦,他的盼盼是在朝着自己的梦想努力。
家里阿姨变着法子煲汤,沈砚舟成了专职司机和送餐员,只要不加班,晚上一定会去片场接他。
沈砚舟第一次去探班时,场面还挺有意思。大家都猜俞导家境应该不错——工作室在京市黄金地段,设备也都是顶好的,但从没听他说起过家里具体是做什么的。
当那辆低调但价值不菲的豪车停在片场外围,沈砚舟提着保温桶和一袋子热饮点心下来时,不少工作人员都偷偷交换着眼神。
“俞导,有人找!”场务喊了一嗓子。
俞盼正盯着监视器看回放,闻声抬头,看到是沈砚舟,脸上顿时就漾开了笑,刚才还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他小跑过去,接过沈砚舟手里的东西,“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有会吗?”
“结束了,过来看看你。”沈砚舟抬手拂掉他沾在衣领口的一点灰尘,“给你带了汤和点心,趁热和大家分一分。”
俞盼笑着点头,转身招呼大家:“来来来,休息一下,我哥带了吃的喝的,大家自己拿啊!”
众人道着谢围过来,视线在俞盼和沈砚舟之间不着痕迹地来回打量。
这两位,一个清俊温和,一个沉稳矜贵,就是站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有眼尖的瞥见沈砚舟手上戴着的腕表,心里暗暗咋舌,但也只是心里猜测,没人会没眼色地去打听。
等大家散去吃东西,沈砚舟才低声问俞盼:“累不累?”
俞盼捧着保温桶,喝了一口鸡汤,满足地眯起眼,“还好,挺充实的。”
他拉着沈砚舟走到监视器前,给他看刚才拍的片段,“你看这条,白初的情绪特别对,一遍就过了!”
沈砚舟对电影拍摄是外行,但他看得懂俞盼眼里的光。他认真地看着屏幕,然后点点头,“嗯,很好。”
他夸的不只是画面,更是俞盼的状态。
这样的探班后来又有过好几次,有时沈砚舟来的时候,俞盼正在给演员讲戏,神情专注,已然有了独当一面的导演气场。
这时候沈砚舟就会安静地站在不远处等着,视线始终跟着他转,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笑。
拍摄过程虽然辛苦,但也充满了乐趣,俞盼很享受和团队成员一起碰撞想法,解决难题的过程。
三个月的拍摄期转眼就过去了,当最后一个镜头定格,俞盼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满是创作完成的满足感。
影片进入后期剪辑阶段,俞盼又泡在剪辑室,成片出来后,第一时间请季老师把关。
季老师看完,提议他把影片送去意大利的一个知名电影节试试水。
等电影后期制作全部完成,并顺利提交电影节后,俞盼那根绷了快半年的弦,总算是能彻底松下来了,开始了一段吃饱睡,睡饱吃的悠闲日子。
在一个周五晚上,沈砚舟下班回来,见俞盼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电视遥控器换台,便走过去抽走他手里的遥控器,揉了揉他脑袋:“明天周末,带你去个地方,放松放松。”
“去哪儿?”俞盼仰头问。
“京郊那边有个不错的钓场,环境清静,顺便去呼吸下山里的新鲜空气。”-
第二天,天气晴朗,沈砚舟亲自开车,不到两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钓场坐落在一片山坳里,水面开阔,四周绿树成荫,比市区安静太多了。
他们小时候在溪山村,也常跟着大人摸鱼捉虾,对水边活动并不陌生。
沈砚舟显然是做了准备,渔具、饵料、折叠躺椅、遮阳伞一应俱全。
俞盼就跟在他身边,看着沈砚舟调试鱼竿,挂饵,打窝,觉得挺新奇,“哥,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
“前两年应酬来过几次,觉得挺能静心。”沈砚舟说着,把一支调试好的鱼竿递给他,“试试?很简单,看着浮漂动了就提竿。”
俞盼学着他的样子坐下,起初还有些耐不住性子,探着头东看看西看看的。
沈砚舟也不说他,过了一会儿,俞盼的浮漂猛地往下一沉,他下意识一提竿,感受到水下传来的力道,立刻兴奋地叫起来:“哥!哥!有鱼!有鱼!”
沈砚舟从身后半环住他,覆上俞盼握着鱼竿的手,帮他一起稳住力道,“别急,慢慢来,顺着它的劲儿溜一溜……”
在沈砚舟的指导下,俞盼终于把一条扑腾得贼欢实有劲儿的鲤鱼提出水面。
“哇!这么大!”俞盼看着自己的战利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沈砚舟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帮他取下鱼钩,“嗯,开门红,盼盼很厉害。”
中午他们就在钓场附带的农家院吃饭,吃的自然就是俞盼钓上来的那条鱼。
鱼被做成了一鱼两吃,鱼头炖汤,鱼身清蒸,俞盼吃得特别香。
沈砚舟给他盛了碗鱼汤,“喜欢的话,以后常来。”
下午,俞盼没了最初的兴奋劲,也不再执着于一定要钓到鱼。他放下鱼竿,坐在折叠躺椅里,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发呆。
“哥,我觉得这里好像一个地方。”俞盼忽然说。
沈砚舟坐在他旁边,“白溪镇?”
“对!”俞盼看着远处的山林,“要是附近有种黄瓜的老伯伯就更好了。”
“就想着吃。”
“这叫人以食为天!”
…
回去路上,俞盼照例在车上睡着了,沈砚舟调好空调,为他盖好薄毯。
看着俞盼的脸,沈砚舟心想下次或许可以计划去更远一点的地方,多待两天。
毕竟对沈砚舟来说,他最大的成就,就是能为身边这个人撑起一片天地,让他可以安心追逐梦想的同时,也能随时停下脚步,享受这样无所事事的时光。
晚上回到家,俞盼兴致勃勃地跟阿姨讲自己钓到的鲤鱼有多大,沈砚舟在一旁听着,偶尔补充两句。
临睡前,俞盼滚进沈砚舟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好,在他胸前是蹭了又蹭。
“哥,今天真好。”俞盼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仰起头,看着沈砚舟的眼睛。
沈砚舟的眼神暗了暗,搭在俞盼后背的手往上移,两人鼻尖相抵,呼吸交融,“看你开心就好。”
“下次……”俞盼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成了气音,带着点依赖,又像是某种邀请,“还想去。”
“嗯,带你去。”沈砚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维持着这样紧密相拥的姿势。
俞盼在他令人安心的气息包围中,满足地闭上眼,沉入梦里。
沈砚舟听着俞盼的呼吸声,过了许久,才在他唇上上印下一个吻,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钓鱼小能手[好的]
第86章
电影节参展评选需要时间, 一般八月中旬才会出结果。眼下距离那时候还有将近三个月,俞盼在彻底放松,无所事事地过了大半个月后,开始琢磨着给自己找点活儿干了。
没办法, 他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了, 工作室还养着三十来号人呢,每天睁眼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虽说他有自己的小金库, 再加上沈砚舟早早给他备好的创作基金, 完全够他折腾十年八年了,根本不用为钱发愁。
但俞盼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他得努力挣钱才行!不然怎么养沈砚舟!虽然他知道沈砚舟根本不需要他养, 可这念头就像个小火苗, 时不时窜一下,给他添点动力。
对于第二个剧本,俞盼心里早有了大概念头,这次他想挑战个不一样的, 故事背景定在民国初期, 讲一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富家公子哥, 如何在各方势力夹缝中周旋,挣扎, 最终找到自己道路的故事。
一回生二回熟, 比起写第一个本子时的磕磕绊绊,这次俞盼心里明显更有底了,下笔也顺畅不少。
不过民国题材需要考据的东西真不少, 光是时代背景,人物服饰,语言习惯这些就够他头疼的。
幸好现在的他不是单打独斗了, 工作室的员工们一个比一个能干。只要他提一嘴需要哪方面的资料,没过两天,相关的书籍,报刊复印件就会出现在他的办公桌上,替他省了不少功夫。
原本俞盼估摸着,这个本子怎么也得写上四五个月,没想到有了团队帮忙,他只需要专注构思和写稿,效率特别高,竟然在八月初就完成了第二部剧本《风华月》的初稿。
和以前一样,剧本刚定稿,俞盼就迫不及待地拿去给季老师看。
季云仔细看了一遍,放下稿纸时,眼里是藏不住的赞赏。他没多夸,只是指出了几处细节需要微调。
没过几天,俞盼正在家里改稿子,电脑屏幕突然弹出一条通知,提示有新邮件。
他随手点开,看清上面的字的时候,整个人一激灵,是电影节官方发来的!
邮件正文里写着,他的作品《小人物》已入围主竞赛单元,正式邀请他和影片主创出席月底的电影节及颁奖典礼。
俞盼盯着屏幕反复看了三遍,连电话都顾不上打,撒丫子往外跑,开车直奔沈砚舟公司。
一路冲到沈砚舟办公室门口,他连门都忘了敲,直接推门进去。沈砚舟正在和下属谈事,见他满脸通红地闯进来,先是愣了一下。
在沈砚舟身边办公的,谁不认识俞盼啊,下属见状,很有眼色地赶紧离开了。
“怎么了盼盼?”沈砚舟站起身,绕过办公桌向他走去,“跑这么急?”
俞盼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抱着沈砚舟的脖子直蹦跶,“哥!入围了!入围了!”
沈砚舟当然知道俞盼说的入围指的是什么,他顺势一把将俞盼抱起来,原地转了个圈,也有些兴奋,“盼盼,你真的太棒了!”
俞盼被沈砚舟抱着转圈,搂紧了他的脖子,大声说:“我就说我能行!我是不是特别厉害!”
“是,特别厉害!”沈砚舟放下俞盼,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分享着彼此的喜悦,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晚上想吃什么?”沈砚舟低声问,“必须好好庆祝一下。”
“吃什么都行!”俞盼眼睛弯弯的,“我得赶紧告诉林晓他们这个好消息!”
“好,你先通知剧组,晚上我来安排。”沈砚舟看着他雀跃的样子,心里是满满的自豪。
他的盼盼,在一步步走向更广阔的舞台,发光发热-
八月底电影节在意大利威尼斯的利多岛如期举行,俞盼带着季老师,主演林晓和几个工作室员工,提前十天就出发了。
沈砚舟原本是要一起去的,偏偏公司有个特别重要的收购项目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实在走不开,只能让俞盼他们先去。
“落地就给我报个平安,”送机时,沈砚舟帮俞盼整理着并不乱的衣领,“我肯定在颁奖礼开始前赶到。”
“知道啦,有季老师在呢,你放心吧。”俞盼凑近了些,小声说:“说话算数。”
沈砚舟被俞盼的话逗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哥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那是没有的。”俞盼得意地哼哼。
从国内到威尼斯没有直飞,一行人转了两次机,折腾了将近二十个小时才踏上利多岛的土地。
这还是俞盼第一次主动离开沈砚舟这么长时间,从第一次转机时就有些后悔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是等沈砚舟忙完一起来就好了。
到了岛上头两天倒是挺顺利的,俞盼跟着季老师参加了几场酒会,认识了不少电影圈的朋友。
他每天都要和沈砚舟打很多次电话,分享自己的日常,沈砚舟总会听他讲完。
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着颁奖礼只剩一天了,俞盼又给沈砚舟打了个电话。那时候国内已经是深夜,沈砚舟刚应酬完。
“要飞很久的,你记得带几本书或者报纸在飞机上看。”俞盼絮絮叨叨地叮嘱,“上面的餐食也挺好吃的,比我们平时坐的航班强多了。”
沈砚舟在电话那头忍不住笑,“好好好,哥都记下了。”
俞盼坐过这趟航线,知道长途飞行时基本上联系不上人,只能掐着沈砚舟大概在转机的时间打过去。可奇怪的是,电话是沈砚舟的助理接的。
“我哥呢?”俞盼问。
助理支支吾吾地说:“沈总他……正在开一个很重要的电话会议。”
“好吧,”俞盼想着沈砚舟有时开会时确实会把手机交给助理保管,就没多想,“那你让他开完会记得给我回个电话。”
“呃,好的俞先生。”助理应道。
可这一等就是三个多小时,再打过去时手机已经关机了。俞盼想着,这应该是已经上飞机了,虽然比原定计划早了小半天,但说不定是沈砚舟想早点过来陪他呢。
然而从那天晚上一直到第二天颁奖礼开始,沈砚舟始终没有消息。俞盼坐在颁奖礼现场,紧紧握着手机,手心都是汗。
“别太担心,“坐在旁边的季老师看出他的不安,安慰道,“可能是航班延误了,或者手机没电了。“
俞盼勉强点点头,却根本听不进去台上在说什么。他完全没心思关注来了哪些名人名导,也没心情欣赏其他入围作品,满脑子都是沈砚舟。
他从来不会这样失联的。
当台上念到《小人物》获得最佳新人导演奖时,聚光灯打在俞盼身上,四周响起热烈的掌声,他却恍惚得像做了一场梦。
直到季老师轻推了他一下,他才站起身,走向舞台。
站在领奖台上,握着沉甸甸的奖杯,俞盼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和不停闪烁的闪光灯,感受不到一丝喜悦。
他机械地用英文念着提前准备好的感谢词,心里只想着沈砚舟。
整个颁奖典礼的后半段,俞盼如坐针毡。典礼一结束,他连媒体采访都推掉了,匆匆回到酒店,不停地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回应他的始终是冰冷的关机提示音。
就在他快要崩溃的时候,房间门被敲响了,一声接一声,急促得让人心慌。
俞盼兴冲冲跑过去开门,可门外站着的却是神色凝重的季老师。
“盼盼,”季云按住俞盼抖着的肩膀,“你听我说,小舟他…前天晚上出了车祸。”
俞盼整个人僵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
“人现在在京市人民医院的ICU,”季云用力握着俞盼的肩膀,他也是刚才在颁奖现场听两位华人导演说起才知道的,确认就是京市的沈砚舟后,马上就来找俞盼了,“我们得尽快赶回去。”
俞盼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抓着季老师的手臂。
“走…现在就走……”他终于挤出这几个字。
领完奖后续还有晚宴和媒体活动,但俞盼都顾不上了。
什么名誉,什么荣誉,此刻都变得毫无意义,他只想立刻回到沈砚舟身边-
飞机在京市机场落地,俞森*晚*整*理盼从未觉得二十小时的飞行是这么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俞盼赶到医院,正好在门口撞见准备离开的谭明。
谭明有些惊讶,“盼盼?你现在……”
“我哥呢!”俞盼哑着嗓子喊,“沈砚舟在哪儿!”
知道瞒不住了,谭明叹了口气,带着人往住院部去。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刺鼻,透过ICU的玻璃,俞盼看见沈砚舟身上插满了管子,戴着呼吸面罩,嘴唇苍白得吓人。
助理红着眼睛告诉他,是别人酒驾闯红灯,直直撞上了沈砚舟的车。开车的司机和肇事者都躺在重症病房,而沈砚舟情况最严重,断了六根肋骨,头部受到撞击,腿骨骨折。
“病人目前生命体征平稳,但还需要密切观察。”医生的措辞很谨慎,“头部撞击的影响,要等病人苏醒后才能评估。”
穿上无菌服进去探望时,俞盼的腿都是软的。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沈砚舟这么脆弱的样子,那个总是站在他前面,为他遮风挡雨,仿佛无所不能的人,现在却安静躺在病床上,连呼吸都轻得听不见。
俞盼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小心地碰了碰沈砚舟没有输液的那只手。
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稍微安心了些,可看到沈砚舟闭着的眼睛,他的心又揪紧了。
“哥,”俞盼吸了吸鼻子,“我拿奖了,你看见了吗?奖杯可好看了……你说好要来的,说话不算话。”
他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我原谅你说话不算话了,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两天过去,沈砚舟依然没有醒转的迹象。
从知道沈砚舟出事开始,俞盼几乎没怎么吃喝,也不睡觉,就坐在ICU外间的长椅上,任谁来劝都不肯离开。
谭明谭白每天都会来医院陪他,眼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憔悴,下巴尖了,眼眶也深了。
“盼盼,”谭白把带来的保温饭盒放在椅子上“多少吃一点,不然沈哥醒来该心疼了。”
季老师每次来也都换着花样带各种汤水,上午炖鸡汤,晚上熬鱼汤,变着法子想让他补充点营养。
可俞盼只是摇摇头,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ICU的门。
直到护士来说可以进去探视了,俞盼才像是活过来一样,猛地站起身。也许是起得太急,他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幸好谭白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你这样不行,”谭白皱着眉,“沈哥要是看见……”
“我知道,”俞盼深吸一口气,努力站直身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再次穿上无菌服走进病房,俞盼在床边坐下。这次他没有哭,只是握住沈砚舟的手,把脸贴在那只温热的手背上。
贴了好一会儿,他直起身,把手上戴着的戒指取下来。
这是他从谭白那次婚礼后就找人定制的对戒,他本想着在威尼斯拿奖当天送给沈砚舟的。
俞盼拿着戒指,隔着无菌服,在沈砚舟的无名指上比划了一下。
可惜的是,沈砚舟的手因为输液有些浮肿,戒指明显戴不进去了。
俞盼本以为这几天的眼泪早已流干,此刻却像是突然决堤一样。
在沈砚舟昏迷的第八天,医生综合评估后,将他从ICU转到神外的单人监护病房。
也就是在出ICU的这个时间,林思远带着从美国请来的脑科专家赶到医院,与国内的主治医生进行会诊。
会诊结束后,专家们的结论和国内医生基本一致,沈砚舟头部受到的撞击造成了重度脑震荡和短暂的颅内压升高,但目前影像显示血肿已在吸收,主要的神经功能未见不可逆的损伤,苏醒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结论像一颗定心丸,让俞盼连日来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松了一些-
沈砚舟刚从ICU出来,就有不少得到消息的人前来探望,俞盼一一婉拒了,他实在不想听这些人到病房里说的客套话。
夜深了,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俞盼像过去几晚一样,打来温水,拧干毛巾,避开伤口和管子,为沈砚舟擦拭脸颊和手臂,一边擦,一边低声说着话。
“哥,季老师今天又炖了汤,我还是没什么胃口,等你醒了一起喝,好不好?”
“小白说,你再不醒,我就要瘦成竹竿了……”俞盼说到这忍不住笑了笑,“他也太夸张了,这才几天啊,我哪里会瘦这么快……”
做完这些,俞盼趴在床边,握着沈砚舟的手,感觉有点凉,他将额头抵在上面,试图给沈砚舟暖一下。
就在他意识模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手心里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俞盼瞬间惊醒,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沈砚舟的眼睛。
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沈砚舟的睫毛动了几下,然后,那双闭了半个月的眼睛,终于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
他的嘴唇在氧气面罩下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具体的声音,只能逸出一丝的气音。
但俞盼看懂了那个口型。
他在说“盼盼”——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哈哈大笑][化了][裂开][爆哭][求你了][爆哭][求求你了][爆哭][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