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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她瞧病?”太子只觉得自己头顶绿云笼罩:“你不知男女授受不清?她可是你未来的皇嫂!”

陆昭:“医者面前无男女,太医不也都是男子,难道三哥觉得太医也不该给皇后娘娘看病?”

“放肆!”太子素来知道她嘴皮子利,也不同她争辩,只吩咐道:“你现在给孤回去,今后不许再来周府!”

陆昭有些好笑:“三哥是以什么身份命令本王?是长兄的身份,亦或是储君的身份?”

这是装也不装,公开和他为敌了。

太子冷冰冰瞧着她:“自然是以储君的身份命令你。”

陆昭手抬高,龙纹玉佩从袖子里抖出:“那臣弟只好接父皇的势来挡一挡了,三哥,烦请您现在就离开周府!”

太子心中不忿,但当着周伯侯的面又不能发怒,只得一甩袖,转身就走。

陆昭把玉佩一收,周伯侯立刻围了上来,激动道:“殿下真是及时雨啊。您若不来,今日微臣都不知如何是好。”说完,又担忧起来:“只是您今日为了周家开罪太子殿下,恐怕会有不少麻烦。”

陆昭劝慰道:“无碍,有父皇在,太子不敢拿本王怎么样。”

周伯侯再次感叹:“哎,殿下仁义,只可惜,您和小女有缘无份……”

屏风内传来一声轻咳,周云舒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父亲,女儿还有话要和殿下说,您先出去吧。”

周伯侯闻言,立刻点头,带着下人就走,听话得仿佛自己是小辈。

人一走,周云舒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依旧满身华贵夺人眼球,第一句话便直截了当的问:“殿下昨日上朝为何没请婚?”

陆昭就知道她会问这个问题,顺势就在太子先前坐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不疾不徐道:“就算当众请婚,太子无过,你最后的谋算也可能会落空。”

周云舒蹙眉:“那你打算怎么办?”

陆昭疑惑瞧她:“本王说这句话,你不担心本王出尔反尔,不替你解决太子?”

周云舒语气坚定道:“不担心,我既和你达成协议,那就要信任彼此。再说了,殿下现在是大通宝库的东家。”

陆昭喜欢这姑娘的性子,干脆利落,目的明确。

“你先前不是说太子养了外室,还不止一个?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拿他的错处,从而解除你和他的婚约。这样,你也不必请旨当女冠。”

周云舒觉得这简直是一句废话:“太子养外室就算被捅出去,顶多是风流,被圣上斥责一顿,对我们的婚事并没有影响。”

圣上虽不喜太子和王家,但还会顾忌皇室颜面。一旦事发,他只会如同天下所有男人一样,劝她大度,甚至只会把错归咎在那些外室身上。

怪她们勾引太子,怪她们不知廉耻。

但她们身不由己,又有什么错。

陆昭:“本王自然知道这点,婚期这边我会尽量帮忙拖延,这期间,你找人跟紧太子。一旦他有动作,我们就跟着他,总能挖出点有用的东西借题发挥。”

周云舒:“那我父亲那?”

陆昭:“你放心,你父亲那本王会让人注意,决计不会让他有事。”

周云舒点头:“好,那殿下回去等着,一有消息,臣女马上通知您。”

陆昭从周府回来,原以为要等好几日,没想到第二日午后,周云舒就在国子监门口将她请上了马车。

人一上去,她就道:“太子先去了王府,然后换了马车往城南的一处宅子去了。我们现在赶去,正好能碰上他和外室温存。”

陆昭还没说话呢,直播间上万号人集体化身吃瓜群众,激动得哇哇叫。

【螺蛳不要粉:主播,让马车再快一点,俺们要看现场直播!】

【贱萌天下:对对对,要看现场直播,看看太子这个衣冠禽兽有多勇猛。】

香艳的事情总叫人热血沸腾,陆昭虽然也感兴趣,但总不能表现出太过急迫。她不动如山端坐,倒是辛十一丝毫不遮掩,催了几次外头的车夫。

周云舒上下打量辛十一,对于他的逾越有些好奇:“殿下府上的婢女真特别。”

陆昭轻笑:“在荆州救回来的,很是机灵。”

那就难怪了,互相扶持过来的,总会宽容些。

周云舒在心里默默评价:看来殿下还是个念旧情,好心肠的。

约莫两刻钟,马车达到南城,停在了一处巷子口。周云舒先下了马车,然后带着陆昭沿巷子走了几步,终于在一处二层小楼停下。两人进了小楼,到了高处。周云舒指着小楼正前方的一处不大的小宅子给她看:“你瞧,这就是太子养的其中一个外室,江南养的瘦马,杨柳细腰,很是美丽。”

陆昭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身烟松常服的太子正好搂着一个美丽婉约的女子进了屋子。

巧笑嬉闹的声音传来,屋子的窗户被撞开,女子柔软的腰身靠在窗边,长发逶迤垂落。太子掐着她的腰,俯身吻来。日头暖绒,春风拂面,画面香艳迷眼。

直播间的观众激动得嗷嗷叫,催促陆昭再凑近一些。

陆昭把镜头拉近,近到可以看见女子扑闪的长睫,柔美的脸颊,丰润的唇,以及太子陶醉享受的表情……太子掐着女子的腰直接抱着转身。

哐当一声,窗棂摇晃,窗扉紧闭。

纵使直播间拉得再近,众人也只能听见潺潺水声和撩人心弦的吮、吸声。

【基基复基基:主播,现在冲进去现场直播,给你刷游轮!】

【八角莲:老子刷嘉年华,主播,快冲!我要看现场版!】

礼物特效一个接一个,陆昭嘴角抽了抽:这群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可惜,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

看到一半,周云舒又道:“我们先去教坊司吧。”

陆昭疑惑:“去教坊司做什么?”

周云舒:“太子每次出来,私会完这女子后,转头又会去教坊司私会另一个姑娘。”

陆昭:时间这么紧的吗?一天私会两个?

好脏。

周云舒又带着陆昭直奔东城的月牙胡同,胡同入口处便是教坊司的门楼。这里离皇宫比南城近,太子为何舍近求远,先去南城再到东城教坊司?

陆昭这样想也问出了口,周云舒歪了歪满头的珠翠,认真思考了一下,最后道:“臣女也想了这个问题许久,心许太子觉得由远及近,在教坊司待完就能直接宿在王右相家中,有急事进宫也方便一些。”

太子居然是个线性管理大师?

周云舒让侍卫和婢女等在外头,陆昭让辛十一也在外候着。然后跟着周云舒一人戴着一个幕离,从后门入了教坊司。

不一会儿一个女官模样的人匆匆而来,朝着周云舒行了一礼,领着她们一路往里去。

陆昭压低声音问:“你教坊司也有人?”

周云舒:“有钱能使鬼推磨,教坊司内多是犯事官员的妻女家眷,是个没油水的地方。花钱的地方多,自然要想办法捞钱。”

陆昭虚心求教:“据本王所知,圣上不是禁止官员押妓,教坊司也只是卖艺不卖身?”她从进中都起就开始研习《大雍律》,这点绝对不会记错。

周云舒嘲讽低笑了两声:“魏国公公然押妓,不也只发俸两年吗?朝中官员许多私底下玩得比谁都花,教坊司的女子大多貌美,这些人怎么可能不伸手。”

陆昭眸色微动:“看来周姑娘知道许多本王不知道的事。”

周云舒:“自然,朝堂上的事臣女插不上手,但中都城内,商贾茶肆酒楼、秦楼楚馆、坊间小巷的小道消息,就没有臣女不知道的。”

陆昭来了兴趣:“你若这么能打听消息,何不把朝中所有官员私底下的龌龊全打听清楚?将来若是遇到什么事,也能凭借这些把柄拿捏那些官员,帮周家的忙。”

周云舒眸色沉沉:“这些臣女倒是想过,也知道不少官员的秘辛。但名不与官斗,臣女拿这些东西去威胁他们,肯定会被他们灭口。”

陆昭:“那你可以告诉本王,他们灭不了本王的口。”

周云舒眸子顿时亮了:“殿下说得对,明日后,您可常来周府,臣女好好同你说说。”

直播间的观众全是即将要吃到大瓜的兴奋。

【空调不用电:主播,你该一进中都就找周家姑娘啊!这姐妹太给力了!】

两人路过一间屋子,屋子门窗大开,里面传来悦耳的丝竹,一群身姿窈窕的美人在里面翩翩起舞。

陆昭对看了两眼,周云舒就小声道:“再有三个月就是皇帝寿宴,教坊司要献艺,每日都在抓紧排练呢。”

那女官转过回廊,穿过拱门,到了一处厢房前停下。然后转身,压低声音道:“她们两个时辰后才会回来,贵人要做什么尽快。”

周云舒给了对方一张银票,对方左右看看,低头走了。

她推门进去,陆昭跟着一起进去,一股淡淡的荷花香扑面而来。

屋子里陈设简单,一架兰花屏风,一张菱花妆台,古朴的雕花大床和两张凳子,一张桌子,几个箱笼和衣柜。

窗边的素色花瓶中斜插着一支含苞待放的粉色荷花,一看就是姑娘家住的屋子。

陆昭疑惑:“你带本王来这做什么?”

她话落,就发现外头传来脚步声,正是朝着这间屋子来的。周云舒显然也听到了动静,拉着她就钻进了衣柜。

衣柜的门开了条缝隙,十个数后,有人推来开屋子的门,纷乱的脚步声一路往里间走。一男一女的身影纠缠着扑到了床榻上,床榻摇晃,罗帐也跟着晃动。朦胧沙影中,太子俊美的脸若隐若现,红浪翻滚,女子藕臂舒展勾转,娇媚之态竟不输方才南城小巷那瘦马。

看来太子的喜好很一致,喜欢婉约柔美的女子。

像周云舒这种洒脱利落的性子,确实不是他所喜。

这次的距离太近,直播间的观众直接看了个活春宫,看到一半,直播间直接被封禁了。画面直接被打了马赛克,只有一条条急得上蹿下跳的弹幕。

屋子里太香艳,周云舒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看得津津有味,放在衣柜上的手稍微一用力,门板发出吱嘎一声响。

正在卖力的太子惊醒的抬头,眸色沉沉盯着衣柜的门。

周云舒身子僵住,有些恼恨自己方才太不小心。陆昭则在思考,待会他若是过来,怎么让对方不看见自己的脸把人打晕,亦或是直接在这把人解决了。

但床上的太子刚要起身,身下女子用力,整个人扑在了他身上,厮、磨、痴缠,娇喘怯怯:“殿下,这么久没来瞧奴家也不专心些。”

太子想将人拉起来,嗓音嘶哑:“有动静!”

“殿下——是奴养的一只猫而已……”女子拖长尾音,娇弱低头吻了上去,犹如一朵颤巍巍的凌霄花攀着巨树。

然后又一口咬在了他喉结处,一股潮热的痒与酥、麻交织,太子浑身舒爽,那里还顾得了什么动静,翻身又掌握了主动权……

娇、喘声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左右才停歇,太子穿好衣裳又同女子温存了片刻,才起身开门出去。

看了完成现场的陆昭满脸黑线:看不出来,太子还挺行,一连折腾两次还这么持久。

难怪整日逮住她不放,这是精力旺盛得没处使呢。

她正吐槽间,那女子已然穿好衣衫走到了书窗台前,淡声道:“出来吧。”

陆昭一惊:这女子发现了她们,那方才是在帮她们掩饰?

她还没来得及想原因,周云舒推开衣柜门直接出去了。自来熟的坐到女子对面,用力喘了口气道:“你还真能忍,折腾这么久,那厮才从南城过来,你也不嫌他恶心?”

女子边梳着自己的发,边冷漠道:“嫌他恶心又如何,总归是不能推拒的。”

陆昭走到周云舒身后,迟疑问了一句:“你们……认识?”

两人这才同时看向她,那女子讶异了一瞬,玉白的脸腾的又一下红了。瞪着周云舒恼道:“你自己看就罢了,怎么还带一个男子一起来瞧?”

陆昭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又不能解释自己也是女子。

她尴尬挠挠额角:“呃,那个……”

周云舒立刻解释道:“这位是永亲王殿下,他可以帮你。”

女子面上红霞褪去,眸子一瞬间亮了,扑通一声跪在了陆昭面前。陆昭被这变故吓了一跳,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姑娘这是?”

那女子主动开口介绍:“奴是前兵部主事刘希之女,刘玉珍。”

陆昭愕然,脑海里一瞬间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卷宗——嘉和七年,镇国将军府案迟迟未结,帝命三司彻查。查出南疆一战所用兵器粗制滥造,有人从中牟利,兵部主事刘希被检举,供出户部侍郎吞没军饷,致使军需兵器部分造假……兵部主事秋后问斩,其家眷男子流放三千里,女眷没入教坊司。

这女子竟然就是刘希没入教坊司的女儿吗?

事情未免也太凑巧。

第59章 二合一

刘玉珍见陆昭半晌没接话, 立刻又往前跪了两步,凄声道:“求永亲王殿下为刘家平反,救我父兄出流放之地!”

陆昭拧眉:“你确定你父亲是被冤枉的?”

刘玉珍肯定的点头:“奴的父亲为官清廉, 集中女眷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祖母大寿都无钱操办,怎么可能贪污了。”

陆昭疑惑问:“你父亲若冤枉,那当初为何要诬陷前肖侍郎?”幸好辛十一没有进来, 若是知道此人是刘希之女,只怕能一掌把人劈了。

刘玉珍急忙解释:“不是父亲要诬陷肖侍郎,是王右相和魏国公已经知道肖侍郎截获了信件要呈到圣上面前,又知奴父亲与肖侍郎交好。故意将奴父亲推出来抵罪,然后写好认罪书,让奴父亲直接画押认罪。若是不从, 全家就要被灭口!”

从某个角度说,是肖家牵连了刘家, 刘家指认肖家也是被迫。

陆昭审视她:“你还知道些什么?你想翻案, 手上可有要紧的证据?”

刘玉珍看了周云舒一眼,见周云舒点头,她才道:“我手上有户部贪污做假账的账本, 当年肖故在户部任职期间,察觉账目不对, 单独誊抄的。劫到王家的信件后,就把账本交给了奴父亲保管。肖侍郎原本是想先拿信件进宫, 若是不能替镇国将军府翻案, 再由奴父亲拿着账本过去……”

肖侍郎的本意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王家拉刘家出来做筏子,但根本不知刘家手里有账本。

陆昭讶异:居然还有账本这东西!

刘玉珍起身,从妆匣的暗格内拿出一本发黄的账本递到他手里, 又重新跪倒。

陆昭从头到尾快速翻了几页,越看越心惊:这户部胆子也够大,贪污这么多,难怪要找周家填补空缺。

但只是誊抄本的话,本没有那么大的说服力。她把账本还了回去,又问:“那你同太子是怎么回事?”

刘玉珍咬唇,秋水双眸泪光盈盈:“入了教坊司只有被糟蹋的命,太子能护住奴的母亲、嫂子和妹妹。而且,奴是故意接近太子的,奴想探听当年之事。但太子口风紧,即便温存时也从不透漏任何事!”

陆昭试探道:“若是要替刘家翻案,势必就会牵出镇国将军府的案子,太子和王家估计要不好。你和太子这么多年,对他就没有半分感情?”

刘玉珍眸色冷凝:“他虚情假意,奴亦是逢场作戏,若不是王家,奴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奴的家人亦可安稳和美。奴对太子只有恨,没有爱!”

直播间的观众被这反转惊得有些呆住。

【基基复基基:这姐妹刚刚在床上那么卖力,是想做死太子吧!牛逼啊!】

她这样坦陈,陆昭也不遮遮掩掩:“肖家的那封信在本王手中,但仅凭一封信和户部誊抄的账本想要替刘家翻案还有些困难。在此之前,我们得一步步来,先扳倒太子,解除他和周家的婚约!这需要你的帮忙。”

刘玉珍坚定点头:“殿下您说,只要能替刘家翻案,奴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此时此刻,陆昭就是她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昭朝她招招手,然后三人在屋子里小声商议了片刻。临近亥时,两人才从教坊司后门出来。

陆昭将周云舒送回了府,才转身往王府去。只是才转过一条街,就碰上了段家的马车,段御史掀开车帘子看过来,眸光沉沉似深潭。

陆昭主动上了段御史的马车,笑着问:“大半夜的,段御史好雅兴,特意在这等本王?”

段御史很不喜欢她这副笑脸,冷淡道:“殿下近日时常和周家姑娘在一处是何意?难道您想从太子手里将这婚事抢回来?”段家扶持永亲王,是想立段家的女儿为后,可不是为他人做嫁衣的。

陆昭半真半假道:“本王倒没这个意思,只是南城瘟疫,周家出手相助,他们有求于本王,本王也不好不帮。”

“周家有求于您?”段御史疑惑:“所求何事?”

陆昭:“周云舒同本王说,太子之所以娶她是为了周家的大通宝库来填国库,可有此事?”

段御史点头:“确实如此,户部亏空朝中大臣多少都有耳闻。”当年诬陷镇国将军府,贪污军饷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此事。

陆昭继续道:“但太子不仅不喜周云舒,还在外头养了两个外室,其中一人还怀了孩子。只等娶了周云舒,拿到大通宝库后,就要将周云舒踢掉!本王今日同她出去,就是为了抓太子把柄。”

段御史眸子微睁,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太,太子养外室?那外室还怀了皇孙?”还不止一个外室?

太子平日一副端方老成的模样,怎么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太子妃未娶,就令外室怀孕,圣上若知道此事,必定大怒。

陆昭肯定的点头。

段御史立刻追问:“那外室现在在哪?肚子多大了?”

陆昭:“人就在教坊司,肚子已三个月。”

“三个月?那就是禁足前。”段御史眸色微压:“禁足前,太子有出过宫?”三月前正好是上元节,上元节往前,腊月太子都一直在宫中帮皇后娘娘准备宫宴。

陆昭点头:“上元节那夜,太子借口不甚酒力,先回了东宫。实则扮作侍卫从西直门溜出了宫,先去了教坊司私会那女子,戌时末便带着护卫走了。”

“戌时末?”段御史惊骇,六殿下是亥时初出的事。他着急问:“上元节那夜,西城废弃粮仓,会不会是太子?”不然实在说不通为何大理寺和段家追查了许久,都没查出任何蛛丝马迹。

经他提醒,陆昭似是才恍然大悟:“还真有可能,那夜除去本王被劫持,四哥、五哥和魏国公、沈祭酒他们在摘星楼饮酒,许多人都瞧见了的。只有太子,说是在宫中,但早早回了东……若那女子说的是真,他为何要隐瞒?”

“只是他为何要这样做?明明父皇说过,若是本王有事,也会怪罪他!”

段御史咬牙切齿:“太子就是利用了这点,让我们所有人都不怀疑他吧。这也说得通,为何最后殿下无事,死的是六殿下。而且,事发后,他第一时间赶到您府上,想逼您供出六殿下、段家和陈家。他必定是提前知晓六殿下要对付您,故意做捕螳螂的黄雀!”

一切都说得通了,段御史怒不可遏,心中仇恨犹如燎原之火,熊熊燃烧。

陆昭叹了口气:“这只是你们的猜测,并没有查到切实的证据,要想替六哥伸冤估计困难。”

段御史:“没有证据制造证据就是!他王家能只手遮天,段家未必就没有手段!”

陆昭等的就是这句话:哎,和聪明人共事就是好,你说一句他就能想到十句。

“什么手段?”陆昭假意追问:“本王和周姑娘已经商议好要先替她解除和太子的婚约,你的手段莫要牵连周家!”

段御史沉声问:“那殿下说说,您和周家姑娘打算如何解除这婚约?”

陆昭:“本王过几日打算去皇觉寺替母妃供奉长明灯,到时候会让父皇下旨,借着南城瘟疫的事,让文武百官随同上香祈福。周姑娘会将那怀孕的外室带到皇觉寺,让她同太子私会,让文武百官撞破!在佛门重地私会,未娶正妃便有了皇孙,周姑娘和周伯侯再在御前一番哭诉,要求解除婚约……”

段御史总觉得这事不靠谱:“那外室都怀了皇孙,如何会替你们害太子?”

陆昭拍手:“难就难在这点,那外室是前兵部主事刘希的女儿。她说她可以照本王说得去做,但前提是要本王帮她母亲、妹妹和嫂子脱了奴籍,这事本王办不了啊!”

段御史一听对方的身份,眉头立时蹙了起来:当年刘家的事,他也有推波助澜。

王家管着户部,刘家女儿接近太子,是想借太子的手脱奴籍,还是另有目的?

“那刘家女儿为何不求太子脱了她们一家奴籍?”

陆昭啧啧两声:“本王也问了她这个问题,她说她向太子提过。但太子一直推辞,嫌弃她是教坊司罪臣之女,不配入东宫。她有孕的事还一直瞒着太子的,眼看着肚子大了,瞒不住才找到周家姑娘求助。”

这似乎就说得通了。

教坊司的女子,玉臂千人枕,太子也只是玩玩,怎么会带回东宫。在娶周家女前,若是刘家女怀了孩子,很可能就性命不保了。

段御史思量再三后道:“微臣先去找陈寺卿商议商议此事,殿下先莫要行动。”

陆昭立刻道:“那你们赶紧,本王还得尽快进宫去找父皇提皇觉寺的事呢。”说完,就掀帘下了马车。

段御史连连点头,见对方上了王府的马车,才吩咐人去请陈寺卿过府一叙。

陈寺卿一听是他请,立马就命人备轿往段府去。

段御史将人请到书房,令所有人都下去,只让段大郎在一旁伺候。然后压低声音同他说了陆昭方才说的事。

陈寺卿也很诧异:“前兵部主事刘希的女儿?此女貌美,下官是见过的,只是刘家毕竟牵扯当年的案子,下官怕她别有用心……”

段御史沉声道:“当年的案子,是王家和魏家动的手,你们、沈家和忠勇侯充其量只是参与,就算有别有用心也牵扯不上我们。这次机会难得,若是此女能捅出太子上元节当日不在东宫的事,我们再弄一些证据,把六殿下的死归到太子身上,那一定能将他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

陈寺卿思索:这么一想,确实利大于弊。

五大世家斗了这么久,各个都想拉太子下马。如今皇帝年迈体弱,再不动手万一哪天皇帝突然死了,太子直接登基了怎么办!

段大郎见两人意动,迟疑道:“父亲,儿子总觉得这永亲王过于诡诈,文清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他如今又有了沈家和乔家的支持,如此轻易和您说此事,会不会想踢掉我们?”

段御史冷嗤:“谁会嫌助力多?在坐上那个位子前,他不会想动段家!再说,六殿下的仇老夫一定要报!”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外孙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你明日去查查上元节当晚,太子的行踪!”

段大郎应了声是,还是不太放心:“父亲,这次若真能拉太子下马,永亲王是最有希望入主东宫的。您还是得让他尽快娶段家女儿为妃,以免周家捡了便宜。”

陈寺卿附和:“是这个理,儿女亲家才最为牢固。待他登基,也好尽快诞下小皇子。”得赶在对方清算前去父留子。

直至深夜,陈寺卿才从段府离开。

丁一回来禀报后,辛十一叹道:“你倒是会算计人心,那你再猜猜,段老狐狸什么时候会来找你?”

陆昭:“最迟明日此时。”

陆昭还是高估了段御史急切想要拉太子下台的心,当日散朝后,段御史就跟着他走出了金銮殿。趁着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殿下去同那刘家女说,刘家的奴籍微臣会帮忙脱……”两人窃窃私语。

四皇子就站在金銮殿前高高的玉阶上瞧着两人,太子迈步出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眉头立刻蹙起。

四皇子眼不动,唇动:“三哥,小七和段御史不会在憋什么坏吧?”

太子不屑:“三月之期已过,他若出了意外可牵连不到孤头上!”

四皇子眸色微动:太子这意思,是想动手?

眼看太子走了,他就要追上去。后背突然被人狠狠一撞,五皇子敦实的身板从身后卷过,直奔前面的陆昭而去。

四皇子恼怒揉肩,喝了一句:“老五!”

五皇子压根没回头,顿顿顿跑到陆昭身边,小声告状:“小七,方才太子和陆承蘅那家伙看着你嘀嘀咕咕,不知道在打什么歪主意!”

陆昭回头瞧了眼四皇子,对方见她看过来,稍稍收敛了怒气,转头朝另一边走了。她朝五皇子笑了笑:“你别管他们,也别去招惹他们,好吃好玩就行。”这五哥天然呆,论心计根本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

陆昭继续往前走,说起吃的五皇子就来了兴趣,快走几步追上她:“香宝斋近日出了几样新菜,我带你去尝尝?”

陆昭推辞:“现在没空,我得去父皇那一趟。”

五皇子立刻道:“我同你一起去。”

两人一同往紫宸殿去,进去后才看到沈栖鹤也在,他在帮忙整理奏折,而老皇帝则抱着小皇孙在逗趣。

小皇孙一看到陆昭,立刻就不老实了,小身子扭成了泥鳅,从老皇帝怀里挣脱出来。哒哒的跑到她面前,然后一把抱住她小腿,仰着小脑袋,奶声奶气的喊:“皇叔!”

小娃娃穿了件单薄的夏衫,藕节似的小手臂不住晃着她衣摆,双眼圆睁,一副雀跃模样,着实可爱。

直播间又是一顿此起彼伏的吸溜声。

陆昭好心情的将人直接抱起,小娃娃第一次被她抱,开心得不得了,双手搂住她脖子香了她一口。

五皇子在一旁看得牙酸,酸溜溜道:“曦儿,我也是皇叔。”

小曦儿眨巴两下眼睛,把头扭到一边不看他。

老皇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打趣道:“老五,你这体重该减减了,你瞧,曦儿都嫌弃你。”

五皇子撇嘴:“他才不是嫌弃儿臣,他也不喜欢太子和四哥啊,他只是喜欢小七而已。”

老皇帝不赞同道:“那不能够,方才曦儿第一次见静之也挺喜欢。”

五皇子嘀咕:“我小舅舅那么好看,谁不喜欢……”

沈栖鹤抬头,唇角也带了些笑。

老皇子这才问:“小七,你和老五一起过来可是有事?”

陆昭抱着小皇孙在老皇帝对面坐下,这才道:“父皇先前不是提及替母妃供长明灯的事吗?儿臣就想母妃生前受了多般苦楚,临死前也惶惶不安。想求父皇让皇觉寺的高僧再做一场超度法事。”

提到梅妃,老皇帝脸上的神情顷刻柔软:“是朕的疏忽,是该好好办一场法事,朕也该亲自去一趟。”

五皇子立刻道:“儿臣也想一道去。”

他一开口,小皇孙也奶声奶气跟着喊:“皇爷爷,曦儿也要去!”

老皇帝蹙眉:“你们两个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小皇孙瘪嘴,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老皇帝头疼扶额,一旁的沈栖鹤就道:“皇上,既然您也要去,不若让文武百官一同前去。去年大雪,今年南城瘟疫,百姓中多有流言,正好趁此次机会为社稷和苍生祈福。”

陆昭诧异的瞧他:静之还真是聪慧,她只起了个头就知道顺着她话说。

老皇帝觉得这提议甚好,于是道:“朕即刻就让钦天监算日子。”

陆昭迟疑开口:“父皇,南城瘟疫,周伯侯也有功。昨日儿臣去周府,提及要替母妃供长明灯之事,周伯侯说也想替周姑娘祈福,这次让他们父女两一起去吧。”

周伯侯赋闲在家,本没有资格跟着群臣一起去祈福。

老皇帝挑眉:“小七对周家姑娘很是在意?”

陆昭故作惊慌:“也没有,总归是儿时就认识,虽缘分浅了些,也盼着她好。”

老皇帝想起昔年周家姑娘进宫,和年幼小七相处的场景,心中不由意动:这婚事本该是小七的,小七顾念旧情也是情理之中。

“周伯侯想去便去吧。”

陆昭欢欢喜喜道谢,又带着小皇孙玩了会儿,才同沈栖鹤一同出了紫宸殿往宫外去。待上了马车,沈栖鹤才问起周家的事。

陆昭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之,又提及段家计划。

沈栖鹤拧眉:“你一早让段家动了刘家女眷的户籍,未必不会被人察觉,当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陆昭眉眼清亮:“那就做两手准备。”她走到沈栖鹤身后,推着轮椅就走:“今日国子监无事,静之去王府吧,我们详谈。”

被落下的青织看看自己空了的手,只得跟在两人身后。

沈栖鹤在王府一待就是一整个晌午,次日早朝老皇帝提及要去皇觉寺祈福一事。朝臣虽惊讶,但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每年开春,皇家都会去皇觉寺祭祀。今年年初,是因为瘟疫耽误了,现在虽临近初夏,也不算太晚。

王皇后和三妃都要过去,容妃因为六皇子的死,一直称病不出。

五月初三这日,天朗气清,老皇帝携后妃及皇子、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往皇觉寺去。沿途金甲开道,龙骑飘扬。

全城的百姓都聚在东城门看热闹,陆昭的马车坠在了皇子队伍的最后,周家的马车紧随其后。车队行至巳时末便到了山脚下,然后沿着铺开的官道继续行至半山腰。半山腰有一处宽敞的落脚处。后妃和女眷门又换乘肩舆继续往上,陆昭对外体弱,自然也和周云舒一同坐了轿子。另一边阶梯上的太子盯着两人凑近的身影,眉眼阴鸷。

四皇子从他身边走过,小声说了句:“三哥,看来小七对这周家姑娘还是念念不忘啊。听闻他近日,日日往周府去?”

太子只觉得自己头顶绿得发慌,他剐了四皇子一眼,大步往山顶行去。赶在陆昭的肩舆到达前,先一步走到周云舒的肩舆前,朝她伸出手,温声问:“云舒,累不累,孤扶你上去。”

周云舒丝毫不领情,避开他的手,从另一边下了轿。在婢女的搀扶下,又和赶上来的陆昭走在了一起。两人微微歪头,举止甚是亲密。

周围不少官员朝这边看来,太子忍着怒气没发作。

到了皇觉寺,方丈领着众人先去修整。祈福还有好一会儿,陆昭便先去偏殿供长明灯。

高高的长明灯塔蜿蜒往上,陆昭亲手点了几盏长明灯放上去,镇国将军府一大家子,梅妃都在其列,唯独没有原主沈柒的。

开玩笑,她巴不得对方死得干干净净,哪里还会帮忙引魂。

周云舒看着高高的灯塔双手合十,诚心祈祷。

陆昭亦双手合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气音道:“太子在外面。”

周云舒眸色微动,小声问:“你如何知晓?”

陆昭不答:直播间内看得清清楚楚呢,那孙子在外头盯了好一会儿,眼神都能杀人了!

两人俸完长明灯又一同往外走,跨过门槛时,周云舒围帽遮挡,陆昭伸手扶了她一把。太子横插过来,一把拽住她柔嫩的手臂,压低声音威胁道:“周云舒,你是孤未来的太子妃,凡事别太过!”

周云舒吃痛,陆昭立刻伸手拽住太子的手臂:“三哥,你弄疼阿云妹妹了,你松手!”

太子听见陆昭唤周云舒小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谁准你这么唤她的?她以后可是你的皇嫂!”

陆昭还未说话,周云舒就恼道:“是臣女让七殿下这样唤的!若不是您,臣女嫁的人该是七殿下!”

“果然,你一直拖着不肯成婚,还是想嫁他!”太子脸都气绿了,口不择言道:“他有什么好?爬个山还要同你一起坐轿?男子弱成他这样,你也喜欢?”

周云舒冷脸:“太子殿下,体弱总比心脏好,在臣女看来,七殿下比您好一万倍!”

若是其他方面,太子还是能忍的。但自己的女人说他比别的男人差,这如何能忍?

他拽着周云舒就要继续走,陆昭拽着他的手,三人僵持不下时。系统叮咚一声响【宿主触发支线任务‘拉太子下马,告发王家’,完成任务,奖励人气值一万,抽卡五次。任务失败,电击20分钟,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哦。】

支线任务很快置顶直播间。

直播间的观众都瞬间支棱起来:来了来了,重头戏终于来了!

第60章 二合一

陆昭原本打算发布支线任务的, 这任务倒是自己先来了。

只是和她想的有些出入。

就在这时,太子侍从前来禀报,说是前头大殿仪式开始了。

太子只得作罢, 三人一同前往大雄宝殿。待到了殿中,太子才知并不是祈福仪式,而是为梅妃超度的仪式。

王皇后眸色冰冷,偏还要端出雍容大度的模样站在老皇帝身边。

太子可没自己母后这样的胸襟, 他厌恶陆昭,自然更厌恶梅妃。当下连装都不想装,留下一句头疼就走了。

从大殿出来后,就径自去了早就备好的厢房。

厢房内门窗半闭,檀香袅袅,他只觉得心烦气燥, 闷热的不行。伸手就扯散了领口,正想喊人拿凉水来时, 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道窈窕的身影端着茶聘聘婷婷走来, 半跪在他腿边,娇娇柔柔喊了句:“殿下……”声音婉转妩媚,勾人心弦。

他低头看去, 来人竟然是教坊司的刘玉珍。

太子只惊愣了一瞬,随即脑袋又混沌起来, 身上热意难以消减,他伸手用力一拽, 直接就将女子拉上了榻……

————

大殿中佛像肃穆庄严, 眼看着超度快结束,百官祈福将至。太子还迟迟未归,王皇后担忧的频频往入口处看。

陆昭转身要走, 五皇子一把拉住她问:“祈福快开始了,你要去哪?”

陆昭压低声音道:“我去找三哥,方才同他口角了几句,他定然是生我的气。”

五皇子不愤:“你管他做什么,他不来,定会被父皇训斥!”

一旁的四皇子淡声道:“老五,你就算讨厌太子也不该在这种场合,让小七去。”

五皇子正要骂,陆昭就道:“好了,别吵,我去去就回!”说着不等两人反应,转身就退了出去。

身后的官员分开一条道,看着他远去。

陆昭出了大殿的门就带着辛十一一路往后殿的禅房去,走到古松禅道处,远远便瞧见禅房外守着的两个侍卫歪倒在门边。她惊疑不定,脚下加快,走到禅房伸手就去推门。门哗啦一下打开,环顾一圈也未见到人,惊异问:“人呢?”

跟进来的辛十一惊慌摇头:“不知道啊,我们的人明明把珍娘送到屋子里了。”

禅房内浓香呛人,她连咳几声,忽觉不好。转身就要走,然而,只走了两步,主仆二人直接就扑倒在了地上。

直播间的观众都懵了。

【空调不用电:主播,怎么回事啊?太子人呢?】

【八角莲:珍娘呢?她不会和太子一伙,给你来了个反间计吧?】

众人正着急时,太子施施然从禅房的屏风后走了出来。身上锦服严丝合缝,面色正常,眼眸清明,哪里有半分中了迷香的模样。

他身侧,是娇媚柔婉的刘玉珍。

陆昭惊愕:“珍娘,你背叛本王!”

刘玉珍娇怯的挨着太子,太子得意洋洋道:“这怎么能叫背叛,你以为你动刘家奴籍这么大的事能瞒天过海?孤放任你们,只是将计就计罢了。”一个周云舒怎么可能叫他乱了分寸。

陆昭挣扎着想爬起来,惊恐问:“你想做什么?父皇和文武百官都在,他们都知道我来寻你了,我若出事,所有人都会认定是你干的!”

太子轻笑:“孤不蠢,不会把你怎么样。但若是你自己荒唐,在皇家寺院幽会罪臣之女,知道她怀孕后,怕事情败落,又伸手掐死了她呢?文武百官都看着呢,你猜,父皇还能不能保住你?”

就算不用偿命,这亲王的头衔肯定也没了。

别说皇位,能不能在中都待着都难说。

他身侧的刘玉珍闻言,同样惊恐抬头,美眸里是不可置信:“殿下!您不是答应奴,事后会让奴的父兄回来?奴怀了您的孩子,殿下……”

太子丝毫没了先前的怜香惜玉,一把掐住她细弱的脖颈,她的话戛然而止,双手用力掰着他的手。

陆昭咬牙,颤声质问:“陆承珩,你也让我死个明白,当初是不是你和皇后雇人一直追杀我们母子?”

太子听见她的话,手上力道微微停滞,低头瞧着她,如同在看一个蝼蚁,一脸嫌弃:“谁有空一直追着两条流浪狗,但你偏要死到孤的面前来,那就别怪孤了!”

陆昭又追问了一句:“真不是你和皇后?”

太子总觉得她表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但也只愣了一瞬,手就继续收紧。

地上的陆昭和辛十一施施然爬了起来,太子瞳孔扩大,手吓得直接松开,指着陆昭支吾:“你,你!”

手中的美人失了力道支撑,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太子还在结巴:“你,你怎么没事?”

陆昭呵呵一笑:“有事的是你!”

太子还没反应过来,房门就砰咚被砸开。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和侍从直接被踢进了禅房内,砸在太子身上。

他被猝不及防砸得摔扑出去,疼得龇牙咧嘴。陆昭后退几步,弯腰蹲在了他面前。然后一把勒住他脖颈,示意他往外看。

一群黑衣人手持长刀站在门外,明显来者不善。只是黑衣人刚准备冲进来,乔驰带着大批的禁卫军赶来,禁卫军身后是坐在轮椅上,眸光淡漠的沈栖鹤。

只是眨眼功夫,那些黑衣人便和禁卫军打成了一团。

太子到现在也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这群黑衣人到底哪来的?沈三郎和禁卫军又怎么会来的这样及时。

现在到底怎么一个情况?

陆昭适时给他解惑:“看到那群黑衣人没有?那些黑衣人就是当初在西城仓库杀六哥的人,他们这次又想做黄雀。趁着你我口角,想杀了我嫁祸给你。我猜,王右相此刻应该已经带着人往这边赶了吧,当着父皇和文武百官的面,到时候你百口莫辩!你的太子之位不仅不保,只怕整个王家都会被群起而攻之。”

太子脸色发白:大意了,居然还有黄雀!

他用力拽着陆昭的衣袖,着急道:“你不是没事吗?你既知道有人设计我们,你的人在,你肯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他方才有多希望陆昭死,此刻就有多希望陆昭平安无事。

陆昭叹了口气:“可我这个人心胸狭隘,别人进一尺我必定是要还一丈的,若是我重伤,能拉你下储位也不亏!”

“你!”太子气急:“那你究竟想怎样?”

陆昭又问了一遍:“这些年追杀我和母妃的人是不是你和皇后?”

太子连忙道:“当年你们母子落入淮水是孤母后做的,但之后追杀你们母子的人不是孤母后!”

不是王皇后,沈家、段家、那就剩下四皇子和大皇子的人了,目前看来,四皇子和端妃嫌疑最大。

毕竟,端妃一直认为二皇子的死和梅妃有关。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眼看着有人朝着这边来了,太子急了:“你快让你的人把那些刺客全杀了!快!大不了周云舒孤不娶了!”

他话落,陆昭立刻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放到他手边,辛十一二话不说,从他怀里摸出印信就往那纸上摁。

太子都没来得及瞧清那宣纸上的字,印信已经摁好,纸也已经收了起来。

“你!”太子伸手就要抢,辛十一一拳砸在他太阳穴上,然后把印信塞回了他怀里。

顷刻他只觉得耳膜充血,头脑昏胀,无力的扑倒在地上。

陆昭啧啧两声:“下手这么重做什么,待会太子还有场硬仗要打呢。”说着,主仆两个就往地上一躺,一副人事不知的模样。

太子惊愕,刚要说陆昭说话不算话,浩浩荡荡的人影已经出现在禅房外。五皇子大呼小叫的声音传来:“有刺客!”

与此同时,那群黑衣人已经被禁卫军制住向两边散开,屋子里的情形毫无预兆就暴漏在了所有人面前。

太子大骇,禅房、死人、晕倒的小七和受伤的婢女……

他第一反应便是完了。

老皇帝第一时间推开面前的禁卫军冲到了禅房内,王皇后、五皇子还有其余嫔妃也往里面挤,其余官员就等候在外暗自心惊。

老皇帝第一时间查看陆昭,五皇子吓得大喊太医,王皇后和王右相则围着太子,询问情况。太子已然有些傻了,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乔驰押着仅剩的几个黑衣人上前,解释道:“皇上,卑职原本带人在附近巡视,突然听见禅房中七殿下大喊救命,就奔了过来。然后瞧见七殿下和七殿下的婢女昏倒在地,太子正掐着地上的那位姑娘,不少黑衣人守在门口。”

众人才注意到,禅房的屏风处还有个貌美娇媚的女子吓得瑟瑟发抖,泪珠子如同断了线的雨珠往地下砸。

五皇子连忙上前问:“你哪来的,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女子颤巍巍抬头,哆嗦着道:“奴,奴是教坊司……”

她才开了个口,太子就意识到她要说什么,突然暴起尖叫:“你闭嘴,闭嘴!贱人你闭嘴!”边说就要过去打她。

女子吓得不住往后缩。

老皇帝用力踹了他一脚,他被踹得一个趔趄,单膝跪了下去。还要挣扎,禁卫军连忙上前把他摁住。

老皇帝这才回头看向女子,喝道:“快说!”

女子身子一抖,又继续往下说:“奴是教坊司的琵琶女,亦是太子的外室。奴怀了太子的孩子,实在惊慌,才冒险跑到皇觉寺找太子殿下的……”

太子外室?还怀了孩子?

再看那女子,露在外头的肩头都是欢好的痕迹。

文武百官惊愕,王右相和王皇后脸都黑了。

“贱人!闭嘴!你休要诬赖孤!”太子怒不可遏,偏偏又被人押着起不了身。

女子继续哆哆嗦嗦说:“但永亲王突然闯了进来,太子怕永亲王将事情抖出去,就想杀人灭口……”

“你胡说!”太子眼珠子都快瞪出血来了。

女子哭道:“奴,没有胡说,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份书信呈到老皇帝面前。

田禧立刻接过拿给老皇帝,老皇帝看后,眸中杀意遽显。啪嗒一声把那书信砸到了太子脸上。那书信掉落,这下不仅太子,王皇后、王右相、五皇子、四皇子还有围在禅房附近的官员全都瞧清楚上面的字了。

信的开头是一首情诗,情诗下太子承诺会迎娶女子为太子妃,此生决不相负,至于周家女,不过是利用而已。信的最后不仅有太子的落款,还有太子贴身的印信。

围过来的周云舒顷刻面色惨白,人往后一仰直接就晕了过去。

周伯侯大惊失色,抱着自家女儿立刻喊太医。幸好随行的不止一名太医,不然这场面都不知如何是好。

恰在此时,薛太医道:“皇上,永亲王和这婢女只是中了迷香,身体并无大碍。”

“荒唐!简直荒唐!”老皇帝气得不行,黑着脸往道:“你去给她把脉!”

薛太医立马又去给刘玉珍把脉,把脉过后,沉声道:“皇上,这姑娘确实怀了三个月的身孕。”

王皇后眸色微亮,太子还来不及阻止她,她就着急道:“皇上,年后到现在,太子一直在禁足!这女子怀孕三个月,显然孩子不是太子的!她在说谎!”

女子声音也拔高:“奴没说完,上元节那夜,太子殿下偷溜出宫和奴私会。戌时初来的,戌时末才走,奴记得清清楚楚。教坊司的吴大监也知道此事,太子每次来都是他在打点,你们若是不信去押他来询问!

陈寺卿小心翼翼道:“那夜六殿下遇害,微臣询问几位皇子供词时,太子曾言那夜一直宿在东宫……若事情真如这姑娘所说,太子殿下为何要说谎?”

此话一出众人又齐齐变了脸色:难道太子和六皇子的死有关?

太子一口否认:“孤没说谎,这封信是方才小七伪造的!这女子和那吴大监也是别人找来陷害孤的!上元节那夜,孤也没出宫。那夜孤不甚酒力,早早就在东宫歇下了。宫门口并无孤出宫记录,这是事实!”

只要咬死这点,就算有人证物证又怎样!

五皇子第一个没忍住,骂道:“三哥,你听听自己说的什么鬼话?小七都中了迷药,怎么伪造信件?而且这信明显皱巴巴,写了一段时间了。还有这女子,好好的怎么拿怀孕来诬赖你,怎么不诬赖我或者四哥?”

四皇子听见五皇子的话心生不悦,但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也幽幽开了口:“三哥,虽然臣弟很想帮你隐瞒。但上元节那夜,你走后,我捡到你的玉坠,也去寻你了。我瞧见你换了侍卫衣衫,从东宫出来,往西直门出了宫……”

太子愕然。

段御史身板晃了晃,指着太子颤巍巍问:“所以,上元节那夜,杀六殿下之人是太子你?”

太子慌忙否认:“孤没有!不是孤!孤从教坊司出来后就去了南城咏柳巷外室那!”

众人诧异:怎么又来了一个外室?一个两个没完了,太子口中还有没有一句真话?

太子的话漏洞百出,连王皇后和王右相都不知从哪里辩解。

恰在此时,乔炳又上前禀报道:“皇上,我们从黑衣人身上搜出了这个。”说着双手举高呈上。

那手里分明是一枚蛇形柳叶镖,是当初杀害六皇子的凶器!

一环扣一环,还有完没完!

太子都快哭了!

黑衣人的面罩全被扯了下来,领头的那人赫然是东宫的一等侍卫。不仅皇帝和几个皇子认得,连朝中几个大臣也认得。

众人几乎立时就把此刻的场景在脑海里串联起来了:太子和这女子私会被永亲王撞见,故而想杀人灭口。就故技重施,找来杀害六皇子的人,扮作刺客刺杀,他自己就能完美脱身。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乔侍卫正好在附近巡查,及时救了永亲王和那女子。

太子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眸光中,指着那刺客首领发疯尖叫:“他不是孤的人,他是奸细,是诬赖孤的奸细!”

那领头的刺客也跟着否认:“对,卑职不是东宫的人,这一切都不关太子的事。”说完,就咬舌自尽。

鲜血溢出,仅剩的几个活口砰砰砰倒地!

太子还在说:“父皇,你看,他都说了不是儿臣,不关儿臣的事!”

但这话谁信啊,这明显是那侍卫为了保太子的谎话。

太子激动的辩解了片刻,见都没人说话,忽而也反应过来。停顿几息,眸子猩红又更疯狂的解释起来:“这些刺客真不是儿臣的人,儿臣上元节那夜是出去私会外室了,但儿臣可以拿列祖列宗发誓,儿臣绝对没有杀六弟,今日也没有要杀小七的意思!”

“父皇,父皇你相信儿臣!”说着他指着地上的陆昭道:“小七,小七可以替儿臣作证的!这些刺客就是想趁着儿臣和小七口角,杀了小七陷害儿臣……”只有被冤枉的人知道自己有多冤枉。

他着急上火,伸手就要去拽还晕倒的陆昭。

老皇帝气不打一出来,还不等他碰到人,又一脚将他踹翻。然后朝禁卫军喝道:“还不快把人拿下!”

禁卫军统领应是,亲自上前拿人。

“儿臣冤枉啊!”太子都快急得吐血,现在不说清楚,那就真说不清楚了。

“皇上!”王皇后急了,“此事一定有误会,还未问过永亲王事情的经过,怎么能轻易定太子的罪!”

段御史老泪纵横:“皇后娘娘!事情明摆着,还有必要问永亲王吗?”

王右相立刻跪下:“皇上,事关储君,还是问清楚的好!”

他一跪,王相一党的人齐齐跪下:“皇上三思啊,储君涉及国本,不可不查!”

老皇帝不欲在外头丢人现眼,于是道:“将太子关押到大理寺天牢,等候审问!把小七送回宫,这女子也先送到教坊司好生看管!”

王右相和王皇后顿时松了口气:只要没当场定罪,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出了这么大的事,祭天祈福一事也没办法继续进行,御驾和文武百官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回了。

当日,太子私会教坊司琵琶女,妄图杀永亲王灭口,又牵出杀害六皇子一事就传遍朝野。

王皇后在朝露殿外跪了大半夜才求得恩典,和王右相前去大理寺天牢看望太子。

太子整个人都是呆滞的,见到王皇后来,整个人激动的扑过去抓住她的手拼命解释:“母后,儿臣真没有杀六弟,也没打算杀小七的!是小七把那琵琶女带去了皇觉寺,妄图让儿臣出丑。儿臣只是想杀了琵琶女,诬陷他,给他一个教训而已……”

他真是冤枉透顶!

王皇后真是恨铁不成钢,恼道:“你做这件事前就不能先和本宫还有右相商量先?那么多人都在永亲王手里吃了亏,你当他如表面那样病弱?”

太子自然知道陆昭狡诈,他只是太自负,自负觉得珍娘不会背叛,自己比陆昭聪明。

而且,那只是一个小小的陷害而已啊,怎么就弄成这样!

“好了!”王右相沉声道:“现在不是责怪太子的时候,太子你也莫要急,好好说说当时具体的情况,还有没有人能证明你的清白。”

他嗓音温厚有力,太子终于找回了些理智,语速飞快又把当时情况说了一遍,然后道:“是小七和周云舒想算计孤退婚,然后杀害六弟的幕后之人钻了空子。小七肯定是早知道情况的,故意中孤的计,然后将计就计!只有小七能证明孤的清白,只要他说,父皇肯定信的!”

王皇后神色凝重:“他既有心设计你,又装晕的话,如何会替你说话!”

这些人,早巴不得拉太子下马。

王右相:“总要试过才知道,永亲王入夜便醒了,待会微臣就去找他。”

太子瞬间又看到希望,着急催促:“那外祖父快去!”

王右相点头,匆匆出了天牢,然后上了马车往永亲王府赶。王府的人倒是没拒客,但只是让他在客厅里等。

空荡荡的客厅内只有他一人,烛火摇晃,他一坐就是一个时辰,连杯茶水也没见到。

风光了大半辈子的王右相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样一日。

但有求于人,只能耐着性子。

临近子夜,客厅门口才传来动静。王右相还以为是陆昭来了,立马起身准备迎接。抬头一看,竟然是段御史和段大郎父子二人,他冷着一张脸又坐了回去。

段御史讥讽的笑了两声,段大郎站在客厅外的阴影里,压低声音小声道:“父亲,儿子怎么觉得这一幕分外眼熟啊?”

怎么不眼熟!

段御史心道:三个月前,六殿下死,他不也急匆匆还找永亲王说情。

段大郎似乎也想到这一点,又小心翼翼道:“儿子总觉得事有蹊跷,杀六殿下的凶手真是太子吗?永亲王殿下怎么恰好两次都晕倒?”

段御史冷漠道:“不管是不是,我们只管咬死太子便是!不管永亲王有什么谋算,总归不会长久留着他。”说罢,直接从客厅路过,走进暗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