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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日明村坞 方便面君 15376 字 25天前

池不故道:“是用热水洗的,我怕你嫌我的手冰凉,不给我碰。”

“喔,担心我不给你碰……”洲渚调侃她,“池不故,你好闷骚呀!”

池不故才知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脸更红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嘛,大不了以后多花些钱买柴烧水,用雇人的钱来买木柴,一年都烧不完。”洲渚终究还是听取了池不故的意见。

她跟池不故才两个人,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需要更多人手伺候的反倒是她的蔗田。

到了中午,上门来拜年的人逐渐多了起来,除了李青瓷派来送节礼的仆人外,还有周凭骁等。黄长生也派人送节礼来了,不过对方来去匆匆,显然是黄长生那边还有一堆麻烦事没解决,所以这些下人也不像以往那么神气。

洲渚和池不故除了给这些人回礼之外,也给秦微云、慧平大师、尽休师太等送去了节礼,以蒙他们这些年的照顾。

随着新的一年到来,池不故又长了一岁,给她做媒的人忽然又多了起来。

害怕

送走第四位想给池不故说媒的人后, 洲渚让杜佳云赶紧把门关上。

杜佳云看到一脸淡定的池不故和愁眉苦脸的洲渚,疑惑不解:“乡里人真奇怪,明明阿洲姐姐更漂亮, 更有钱,他们怎么不来求娶阿洲姐姐, 反而求娶阿池姐姐呢?”

“大概是我比较年轻吧!”池不故道。

“池不故你说什么呢?”洲渚凶巴巴地瞪池不故,后者像长年不化的冰块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的意思是他们不懂大两岁的妙处。”

大两岁能有什么妙处?杜佳云一头雾水,听出了池不故言外之意的洲渚却暗骂池不故这个闷骚快变成明骚了。

池不故收起笑容,说:“他们之所以求娶我,还有一大原因是阿洲当初与李郎君签订契书时, 是以我的名义签的,也就是说, 在他们的眼里, 阿洲的分红其实是我的。”

杜佳云恍然大悟, 她就说嘛, 不管是从外貌还是从富裕程度来说, 阿池姐姐都远远比不上阿洲姐姐,大家这么热衷于向阿池姐姐说媒, 那肯定是有利可图, 除了图年轻貌美, 更图丰厚的家业。

实际上,不仅是乡里人, 池不故的生母、继父也很操心她的终身大事,最近周凭骁得了那边的书信, 也找过池不故。

“阿池娘子,你为池御史守孝已满三载, 你已经证明了你的孝心,足够了。”周凭骁道。

池不故摇头:“我这么做并非为了向谁证明我的孝心。”

“可你当初选择来流放之地,就是出于一片孝心,如今他已逝四载,而你的生母依旧在世,你能孝顺亡父,为何不能孝顺生母?你是要选择守着一个死人,还是为了活人而活下去?”

池不故语塞。

亡父与生母是她的骨肉至亲,她当初舍下生母是因为母亲在继父那儿能得到好的照顾,父亲却只有她一位至亲了。如今父亲亡故,她的确应该回到生母身边。

可如今,她在南康州也有了至亲挚爱,有了想要守护的人,叫她怎么舍得离去?

“阿池娘子是有什么顾虑吗?”周凭骁问。

池不故摇头:“没有。”

她只是没法告诉他,她离不开洲渚罢了。

其实,她真要离开这里的话也是能带洲渚离开的,但离开之后呢?她回到那边去,然后将婚姻大事交到别人的手中?

她当初选择回应洲渚的感情,便是已经想明白了要在这里与洲渚相守,直到——

“或许我有一天会回到阿娘的身边去,但不是现在。”池不故道。

周凭骁凝视着她,想用眼神逼退她,然而她的性子本就倔,这些年每天都受训,不管是身心还是意志都已经坚如磐石了。

周凭骁不再说什么,再过一两年他或许就会调走,到时候,就算池不故不愿意离开,他也会想办法让她回到汴京去。之所以现在不着急将她劝回汴京解决终身大事,是因为以辛防御使的地位,就算池不故是个寡妇,也总是会有人争相娶她的。

池不故并未将这些事告诉洲渚,免得让洲渚担忧,所以对她来说,乡里这些提亲的人还真算不得什么。

回绝了这些说亲的人之后,大家虽然会在私底下嘀咕她跟洲渚这些已经超过二十岁的娘子为什么还不嫁人,但无父无母的拘束,她们将这些声音都当耳旁风之后,生活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不过杜佳云遇到了些麻烦。

她那个一直身体不好的三哥杜包在冬天的时候感染了一场风寒,这次没能扛过去,在前不久病入膏肓,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郎中都说没救了,应该着手处理后事了。杜段夫妻只好花了十几贯钱,向牙侩买了一个浮客,匆匆地给杜包办了婚礼。

杜佳云虽说签了契书成为夏馆的奴婢,但杜包毕竟是她的至亲,所以池不故给她放了假,让她回了杜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杜包最终没能撑过花朝节,他在花朝节的前两天断了气。

杜家人伤心地给他办了丧事,纸钱、纸人等明器甚至还是找池不故买的,因为整个乡只有她那儿有这些东西卖。

洲渚很没同情心地对池不故道:“漏泽园正屋的那两个渗人的纸人终于卖出去了。”

池不故笑了下,告诉她:“你一开始看到的纸人早就没了,后来那些都是我扎的,屋里还有很多。”

洲渚便发誓,只要漏泽园的屋里还有这些渗人的玩意儿,她就永远都不会再踏进漏泽园正屋一步。

她还“威胁”池不故:“你不许把这些东西带回夏馆来,不然你去柴房睡。”

池不故就知道她心里还介怀当初睡柴房的事。

“我保证不带回来,别害怕了好么?就算害怕,也还有我呢。”池不故道。

洲渚被她哄得心花怒放,抱着她,道:“那我现在害怕怎么办?”

池不故不解:“我们现在在夏馆,你害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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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洲渚突然想到,倘若她跟池不故相隔两个时空,那该怎么办?想到这里,她生出了一丝不愿意回现代的情绪来,然而,真的有能回去的机会摆在面前,她还是会选择回去的,最好是能带着池不故一起回去。

但池不故会愿意吗?就像她来到这个陌生的,落后的时代,处处都不适应,迫切想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巢穴中,池不故会不会更加喜欢这里,也不愿意离开这个她生长的牢笼?

“害怕有朝一日,你不在我身边。害怕哪一天醒来,我找不到你了。”洲渚说出了心底的恐惧。

之前的她都很随遇而安,看起来无忧无虑,哪怕遇到穿越这种惊奇的事,也能很快适应。然而近来,许是得到了太多的东西,安身立命的身份、温柔体贴的爱人,与金钱土地,而她又变得过分贪婪,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想失去,于是就变得惶惑不安起来。

池不故脸上的笑容变得凝固,她注视着洲渚,想告诉洲渚,这也是她最害怕的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她说不出让洲渚留下的话语来。

她虽然不知道洲渚来自哪里,但那个地方必然比这里好一千倍一万倍,否则养不出洲渚这样矜骄,又天真浪漫的性子。

所以比起这里,她更愿意让洲渚回到那个地方去生活。

良久,池不故才道:“没关系,我会去找你的,不管你在哪里,直到生命走到尽头,我都不会放弃找寻你的。”

言语虽轻,但藏着的决心却万石重。

洲渚心想,那池不故岂不得吃好多苦头?她才不要池不故吃苦呢!

“哼,我决定,我要缠着你,睡觉也要抱着你,这样,你就不会不见了。”

池不故看着她明媚的模样,忍不住主动亲了亲她。

而这时,夏馆的门开了,看到这一幕的杜佳云呆住了。

撞破

杜佳云退出去关上门再重新打开。

院中的两人虽然没了亲嘴之举, 但依旧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平常她们就很亲近,所以杜佳云并不会察觉到异常,可今日让她撞见了她们亲嘴的这一幕, 她感觉自己纯洁的脑袋就此一去不复返了。

“阿洲姐姐、阿池姐姐,你、你们——”杜佳云尝试组织语言, 却发现自己的言语匮乏得不知该如何表达她的震惊与懵逼。

一开始,被撞破地下恋情时, 洲渚与池不故的脸上都闪过一丝慌张,不过,看清楚是杜佳云后,便放松了下来。

“我们怎么了?”池不故面上没什么表情, 虽然她一贯这样,但杜佳云看了还是有些发憷。

“你们……”杜佳云往嘴唇上比划了下, “在玩什么亲嘴的游戏吗?”

洲渚逗她说:“是, 不过这个游戏不能跟别人玩, 只能跟池不故玩!”

杜佳云一张嫩脸, 涨得通红, 阿洲姐姐居然承认她们刚才是在亲嘴了!这不是男女成亲之后才能在房间里做的事吗?

池不故宠溺地看了眼正在逗杜佳云的洲渚,扭头对杜佳云说:“佳云, 这件事, 我希望你能保密, 不要对外说。”

“我不会说的!”杜佳云就差起誓了,可她的心情依旧未能平复下来, “只是,为什么阿洲姐姐和阿池姐姐会做夫妻才做的事?”

池不故沉吟片刻, 像个教导孩子的耐心家长:“你可听说过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杜佳云从脑海中搜刮了一下知识的痕迹:“听说过,是指两个男人……”

旋即她明白了过来, 瞪大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二人看。

池不故朝她点了点头:“我与阿洲是磨镜。”

说到磨镜时,池不故的脸颊微不可察地红了,显然,对着外人,她对于这件事还是有些说不出口的。

杜佳云恍然大悟:“难怪你们都不想成亲,对媒人的提亲也无动于衷,甚至看到俊俏的郎君也不会多给一个眼神!”

她懊恼,跟她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这么久,竟然现在才想明白这件事!

震惊归震惊,她并不觉得此事惊世骇俗、天理不容,不过她想,这事要是让她那些思想守旧的长辈知道,只怕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了。

“阿洲姐姐、阿池姐姐,你们在外头可得小心一些,别让人看出破绽来。”震惊过后,杜佳云很快便开始替她们操心了起来。

池不故与洲渚对视了一眼,俱笑了起来。

杜佳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笑,她努力消化和接受这件事的同时,又有着小小的遗憾,难怪阿洲姐姐近一年多以来都不怎么跟她搂搂抱抱了,原来是有了阿池姐姐。

为什么有了阿池姐姐之后,就不能抱别人了呢?她也想让阿洲姐姐抱呀,阿洲姐姐身子软软的,干净又透着一股甜甜的气息。

许是情敌之间特有的磁场产生了反应,池不故稍微上前,遮挡了一下杜佳云看向洲渚的目光,若无其事地问:“对了,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三哥的葬礼操持完了,我就先回来了。”

杜佳云跟杜包是兄妹,压根就不用为他守孝,倒是她那个刚过门就成了寡妇的三嫂,至少得为他守孝一年,可以想象,她接下来一年的日子不会好过。

而且,杜家给了十几贯钱聘礼,到时候三嫂想要改嫁,杜家未必会允许,到时候又得生出多少是非?

接下来,杜家还会商讨从长子、次子那些孩子里过继一个儿子到杜包的名下承继嗣业。

杜佳云作为一个女儿,根本介入不到这些事里面去,她觉得在那个家里呆着压抑,就提前回来了。

“那今晚我不做饭了,你做饭吧!”池不故又道。

杜佳云应了声,正往厨房那边去,突然,她灵光一闪,回头去盯池不故:“阿池姐姐,你以往该不会是想要跟阿洲姐姐亲嘴,所以才经常把我支开的吧?”

洲渚真想回答她:“答对了!”然而池不故是不会允许她说出口的,只能看着被拆穿的池不故,掩嘴偷笑。

“没有这回事。”池不故面不改色。

杜佳云将信将疑。

终于把她支走了,池不故松了口气,被杜佳云这么问下去,总有一种家长在夜里欢爱,却被孩子撞破,还询问她们在做什么一样尴尬。

“原来你没有想与我亲嘴。”洲渚冲池不故说道。

池不故无奈地看着她:“我们还是得克制一些。”

“哼,你最好说到做到。”洲渚溜回屋去了。

……

过了花朝节,糖寮的烟火逐渐停歇,而田间春耕的身影又忙碌了起来。

今年,洲渚的蔗田扩种了,虽然面积赶不上李青瓷种的甘蔗,但对她来说是一个新的里程碑。

因为,她准备建糖寮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建糖寮如同建工厂,不仅要考虑成本、选址等问题,还得考虑产品销售渠道,因此这个过程没有几年时间办不到。当然,在古代的情况下,少了跟官府扯皮条这些问题,也不用去拍卖地块之后,她可以将时间压缩在一两年之内。

她先建一个小厂,在技术条件充足的情况下,选址和成本都不成问题,剩下关键的是销售渠道。

因为不能对李青瓷的糖寮造成太大的冲击,避免跟他交恶,所以她的糖寮生产出来的糖必须要有新的客源。

与此同时,乡里也有小型糖寮,她必须防备同行之间为了竞争而暗下黑手。

为了寻找客源,洲渚拉着池不故进了一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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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先去见了秦微云老先生,然后通过他监税多年的经验得知,整个岭南道只有广州会大量生产糖霜(糖冰),那边十户有两三户是糖霜户。那边的糖大部分都是销往汴京,因为糖太贵了,只有那些富裕之地的贵人才吃得起。

其余地方也有糖,但是很少能生产糖冰的,所以洲渚真制出了糖冰,未必没有销路,只是要想卖出去更多糖冰,最好是能降低一点售价。

“通过陆路卖到别的地方太划不来。”陆运的损耗会比水路高,但是水路的风险会更高,而且要想通过水路来开拓市场,必须要找一个熟悉各津口的船商,还有掌握了各津口货物运送渠道的代办。

这时候,洲渚便想到了杜佳云的姨父,还有那个船商郑缇。

“郑缇是黄长生的人。”池不故道。

“他与黄长生认识,但未必真就是黄长生的人,而且作为一个商人,没有道理放着生意不做,专门干得罪人的事吧?”

洲渚知道找郑缇合作有风险,但与此同时,她也能利用这个机会,先将郑缇绑到自己这条船上来,将来即便发现她跟洲赫这个奸相一点关系也没有,郑缇还是会看在利益的份上,替她遮掩一番的——除非黄长生给他的好处能超过她给他带来的利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要问她为什么会相信郑缇?她相信的不是郑缇,而是同为商人,她很清楚郑缇会怎么选择。

“不过如果可以,这件事最好是先让别人替我出面跟他洽谈。”洲渚自知女子的身份营商会受到很多质疑和挑战,而她没时间慢慢地等世人消除心中的偏见,所以得先找一个“法人”。

思来想去,最佳的人选其实是杜佳云的姨父。他当了多年的代办,跟往来于港口的商贾都打过交道,也很熟悉怎么样跟供应商打交道。

倘若将事情交给他,那他必能迅速找到愿意带着糖冰回到各地售卖的商人们。

洲渚现在只需考虑,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说服他跟她合作?

筹备

杜佳云的姨父名冯佑民, 年少的时候只是一个卖杂货的货郎,因常年走街串巷,跟津口的外地商贾搭上了关系, 于是凭着自己对南康州的了解,成了替外地商贾采购物资的代办。后来娶了杜佳云的姨母, 夫妻俩一起把代办的事业做大了,还发展了不少下线, 如今已是南康州城里有名的代办。

趁着还没开始春耕,洲渚找杜佳云,请她帮忙带她去见冯佑民。

杜佳云二话不说就应下了。池不故见状,也跟了上来。

杜佳云叹气:“阿池姐姐, 你是怕我将阿洲姐姐拐走了吗?她这么厉害,不能能保护自己, 还能保护我呢!”

池不故面不改色:“没什么, 我就是想去州城见识一下。”

杜佳云:“……”

洲渚笑了下, 道:“人多热闹, 走吧, 就当春游了。”

杜佳云撇撇嘴,跟在她们身后当陪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到了州城, 杜佳云领着二人直奔冯家。

冯家在金雷巷, 周围的建筑都是“前面商铺, 后面居所”的格局,冯家自然也不例外, 前面是一个卖杂货的铺子,有一十五六岁的少年坐在柜台看店。

“一保!”杜佳云在门外看到少年就喊了一嗓子。

少年被吓了一跳, 抬眼看到她,兴奋地叫了声:“阿姊!”

“怎么只有你在看铺子, 姨父跟姨母呢?”杜佳云问。

“爹出门去了,阿娘在后院。”冯一保小跑着进后院喊,“阿娘,阿姊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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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他的话,杜佳云心中熨帖。

她比冯一保大两三岁,一岁以后又到了冯家生活,是看着冯一保出生的,又是一起长大的,直到两年半以前,她回到杜家。

本来冯家这里已经不再是她的家,没想到在冯一保的心中,她的到来不是以客人的身份“来访”,而是以家人的身份“回家”。

杜佳云的姨母梁姻从后院快步走出来,看到杜佳云,既惊又喜:“佳云,你怎么、怎么回来了?”

杜家还在治丧,杜佳云会跑回来,着实令人惊讶。

杜佳云道:“是阿洲姐姐找姨父有事相商,我便领她们过来了。”

梁姻这才看到洲渚与池不故。

双方打过招呼,梁姻道:“佳云她姨父在外头忙,估计得傍晚才能回来,你们的事要紧么?若是要紧,我去找他。”

“不要紧,我们晚上会在州城的脚店落脚,今日见不着,那就明日。”洲渚道,“又或者我们与您谈,您再转述也行。”

梁姻便邀请她们入内坐下喝口糖水。

冯一保见有糖水,便也跑进来,讨一碗喝了才慢吞吞地出去看店。

洲渚拿出当做见面礼的糖冰,道:“这次我们来带了点礼物,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梁姻微微吃惊,这一大团糖冰得有两斤多了。她心中掂量,带这么贵重的礼物,只怕她们想谈的事也不简单呀!

“这太贵重了。”梁姻道。

“实不相瞒,我们这次过来,其实也跟这糖冰有关。”洲渚微微一笑,进入正题,“您跟冯姨父都是南康州人,又在此摸爬滚打几十载,认识的商贾、农人、工匠数不胜数,目光也看得比一般人长远,所以我想请你们帮忙出个主意——你们觉得,外地的商贾收这些糖冰吗?”

梁姻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道:“说实话,我们接触的多是走海运的商贾,他们喜欢将甲地盛产的东西卖到另一个没有或者稀缺这样东西的乙地去,再从乙地买甲地没有的东西带回甲地去。就以广州为例,广州盛产糖冰比较多,所以商贾喜欢从广州运糖来南康州卖,而南康州因稻谷一年能两熟,所以运到广州卖的米比较多。所以,外地的商贾会不会收糖冰,还真说不好。”

洲渚叹气。

池不故问:“倘若是能提供大量品质这么好的糖冰呢?”

梁姻自然知道世人对糖冰的品级划分,紫色为上,深琥珀色次之,浅黄色又次之,浅白为下。①洲渚这次拿来的糖冰接近紫色,为深琥珀色,当属佳品。这样的糖冰,便是让广州那边的大糖寮来炮制都未必能炮制出来。

而且,别看广州、福州等地种甘蔗的人家占了三五成,其实掌握制糖工艺的人还是太少了,尤其是糖冰的制作工艺,那都是秘方,因此糖冰卖得特别贵。

南康州若真能提供这么好品质的糖冰,未必没有商贾愿意将它运到别的地方卖,毕竟往来南康州的津口的并不只是广州、福州等地的商贾。

“你们直说吧!”梁姻是知道洲渚参与了李青瓷的糖寮,并且南康州近些年有更多糖冰面世,这是因为洲渚拿出了糖冰的制作方法来,但她不懂洲渚的来意。

洲渚道:“我想自立门户制作糖冰,但我并不想跟李郎君争夺南康州这点地盘,所以有意扩宽糖冰的销售渠道——也就是,想卖到别的地方去。但我并不认识什么外地的商贾,也没机会到外地去,就想跟你们合作。”

“你想让我们替你将糖冰推荐给外地的商贾?”梁姻问。

洲渚一开始确实是有这么个想法的,但是后来她一琢磨,她完全可以只做生产商,让别人做采购及分销商。这样,她只负责原材料种植与糖冰生产这一块就足够了,至于销售,那都是分销商和零售商的事。

“不,这样你们只能挣一点手续费,太吃亏了。”洲渚道,“我想,你们可以从我这儿采购糖冰,然后卖给外地的商贾。”

梁姻不懂:“这跟我们现在干的有什么区别呢?”

洲渚道:“区别可大了,若只是通过你们将糖冰卖给收购糖冰的商贾,那你们得到的只有固定的代办费。而你们若从我这儿直接收购糖冰,再转手卖给外地的商贾,那这中间赚多赚少,全看你们如何定价。”

其实她的这个提议就是将风险嫁接到了采购商的身上,毕竟糖冰已经批发给了他们,那之后糖冰要卖到哪里去、怎么卖,以多少钱的价格卖出去,那都是他们的事,自负盈亏。

虽然她从中挣得的利润会少一些,但只要扩大生产,提高产量,薄利多销也是一条出路。

梁姻道:“从你那儿收购了糖冰,那也可以在南康州卖不是吗?”

“当然可以,不过李郎君的糖寮已经扩大了糖冰的制作和生产,很快就会抢占南康州的市场,你们到时候再卖糖冰,只怕会争不过他。”

梁姻认为这件事她无法做主,于是等到冯佑民回来,便与他商议了一番。

冯佑民看出了这个合作模式下的优缺点,优点是挣得多,缺点是,万一糖冰卖不出去,就只能砸手里。

洲渚第二天来跟他谈时,他没有立即答应,洲渚也道:“我只是在做筹备,还未正式生产糖冰,所以您可以慢慢考虑。”

回乡里后,洲渚就开始新一轮甘蔗栽种了,同时,她物色了一块地,近着南渡河,离她的甘蔗田也不远。若是能在那里建造糖寮,到时候走水路运输糖冰就方便多了。不过这片地都属于乾山村,很多人都不愿意卖,要么就是听说洲渚有钱后,提出了极高的价格。

洲渚:“……”

都当她冤大头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后来,她改变了想法,近南渡河确实是方便,但也会带来一个问题——湿度大,这不利于糖冰的结晶。

所以找来找去,在杜佳云的帮忙下,在距离南渡河两里的林子边找到了一块空地。

地有了,接下来就是准备搭建房屋,还有准备工具了。

入股

一般的小作坊糖寮并不需要把屋子修建得太好, 可考虑到南康州常有台风及雷雨天气,洲渚咬咬牙,多花了一倍的价格, 让人将房屋修得结实一点。

她暂时没对外透露是要建糖寮,只说是给巡夜的雇工住的, 以防去年甘蔗被砍这类事再发生。不过李青瓷倒是猜到了她准备自己干了,因为他想跟她预订今年的甘蔗, 她却只肯售出三成,这三成还是种了宿根蔗的蔗田长出来的甘蔗。

说实话,李青瓷对此也不是完全不介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洲渚在制糖方面的能耐, 也知道洲渚将会是他最大的对手。但他跟洲渚是签了契书的,只合作五年, 说起来还是他占便宜了, 不可能叫洲渚五年后去喝西北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以, 即便心中有些不舒服, 但他没想过阻挠洲渚, 只是打听她准备将糖售往何方,又从哪里找熟练的糖工——可别是从他这儿挖人。

事实上, 洲渚还真的想过从他这儿挖人, 但考虑到他们现在还是合作关系, 撕破脸不太好。而且在这个只讲人情的封建社会,现代资本的那一套在这里行不通, 她虽然能以利益诱惑糖工,将人挖来, 但会遭受别人的唾弃,不熟悉她的人可能就不会再跟她合作了。

因此, 洲渚在找糖工这方面的说辞比较肯定:“我种的甘蔗不多,削、碾、榨这些工序并不需要糖工,熬糖那一块我亲自掌勺。”

李青瓷吃惊:“这可是费力的辛苦活!”

洲渚笑了下,她最不缺的就是气力了。

李青瓷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悻悻地住了嘴。

确定洲渚不会从他这儿挖人后,他松了口气,但想到洲渚亲自制糖,糖冰的结晶情况必然会比自己糖寮的更好,他又生出一丝紧迫感。

……

把李青瓷送走后,洲渚回到屋,看到正在发呆的杜佳云,便问了句:“佳云,怎么在神游太虚?”

杜佳云回过神,迟疑了下,问:“阿洲姐姐,你说,我可不可以跟你一块儿制糖呀?”

“你会制糖?”洲渚问。

“我可以学!”杜佳云十分积极。

洲渚笑说:“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找你帮忙的,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杜佳云抓着衣服拧来拧去,洲渚看出来了,她可能有别的意思,便问:“你对制糖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

杜佳云迟疑了小会儿,才道:“其实我是想出钱跟阿洲姐姐一块儿办糖寮,但我能出的钱太少了,而且我受雇于阿池姐姐,没有资格跟你们一块儿办糖寮。”

对于她主动提出这个投资的事,洲渚是有些惊喜的,她们这一年多一直生活在一起,杜佳云并未被当成真正的奴婢,而是夏馆的一份子。几年后,雇佣关系结束,杜佳云兴许就会被杜家强制嫁人,那时候,谁还能拯救杜佳云?

能拯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以杜佳云跟杜家的关系,杜家未必会给她找什么好人家,她的嫁妆也未必会多,而杜佳云要想在婆家立足,除了她自己要立得起来之外,底气也得充足。

她的底气是什么?自身能力、娘家的支撑及丰厚的嫁妆。

让娘家给支撑显然有些困难,而她自身能吃苦耐劳有能力,剩下的就是嫁妆。

倘若她现在投资了洲渚,将来洲渚制糖大业成功,给她的分红必然不会少,甚至只要糖寮还在一天,就会有她一份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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洲渚自然是支持杜佳云投资的,但有些话她也得跟杜佳云说清楚:“我虽然会制糖,但未必能将糖成功地卖出去,而且创业之路必然会十分艰辛,一旦遭遇毁灭性的打击,那我们可就血本无归了。”

“我懂,做生意都是有赚有亏的,即便是姨父姨母门前的那家杂卖铺,也总有亏损得厉害的时候。”杜佳云道,“而且,阿洲姐姐,你不必担心姨父姨母不肯跟你合作。”

洲渚愣了下,很快便明白了杜佳云的意思——杜佳云一旦入了股,那糖寮的收益就跟她的利益挂钩,为了这个被他们视为女儿的外甥女,冯佑民和梁姻极有可能会答应采购她们的糖冰,卖给认识的外地商贾。

杜佳云有些惴惴不安:“阿洲姐姐会觉得我这么做不厚道吗?”毕竟她这么做可是跟外人联合起来逼迫姨父姨母妥协了。

洲渚摇摇头,笑道:“怎么会呢?不过有机会的话,还是先提前跟他们说一声吧,不要让你们的关系产生嫌隙。”

杜佳云点头。

等池不故回来后,洲渚便拉着她算了一下杜佳云能入股多少钱。

杜佳云受雇的工钱是每月三贯钱,除了头两个月因为杜家胡搅蛮缠的关系,将这些钱要了去之外,后来的工钱都被杜佳云藏起来了,拿也只拿出一小部分。这一年多攒下来,也有四十贯钱了。

杜佳云将这些钱都投了进来,洲渚问她:“你不攒一点?”

“我相信阿洲姐姐!”杜佳云自信道。

“用我和池不故投的钱与你的钱作对比,加上甘蔗这些原材料的支出,我占五成,池不故占三成,你占两成,如何?”

池不故微微诧异,却没开口。杜佳云算完账,则觉得自己占便宜了。

洲渚道:“你也别觉得自己占便宜了,到时候你可是得去干活的。在糖寮干活可比在家干活要辛苦。”

杜佳云没了异议,最终分成就这么定下来了。

晚上,洲渚沐浴完回房,坐在房中等候已久的池不故问她:“为何我也有份?”

近来天气已经开始热了,洲渚解下外衣,只着一件肚兜,便坐到了池不故的腿上,道:“因为你也出钱了呀,阿池你是不是傻哟!”

许是最近她忙着建糖寮的事,便是到了晚上都还在算账,黏着池不故的时间少之又少,所以最近池不故看她的眼神都有些许幽怨了。

池不故现在的心思完全不在美色上,她蹙眉:“可我说过,我的就是你的。”

洲渚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唔,你说的也对,所以我的糖寮也是你的,我还是换上你的名字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池不故无奈道:“阿渚,我不是这个意思。”

“哎呀,有些东西还是得分清楚才好。”洲渚就担心自己哪天不见了,糖寮就成了杜佳云的,她虽然相信杜佳云的人品,可她不相信杜家人的人品,所以把池不故也放进来,将来她出了什么事,也还有池不故呢!

池不故有些受伤:“你想跟我分清楚?”

洲渚再迟钝都能感应到池不故这是有小脾气了,她道:“不是跟你分清楚,而是……阿池,如果有一天……罢了,我只是想给你多一些保障。”

池不故抿着唇,显然没有被哄好。

她不喜欢洲渚无论做什么事都一副随时会离开的模样,不管是当初跟李青瓷合作,还是置办田地、建造糖寮——洲渚的田不全是自己的名字,还有些在她的名下,洲渚以为她不知道,其实每年缴纳两税的时候,里正都会给租税钞,即便洲渚将这些藏了起来,可只要去里正那里一问,便会知晓,压根就瞒不住她。

可情绪是情绪,理智上她并不希望洲渚为了她放弃回到原来那个地方的机会。

所以很快,她就调整了表情,道:“还是你五、我三、佳云二吧,毕竟我也出了钱。”

虽然不知道池不故是怎么想通的,但洲渚还是松了口气,抱着她的脖子亲了亲她的唇角,道:“这么想就对了。”

池不故睨了她一眼,又来了小脾气,稍一思索,便抱着她的双腿,将她放倒在桌子上。

洲渚只是有些许吃惊,很快,搭在池不故腰上的腿便一勾,纠缠得更紧了。

池不故吻着洲渚的唇,似是惩罚一般,用力地咬了下。

洲渚嘶了一声,眼眸立刻浮起了一层水雾:“阿池,你欺负我。”

池不故有些许心虚,些许愧疚,但更多的是怨气:“就许你欺负我么?”

“我怎么欺负你了?”明明在床上,自己才是被欺负得最多的那一个。

池不故不说话,伸手解下了那肚兜。

开工

杜佳云入股洲渚的糖寮后, 找了个机会去见她的姨父姨母,说是想让他们帮忙参谋一下,怎么才能争取到最大的利益。实际上冯佑民跟梁姻得知她想给自己攒点嫁妆之后, 便没再提出过反对的意见,反而还主动找到洲渚, 说愿意跟她合作,以后洲渚制糖, 他们卖糖。

采购商有了,销售渠道也不用担心了,洲渚终于可以彻底地放开来干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随着糖寮建好,各种制糖的工具也陆陆续续找齐, 一些乡民也琢磨过来了,她这哪里是为了防止有人到她的蔗田捣乱才修给巡夜的人住的房子?分明就是想自立门户开始制糖!

许是她之前挣钱太招人嫉妒了, 有人到李青瓷的跟前挑拨离间。好在李青瓷早就知道了这事, 并未如这些人所愿, 跟她闹开。

洲渚也借此机会, 减少去李氏糖寮的次数。毕竟李氏糖寮的老糖工学习了两年, 早已熟悉地掌握了糖冰的制作方法,洲渚已经没什么好教的了, 有她没她都一样。而且现在她跟李青瓷是出于竞争的关系, 李青瓷研究出一些提高糖的口感与味道的秘方, 还担心被洲渚学了去呢!

到了九月,甘蔗陆续成熟, 洲渚向周围的一些甘蔗散户收购了他们的甘蔗。

有人好奇,为什么她自己也种了甘蔗, 却还是要对外收购甘蔗?

自然是因为她对自己种的甘蔗有信心,但担心糖寮第一次制糖的成功率不高, 所以先用别的甘蔗来练练手。其次,她种的甘蔗品种单一,而别的品种也能制糖,她不局限于只制作糖冰。最后,为了糖寮的可持续发展,她需要积累更多的原材料供应线,当她向别人收购甘蔗,获得了很好的评价时,往后有什么变故,她再跟人买甘蔗,别人也会因多年的合作关系而优先考虑卖给她。

除了收购甘蔗,还得雇佣周围的乡民来削甘蔗。

前来应聘的多数是妇人,还有那些家里困难需要讨口饭吃的半大的孩子,青壮劳力则都留在了家里种田。

一捆捆甘蔗被送到了糖寮门前的空地上,杜佳云和池不故都来帮忙了。

杜佳云问:“阿洲姐姐,难道我们就这么开工了吗?不需要放爆竹或者找人上门做场法事?”

“拜一拜财神和祖师爷,再分发一下开工红包就行了。”

“制糖业的祖师爷是哪位呀?”

“我也不知道,改拜灶神吧,毕竟制糖离不开灶台。”

商量好后,两人俱看向了池不故。

池不故:“?”

“漏泽园有祭神的香烛和纸钱吗?”

池不故:“……”

她回漏泽园拿了一堆祭祀用品来,供品也都准备好了,除了三牲之外,还有一块糖冰。

完全不懂祭祀规则的她们随便拜了拜财神和灶神之后,就用供品备了顿饭跟第一天来干活的女工们吃,吃完后,糖寮正式开工了!

一根根甘蔗削皮、砍成段,然后舂,舂碎后放进石碾里用牛拉着碾,碾一阵子,等蔗汁从碾盘的豁口流出来,被收集到漆瓮里,再收集蔗渣拿去榨斗压榨。

这时候,洲渚的力气就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一般要一个壮汉,坐到杆子的一端,然后用力地往下压,蔗渣才能挤出一点汁来。然而即便如此,很多蔗渣也依旧还含有水分,就跟人工榨油很难榨干一样。

所以需要好几个人反复压榨的工序,换洲渚出马,节省了一大半的时间和人力。别的糖工看她抓着房梁粗的木杆往下压,那力道甚至能将木杆压弯。

杜佳云看着干得不能再干的蔗渣,仿佛看到了它们在抹泪:我真的一滴不剩了,不要再榨了。

“愣着干嘛,去将蔗汁过滤了,然后添加石灰呀。按我说的份量去加。”洲渚对正在发愣的杜佳云说。

体力活让洲渚这个大老板来,杜佳云则负责监工,还有干一些较为精细但不费劲的活。至于池不故,她平日还得守着漏泽园,所以洲渚没有安排她干活,省得她哪天没来,找不到别人顶替她的空缺。

不过池不故也没有闲着,杜佳云来糖寮帮忙后,做饭的事就顾不上了,所以糖寮开工的日子里,池不故每天会来给她们送饭。

快到饭点,洲渚都让工人们先回家了,该休息的休息,该做饭的做饭,具体做什么,她管不着。

池不故也给她们送了饭菜来。洲渚洗净了手,大快朵颐起来:“好久没吃过你做的饭菜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手艺可有退步?”池不故问她。

“没有,还是那么好吃!”

杜佳云问:“阿洲姐姐,那是我做的饭菜好吃,还是阿池姐姐做的饭菜好吃?”

洲渚道:“你是我妹妹,阿池是我的心上人,这让我怎么说呢?”

杜佳云无形中被塞了一嘴狗粮,夹了菜,转过身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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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不故对洲渚的答案也还算满意,给她夹了块肉。

洲渚的力气虽大,但对温度的感知还是正常的,会感觉到热,因此这一上午的功夫里,她已经热出了一身汗。池不故给她擦了擦汗,又道:“还是多雇几个人干这活吧,你太累了。”

洲渚道:“临近秋收,哪儿都缺人手,能雇的人少,我先干着。你放心,我力气大得很,没累着。”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极限在哪里。不过说不累也是不可能的,力气虽大,但老是重复一个动作,关节和腰背多少会感到酸痛。她不想让池不故担心,便没诉苦。

然而对枕边人无比熟悉的池不故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她不禁回想洲渚刚出现那会儿,还是个非常令人头疼的娇气包,草鞋稍微磨脚都得让人背,如今……洲大小姐已经成长起来了,不会随便撒娇,也不再轻易诉苦了,池不故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她感觉,在现下这个环境里混得越发如鱼得水的洲渚已经不再需要事事依靠她了。

晚上,池不故洗漱完回房,看到了在床上摊成一张饼似的洲渚。

洲渚道:“池不故,替我揉揉肩膀,还有腰,好累哦。”

池不故眉峰一挑,心中的负面情绪立马烟消云散。

“你今天不是说不累的吗?”池不故上床,替她推拿按揉。

“白天我是糖寮的大东家,我得拿出干劲来激励底下的雇工,所以我不能轻易说累。晚上我是池不故的小情人,我累了一天,需要爱的贴贴才能治愈!”洲渚的甜言蜜语顺手拈来。

池不故的心就像被轻轻揉了一下似的,明知都是哄人的情话,但她依旧十分受用,从心窝到四肢百骸都通透舒适极了。

“爱的贴贴是什么?”池不故对这些话只是一知半解,能意会,但不知具体的解释。

洲渚翻过身来,搂着池不故的肩膀,亲了亲她,又把玩着她的手指,轻声道:“就是做这般亲密之事呀!”

池不故的喉咙滚了滚,将她按回去,面不改色地道:“不是说腰酸背痛吗?再给你揉一揉。”

“嗯~”洲渚像是在回应,又仿佛是被池不故的动作给揉到了什么敏感点,这一声哼得人骨头都酥了。

池不故一脸严肃:“是力道不对吗?”

洲渚哼哼唧唧地道:“都这么久了,你对我的身体还不够了解吗?”

池不故恍然大悟:“你是在勾引我。”

“不明显吗?”洲渚反问。

池不故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脸蛋,道:“你明日还得煎糖水,为了你的腰着想,早点睡。”

说完就躺下了。

“哼,这可是你说的。”洲渚调整了睡姿,背对池不故侧卧着。

池不故瞅了瞅她,起来去灭了灯盏的火,省得浪费灯油。

回来后,她顺势就将洲渚捞入怀了。

洲渚道:“不许把手放我腰上来,累着我的腰了怎么办?”

池不故:“……”

她刚松开手,洲渚便转过来,把一侧的腿脚都搭她的身上。

她无奈地道:“阿渚未免太霸道了些。”

“你讨厌我了?嫌弃我了?”洲渚问。

池不故道:“怎么会?”

洲渚霸道地道:“那你不许有意见。”

池不故:“……”

为了浇灭洲大小姐的嚣张气焰,池不故决定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

糖寮开工的第二天,冯佑民来看了眼,大家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并没有影响到糖寮的正常运作,因此对这次的合作又多了些信心。

“对了,你这糖寮叫什么?洲氏糖寮?”冯佑民问。

大老板洲渚、小老板杜佳云都愣了下。

对哦,她们忙了大半年,一切都准备就绪,糖寮都开工了她们却没有给糖寮起名字。

其实很多糖寮都是以家庭或家族为单位的小作坊,压根就不会费心取名,便是李青瓷的糖寮,都只是叫李氏糖寮。无人在意糖寮的名字,因此洲渚和杜佳云自然就给忙忘了。

池不故倒是记得,可她的想法跟冯佑民一样,以为这糖寮会叫洲氏糖寮,便不曾提醒她们。

洲渚家的公司就是洲氏集团,然后旗下还有什么洲氏食品、洲氏糖业等公司、品牌。她按照传统,给糖寮起名洲氏糖寮其实也没毛病,但她觉得,这糖寮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而且洲姓太招摇了,万一她把生意做大了,遇到了知道奸相家族底细的人,对方来调查她怎么办?

所以,和池不故她们讨论后,她给糖寮起了个容易记,又朗朗上口的名字——紫霜园。

糖冰又称之为糖霜,而紫色是生产出来的糖霜中品质最佳的象征(虽然在洲渚看来,颜色越白才代表杂质越少,品质越好),因此,以“紫霜园”为品牌名,十分合适。

经过糖寮的加工,没过多久,“紫霜园”的第一款产品——红糖,正式上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