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煮酒
纵使赵长夏平常行事能做到处事不惊,但面对这种情况,依然会稍微紧张和担心。她镇静地安抚曲清江道:“你不要着急,需要我做什么你吩咐一声,我替你办。”
“我想请你帮我去乡里把郎中请来,他就在苏度里,也就是离集市不远的那个地方,他姓李,医馆前有一棵杏树……”
赵长夏道:“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你记住,眼下曲家能主持大局的只有你,所以你不能慌。”
曲清江冷静了不少,手也不怎么抖了,她点点头:“我知道的,你快去快回,夜晚赶路小心些。”
赵长夏去杂院牵了马,滴了两滴眼药水,然后策马往苏度里赶去。
苏度里离浦村有三里路,虽说以赵长夏的体能别说跑三里路,就算跑三十里路也绰绰有余,可眼下不是训练的时候,她必须争分夺秒。
况且这马也不是为她准备的……
她去到李郎中的医馆,将人从睡梦中叫醒,三两句话把事情说明白后,直接将他扔到马背上迅速往曲家赶。
李郎中从马背上下来后,屁股疼不说,两腿都是软的。
“你、小伙子,你太狂野了,还好我身强体壮,不然一把老骨头哪里够你折腾的?”李郎中批评赵长夏。
赵长夏虚心接受批评,道:“事态紧急,我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等郎中替郎君看完病,要如何责骂、处罚我,我也绝无怨言。”
李郎中分得清主次,抓起自己的药箱往曲锋屋里走去:“罢了,先治病救人。”
曲清江陪在曲锋的身边,李氏去厨房里熬药了,田氏跟荆溪也是忙里忙外,赵长夏担心生变,所以一直在门外待命。
时间悄然流逝,曲锋在李郎中施针后,咳嗽得没有那么严重了,咳出来的痰也总算没了血丝。
李郎中收了针,皱着眉头开了新的药方交给曲清江,道:“曲郎君的病没法根治,小娘子也是清楚的。眼下病情恶化,只能加大药材量了,还额外添了些草药,就是有点贵……”
曲清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多贵,只要能救我爹,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也无所谓。”
她担心她爹的病情还会有反复,所以请李郎中在曲家下榻。李郎中可不想再被赵长夏扔在马背上了,便顺势答应下来。
曲清江安排荆溪去给李郎中整理厢房,她见赵长夏似乎一直在门外候着,便过去道谢:“谢谢你六月,若非你这么快就将李郎中找来,我爹只怕……”
刚才她全部心思都在她爹身上,没能顾及赵长夏,这会儿终于腾出时间来。
赵长夏道:“不必言谢,郎君待我不薄,我自然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事。”她顿了下,“郎君得的是什么病?”
“我爹那是先天不足之症,从娘胎里带来的,以前虽然体弱、多咳嗽,却不至于咯血。如今他年近半百,身体是越发虚弱,除了夏天的时候好受些,其余季节随时都会发作。”
曲清江说着,鼻头一酸便忍不住想落泪。赵长夏见她眼眶泛红,还有些肿,只怕是已经偷偷哭过了两轮,便安慰道:“你不要担心,有李郎中在,郎君会没事的。”
赵长夏不懂医术,除了在一些琐碎的事上帮帮忙之外,对曲锋的病也是束手无策。
她也曾想到系统,只可惜除了舒筋活络的药以及眼药水之外,系统既没有上架,也没有奖励任何药物。甚至她询问系统是否清楚曲锋的病情,系统也只会装死。
“嗯!”曲清江故作坚强地点点头,“李郎中给爹施针后,爹确实好多了。”
“既然如此,那你可不要再哭鼻子了。”
曲清江将眼泪憋了回去,又别开脸,道:“我没有哭鼻子。曲家眼下能主持大局的只有我,我怎么会哭鼻子呢?!”
赵长夏:“……”
哭鼻子跟主持大局有什么关系吗?
她们聊着天的这会儿功夫里,李氏已经给曲锋喂完了药汤,从房中出来,道:“乐姐儿,郎君已经喝了药歇下了,你也回去歇着吧,郎君这儿有我看顾着呢!”
曲清江摇头:“小娘先回去睡吧,我在外头再待会儿。”
“你若睡不着,那就先回房多穿件衣裳。这夜里霜重露寒,夜风又冷,可别连你也病倒了。”
“小娘说得是。”曲清江起身回房。
李氏等她走了,才压低声音对赵长夏说道:“郎君想见你。”
赵长夏的眉峰扬了扬,也没说什么,走进了曲锋的房间。
李氏关上了门,虽阻绝了寒风,屋内的温度却丝毫没有升高,反而透着股阴冷的寒意。
屋内窗户紧闭,浓浓的中药味弥漫至屋内的每一个角落,床上有很轻的咳嗽声传来。赵长夏唤了声:“郎君。”
“私下我们不必以主仆相称。”曲锋的声音嘶哑,中气不足。
赵长夏抿唇,一时间摸不清楚他把自己单独喊进来做什么。
曲锋单刀直入:“这次把你喊进来,其实是想求你一件事。这次虚症来势汹汹,我都险些以为自己可能会就此死去,而在被病痛折磨得最痛苦的时刻,我其实也想过,我已经被折磨了几十年,若能就此解脱也好。
“可是在我即将放弃的时候,我想到了乐娘,想到了我若病死,那我可怜的女儿只怕会孤立无援,任人欺负。我还未给她铺好路,我怎能就这样去了?
“我这次挺了过来,但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再挺过来,所以我想求你替我保护她。”
赵长夏无法轻易地答应这个请求,因为按照对方的意思,她得一直留在曲家给曲清江当护卫,不仅要替曲清江解决人身安全方面的威胁,还得应对小人在背后耍阴招,更要协助曲清江撑起曲家。
这跟刘皇叔托孤似的,如此重任,她怕自己干不来。
不过,曲家给她提供庇护,她回报一下曲家也是应该的。
“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曲锋道:“你说。”
“我无法保护她一辈子,——或者说,她并不需要别人一直保护她,因为她自身的能力就很强,即使一无所有,想必也能靠自己的能力重新振作。如果不过是因为有郎君的庇护,所以她还未展现坚毅霸气的那一面。
“不过即便是这样,我也会尽我所能,让她前进的道路上少一些绊脚石。等她找到一个能和她携手并进的如意郎君,不再需要我的保护时,我便按自己的心意来决定我的去留。”
曲锋:“……”
虽说赵六月对乐娘的信任让他很是动容,但,难道是他暗示得还不够明显吗,为什么赵六月是这么理解他的话的?
赵六月以为他是在托孤吗?!
曲锋觉得好气又好笑,要把话挑明白的时候,忽然想到自己还不算病入膏肓,若早早地给了赵长夏暗示,说不准“他”会因此而生出别的心思来。
他沉吟片刻,道:“我也不会亏待你,除了眼下你种的那八亩田之外,我再另外赠你二十亩田。你在曲家以仆役的身份干活时,工钱也不会少……”
赵长夏摆摆手:“这些以后再说,郎君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休息。”
她没有身份证之前,给她多少田地都只是画大饼。况且八亩田都搞得她累死累活,再来二十亩,只怕她浑身上下都得贴满药贴!
曲锋有些摸不准赵长夏是心机太深,知道以退为进,还是真的不在乎这些。但结合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观察,他选择相信赵长夏是真的不在乎这些。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总算是可以踏实下来了。
赵长夏要离开时,他又补充:“这事你先别告诉乐娘。”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
曲清江换好衣服过来,见赵长夏仍在,心里感到踏实的同时,也甚是高兴。不过考虑到大家都忙了一晚,赵长夏也挺累的,没必要让她陪着自己熬,便道:“六月,今夜应该没什么事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赵长夏确实也有点困了,但她想到自己答应曲锋的事,心想这时候的曲清江应该很需要人陪,她陪在曲清江身旁也算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她面不改色地说道:“我白天睡得多,眼下不困。”
曲清江心中松快,试探地问:“那你坐到这边来,陪一陪我?”
赵长夏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曲清江搓了搓手,望了过去:“我特意多穿一件内衫,结果还是有些冷,你穿得这么单薄,冷不冷啊?”
“还好。”表面上,赵长夏只穿了两件衣服,实际上,她还有一件打底的T恤。虽然依旧会感觉到寒意,但也不会被冷得瑟瑟发抖。
曲清江外头沉思了片刻,忽然道:“你等我会儿!”
说完,又往内院跑。
过了会儿,她提着一个炉子和一坛酒过来,道:“左右坐着无事,不若煮点酒暖暖身子。”
提及酒,赵长夏的脸色有些微妙,道:“我不怎么喝酒。”
“啊,为何?”
赵长夏的目光闪了闪:“容易误事。”
曲清江有些遗憾,不过她也不强求:“那我只能自己喝啦!不过这酒是自家酿的江米酒,醉不了人。”
小火慢慢加热江米酒,直到浓郁的香气开始四散,曲清江舀了一勺酒到酒盏上浅酌。
这酒的香气与赵长夏印象中浓烈的白酒香气完全不同,它是甘醇中带点甜味,似乎真如曲清江所言,这酒压根喝不醉。
曲清江见她在闻到香气后眼眸已经发亮,面上却依旧没有任何神情变化,觉得她甚是有趣,便也给她舀了一盏,道:“试试?”
赵长夏抿唇,内心颇为煎熬,一方面告诉自己酒量不好别丢人现眼,另一方面又认为这会儿已经不是在部队里了,喝酒误不了事,且这酒的度数也喝不醉。
最终她端起酒盏,抿了口温热的江米酒,不得不说,这酒确实度数不高,还带有一点甜味,却比她想象中好喝。
她又喝了两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竟觉得有一股热意从喉咙至胸腔,再发散至四肢百骸,身体逐渐暖和起来。
“好喝吧?”曲清江笑眯眯地看着她。
赵长夏应了声,问她,“小娘子很喜欢喝酒?”
真是人不可貌相,她还以为曲清江这样的小姑娘滴酒不沾的。
“我喜欢这江米酒,它的味道并不寡淡,也不像外头的酒那么呛鼻,甘香甜美。不过再好喝也不能多喝,伤身,所以除非有必要,否则我也很少喝。”
赵长夏理解她。别看她爹病着,她却在这儿喝酒,显得很没心没肺。实际上她心中的愁闷无处排解,喝酒或许还能消消愁。
忽然,曲清江放下了酒盏,凑到了赵长夏的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赵长夏被拉回了思绪,却没有任何防备的举措,不禁愣了愣,暗暗反省自己许是喝了酒,连神经都被麻痹了,降低了警惕心。
她对上曲清江的双眸:“怎么?”
曲清江突然伸手捧住她的脸,道:“六月,你的眼睛好像在发光!”
赵长夏:“?!”
难道是夜视眼药水使自己的眼睛冒出了光芒?
她眨了眨眼,原本想闭上眼,后转念一想,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便又装出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曲清江笑着描绘了起来:“亮晶晶的,似蕴藏锋芒,很有神。这是不是叫炯炯有神?”
赵长夏:“……”
原来是这个“发光”,她还以为是物理意义上的发光呢!
不过,曲清江之前会这么……放肆吗?
作者有话要说:曲岳父:感谢女婿让我活了下来!
赵狼灭:?
曲岳父:一般人交代后事后,都会很快就领便当,可你成功地将我的婚配请求误以为是托孤,让我成功躲过了flag!
赵狼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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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4、醉酒
之前曲清江做过的最亲密的动作也只是替赵长夏擦头发和系腰带,现在是直接上手捧她的脸了。
赵长夏想,难道她就不怕被别人看见?
趁着夜视眼药水的功效还未消退,赵长夏一心二用,一方面关注着曲清江,另一方面又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好在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没有人。
“你为什么不说话?”曲清江挤压赵长夏的脸,觉得很好玩,又揉了两下。
赵长夏:“……”
曲清江继续道:“不过你好暖,脸蛋又红又烫,跟你平日里的形象一点都不像,好可爱的感觉。”
赵长夏心说:“你现在这模样跟平常也不一样啊,怎么像喝醉了酒?可这么低的度数,怎么会喝醉?酒量这么差还这么喜欢喝米酒,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菜瘾大’?”
“你该不会是被我碰了才羞得满脸通红的吧?”曲清江狡黠道,“之前就发现了,我这么碰你,与你亲近的话,你似乎会很紧张……”
赵长夏:“!!!”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不对,作为一个成年人,应该从纯洁的角度去解读一个未成年少女的话……所以这小姑娘原来看出了她的拘束?
曲清江道:“我也很紧张来着!”
赵长夏:“抱歉,完全看不出来。”
说完,她愣了下,因为她完全没料到自己竟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曲清江噗嗤一笑,道:“那我以后表现明显点,你也坦诚点如何?”
赵长夏将她的手拿下来,虽然脸蛋微红,但神情并不见慌乱:“小娘子,你的酒量其实并不好,对吧?”
原本以为自己的酒量就已经够差劲的了,没想到会遇到一个比她的酒量还差的人。
“小瞧谁呢?我的酒量哪里不好了?”曲清江轻嗤了声,双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赵长夏,“我问你,前些日子,你怎么了?”
赵长夏反问:“前些日子我怎么了?”
曲清江拧着眉头,噘着嘴想了会儿,道:“不知道,赶集回来后你给我的感觉跟以往不一样。”
赵长夏:“……”
她的情绪有不对劲的地方,她怎么不知道?
“小娘子多虑了。”
曲清江歪着脑袋想了想,道:“现在倒是没那种感觉了,好像又没事了。”
赵长夏道:“我当然没事,有事的是你,你八成是喝醉了,回房歇着去。”
“我才喝了三盏酒,怎么就喝醉了?”曲清江说着,打了个酒嗝,然后又摇头晃脑地直接坐到了赵长夏的月退上,“赵六月,我没喝醉,我只是有些害怕。”
赵长夏本想推开她,闻言,动作一顿,止住了。
“还有两天便是冬至了,临近祭祖,我爹出了这种事,只怕祭祖仪式会变成那些族人逼我爹立嗣的立嗣仪式。虽然我爹想将家业给谁我都不在意,可我不希望我爹是被逼的,我更不希望因为别人的逼迫,而加重他的病情。”
赵长夏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楚她是真的没喝醉,还是借着醉酒倾诉苦闷忧愁。
“只要大家守口如瓶,消息便不会外泄。”
曲清江道:“明天李郎中回去,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说例行身体检查。”
曲清江眼巴巴地看着赵长夏:“那祭祖的事呢?”
“你去。”
曲清江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与赵长夏对视着。
须臾,她的脸上重新展露笑容:“我也是这么想的。就在刚才,我想我要肩负起曲家的重任,挑起大梁,代替我爹处理家里的大小事。可能所有人都会觉得我的想法很可笑,但我知道你跟我爹都会支持和理解我的。”
赵长夏“嗯”了声,本以为这事就这样完了,岂料她以为没醉的曲清江又改变了姿态,毫不收敛地将手臂圈着她的脖子,吃吃地笑了:“从刚才开始,你的身体就一直很僵硬,肌肉紧绷,你又紧张了是不是?”
赵长夏的太阳穴突突地跳:所以说未成年人就不该喝酒,都醉成什么样了!
曲清江摇了摇头,似乎想让意识清醒一点,她准备起身,嘴里还嘟哝着:“我得去看看爹怎么样了。”
结果还未起来又跌了回去,直接趴在赵长夏的身上。
赵长夏搂着她的腰,暗暗叹了口气,道:“他那儿有你小娘照顾着,有什么动静肯定会第一时间喊你的,你眼睛本就哭肿了,今夜又不睡觉,明天只怕眼肿的同时还挂着黑眼圈,怎么见人?”
曲清江闻言,直接把脑袋搁在赵长夏的颈窝处,嘟哝了句“对哦”然后就沉沉地睡去了。
赵长夏:“……”
你好歹给我回房再睡啊!
她完全可以肯定,曲清江就是醉了。但不是那种意识全无、浑身发软的“醉”,也不是那种恶心反胃会呕吐的“醉”,而是那种会放大内心的想法与欲望,毫不顾忌地将与平日截然不同的一面表现出来的“醉”,——俗称“耍酒疯”。
赵长夏僵坐了好会儿,直到身体渐渐放松,而夜视眼药水的功效也快消失了,才将曲清江抱回了房间。
她并不清楚曲清江住哪间房,不过有其中一间房的门没有关,她猜是曲清江出来得太急,所以没来得及关门。
踏进去后,先是看到了架子上五颜六色的丝线,还有没来得及收拾的针线,所以她立马就确定这里是曲清江的房间。
曲清江估计是太疲惫,加上醉酒的缘故,赵长夏将她放到床上时也没有醒过来,只是一张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天太冷了,还是醉态。
赵长夏给她盖了被子后就去巡田了,昨晚的“守岁”活动时间虽然已经过了,但她可不会因此而偷懒不去巡田。
巡完田回来的时候,村子里的公鸡已经开始啼叫,她仅睡了三个小时,又准时起来晨练。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那一番闹腾,大家都筋疲力尽,不说醉酒的曲清江跟病中的曲锋,就连平日起得很早的李氏、田氏这会儿都还没有动静。
赵长夏准备做自己的早饭时,忽然想到了冬至活动中的“节礼”,似乎就是要送出亲手做的食物。虽然她对酒的兴趣不大,可系统的羊毛不薅白不薅,万一之后的任务有用得到这酒的地方呢?
她借此机会做了一些面条,连配菜都准备好了,李氏才匆匆赶来,看见她拉了许多面条,略惊讶:“六月,你这是给大家做了早食?”
“嗯,我看见厨房有面粉,就擅自做了面,还请见谅。”
李氏笑道:“我哪里会怪你,幸好你做了早食,否则我这一早上也不知道要忙活多久。你先煮着,我去给郎君熬药。”
李郎中是在他们之后最早醒的,赵长夏便先给他煮了一碗面亲自送去算是为昨晚自己的粗鲁之举而赔礼道歉。
李郎中没说什么,心里对她的感官和评价却都大大提升。
赵长夏对此也十分满意,——在她给李郎中送上面条后,她得到了系统奖励的一碗面和一坛“冬至特酿酒”。
之后李氏、田氏都吃了她的面条,曲锋虽然只吃了半碗,但也有一份奖励。这样一来,她就得到了四碗面跟四坛酒。
“没想到六月的手艺这么好!”李氏夸赞道。
“这是什么面,我还未吃过呢!”田氏问。
赵长夏道:“这叫阳春面,用鸡蛋揉的面团,拉成面条后煮的时候加葱油与猪肉,再配点菌菇,面滑汤清、鲜香爽口。”
正说着,曲清江梳洗完出来了。她先见到李氏,便关心了解曲锋的情况,听说李郎中正在会诊之后,才安心。
田氏道:“乐姐儿起来得正是时候,快尝尝赵六月煮的阳春面,可美味了。”
曲清江看向赵长夏,自己醉酒时的“丑态”突然涌入脑中,她觉得羞耻极了,——天啊,她都做了些什么?!
赵长夏:“……”
看来不用她提醒对方夜里的所作所为了。
她给曲清江平复心情的时间,先去将最后一碗面给煮了。
过了会儿,曲清江来到了厨房,羞赧地解释:“我当时不是故意的。”
“嗯?”
“当时说的那些话和做的那些事,我以前都不知道我会如此……如此放浪形骸。”曲清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赵长夏道:“我明白。”
这一点上,她跟曲清江没有多大区别,唯一的区别是,自己的酒量比对方稍微好一点。
“我以后会克制的,还有,多谢你送我回房。”
赵长夏听她这话就知道她没打算因为酒量不好就滴酒不沾,不过她醉酒后除了行为比平常要更加奔放一些之外,也没有什么失礼之举,因此而要求她不再碰酒未免有些苛刻。
香味蔓延,尴尬的气氛渐渐消散,曲清江的心思放到了阳春面上面去:“真的好香!你的厨艺真好。”
“我只会做阳春面,与一些简单的家常菜。”
这些都是她退伍后不想吃外卖才照着APP学的,刚开始学做菜时,她烧坏了一个砂锅、一个炒菜锅,浪费了面粉、鸡蛋和调料无数……那是一段不忍回顾的黑历史。
“那也比我好!”
赵长夏道:“术业有专攻,你的刺绣与制作染料技艺很高超,我对那些可是一窍不通。”
“你没见过我的绣品,如何知道我的刺绣技艺高超?”
“送你回房时看见你房中有一些绣品,虽然不清楚是不是你绣的,但是我觉得很好看,不管是花草还是鸟兽都很有灵气。”
曲清江的刺绣被无数人夸赞过,可是近些年来她都已经麻木了,如今被赵长夏一夸,顿时心花怒放。
——
吃过早饭,赵长夏原本要去田里给那些菜浇水的,但是曲锋喊住了她,让她留在曲家。
赵长夏一开始不知道曲锋的用意,直到曲家的族人登门,她才知道曲锋与曲清江担忧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为一个喝RIO都能喝醉(喝吐)的人,方便面表示,小醋缸的酒量比我还好一点,因为米酒的度数少说也有10度。
小醋缸:谢谢你替我挽回了尊严(* ̄︶ ̄)
——
正文 25、祭祖
李郎中从曲家离开后,曲锋让荆溪去把曲嘉雨的爹曲镇请过来。其余族人听到消息,生怕落下了什么好事,纷纷不请自来。
曲锋没有避着他们,见他们都来了,便也打开了天窗说亮话:“我原本是想与老四商量一下,关于明天的祭祖仪式让乐娘代表我出面的事,既然大家都来了,那也省得大家多跑几趟,我现在就把这个决定跟你们说了。”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大变,尤其是年过半百的曲家族长——曲家大房一脉的长子曲铭,直截了当地拒绝:“女人都没资格踏进祠堂,哪有女人祭祖的道理?!”
曲铭的同胞弟弟曲锦立马附和:“就是!”
他们一开始还以为曲锋是不好了才把曲镇喊来,没想到他还活得好好的。虽然不太清楚他为何会选择让曲清江出席祭祖仪式,可他们知道,这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个有利的消息,他们必须阻止!
曲清江不忿:“哪条族规规定女人不能进祠堂的?又是哪条族规规定女人不能祭祖?”
“长辈们说话,哪有你这个丫头片子插嘴的地方!”曲铭仗着辈分高,而曲清江又是一个女娃,便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曲锋哪里能容忍他们呵斥曲清江,道:“乐娘哪儿说的不对了?你是族长,最清楚族中是否有这条规矩!”
曲铭一噎,辩驳道:“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这不是约定俗成、公认的事实吗?”
曲锋冷哼:“什么时候没有明文规定的规矩也成了铁律了?”
曲铭道:“老三,你别这样,你出去听听瞧瞧,谁家的祠堂是给女人进去参与祭祖的?”
这时,曲镇的话插了进来:“虽然、但是,别人家的规矩在咱们曲家不适用。”
曲铭、曲锦两兄弟对阵曲锋跟曲镇,其余人暂未表态,但这种情况下,未表态其实就是一种态度,他们偏向与曲铭的态度便已经算是很明确了。
“你不能参加祭祖仪式吗?为何需要她一个女娃代劳?”曲铭试探地询问曲锋。
“都是曲家的血脉、曲家的孩子,可阿泽、阿湖他们都能进祠堂,偏偏乐娘长这么大,还未能参加一次祭祖仪式,这不公平。”
曲铭捋了捋胡子,笑容奸诈:“谁让她是女娃?老三,你想让自己的子嗣进祠堂祭祖,那很好办,从族中过继一个嗣子,别说祭祖,将来还能给你送终。女娃能吗?不能!”
曲锋的脸色难看了起来,猛地咳嗽了两下,曲清江急忙替他抚背。
曲镇也上前去:“三哥,保重身体。”
“大哥,给老三留点面子。”曲锦阴阳怪气道。
赵长夏在一旁冷眼旁观,在她看来,这些人的面具背后都是一张幸灾乐祸的脸,仿佛在嘲笑曲锋没有儿子,合该把家产都给族人。
真是贪婪而丑陋。
其余人都在静看事态发展的时候,曲锋的态度却尤为强硬:“我的要求已经提出来了,答不答应由你们,但是,你们若是不答应,那族田我也要收回来。”
此言一出,众人心里咯噔了下,面面相觑。
曲铭道:“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反正我没有儿子,绝了后,那自然不必管曲家的未来如何。族中子弟是否有钱读书,与我一个绝后之人何干?”
曲锋的态度之强硬,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此前族人劝他立嗣时,他只说考虑,哪怕有人说些笑话惹他不快,他也从未以“收回族田”为威胁。久而久之,大家便认为他没有儿子,所以理应底气不足,哪曾想他今日竟会如此硬气?!
“你可是曲家人,你不管族里后辈的未来,这叫什么?这叫数典忘祖!”曲铭指责道。
“是呀,大家都是同一个祖宗生的兄弟,理应同气连枝发展曲家,哪能如此自私?你可不要当曲家的罪人,这可是要被从族谱上抹去名字的。”曲锦明面上是劝曲锋,实则也是在以族谱除名作为威胁。
曲锋以前顾虑太多,这会儿却有了壮士断腕的决心:“你们不要说了,乐娘代表我,要么你们让她参与祭祖,要么我收回族田!”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曲铭道:“老三,你再考虑考虑,何必要将事情闹得这么僵?大家都是兄弟亲人,在这乡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太僵对谁都没有好处不是吗?”
曲锋没说话,曲镇看了看他,提议道:“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允许乐娘从旁协助三哥搬抬一些祭品。三哥的身体状况大家也都知道,抬不得重物、干不了累活,祭祖这等事与其让下人代劳,还不如让自己的血脉来得妥当。”
他又悄悄地跟曲锋说:“乐娘此前未曾参加过祭祖仪式,忽然之间让她负责这等事情,出了岔子不就是落人口实了吗?”
曲锋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他也不想闹得太僵,就怕自己死后,这些人会加倍地欺负乐娘。
曲镇看向曲铭:“族人以为如何?若族长不能决断,也可以回去与阿湖、阿源他们商议。”
曲湖是曲铭的第三子,曲源是曲锦的长子,二人都在读书,束脩大半来自于族田的收益。他们临近科考也要大笔盘缠,曲镇这么说也是在敲打他们。
曲铭与曲锦俩兄弟虽然不乐意,但为了两个孩子的前程,也不想这么快与曲锋撕破脸,便应了下来。
事情商谈完,曲锋留曲镇下来吃午饭,让赵长夏将其余人给“请”了出去:“六月,送客。”
赵长夏刚才未发一言,存在感不强,直到她站出来,众人才注意到她。不过,大家除了认为她的长相跟曲锋都是男生女相,而多看了她两眼之外,并未在意一个下人。
曲镇倒是注意到了她,陪曲锋吃饭时,说道:“之前听小雨说三哥家里多了个下人,就是他吧?看样子,三哥似乎颇有栽培和重用他的意思。”
曲锋问:“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荆老丈离开三哥家之前,只有他能出现在这种场合,他离开后连荆溪都未没这资格。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曲锋笑道:“老四,你的心眼真多。”
曲镇也笑了:“三哥,彼此彼此。”
“我留你下来,是想跟你说,我决定不过继嗣子了,就让乐娘继承我的家业。”
曲镇的神情严肃了几分:“三哥决定了?”
“嗯,决定了。不管是过继族里的孩子,还是收养外头的孩子,都已经来不及让他们与乐娘培养姐弟感情了。与其养出些白眼狼来,还不如将一切都交给乐娘。”
曲镇脑袋转得快,道:“既然如此,那三哥得好好地考虑上门女婿的人选了。”
曲锋点了点头:“我心里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人选是谁他没说,曲镇也没问。
——
虽然曲锋以收回族田为威胁,逼得曲氏族人退了一步,允许曲清江进入祠堂参加祭祖仪式,但他知道这事还没完,曲氏族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冬至那日,天还未亮,爆竹声便响彻了鹄山乡的每一个角落,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热热闹闹地过起了冬至。
曲家,李氏一大早就起来包馄饨,而曲锋跟曲清江则要起来准备去祠堂祭祖。
祭祖的猪、羊昨夜已经宰杀、连夜烤好,鸡和米饭、糕点与酒水等也都已经备好。曲镇领着自己的儿子来帮曲锋将烤猪、烤羊抬去祠堂,其余东西则由赵长夏挑着去。
到了祠堂门口,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曲氏族人,曲锋与曲清江父女一出现,他们无不投来异样的目光。
曲清江面上保持镇静,心头却突突地跳。
等父女俩靠近,不知是谁埋怨了句:“女人进祠堂全族都要倒霉,她也不怕脏了祠堂的地!”
很快就有人附和:“晦气!待会儿得给祖先多磕几个头,让他们别怪罪我们。”
曲清江袖子下的手捏成了拳头。
赵长夏低声唤她:“小娘子。”
曲清江看向赵长夏,又看见她爹带着病痛走在前面为她开路的背影,她心下一定,朝赵长夏点了点头。
“谁有意见,站出来说。”曲锋道。
那人噤若寒蝉,见曲锋和曲清江没有退缩,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和怨怼。
赵长夏经过他的身边时,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像冰刃直刺他的心窝。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身旁的同伴发现了他的异样,问:“怎么了?”
“跟在后面的那个下人好像知道刚才说话的是我,他的眼神好可怕,我还以为被一头狼给盯上了。”他心惊胆战。
同伴安慰他:“这天色这么昏暗,他怎么可能看见是谁说的话!而且一个下人而已,怕他做甚?”
曲锋知道族里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但他没想到他们的行径会如此卑劣,当众羞辱他的女儿!
他忍着怒意进了祠堂,然后就有一群在里头打闹的孩子跑到了这边来,状似天真地指着曲清江发问:“这个姐姐来这儿做什么?这里不是只有儿子才能进来吗?”
还有一个孩子问:“你也是男孩吗?为何要穿女孩子的衣服?”
这些孩子的话看似没有恶意,却给父女俩带来了更大的压力。因为刚才那么明晃晃的恶意,他们正面回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他们若是回击了孩子,别人只会跟他们说“童言无忌”,是他们身为大人的太小肚鸡肠了。
“咳咳咳……”曲锋咳得脸色涨红。
曲清江顾不得回应这些恶意,忙去看曲锋的情况:“爹,您怎么样了?”
“没事。”曲锋将手帕收回了衣服里,“六月。”
赵长夏上前:“郎君。”
曲锋眼眸中有寒光闪过:“这头羊和猪太大了,这里的供桌也容不下它们,将它们的头砍了,摆上供桌吧!”
赵长夏没说话,但是已经从簸箕里抽出了刀,当着两个小孩的面手起刀落,三两下就将羊头与猪头砍了下来。
羊头与猪头滚到了他们的脚下,他们吓得当场尿裤子:“哇呜……”
“差点就沾上脏东西了。”赵长夏淡淡地说道,气定神闲地将羊头与猪头抱起来,手中的刀亮着油光,在孩子的眼中却恍若血光。她瞥了他们一眼,“晦气。”
两个孩子吓得拔腿就跑:“爹、爷爷——”
曲氏族人也被曲锋的反应与赵长夏的凶狠吓到了,他们想指责赵长夏吓唬孩子,但曲锋的三牲祭品他要如何处置别人完全管不着,若他们对此加以指责,就明显是在故意刁难父女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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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脸打得啪啪响,曲氏族人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赵狼灭:还没上门当女婿,影响我发挥了。
方便面:咋的,当了上门女婿,分猪肉能快一点?
赵狼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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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万字完毕!
希望大家多多留言鸭~
正文 26、解围
曲锋的震怒让曲氏族人不敢再轻举妄动。
祭祖仪式很快就开始,赵长夏作为外人不应该在现场,于是退出了门外。
祠堂里是清一色的男人,就连孩童都只有男童,身为女子的曲清江觉得自己特别格格不入。先人画像前,不管是蒲团还是草席,都被满堂的男人占了,那儿似乎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乐娘,去上香吧!”曲锋起身,将香递给了她,又看众人,“我身子差,闻不得香味,让她代劳,你们没意见吧?”
众人将目光对准了这对父女,皆是无言。
曲清江敛神,接过她爹递过来的香,深吸了口气走过去将之插在香炉中。
“上了香要行礼。”曲锋提醒。
曲镇不动声色地让开了一点位置。曲清江抿唇,旁若无人地走到那儿,向先人的画像行了三跪九拜之礼。
“你今日在祖宗面前露了脸,往后慎言慎行,不要说那些没家教、没脑子的话,以免贻笑大方,让祖宗觉得丢脸。”曲锋指桑骂槐,先前在暗处侮辱她的那两个族中子弟都涨红了脸。
曲氏族人面色各异,但都有些憋屈。
“女儿知道了。”曲清江神色一松,眉眼弯弯地回道。
天色很快便大亮,祭祖仪式也进入了尾声。
曲锦不停地给曲铭使眼色,几个曲氏族人也频频看向族人中唯一的老者。曲锋虽察觉有异样,却摸不准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终于在曲锋让曲清江收拾祭品准备离开时,曲铭道:“老三,先别急着回去。”
曲铭开腔后,曲氏族人纷纷将目光牢牢地锁住曲锋,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
曲清江有种不妙的感觉,但她说不不上来这种危机感源自于哪里。
“怎么,还有事?”曲锋镇静地问。
“趁着今日祭祖人齐,孩子也都在,你就从这里面挑一个作为嗣子吧!”曲铭沉声道。
曲锋脸色一沉:这些人还没死心呢?!
曲镇刚要开口,曲锦按住了他:“这事三叔也是赞同的。”
曲锦口中的三叔是曲镇的父亲,也是曲锋、曲铭、曲锦的三叔父、曲清江的三叔公。
他已年近古稀,一直在家养老,因而很少理事。今日祭祖他倒是来了,但从祭祖仪式开始前就一直置身事外、不发一言,因此曲锋跟曲镇都未曾想到他也搅和了进来。
他虽不是曲家最德高望重的人,但也是曲锋他们的长辈,辈分最高,说的话也能压他们一头。曲铭他们得到了他的支持,气焰顿时嚣张起来:“老三,你该不会连三叔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吧?”
“三叔、三叔公?!”曲锋与曲清江心中一凉。
“爹?!”曲镇也皱着眉头,看向他爹。
三叔公坐在椅子上,沉声道:“阿锋是二哥独子,他绝不能绝户,所以过继一个嗣子对他和对二哥来说,都是最好的。”
“我有乐娘,不需要过继嗣子。”曲锋拒绝。
“乐娘又不是男子,迟早要嫁出去的,生的也不是曲家的骨血!”曲铭道。
曲锋反问:“过继的嗣子生的孩子就是我的骨血了?”
“那好歹是我们曲家的根!这事关你的牌位是否能摆到这祠堂里,事关你百年之后继承人的问题!你没有儿子,也没有嗣子,将来绝了户,二哥泉下有知也只会感到痛心!你对得住二哥吗?”老人斥责道。
“爹,这是三哥的家事!”曲镇站出来反驳他爹。
“阿镇,这里没你的事,你给我靠边站!”三叔公连他一块儿斥责。
“哥,你别顶撞爹了。”曲镇的亲兄弟们也纷纷上前来将他拉走。
曲镇这才知道,原来不仅仅是曲铭、曲锦这两兄弟盯上了曲锋的家业,连他的亲兄弟们都产生了贪念!
他瞪他们,他们心虚地别过脸去。
曲锋已经没空去管曲镇了,他问三叔公:“看你们这意思,今日我不答应继嗣,你们是不肯放我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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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僵持不下,曲锋不想轻易妥协,曲氏族人也一副他不答应,就得一直僵持在这儿的态度。
“咳咳咳……”曲锋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不仅如此,他觉得呼吸还有些不顺畅,不由得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爹!”曲清江的心揪了起来。
曲氏众人却怕他两腿一蹬就死了,敦促道:“老三,你快快决定,指一个孩子为嗣子!”
说着,各家将自己的孩子都推到他的面前。
曲锋看着虎视眈眈的众人,只觉得他跟曲清江被重重包围,仿佛四面楚歌,叫他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曲锋的脸色苍白,曲清江无助道:“谁能帮忙去找郎中来……”
曲氏众人面面相觑,皆没有动弹,只有曲镇挤出人群往外跑:“我去!”
“别让他去!”不知是谁暗暗说了句,立马有人拦下他,“只是脸色难看了些,没事的,不用叫郎中,冬至里喊郎中多晦气啊!”
“你们这是想要三哥死啊!”曲镇嘶吼。
“别冤枉我们,谁都没碰他,是他自己发病的!”曲锦不满地嘀咕。
“爹,难道你也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么逼死三哥?!”曲镇对他爹十分失望。
三叔公皱着眉头,显然不想因此逼死了曲锋,刚要说话,祠堂门口却有了动静。
只见一道身影从墙头一跃而下,径直朝人群奔来,外围的人还没有反应,就被掀翻在地。
很快,人群中就清理出了一条路,赵长夏来到曲清江的身旁,面沉如水:“小娘子,郎君这是怎么了?”
“六月,我爹他发病了。”曲清江看到她就看到了希望。
赵长夏二话不说,搀扶起曲锋往外走:“我已经让人去请郎中了,先把郎君扶到宽敞的地方歇息。”
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们这儿进来了一个陌生人,而且也因为她的出现,使得现场的局势发生了扭转。
曲氏族人知道,绝对不能让他们这么离去,否则计划落空不说,还会惹上一身骚,——原本他们是打算逼曲锋答应过继,只要他松了口,就不怕他不承认。可没想到,竟会中途杀出个程咬金。
虽然不清楚赵长夏是如何闯进来的,但他们都有一个阴暗的想法,那就是绝对不能让赵长夏如意:
之前被赵长夏盯上的男子不悦地上前打算推她,结果还未碰到她,便被她抓住手指往上一折。
清脆的一声“嘎嘣”,年轻人的手指以极为畸形的形状折了,他发出了痛苦地嚎叫声,“啊——我的手指折、折了!”
众人被吓得纷纷后退了两步,赵长夏顺利地将曲锋扶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不知是否是心理原因,赵长夏替曲锋解围后,曲锋的脸色总算是好了起来,呼吸也没那么困难了。
那边,曲氏族人反应了过来,纷纷指责赵长夏:
“你是如何进来的?”
“你竟敢伤人?好大的胆子!”
“你一个外人擅闯我们曲家祠堂,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你休想全身而退。”
他们指责归指责,却是无一人敢靠近,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
赵长夏对他们的指责充耳不闻,曲锋缓过气来了,大大地松了口气:“六月,你来得正是时候。”
曲锋开了口,众人的声音便小了下来。
曲铭上前问责:“老三,你的恶仆伤人,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曲锋冷冷地看着他:“给说法?你们这群人企图逼死我,是不是也该给我个说法?”
曲氏众人面面相觑,底气不足地道:“你别含血喷人,没人想逼死你。”
曲清江心中的怒火早已滔天,她道:“爹,跟这些人说道理是说不通的,不必与他们废话,我们直接收回族田,他们是要将我们逐出曲家也好,把名字从族谱划掉也罢,随便他们,大不了我们自己修个族谱!”
曲锋做了个深呼吸,道:“你做主吧!”
父女俩的态度让曲氏族人一惊,这对父女真的要做这么绝?
三叔公闻言,痛心疾首地说道:“阿锋,你可得三思!想想你爹,他当年为了保住你这一条血脉,花费了多少心血!如今你简单的一句除名,就是要将你爹多年的心血毁了啊!你这是大不孝啊!”
曲锋痛苦地闭上了眼。他自然也不愿意连累他爹被族里除名,更不希望别人说他不孝,可是他得为自己的女儿着想!他爹已经死了,他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可以享受,与其考虑已死之人的想法,还不如先考虑活着的人。
“对呀!不立嗣就不立嗣,不要拿这种事来威胁和吓唬大家。”曲铭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看着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直因外人身份而没有介入其中的赵长夏扯了扯嘴角:“好一束白莲花,装得好无辜、好可怜。”
曲家人斥责她:“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
原本有些动摇的曲锋闻言,心下一凛,他们总是一口一个“你没资格在这里说话”,对赵六月如是,对乐娘亦然。
甚至他还未死,他们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联合起来逼迫他。若他死了,乐娘在这里还有容身之处吗?
曲锋沉着脸起身:“既然这里没有他说话的地方,那我们走,去一个他说得上话的地方!”
大家都知道他这是要走,一边想拦着他们,但是赵长夏一招掀翻一个人的身手又让他们犯怵。
“曲锋,你这恶仆伤了我的阿溙,不能就这么走了!”曲锦恶狠狠地道。
曲锋置若罔闻:“六月,收拾祭品。”
赵长夏往前跨出一步,曲氏族人便后退一步。真有胆子大的想上前拦,然后就看到她抽出了那把被她分过“尸”的杀猪刀,淡定地放在三牲祭品上。
曲氏族人:“……”
他们虽不认为赵长夏真敢杀人,但谁都不愿意出这个头去赌那万分之一的概率。
在他们面面相觑的时候,曲镇已经让自己的儿子跑去给他们打开了祠堂的大门,曲清江扶着曲锋离开,赵长夏负责断后,很快他们便出了祠堂的门。
他们这一走,众人的脸色才阴沉了下来。曲锦更是把矛头指向曲镇:“老四,你这是什么意思?”
曲镇看向他爹:“爹,我问你,我也只有洋儿一个孩子,万一他哪天生不出儿子,你也会这么逼他?”
三叔公道:“你若担心,不妨再生一个儿子,或者让洋儿也多生两个。”
当然,他最真实的用意并没有说出来,待回了家,他才骂曲镇:“我不忍心让二哥绝后,这有错吗?再说,你有几个侄子,随便过继一个给二哥那一房,将来继承了阿锋的身家,你也有钱可以给洋儿多纳几个妾,还怕绝后?”
曲镇愕然,他们家并非大户人家,而纳一个妾的钱抵得上他们一家几年的开销,他爹和他的兄弟们这是打哪儿来的奢靡念头?
难道是见曲锋纳妾,所以眼红了?
——
曲镇家父子兄弟之间的争执,已经回了家的曲锋等人是不知道的。
曲锋看见曲清江为自己的身体而着急,不由得笑道:“乐娘不用担心,爹没事,在祠堂里不过是故意骗他们罢了。”
曲清江愣了下:“啊?”
曲锋心情有些沉重:“爹本以为靠发病来吓唬他们,让他们放我们离开,没想到他们会如此步步紧逼。”
原本他认为,他们虽然不是亲兄弟,对方也都觊觎他的家产,但好歹是同族宗亲,危难的时候都应该互相帮忙,伸出援手。没想到自己演的那出戏意外地让他发现了他们的真面目,心里顿时凉透了。
“那爹你是真的没事?”
“没事。”
赵长夏引着李郎中走了进来,道:“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郎中已经请了,还是先让郎中看一看吧!”
曲锋有些许意外,他以为赵长夏在祠堂的时候说已经让人去请郎中是假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李郎中给曲锋看诊,曲清江一颗悬起来的心稍稍放下,她问赵长夏:“六月,你当时是如何知道我们有麻烦的?”
“当时听到祠堂里头有动静,想推开门看一眼,但发现门被栓住了,就知道大事不妙。”
曲清江:“……,就这样?”
赵长夏只好进一步解释:“若只是为了避免外人在场而关门情有可原,但也不该将门栓上。这显然是不希望有人进去,也不希望有人出来,所以我知道兴许是郎君和小娘子出了事,就请了一个村民,让他帮忙去请郎中,自己再翻墙进入祠堂。”
曲锋赞赏道:“你很敏锐,也很果断,今日全靠你,我们才能安然回来。”
“是啊,谢谢你,六月!”曲清江想到曲家的那群人的所作所为,既心惊,又恼火。
李郎中诊断完了,道:“脉象没有太大的变化,问题不大。”
“多谢李郎中在冬至跑这么一趟。”曲锋给了李郎中三倍诊金,暗示他,“在这样大好的日子里,就该听些好消息不是吗?”
李郎中会意,知道他是希望自己宣传一下他的身体好转的消息,虽然不知道缘由,但这绝非他能深究的。他收下了那三倍诊金。
曲锋又望着赵长夏:“六月,你送李郎中离开后,把那些羊肉和猪肉都分一分,之后过来一起吃顿年夜饭。”
曲清江猛地看向她爹,赵六月却想:“看来系统的‘散福’任务也有机会完成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呢!”
作者有话要说:赵狼灭:吃年夜饭?任务有希望了。
小醋缸:……,你知道不知道让你一起吃年夜饭代表什么?
赵狼灭:代表什么?
小醋缸:代表爹要将你当成一家人。
赵狼灭:所以影响我做任务吗?
小醋缸:……,毁灭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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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虽然没有万字,但是有二分之一九千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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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7、牵手
曲氏祠堂里发生的事因当时大门紧闭,外人并不知晓,曲氏族人想要名声和面子,自然也不会四处去说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曲锋父女俩,所以这事并没有外传。
但曲氏族人间的气氛之诡异,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曲锦找了村里的正骨郎中给他的小儿子曲溱把骨折的手指给正回来,左邻右舍都十分好奇地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曲锦想到自家大哥吩咐的话,只能强忍愤怒,道:“他祭祖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折了手指。”
邻居啧啧称奇:“这得是以什么姿势摔跤才会摔成这样啊?”
曲锦觉得邻居是在嘲讽他们倒霉,心中不悦,沉着脸去找曲铭:“大哥,难道就这么放过那小子?我溱儿的手伤成这样,得好一阵子不能干活呢!”
曲铭的身边还有他的几个儿子,每个人都是眉头紧锁,显然很犯愁。
“要算账,但不能这么大张旗鼓地算。今日我们激怒了老三,若是我们再这么企图以气势来压倒他,只怕会适得其反,引来他的报复。”曲铭道。
“那现在怎么办?”
曲铭看向他所有儿子中,最出色的三子曲湖,问:“湖儿,你说怎么办?”
曲湖二十有六,自幼便展露出了读书的天赋,因而八岁那年被曲铭送去了读书。
二十一岁那年,他第一次下场考试,但经验不足、太过紧张,卷子弄脏了,所以没有得解。
第二次参加解试因取解的名额少了,他名落孙山。后来更是遇到战事,朝廷停止了科考三年,直到今年才颁诏决定明年的八月将会举行秋闱考试。
曲湖对这次的解试取解名额志在必得,为此更是打算明年启程去州府找名儒指点他。这其中要花不少钱,他家是拿不出来的,只能靠族田的那点税收,甚至还得找曲锋借钱。
若是跟曲锋闹掰了,被收回族田不说,可能也得不到资助,他自然不希望出现任何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