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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边杏花白 方便面君 19900 字 21天前

可就算是这样,今日他爹逼迫曲锋立嗣时,他也未出来阻止。

r/>一是他过于自以为是,认为正常男人都会选择过继一个子侄当嗣子,只是没想到曲锋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二是他心存侥幸,觉得跟曲锋闹掰了也不打紧,只要目的达到了就行,可他算漏了一个人。

他道:“此次全族上下几乎有志一同地认为三叔父该立嗣,所以此次阻力不大才对。但出了一个变故,正是这个变故,让我们功亏一篑。”

“你是说老三家的那个下人?”曲铭问。

曲湖点点头:“按照我们的设想,三叔父在重压之下,总会妥协和服软的。可是那小子的出现,让三叔父有了喘息的机会,压力一减,回过神后自然就不肯轻易服软了。”

“当时在祠堂就该拿那个小子问罪!”曲锦恨恨地道。

“我们已经失去了先机,拿不住他的。为今之计,我们是要求和的同时,又伺机给三叔父一些压力。

“至于如何求和……首先我们不能以逐他出曲家为威胁,更不能将他的名字从族谱划掉。他没有犯错,若只是因为不肯立嗣而将其逐出曲家,外人会如何看待我们?这对我的名声也不好,会影响我的科考。

“若是担心他强行收回族田,这事也好办,当初他是当着大家的面捐出来的,哪有捐出来后说收回就收回的道理的?就算是闹到官府那儿我们也不必怕。

“最后,你们理应发现,三叔父在祠堂里如此维护他那亲骨肉乐娘,可见他还是很看重乐娘的。所以我们必须要表现出他百年之后,我们不管是何人当了嗣子,继承了他的家业,也会善待乐娘。”

曲锦道:“这不是又回到了原点嘛!”

“就是要回到原点!现在与三叔父撕破脸绝对没有好处,所以我们要诚恳地道歉,修补关系的同时降低他的戒心,——即使只是明面上的和好,那也足够了。之后,施加压力的事情也不必我们亲力亲为,只需村里的人说些闲话,他们父女俩自然而然就受不住了。”

曲锦觉得他这个侄子的脸皮比他们的老脸还要厚,他问:“好主意,可我溱儿的仇呢?”

曲湖眼神狡诈阴险:“这是向三叔父施压的把柄之一,若是三叔父一意孤行,我们都已经没了退路,何必还怕失去什么?直接报官,给三叔父一个下马威。他只要不肯过继嗣子,那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

——

与曲氏族人这边的聚众密谋不同,曲锋与曲清江回来后便没再提过祠堂里发生的事。李氏、田氏跟荆溪都不知道,只疑惑为什么他们从祠堂回来后,就叫了李郎中过来。

曲锋不打算说,身为妾室的李氏、田氏,与身为下人的荆溪自然无从知晓,于是荆溪就去问正在分肉的赵长夏。他酸溜溜地道:“你就好了,才来第一个年头,郎君就让你跟着去祠堂祭祖。”

他不说还好,一说赵长夏就有些纳闷,因为她的“祭祖”任务并未完成。也就是说,她只是帮忙挑三牲祭品过去,并未参与到祭祖的仪式中去,所以不能算是完成了任务。

虽然她想追求完美,完成每一个任务,但祭祖这个任务,她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能完成,因此纳闷过后,她很快就调整了心情,——好歹“散福”这个任务还是有希望完成的,不是吗?

比起“三拼套餐”,她对“冬至大礼包”更为好奇。

荆溪没听到赵长夏回应,略着急:“你觉得这个仪式怎么样?”

“我在门外没进去,不知道。”赵长夏道。

荆溪也不奇怪,因为他以往也是在门外候着的。他又问:“那郎君是怎么了,李郎中为何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登门问诊?”

赵长夏:“……”

荆溪没好气地问:“你哑巴了吗?”

赵长夏停下手里的活,看了他一眼,道:“你叮嘱过我在曲家干活,嘴巴得把紧。”

荆溪一噎,暗骂她太死板,但又无言以对,只能翻了个白眼,将她分好的猪肉拿去分给在院子里等着的佃户们。

杀猪宰羊的时候,这些佃户也都有过来帮忙干活,曲锋自然不会像别的大户人家那样既要压榨佃户们干活,又不给他们好处。他给每个佃户分了两斤烤猪肉、一斤烤羊肉,那些收成好、交税多的佃户又额外多一斤。

除了佃户和小妾、下人之外,曲锋也会按照惯例给左邻右里、里正等人送一些过去,剩下的那些才是自家吃的。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李氏已经备好了年夜饭,她按照往年的习惯拿出四副碗筷时,曲锋道:“多加一副碗筷。”

李氏不解,但也没有多问,直到她看见头戴幞头、身穿玄色圆领袍,潇洒而至的赵长夏时,愣了愣。

田氏险些没认出赵长夏来,见到平常总是穿着洗得发白、满是补丁的衣服的人,突然摇身一变成了风流倜傥的哥儿们,眼前一亮的同时,也忍不住偷瞄了曲锋一眼:同样都是男生女相,可郎君却少了一丝生机活力呢!

曲锋也是第一次见赵长夏这副打扮,心里不住地点头,觉得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让他更加肯定赵长夏就是出身官宦世家的人。他只有一些遗憾:六月的长相还是偏阴柔了些,不然该是多么完美的一个女婿人选!

至于劝赵长夏换上这身衣服的曲清江一点都不意外她给众人带来的惊艳效果,还暗自高兴:让她换上这身衣裳果然是对的!

赵长夏有些不习惯地拢了拢袖子。她本不打算穿这身衣服的,是曲清江跟她说冬至得穿新衣裳、吃年夜饭、守岁。这件圆领袍虽然不是新缝制的,但却是她的新衣服,因而要她在洗完澡后换上。

“坐吧,不必太拘谨。”曲锋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曲家吃年夜饭的桌子是由几张矮几拼成的,曲锋坐在尊位,曲清江坐左边的主位,李氏和田氏坐曲锋对面的座位,这样一来,赵长夏便坐到了曲锋的右手边、曲清江的对面去。

虽然平常老百姓的家中都没有那么多规矩礼节,但是在冬至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又是年夜饭这种宴席上,曲锋显然不是随便安排的。赵长夏这个位子是客位,也就是说,她今日的身份和待遇都不一般。

曲清江知道她爹的用意,李氏不想去揣摩那么多,田氏则心里纳闷一个下人怎么还跑到了郎君右手边的位子去了。

“今年,大家都辛苦了。尤其是如香,除了料理家中杂事、照看我的病,还得照顾我起夜。”曲锋慰问了大家一番,而在他特别感谢李氏的时候,田氏撅了撅嘴,最后曲锋给她们发了些利是钱,田氏这才笑逐颜开。

吃过了年夜饭,赵长夏的“冬至大礼包”也已经到手,她寻思要挑个好时机打开时,旁边正在刺绣的曲清江忽然打了个哈欠,声音在这个宽敞空荡的厅堂里回荡。

赵长夏:“……”

曲清江急忙掩嘴,扭头看赵长夏,眼神询问:“你什么都没听到吧?”

赵长夏收回目光,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她如此配合,倒让曲清江越发不好意思,忍不住为自己小声辩解:“守冬实在是太累了,忍不住。”

赵长夏被她的辩解逗乐了,板了一天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她道:“既然这么累,为何还要守冬?”

年夜饭后,没有节目的曲家众人自是各自回屋歇息,而按照习俗,孩子会留下来守冬,——跟春节的守岁一样,冬至的守岁又叫“守冬”。——曲清江已经不是孩子,自然没必要跟个孩子一样守冬,可她却这么做了。

原因是民间有谚语“守冬爷长命,守岁娘长命”。她知道守岁、守冬都只是一种大人哄骗小孩的话,但明知守冬、守岁不会真的让人长命百岁,每年的冬至,她依然会守冬来为她爹祈福。

往年曲嘉雨也会来与她一同守冬,不过这一次曲家祭祖仪式上出了事,只怕曲嘉雨也没法过来了。

在这个大冷夜里独自守冬多少有些害怕,所以曲清江说她要守冬时,一直看着赵长夏,希望她留下来作陪。

赵长夏一开始跟没接收到信号一般回了屋,直到夜深人静,才重新返回厅堂。

曲清江看见她的那一瞬间,高兴的同时心头也有些委屈,不过到底是什么都没说。俩人默默地围着火炉一边御寒,一边找点时间打发时间以度过这漫漫长夜。

听到曲清江说的谚语,赵长夏的笑容略微收敛,过了会儿,道:“夜里刺绣很伤眼睛,还是先等白天再绣吧!”

曲清江依言放下针线,问道:“可是,我们要这么干瞪眼吗?”

她倒是想喝江米酒酒,可是又怕喝了酒会出现上次那样的浪荡放肆之举。

赵长夏还有最后一次“守岁”任务,她告诉曲清江:“我待会儿要去巡田。”

曲清江:“……”

所以赵六月的意思是,只有她一个人无所事事呗!可赵六月也不想想,是谁不让她在夜晚刺绣,说伤眼睛的?

忽然,她狡黠一笑,道:“你是需要我陪你去巡田吗?好啊!”

虽然赵长夏没有这个意思,但还是顺着曲清江的话点了点头:“好。”

曲清江:“……”

赵六月今晚怎么这么配合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反倒让她有种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不过这么晚出去外面转悠好像很刺激,——她此前从未试过在夜里出门呢!

曲清江裹上大氅,戴着斗笠跟着赵长夏悄悄地出了门。

即便是在冬至这样热闹的日子里,只要到了深夜,村子里便会沉寂下来,那些嚷着要守冬的孩童早就熬不住睡着了,而大人们第二天还得早起干活,因此也早早睡下。

天越发冷,以往半夜会巡视村子一次的壮丁们也都躲回被窝里偷懒。赵长夏与曲清江不疾不徐地走在乡间小道上,听着风声与脚步声在黑暗中扩散。

曲清江心里有些发毛,悄悄地凑近赵长夏,偷偷地捏着她的衣袖。

赵长夏观察敏锐,不会连这么细微的动作都没察觉到,她问:“小娘子害怕?”

曲清江抿唇,正要倔强地回复说不害怕时,暗处传来一声怪叫,她吓得登时抱住了赵长夏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

赵长夏神色未变,淡定道:“那应该是松鼠的叫声。”

“啊对,是松鼠,我听出来了。”曲清江尴尬地松开赵长夏的胳膊。

赵长夏低头看了眼她,想了下,将灯笼换到另一只手上,腾出来的右手牵住了她的左手:“夜路难走,小娘子跟紧些。”

曲清江微微恍神,有那么一瞬间竟然生出了喜意,心跳也快得不正常。

为了使得气氛不那么尴尬,她努力找话题:“你之前一个人巡田的时候不害怕吗?”

忽然想起赵长夏在被她捡回家,不是,被她请回家之前,也是一个人在鹄山里生活的,如果害怕,早就出山了,何必等她请?她这是问的什么傻问题!

赵长夏答道:“还好,有任务在身没空去想东想西,自然就不害怕了。”

曲清江觉得赵长夏是铁块,外表冰冷、硬邦邦的,内心坚硬刚强、无坚不摧,无论内外,都需要炽热的焰火、极高的热情才能将之“熔化”。

她这个念头没维持多久,赵长夏就用实际行动打破了她的固有印象,让她知道,其实不必热情如火,也不必炽热燃烧,只需一点烈酒,就足以将之“熔化”。

作者有话要说:小醋缸:上回我放肆了,这回怎么都该你话痨了吧,小话痨?

赵狼灭:……

角落,李氏默默落泪:我终于有名字了!

——

明天(8.8)上夹子(反正是个好东西)所以更新时间会挪到晚上6点,之后更新时间不变,都是早6点,么么哒。

再次推荐基友问西来意的穿书文《穿成师徒文里的师尊后》

文案:

卫含真穿越了。

穿到了一本名为《逆徒总想以下犯上》的仙侠文中,成为里面的……师尊。

大徒弟素微天资独秀,冠绝当世,奈何想以下犯上,提早一步继承师尊的天材地宝。

二徒弟清声如海风碧云,夜渚月明,然而心在名禄,想提早继承师尊的峰主之位。

三徒弟玉言么,病弱娇纵,独得一峰之宠,她没有弑师的念头……但是她想彻底占有师尊这个人。

……

正逢师尊走火入魔,修为境界大跌,徒弟们虎视眈眈,谋名、谋财亦谋人。

卫含真:“……”她不想被捅刀子,也不想被关小黑屋啊!

她只想一巴掌把三个逆徒拍进土里,问一句:“梦醒了吗?”

以为是买股文,其实不是,因为作者的偏爱已经足够明显,所以大家大胆地收藏吧!

——

守冬相关知识点来自于《在宋朝过的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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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8、话痨

曲清江通过和赵长夏说话来转移注意力,之后果然就不再感到害怕。

时间悄然流逝,巡完田的二人也回到了曲家,为避免被人发现她们曾经单独出去,曲清江蹑手蹑脚地回到厅堂上。

赵长夏抿笑,道:“大家都歇下了,这里只有我们。”

“我爹需要起夜,李小娘定会发现前堂这边有光,万一瞧见了呢?”

赵长夏道:“那我先回屋里去。”

她要走,曲清江又不愿意了,急忙抓住她的衣袖:“你先别走。”

“嗯?守冬需要通宵的吗?”赵长夏疑惑。

曲清江:“……”

赵六月的反应怎么像没经历过冬至?

曲清江计上心头,道:“你以前一定没有守过冬,不然怎么会不知道过了子时才算结束呢?”

赵长夏道:“确实没有。”

但,不代表她看不出曲清江撒谎了。

不管这小姑娘的目的是什么,反正距离子时过去也只有一小时,便留下来看看她想做什么吧!

赵长夏闲来无事就打开了“冬至大礼包”,得到三样奖励,分别是“50成就点”“冬暖夏凉小背心*1”“驱虫避毒香囊*10”。

[冬暖夏凉小背心]根据周围气温自动调节温度,使体感温度达到最为舒适的效果。静音、环保、携带便利,冬天不再害怕寒冷,夏天不再害怕中暑,您下地干活的必备好伙伴!

赵长夏:“……”

这是什么黑科技,背心版冷暖型空调么?

[驱虫避毒香囊]常年在田间干活,总会有蚊虫叮咬、五毒尽出的困扰,戴上驱虫避毒香囊,半径1米范围内,蚊虫退避、五毒散尽。(时效30天)

“这倒是好东西。”赵长夏在田里干活时,哪怕只是搬运稻草也总会有被虫子叮咬得很痒,可见蚊虫无处不在。她之所以没有叫苦,也只是以前在野外执行任务的经历让她提高了忍耐力,并不代表她不怕蚊虫叮咬。

系统为了提高她的积极性,让她坚持务农、努力发展农业,也是费尽心思了。

赵长夏整理了她在“冬至活动”中所得的奖励:

“祭祖”失败,没有奖励;

“散福”获得成就点50、冬暖夏凉小背心1件、驱虫避毒香囊10个;

“守岁”有一晚没有去巡田,所以只有成就点80、夜视眼药水8支,期间用掉了一支,还剩7支。

“节礼”方面,经她的手烹饪、送出的食物只有四碗阳春面,因此她获得的奖励有阳春面4碗、冬至特酿酒4坛。

总的来说,虽然冬暖夏凉小背心、驱虫避毒香囊与夜视眼药水这些奖励太bug了,但其作用也是为了提高她的务农积极性,并没有脱离系统的职能范畴。

倒是这“冬至特酿酒”让她有些琢磨不透:这也跟种田有关系?难道喝了后有种田buff加成?

[冬至特酿酒]冬至限定佳酿,名家酿造,值得浅斟低酌细细回味。

这酒并没有特别的说明,而且根据系统连任务奖励都按照她学习使用农具的顺序来给的尿性,还有流动农贸市场的开放时间也跟这里的集日相同的操作来看,这酒大概率跟那晚她与曲清江喝的江米酒是一样的。

她留着这些酒没什么用,想起曲清江爱喝,便道:“前些日子别人送了我一坛酒,我放着也是浪费,不如给小娘子吧!”

之所以只说了一坛,是为了方便她编造酒的来源而不至于引起曲清江的怀疑。

曲清江果然没怀疑,毕竟在她的眼里,赵长夏就是一个浑身都是优点的人,或许在外出干活的时候帮过别人,别人报答她给她送酒也并不奇怪。

曲清江原本还担心自己会再喝醉而对赵长夏做出失礼之举,因此即使想喝江米酒也不敢喝,赵长夏主动提出把那坛酒送给她,难道不是在暗示她可以喝酒?

她欣喜道:“那我们正好可以喝一碗。”

赵长夏:“……”

曲清江以为赵长夏不乐意,稍微收起脸上的喜色,矜持地竖起食指:“就一碗。”

明知酒量不好也要喝,这大概就是江米酒的魅力吧!赵长夏想,这就跟她认识的一个叫方便面君的人明知道自己喝RIO会醉却总忍不住想喝一个道理。

考虑到白天祠堂里发生的事给了曲清江不小的压力,此刻她应该最渴望有个途径来发泄和倾诉,赵长夏觉得自己不该这么不近人情,道:“算了,今日是例外。”

赵长夏假装回屋取酒,曲清江则去把煮酒的器皿拿出来,没一会儿就见赵长夏提着一小坛子酒过来了。

这种小坛子只能装一两斤酒,倒出来刚好够六碗,不过曲清江答应了赵长夏只喝一碗,因此也只倒出两碗的酒量来煮。

这酒在煮之前有股类似江米酒那样甜、醇的气味,所以不管是赵长夏还是曲清江都没有想过这不是江米酒。

待酒煮得温热,那股甘甜香醇的香气更加浓郁了。曲清江道:“这酒一看就比自家酿的好许多,送给你酒的人一定很精通酿酒吧?”

赵长夏:“……”

她看着酒坛子上一个不起眼的羊图腾,语焉不详道,“应该。”

系统出品的“特酿酒”应该比自酿酒要好一些……吧?

曲清江先给她递了碗酒,她接过酒碗,稍微抿了口,发现这酒的口感确实比她跟曲清江上次喝的要好,甘甜顺滑不说,也没什么酒精的味道,有点像果酒。

看来系统很清楚她的酒量和口味。

赵长夏一饮而尽,虽然被勾出了酒虫,但她很是克制,没有因此而打破自己跟曲清江只喝一碗的约定。

曲清江则是在喝完第一口之后,眼睛都亮了:“这酒真的很好喝!”

好喝得她都舍不得一口喝完,只想浅斟低酌。

她看向已经把碗里的酒喝完的赵长夏,眼底略警惕地道:“六月,你说只喝一碗的。”

赵长夏好气又好笑,道:“怎么,还担心我跟你抢酒喝?”她正要嘴瓢说自己还有三坛藏酒,突然缓过神来,“我说了只喝一碗便是一碗,不抢你的。”

曲清江见自己的小心思没能瞒过她,企图用激将法试探她是否还有更多藏酒也没用,只好以退为进:“我怎么会这么小气呢?你想喝的话,我就再给你煮一碗。”

“你看我有几分像驴?”

曲清江:“?”

赵六月出的是哪一招?三十六计没说过哇!

她答道:“你不像驴……”

赵长夏长叹了口气,告诉她:“驴是笨、愚弄的意思。”

“对啊,你不笨,不像驴。”

“那你想驴我?”

曲清江:“……”

她隐约明白赵六月的意思了,——赵六月觉得她那句“再煮一碗酒”的话一听就是假的,是骗人的。

她终于跟上了赵六月的脑回路,但她怎么觉得赵六月逐渐不对劲起来?

赵长夏忽然道:“喝了酒,身子好暖和,我觉得我的脸热乎乎的。”她又把话题引到曲清江的身上,“你这酒再不喝得凉了,凉了不好喝,也无法令身子变得暖和。不过既然已经凉了,那还是不要喝了吧?冷的话就盖好被子。”

说到盖被子,她的话题又开始跳跃,“对啊,这么晚了,你是不是该去睡觉了?早点喝完酒早点睡,你还年轻,不要熬夜,熬夜伤身体不说,也容易早衰,你不想十七八岁的年纪就顶着一副历经沧桑的苍老脸蛋吧?”

曲清江目瞪口呆。

她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酒开始沉思:赵六月好像、大概是喝醉了?不然她的话怎么突然多了起来?以前几乎是问她一句才回答一句,现在好像开始了说教模式。

不过上一回赵六月并没有醉态,难道是这酒的问题?

曲清江喝得少且喝得慢,暂时没有上次醉酒的那种放浪形骸的冲动。

虽说她知道赵长夏大概率是喝醉了,但她没有提醒对方的意思,反而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话痨起来的赵六月虽然跟以往的形象大相径庭,但她并不讨厌赵六月的这种变化,反而还觉得特别……可爱。

“我跟你说,你还有特别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地方,就是这么晚了还刺绣。刺绣这种细活伤神又伤眼,白天都得做一个时辰休息一刻,更别说晚上了。我担心你二十岁就提前过上红枣泡枸杞的养老生活,不仅神经衰弱总是头晕眼花,视力还差,到老了你就会跟个瞎子似的,人走到眼前都得摸把脸才知道是谁……”

曲清江憋不住,“噗嗤”笑了一声,走到赵长夏的身前,闭着眼上手去摸她的脸,问:“这样吗?”

赵长夏的脑子突然卡住了,逐渐升温的脸蛋在曲清江微微冰凉的手的触摸下,越发滚烫。

“呃,嗯……”

曲清江睁开眼注视着赵长夏的双眸,见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有一丝迷离,不复清明,便知道她确实是醉了,而且跟自己一样,醉了也不自知的那种。

“咳,不要动手动脚地试图转移注意力。”赵长夏回过神,有些忘词了。

曲清江故意唉声叹气:“我也想早些睡,可是谁让我睡不着呢!若不是睡不着,我也不会麻烦你在这儿陪我。我知道是我耽误你歇息了,对不起,你先回去睡吧,我再待会儿。”

赵长夏的心揪了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放软:“那个……你不用道歉,我不是因为想睡觉才赶你回去睡觉的,我就是担心你的身体会吃不消。谁都有烦心事的时候,尤其是你这般正值青春期的年纪,会莫名其妙地心烦意乱,想当初我在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曾这般迷茫、烦忧……”

曲清江打断她:“青春期是什么意思?”

“青春期就是青春年少、小孩子的时期。”

曲清江纠正她:“我已经及笄了。”

“还没满十八依然是个小孩。”

曲清江这会儿才知道原来自己在赵长夏的眼中一直都只是一个孩子!

她不知哪儿来的不服输的劲儿,追问:“为何非得满十八才不是小孩?”

赵长夏的话虽然多了,但不是理智全无,知道现代的一切都不能轻易说出口,于是她选择闭麦。

“赵六月,你几岁了?”曲清江忽然想起,她还不清楚赵长夏的年龄呢!

“你猜。”

“二十?”曲清江觉得,十七岁的自己在赵长夏的眼中还算是小孩,那么赵长夏的年纪应该比她大几岁。

“再猜!”

曲清江又使坏一般圈着赵长夏的脖子,靠在她的身上,踮起脚尖在她耳边吹气:“不猜,你直接告诉我嘛!六月姐姐~”

赵长夏:“……”

她瞬间感觉自己的头脑清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夜的赵狼灭是小话痨。

喝酒前

小话痨:系统你很懂我的酒量嘛!

喝酒后

小话痨:系统你菠萝啤罐头装老白干,挂羊头卖狗肉?

系统:说了这酒得浅斟低酌,谁叫你一口闷,活该!

小话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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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9、母族

赵长夏在开启话痨说教模式前就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多了,然而这酒的后劲实在是太大了,她的克制在酒的作用下瓦解得很快。

这会儿涉及到自己的信息,她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不能透露太多,便扭过头去,道:“不说。”

曲清江抿唇,赵六月难得话变多了,怎么对自己的事情还是闭口不谈呢?莫不是被特别训练过,即使喝醉酒和意识混沌的情况下也绝对不能泄露自己的事情?

难怪赵六月之前说过喝酒会误事,怕不是以前也曾这样。

曲清江对赵长夏的来历十分好奇,可她也不想强迫赵长夏,反正她不介意说自己的事情,便道:“那你告诉我,今后我与爹该何去何从?今日那些族人的态度你也看到了,除了四叔,竟无一人站在我们这边,就连四叔也会被三叔公的孝道所牵制,往后想要再仗义执言想必也会先衡量一番得失。”

她虽然气势汹汹地在祠堂上表示是否要将她爹与爷爷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都随便曲氏族人,但若真的跟曲氏一族划清界限,届时合起伙来欺负他们父女的就不只是曲氏族人了,还会有村中、乡里的人。

鹄山乡有三里、两村、两镇市,共五百余户人,其中不乏一些官户、形势户,跟这些大宗族比,曲氏压根算不上是大族。不过正是因为曲氏也有读书人,所以这些大户才不敢轻易招惹曲氏,曲氏得以在浦村、泾村扎根发展。

但在这个世道上,无权无势和弱小便是原罪,尚有良知、同情弱小的人也有,但更多的是冷眼旁观与仗势欺人的人。

就算被欺负了可以去报官,但对方有权有势也可以拉拢收买官吏,无权无势的人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因此,古往今来多少宗亲族人都团结一致,扭成一股麻绳来共同对抗外面的敌人。

曲清江的祖父与曲锋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因此不遗余力地帮助族人培养子弟读书,就希望他们能功成名就,反哺曲家。

可他们想不到,本应相辅相成、互相成就的宗族关系会因为贪婪而濒临破裂,敌人还未来袭,宗亲族人便率先朝他们露出了獠牙。

/>曲清江还不至于陷入绝望,那是因为她的祖父和她爹都有先见之明,早在发迹的时候就开始做善事累积名声,她年少成名,多少大户人家排着队请她帮忙指导家中女眷刺绣,也有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原因。

他们这么做自然也是为了进一步提高他们在鹄山乡的威望,哪怕将来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曾经受过他们的恩惠之人多少也会看在往昔的情分上,手下留情。

可就算是这样,和曲氏一族撕破脸断绝往来也是下下策。

赵长夏很清楚曲清江有能力撑起一个家,可世俗对女子夫的要求太苛刻,因而父女俩想要找到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除非先打败世俗。

听完曲清江的话,赵长夏问:“不知道小娘子介意不介意我问一些敏感的问题?”

“你问,我肯定不介意!”曲清江道。

“小娘子跟郎君的困难,小娘子的母族知道吗?”

赵长夏知道曲清江的生母已经病逝,可就算生母病逝了,也不至于跟母族那边的人形同陌路才是。

曲清江愣了下,松开了圈着赵长夏脖子的手,转身去将冰凉的酒再煮一遍。她边煮酒边说道:“我不知道,大概不知道吧!毕竟我娘去世后,我们也鲜少有往来了。”

赵长夏重新落座,曲清江又道:“其实我的刺绣技艺是我娘教我的……”

曲清江的生母岳氏出身皇绣世家,其先祖在唐朝的时候就曾经担任负责为皇室刺绣的官署官员,后来因为战乱而南逃至清江县隔壁的丰城县,经历了梁、唐、晋、汉等朝代的更迭,直到大周的世宗皇帝一统江山,置专门负责刺绣事务的文绣院,又下令寻找各地的刺绣名匠等,岳家才重新回到天子脚下。

只是岳家已经隔了数代人,许多技艺都已经失传和落下,只有岳氏的父亲这一脉传承得较为完整。

岳氏的刺绣技艺也是一绝,她成名时的年纪甚至比曲清江还小。本来按照岳氏的父亲的设想,她会进入文绣院,然后凭借着出色的技艺得到皇室的重用,之后名扬天下,继续发扬岳家的刺绣,光耀岳家门楣。

可是就在岳氏十九岁那年,她储藏绣作的地方意外发生火灾,她为了抢救自己的绣作而被倒下的横梁压住,之后虽然被救,右手小指却被压断了,骨头都往外翻,再无痊愈的可能,只能切掉这根手指。

缺少了肢体,就算她的技艺再出色也无法进入文绣院。其父大失所望,觉得她已没了用处,看她年纪也不小了,就打算将她嫁出去。

适逢曲锋之父请媒婆给曲锋说亲,媒婆一看,曲家的是病秧子,岳家的缺了手指,这二人正是门当户对。就算婚后发现对方并非自己的理想型,可谁也不好嫌弃谁,一定会和和美美地把日子过下去了。

就这样,岳氏进了曲家的门。岳氏的父亲把心思花在了培养侄女上,鲜少与曲家往来,后来他去世,岳氏的弟弟又当上了文绣院的院丞,一家老小都去了汴京之后,岳家跟岳氏便只有书信往来了。

岳氏病死后,岳家跟曲家也就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互相寄一封贺年的信。

岳氏在世的时候,曲清江还偶尔会提及母族那边的人和事,岳氏去世后,曲清江便没怎么与人提及母族了。

她不提倒不是因为敏感,而是纯粹交情寡淡没有提的必要,如今赵长夏想知道,她自然如实地告诉了对方。

赵长夏沉思:“虽然往来少了,可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正好还有一个多月便是新春佳节,郎君理应在准备贺年信。小娘子不妨顺便去信问你舅舅对此事的看法,若他支持郎君过继嗣子,那便没什么好说的。若他选择支持你与郎君,也未尝不能借他的官威来给曲氏族人立立威。”

“可我舅舅只是正九品的文绣院丞,并非什么大官。”

“就算是从九品的芝麻绿豆的小官,在没有功名、没有官身的族人面前,也有威慑效果。”

曲清江若有所思:“你说得也有道理。”

“除此之外,小娘子也应该多些到外面走走,——专心致志做一件事是非常正确且值得称颂的事情,可因此而减少与人的往来就没有必要了。刺绣跟读书一样,不能闭门造车,得观察外物、与人交流才能与时俱进,才能知道别人需求什么。

“小娘子也不需要像我这样的逃户那般避着人,那么就该多些与人往来、交谈,提升个人的品牌形象,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你的名声越广,曲氏族人能制约你的筹码就越少,能帮助你的朋友就越多。”

赵长夏絮絮叨叨地提了许多建议,曲清江都一一记到了心上,她担心赵长夏说得口渴,端起温酒给赵长夏:“六月,你口渴吧?解解渴。”

赵长夏接过酒碗喝完了酒,突然觉得这味道不对劲:“这不是酒吗?”

“啊,我忘了。”曲清江眼神狡黠。

赵长夏:“……”

你这演技太差了!

“喝都喝了,解渴就成!”曲清江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她,“六月姐姐,如果你不是喝了酒,会教我这么多道理吗?”

她自问自答,“肯定不会!我寻思着你平日里话那么少,一定是在心里把要紧的话都说了,最后才蹦出一句无关痛痒的话来。”

“那小娘子觉得我平日里说的都是废话?”赵长夏撇撇嘴。

“这倒不是,只是觉得你从不肯与人交心。”曲清江在桌子上竖起两根手指,像两条腿似的一步一步从赵长夏的手背“走”到心窝处,然后指了指,“这里藏着太多秘密了。”

赵长夏抬手抓住她的手指,打了个酒嗝,意识不甚清醒地道:“我不是不想与小娘子交心,而是不知道以什么立场与你交心。至于秘密,谁都有秘密,而我这里藏着的恰巧是就算豁出性命也不能交代出去的秘密。”

说着,她转移了话题,“我的脸越来越烫了。”

曲清江笑着问她:“那怎么办?”

她将曲清江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怪小娘子给我喝了那么多酒,得给我降温,你这手这么冰凉,正好……”

曲清江眉眼弯弯地伸出另一只手捂住她另一边脸,道:“赵六月,过了正旦,我可就十八岁了。”

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赵长夏强调这一点,但她想,兴许是不喜欢自己被对方当成小孩子来看待。

也不知道赵长夏有没有将这话听进去,或者说不知道她对这句话会产生怎样的理解,只轻哼了声:“嗯。”

曲清江见状,也知道自己骗赵长夏多喝了一碗酒的行为有些过分了,生怕她在这儿睡着了,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道:“守冬结束了,六月你回去歇息吧!”

赵长夏说道:“守冬早就结束了,我知道你是故意骗我留下来的。”

曲清江:“……”

这时候你倒是肯说话了,刚才跟你说话,你就敷衍地哼了下?!

她道,“那你说出来干嘛,就不能继续装被我骗到了?”

赵长夏笑了下,起身往外走:“小娘子,早些歇息。”

曲清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忽然觉得,今年的守冬或许是她这五年来度过的最充实、愉快的一个冬至夜了。而她希望往后的冬至、除夕都有人能这般陪着她守冬、守岁。

——

赵长夏没有熟睡过去,酒醒后,她就清醒了过来。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去准备训练,反而先揉着太阳穴,问系统能不能让自己再穿越一回,穿越到哪里都好,只要不在曲清江的面前就行。

她昨晚竟控制不住说话的欲望,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这酒有毒啊!

“系统,这是你的锅,你得给我能够洗脑的东西,让我把她脑中关于昨晚的事都洗掉!”

系统:“……”

【本系统为‘华夏儿女炎黄子孙神农血脉弘扬创新传统农业生产方式培养新型农学人才实习种田系统’,是经过神农认证的正规系统,不会做有违人伦道德的事,请准实习生赵长夏端正自己的态度,踏踏实实学习种田,不要想着靠歪门邪道来获得成功!】

虽然系统骂的很没有道理,但是被它这么一说,赵长夏瞬间想起自己还有很多正事要做,确实没空去介怀醉酒后的事情。

她先把昨晚得到的“冬暖夏凉小背心”穿上,没多久,它的保暖效果显现,赵长夏觉得身上暖和了许多,之前得穿三件单衣外加自己的T恤,这会儿穿两件单衣就足够了。

忽然,她的脑海中闪过曲清江那冰凉的手,她想,或许曲清江比她更需要这件小背心。

然而刚生出“把小背心给曲清江”的念头,她转瞬就打消了。且不说她没有理由这么做,就算她心软怜惜曲清江,那也解释不清楚小背心的来历。她连自己的来历都没有告诉曲清江,若是给了她这件背心,只怕她会觉得自己的来历更加可疑。

>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暂时将曲清江抛之脑后。

赵长夏洗漱后又吃了碗系统奖励的阳春面,吃之前她还特意确认一遍这面不会附带什么奇怪的效果,上面只有“普通的阳春面”的字样,没有什么“浅斟低酌”这等玩文字游戏的字眼。

吃过了面,她趁着天未亮出了门。——昨天她伤了曲氏的族人,对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可能还会拿这事做文章。虽然曲锋以收回族田为威胁可以摆平这事,但始终是个隐患,她得将隐患消除。

作者有话要说:醒酒后小剧场

小醋缸看见赵狼灭在墙角玩泥巴,问:小话痨你在做什么?

赵狼灭:别问,问就是在抠迪士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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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遗嘱

清晨,美美地睡了一觉的曲清江醒来后原本按照往常的习惯是先去梳洗、吃过早食后回来刺绣的,可她想起赵长夏昨晚让她注意眼睛和多出去走走的事情,便改变了注意。

曲清江梳洗过后便想去门屋那边假装偶遇赵长夏,看一看她醒酒后的表情。可她到了那边才知道赵长夏已经出了门,不由得嘀咕:“今日事情不多,她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

忽然,曲嘉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边跑边喊:“乐姐姐!”

“阿雨,你怎么跑得这么急?”曲清江很少见曲嘉雨跑这么急的,难不成是为了昨日祭祖之事来的?

曲嘉雨气喘吁吁地道:“乐姐姐,赵六月被打了!”

曲清江险些没反应过来:“赵六月被打了是什么意思?”

不是吧,还有人能打得了赵六月?

她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可曲嘉雨不会无端骗她,她问:“这是怎么回事,她在哪儿?”

“在村子里头,好像正被溱哥追着打,我也不太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这事都闹得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我就赶紧来告诉乐姐姐了。”

曲嘉雨虽然讨厌赵长夏,可“他”毕竟是乐姐姐家的仆役,要是出了什么事,连累三伯父跟乐姐姐就不好了,所以她才赶忙来传递消息的。

曲清江的心一提,知道定是曲溱为昨天赵六月伤了他的事而打击报复,至于为何身手那么好的赵六月还会被对方追着打,她猜大概是顾虑逃户身份而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不行,再这么下去,赵六月会被打伤的!

曲清江焦急了片刻,很快便冷静下来,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慌乱,而且也应该先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好做决定。

她牵着大黄狗让曲嘉雨带路,二人一狗很快便赶到了现场。

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不过因为怕被殃及都躲得远远的。

曲清江大老远便看到曲溱一边叫骂一边追着赵长夏跑:“你别跑,看我不打死你!一个奴仆,还敢翻天不成?”

赵长夏灵敏地闪躲着,偶尔回一句:“雇我为仆的不是你,你这么打我是没道理的。”

“我想打你就打了,你能如何?!”曲溱越追火气越旺。

昨日他被赵长夏折了手指,虽说没有断,后来被正骨郎中掰回来了,却疼得他哭爹喊娘好不丢人。而且他这手虽然没有被废,可也得再养几日才能好,他爹却告诉他要隐忍、顾全大局,不能因此就去找曲家算账。

这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早上他爹和兄长他们出门后,他看见赵长夏从他家门前经过,还特意停下来朝他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他的怒气“噌”地就上来了,当即提着棍子上前去找她算账。她转身就跑。他以为她怕了,原本还有些底气不足,这会儿彻底没了顾虑,追了上去。

赵长夏跑得太慢,很快便被他追上,然后俩人打了起来——应该说是他单方面追打赵长夏,这让他感受到了胜利的快感,追起来越发起劲,棍子掉了也不在意,反正他还有两个拳头!

不过他的胜利也就维持了这么一会儿,之后他便追不上赵长夏了,甚至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赵长夏虽然像在抱头鼠窜,仔细看却能发现其身手非常之敏捷,可他并没有注意到此中细节。

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曲溱却是顾不得这些,只想发泄着心中对赵长夏的怨恨和不满。

曲清江带着大黄狗来到了他们面前,叱道:“住手!”

大黄狗还配合地吠了几声。

曲溱已经上头,哪里还肯听曲清江的话?

他轻蔑道:“乐娘,哥哥这是在替你教训你家的恶仆!”

曲清江跑过去挡在了赵长夏的身前,眼看着曲溱的拳头要落到她的身上,赵长夏一改逃窜的姿态,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曲溱被赵长夏冰冷的眼神吓得一激灵,脑海中闪过“这种吃人的可怕眼神又出现了”的念头。

被折手指的恐惧浮上心头,曲溱刚要后退,赵长夏的手却是一松,顺手撕下贴在他手腕上的东西,再借着村民的视线死角,假装曲溱的拳头落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他这一拳的力道本就被卸去不少,如今又是被赵长夏故意借力,因此砸到那手臂上的力道十分小。可即便如此,赵长夏依旧吃痛地唤了声:“哎哟……”

曲溱:“……”

他有些怀疑地看着自己的拳头,什么时候他的力道这么大了?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赵长夏是故意碰瓷的!

他怒视赵长夏:“好你个恶仆……”

“曲溱,你够了!”曲清江已经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如果刚才不是赵长夏挡在她的面前,曲溱的拳头是不是就落在她的身上了?

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连名带姓地喊曲溱,可见她有多愤怒。

“六月是我家的仆役,还轮不到你来管教她!”曲清江冷声道,“纵使你想被我爹过继为嗣子入主我家,可你这还没过继,还有亲爹呢!这么急着给别人的爹当儿子的吗?”

曲溱被她骂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曲清江你!”

他知道曲清江是在报复他昨日的羞辱之言,所以今日也以牙还牙,他为了自证清白,辩解道:“我没想被你爹过继,谁稀罕当你爹的儿子?!”

曲清江勾了勾唇:“那就好,记住你说过的话!”

曲溱辩解完才知道自己主动舍弃了被曲锋过继的机会,然而后悔已经来不及,不仅是曲清江,在场的村民都听到了。

他愤恨地攥起了拳头,就在这时,他那只受伤的手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抱着自己的手叫道:“嘶,好痛!”

众人看他就像在看傻子,议论纷纷:“不是说他不小心摔倒摔伤了手吗?为什么刚才打人的时候打得这么起劲,一点儿都不像受伤了?”

“对啊,那拳头挥起来还能听到风,拳风呼啸凌厉,谁的手受伤了还能这么像他这样把拳头挥得虎虎生威的?”

“他这会儿喊疼,是打人把自己的手打疼了吧?被打的那人得受了多少皮肉之苦啊!”

“我看他是恶人先告状,人家的家仆,他替人家管,这不是多管闲事是什么?”

曲清江回想起曲溱追打赵长夏的时候,双手确实都是好好的。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管曲溱的手是怎么一回事,眼下这局面这对曲家而言是极为有利的:

她爹昨日便与她说,曲家一定会拿曲溱被伤一事做文章,虽然最后未必敢报官,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今曲溱在光天化日之下拳打赵长夏,那么首先便能破了赵长夏伤了他的手这一困局。她们可以说他手上的伤就算是真的,那也极有可能是在追打赵长夏的过程中伤的。

而赵长夏伤他只有曲氏族人看见,——也多亏了这些人当时将门关了起来,外人并不知道内情,——就算曲氏族人威胁要报官,她爹也完全可以说是曲氏族人为了族田之事污蔑曲家仆役。

反之,曲溱打赵长夏的事情却有众多外人看见,这无从抵赖。她们完全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反过来指责曲溱!

她不知道赵长夏被打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但她相信以赵长夏的身手,完全可以制服曲溱,可她却大费周章地闹了这么一回,必然是有所图谋!

她假意问赵长夏:“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为何要打你?”

赵长夏抿唇,好会儿才委屈巴巴地道:“我也不知道,兴许是昨日祭祖——”

她适当地止住了话,给别人留下了无限的遐想空间。

“昨日祭祖怎么了?”

“好像听说曲家祭祖的时候出事了,曲家郎君回家后就让人请了郎中来……”

“我还以为是过于劳累,现在看来昨日的事另有内情。”

曲清江暗道:“好一招先发制人!”

曲氏族人并不想让外人知道昨日发生在祠堂里的事情,那么赵六月便故意提此事,这么一来,就算曲溱说出赵六月昨日在祠堂伤了他的事,也必然会扯出曲氏族人险些将她爹逼死之事,这种会落人口实的事,曲氏族人是如何也不愿意承认的。

赵六月把被曲溱打的原因抛了回去,让人认为是曲溱故意找茬。

“你承认了吧,就是你昨日——”曲溱的话脱口而出,然而紧要关头,被赶过来的曲锦及其长子曲源给喝止了,“溱儿,住口!”

“爹、大哥……”曲溱正要告诉他们,他被赵长夏碰瓷了,却被他们用眼神狠狠地警告了,他立刻闭上了嘴。

曲锦气死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边还在跟他大哥曲铭继续商议一下今日上门跟曲锋和谈的事宜,没想到小儿子转过头就把事情闹开了。如今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受伤的手打伤了赵长夏,哪怕他们去报官了,也变成了不占理的那一个!

“回去!”曲锦呵斥曲溱。

待曲源将曲溱带走后,曲锦才阴阳怪气地问曲清江:“乐娘,溱儿打人一事他固然有错,但你家这仆役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门口?”

曲清江脑筋转得是前所未有的快:“我爹的药吃完了,我让她赶早去抓药,她许是经过了二叔父家门口,这有问题吗?二叔父不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反而质问被打的我家的仆役,这是何道理?”

曲锦咬牙切齿:“没有问题,乐娘,你很好!替我问候老三!”

说完,他便也匆匆离开了。

曲清江心底松了口气,转过头又假装“训斥”赵长夏:“我让你去抓药,你怎么被他缠上了?下次见了他得跑回家,以免他又找你的麻烦,知道了吗?”

赵长夏低眉顺目,乖乖挨骂:“小娘子教训得是。”

“先回家去,得跟爹汇报此事。”

“那药……”

“我再让荆溪去抓。”

……

二人顺利回到了曲家,若不是后面还跟这个曲嘉雨,曲清江必然要当场问赵长夏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阿雨,你先去绣房等我,我带六月去见一见爹,汇报了此事。”曲清江面不改色地道。

曲嘉雨看看她,又瞅了赵长夏一眼,道:“那乐姐姐要快些,别让我久等哦!”

说完就小跑着去绣房了。

赵长夏:“……”

这台词换成“那官人快些,可别让奴家久等”也毫无违和感啊!

她还在心底吐槽,忽然就被曲清江拉到了角落:“六月,你受伤了吗?伤哪儿了?”

面对如此关心自己的曲清江,赵长夏心底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她摇摇头:“我没受伤。”

“真的?”

“嗯。”

曲清江将信将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的手不是受伤了吗?为何还敢打你?”

“我掰折他的手指时用了技巧,并未伤及他的骨头,只是错位了,只要掰回来,过些时日就好了。”

“可距离昨日也才过去一日啊!”

赵长夏心说:“那是因为我给他用了‘你有我疼’牌药贴。”

她一直没用系统的药贴,并非信不过系统,而是她觉得这药贴必须用得有价值,之前的肌肉酸痛、腰肌劳损,她都能承受,因此没必要浪费这药贴。

直到她伤了曲溱,并打算解决这个隐患,才想起这块药贴。

她知道曲溱的手只是错位和软组织损伤,除了固定它等慢慢恢复之外,用一些活血化瘀的药也有助恢复。而系统的药贴正好具有“舒筋活络、活血化瘀”功效,所以就冒险一试。

这块药贴只有掌心大小,治疗覆盖的范围却不小,——她将药贴贴在曲溱的手腕上,那药贴也疗效也会对手指关节部位奏效。当曲溱的手指不再疼痛,习惯了用手的人自然而然地就会复用该手。

最后,赵长夏再找机会将药贴扯下来,一来是毁灭证据,二来系统的好东西怎么能便宜了曲溱呢!

赵长夏道:“他的手应该暂时好了,只是没好彻底,在打我的时候又伤了。”

曲清江不懂正骨,但思来想去也觉得这个可能性最高。

——

二人一起去曲锋的书房将此事告知了他,他颇为不赞同赵长夏的做法:“万一你失手了呢?岂不是有现成的把柄落到了他们的手上?”

赵长夏道:“我备了三套方案,只是没想到才实施第一套方案,他就上套了。”

“三、还有三个方案?!”曲锋跟曲清江都目瞪口呆,赵六月是什么时候、怎么想出那么多主意的?!

而且昨日的事发生后,距今也不过一天一夜,可赵长夏显然是在出门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计划,也就是说,她昨天就知道自己的举动会为曲家带来怎样的隐患,因而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想出了三个如何消除隐患的办法?!

曲锋:“……”

看来赵六月比他想象中还要心思细腻、敏锐果断,更重要的是还会分析形势,默默地观察周围的人与事,并且对此有着独特的见解,却从不声张,可见其还是有些心计的。

不过这样正好,只要没有太大的野心,有点心计的人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别人。

“知道了,不过可不许再有下次。你是为了我才伤的人,什么事都有我顶着呢,别再以身犯险了。”他道。

“是,郎君!”

曲锋让她们出去,随后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纸册拿在手中,神情肃穆地看着。

还有一个多月便会迎来正旦,他已经收到了消息,北方那边赢了几场战事,朝廷上下皆十分高兴,因而来年的正旦极有可能会大赦天下。

除了那些犯了极大的罪的重犯不在大赦天下的范围内之外,像那些逃户、没有户贴身份的人往往都能得到赦免,获得一次补办籍贯的机会。

他之前委托州县的朋友打听过,现下官府的通缉文书名单上没有和赵六月对得上号的通缉犯。也就是说,赵六月至少不是朝廷下令抓捕的要犯,让“他”重新去办户籍,官府肯定不会发现“他”的身份。

他打定主意,只要赵六月拥有了身份户籍,他便立刻招“他”为婿!

哪怕他突然急病而亡,那也不要紧,他已经将遗嘱都写在这册子上了,包括让乐娘继承家业、招赵六月为婿,若实在是被族人逼得走投无路,那就变卖了田产和家产去投靠乐娘在京的舅舅……

赵长夏的鼻子突然一痒,正要打喷嚏又硬是憋了下来,然后抬手揉了揉鼻子。

曲清江没发现她的异样,问道:“若是我没有出现,你是不是就打算等事情了了再告诉我们?”

赵长夏道:“雨小娘子在就行。”

“跟阿雨也有关系?”

“跟她没关系,只是她看到的话,必然会去告诉小娘子。”

“万一她不告诉我呢?”

赵长夏心想:“她那么姐控,涉及你家的事,她怎么可能会不告诉你?”

嘴上道,“那我就拿那件衣服贿赂她。”

曲清江:“……”

她望着赵长夏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赵长夏:“?”

她问:“你不问我为何叹气吗?”

赵长夏:“……”

不太想问,因为按照之前的套路总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

曲清江自顾自地道:“我好怀念总是很热情地跟我说很多话的赵六月。”

赵长夏:“……”

果然!

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曲清江瞄了她一眼,发现她的耳尖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醋缸:你的迪士尼还没扣完呢?

赵狼灭:扣完了,现在按照广大读者的要求开始扣豪宅和三室一厅。

——

方便面吃坏东西从前晚一直拉肚子拉到昨天,然后还是顽强地更了五千多字,四舍五入就是一万字啊有木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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