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次违法犯错都因为宗族关系而使得他们免遭惩罚的经历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让他们以为这一次,官府也会因为这重宗族关系而和稀泥,使他们免遭处罚。
哪曾想,诬告原来是这么严重的罪行呢?!
以往的那套宗族关系怎么到了这里就不管用了呢?!
两家人的心头埋着这些疑惑,可他们还没想明白,便被吕继简的话吓得浑身哆嗦,面如土色。
诬告已成事实,若是不想死,那就只能认罪。可是主要的诬告者,那惩罚可是比共犯要严重得多!
曲铭跟曲锦心里头仍旧有些迟疑,他们谁都不想被罚得最重。
这时,曲清江上前道:“出面诬告我们的是二伯父,他为了陷害我们,精心布局,在上个月我们刚除孝的那日,他带着两个儿子曲汤、曲溱到我家偷这本记录册,妄图在上面动手脚。不过被我们及时发现,他们才没有得逞。”
知州怒斥曲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若再不坦白自己的诬告行为,那就等死吧!”
曲锦吓得脑子一片空白,他本能地不想被判死罪,所以一边痛哭一边承认了自己的诬告行为,甚至将所有的罪行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曲清江又道:“这事不可能是他一个人的主意,他识字不多,哪儿来的底气偷记录册在上面动手脚?”
她这话已经把矛头指向了尚在考试中的曲源,曲锦登时跳脚:“主意是我跟大哥出的!”
曲铭还想再挣扎,知州直接将这一大家子关进了牢里:“明日再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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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县丞好歹是官员,他还未被审讯,所以自然不会跟曲氏族人一样被关进牢房中,因而只能关在胥吏所居住的西舍里。
吕继简想到陈县丞、县尉之所以能捏造这么多伪证,必然是打点过衙门上下了,将他们关在西舍可以,但不能派衙门的人看守他们。
知州便从州府衙门里调派人手来看管他们。
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往人群后面退的荆溪松了一口气:还好前面有陈县丞与曲氏族人分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没人去管他!
他刚心生侥幸,便听见赵长夏说道:“官人,这事还有旁的参与者,而且他或许对陈县丞是如何与曲氏族人勾结的事很清楚。”
知州问:“谁?”
荆溪顿感不妙,刚要逃跑,赵长夏却一把抓住了他,将他扭送到知州的面前。
“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荆溪连忙叫苦,“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小的曾是曲家的仆役,官人将小的喊过来问些话而已,小的并未诬陷他们。”
这一点有之前的庭审记录作证,知州倒是没有怀疑他,不过知州将他留下来又不是因为曲家的事情。
“一并关进牢里,择日再审!”
——
虽说还没看到曲铭、曲锦两家人受到惩罚,但曲清江、赵长夏及李氏能洗脱冤屈,已经是喜事一件。
三人被释放的时候,向吕继简、供奉官和知州表达了谢意:“多谢官人还我等清白!”
供奉官是个急性子,知道她没事后,压根就不跟她来虚的,敦促道:“别说那些,赶紧回去栽培寒瓜的种子,官家正等着呢!”
赵长夏并不介意他的急性子,反而庆幸要不是他这么急性子,这案子的反转或许还没那么快呢!她必然要先遭一些罪,多吃一点苦头。
她道:“小的回去后,便什么事都不干,先全力将官家要的寒瓜种子培育出来,绝不叫官人久等!”
供奉官“嗯”了声,便先离去了,——赵长夏已无牢狱之灾,他自然不会再待在这儿。
他要先回驿馆,知州又问吕继简:“吕检法不如就在州府衙门的东舍下榻?”
他们以前好歹也曾经在一起共事,知州想跟他叙叙旧。
吕继简笑着摆摆手:“我来得匆忙,提刑司还有许多事务仍未处置,所以明日便会回洪州。这曲家的诬告案,还得靠知州继续审讯了。”
知州心想,他审完了,还不是一样要送到提刑司去审核?
不过他也是一个心思玲珑的人,他明白供奉官匆匆赶来是为了完成官家的任务,从赵长夏这儿拿寒瓜种子。可吕继简没事也跟着跑来凑热闹,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知州很快便想通了——吕继简虽然打着巡视的旗号过来,实则也是冲曲家的“谋害尊长案”来的。一个无论结果怎么样,都会有相关的案报呈到他面前,给他审核的案子,他却迫不及待地赶来,必然是因为被诬告者跟他有关系。
如果真是这样,那吕继简必然会十分关注这个案子的后续,曲氏族人的诬告案只怕也得认真对待了。
吕继简的官职虽然比他低,可毕竟是提刑官的下属,又是吕相的儿子,他也犯不着跟为了无关紧要的曲氏族人而跟他生了罅隙。
知州走后,赵长夏去送吕继简,顺便向他道谢。
吕继简道:“你先前已经谢过了,何须再谢?况且,这本就是我的职责,你也不必太客气。还是说,其实你并不是因我履行了自己的职责而道谢,而是你算准了我会过来?”
一开始吕继简并没有想到这一层,不过等结案了,他回想赵长夏之前的献瓜之举似乎是发生在曲锦偷曲锋的病情记录册之后。也就是说,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意识到了,或通过别的方式知道了曲锦的阴谋。
只不过“他”没有拆穿曲锦,反而将计就计,利用“诬告反坐”这一刑罚制度请君入瓮。
但“他”也知道自己势弱,只有将动静闹得越大,“他”才越有机会洗脱冤屈。为此,“他”一改往常的低调作风,变得高调起来。
赵长夏心中一惊,但很快便冷静下来,她确实利用了吕继简,事到如今,再狡辩也只会令吕继简更加生气和厌恶,所以便诚恳地赔罪。
吕继简倒是没生气,他道:“你很聪明,而我喜欢聪明人。不过,你不把我当朋友,出了这种事,你大可以告诉我一声,自然有人帮你们主持公道,你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难道就是为了坐实他们的诬告罪?”
赵长夏道:“公是公,私是私,为官者就该公私分明。我若是在他们还未诬告我之前去找吕检法,那便只能算是私事。我以朋友的身份请求你替我处理此事,便是会连累你,害你背上‘公私不分’的骂名,这难道是朋友该做的吗?”
吕继简没想到她居然还能这么狡辩!不过明知她是狡辩的,可他怎么就生不起气呢?
他道:“你说得对,君子之交淡如水。那这笔账我便不跟你算了,不过你得给我赔罪。”
赵长夏看着他:“吕检法想要小的如何赔罪?”
吕继简道:“如今你已经除孝,那便可与我一同去秋猎,这回你可得让我看看你的身手,不许再推诿!”
赵长夏:“……”
敢情你还执着打猎的事呢?
猎杀野生动物是犯法的啊!
吕继简兴致勃勃:“十月是农忙的时候,那便定于九月九重阳节那日吧,就在鹄山,那儿野兽多,离你家也近。”
赵长夏:“……”
居然还专门挑野兽多的地方,你这是迫不及待地想去找死啊!
好在赵长夏对鹄山的地形了解,到时候跟吕继简在外围晃悠一圈,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赵长夏理亏,只能应下。
吕继简高兴地走了,回到驿馆,他才回过味来:“不对啊,我不是问他是不是想要坐实曲氏族人的诬告罪吗?他怎么避而不答?”
意识到自己被忽悠过去了,他好气又好笑。
但曲氏那些糟心事他也不是不知道:曲氏族人一直对曲锋的家产虎视眈眈,之前又曾发生其族人策划以野种冒充曲锋的遗腹子之事,他们之间的矛盾不仅没有被县令调解,反而结怨更深,令曲氏生出了诬告赵长夏等人谋杀尊长的恶毒心思。
他大概也能猜到赵长夏是想永绝后患,——他不觉得赵长夏此举狠毒,要说狠毒,还是曲氏族人比较歹毒,赵长夏若是不狠一点,连自身的安危都无法保证,那还算什么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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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夏、曲清江、李氏与郑阳是在二更天的时候回到村子里的,此时家家户户都已经熄灭了灯火,村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正在巡视,听到动静赶来的壮丁。
“曲、曲娘子,赵长夏?!”壮丁看到回来的是她们,愣住了,“你们没事了?”
不是说曲锋的妾跟女儿、女婿谋害了曲锋,要被处死吗?他们怎么回来了?曲锦他们呢?
邻居许是还没睡下,听到动静立马就出来趴在自家的墙头偷窥,见到真的是赵长夏等人,他一个激灵,再没有睡意,跑去将自己的家人都喊起来:“曲娘子、赵长夏他们回来啦!”
以为她们被处死的村民下意识问:“是鬼吗?”
“不是,是人!泾村的郑阳也在呢!”
得知她们不是鬼,众人的胆子一下子大了起来,在这个微凉的夜里,连外衣都不披就跑出来围观了。
那边的赵长夏发现自家的门锁了,那个壮丁解释:“你们被官府抓走后,你们四叔就将这儿锁了起来,说一切都得等你们回来再说。”
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里,就已经有人去通知曲镇了。
曲镇一家子都还没睡,曲镇盘着腿坐在榻上,曲洋看他爹愁眉不展,道:“我们明日再进城去打听一下消息,爹没必要发愁!”
“怎么能不愁呢?这事只怕是无法善了。”曲镇唉声叹气。
他原本以为案子很快便能调查清楚,曲清江也会很快回来的,没想到这都三四天了,也没个消息。
他打算明天跟曲洋去衙门一趟,看看案子审得怎么样了。不过不管案子审得如何,这曲家的风波只怕是停不下来的。
“这事没传到你妹妹那儿去吧?”曲镇又问曲洋。
“没,胡家最近都不见外人,她只怕也无从得知这事。”
“这就好,就怕她知道了,又得跑去找乐娘,她最是在乎乐娘,还不知道会如何冲动行事呢!”
话刚落音,便听到外头有人喊他,说曲清江跟赵长夏回来了。
曲镇的一怔,旋即一个激灵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鞋子都没穿上,便匆匆地往外跑。
“爹,鞋子。”曲洋拿着鞋追他。
父子俩跑到了曲宅,看到了全须全尾回来的曲清江与赵长夏,哪里还不明白她们是清白的?
他松了口气,道:“你们回来就好。”
随即他顿了下,她们是清白的,那就说明曲锦所指控的谋杀是假的。她们回来了,曲锦他们呢?
“是啊,我们回来了。这几天让四叔担心了,还劳烦四叔帮忙守宅,乐娘感激不尽。”曲清江微笑道。
曲镇被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自己把人家的门给锁了的事。他从身上摸出钥匙开了锁,道:“怕有贼人,所以就先锁起来了。不过你们放心,这几日,没人进出过这宅子。”
“谢谢四叔。我知道四叔还有很多想问的话,只是今晚夜已深,我们刚刚赶回来,有些困乏了,不如我们明日再说?”
曲镇确实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天色已晚,他不该打扰她们休息,便只好先回家去了。
回去的路上,他忽然对曲洋道:“你先别睡,去你大伯父、二伯父家看看他们是否有人回来了。”
曲洋跑了一趟,回来告诉他:“没有,只有乐娘他们回来了。”
曲镇心里咯噔了下,道:“此事果然还没完。”
以赵长夏的性子,“他”能容许曲锦等人污蔑她们后全身而退?“他”必然还有后招,不是“他”死,就是曲锦亡。
曲洋心里也有些不安:“乐娘他们怎么这么平静?这事该不会闹得很大吧?”
曲镇父子惴惴不安的时候,曲铭、曲锦两家人也是如丧考妣。白天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当着知州等人的面打了一架,如今被关在一个地方,自然是打得头破血流。
不仅是他们,他们的儿子也纷纷打了起来。押狱过来将他们两家人分开关押,他们便隔空对骂,互相推诿,让牢里别的犯人都看了场好戏。
最终,押狱拿棍棒打他们,他们才肯消停。
“吵什么?县丞让我给你们传句话。正所谓‘民不举官不究’,若是你们能取得被诬告者的原谅,倒是可以再减刑。另外,明日公堂之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应该清楚。”
曲氏族人生出了一丝希望,所有人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给这个押狱,曲锦道:“那能否请你帮忙替我传个口信给鹄山乡的曲镇?”
那押狱收了钱,自然愿意替他跑一趟。
只是曲溱等不太理解:“爹,为何找四叔?咱们不是应该向曲清江求情吗?”
曲锦冷哼:“你觉得那小两口这般恨我们,能替我们求情?我们只要对老四晓之以情,他肯定会心软,出面替我们求情的。他求情不比我们出面求情管用?”
他想得很好,曲镇第二天一早也确实赶来见他们了,不过却不是来跟他们再续兄弟情谊的,而是问他们为什么要诬告自己的侄女谋杀亲父?
曲镇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了,他失望道:“难道你们还在想着三哥的家业?你们清醒一些,三哥的家业早就被变卖给他看病、办丧事了,如今乐娘他们能有这样的好日子,那都是靠他们挣来的。”
曲锦见他不仅不打算为自己求情,还如此惺惺作态,顿时气得口无遮拦:“你少假惺惺了,劝我们清醒,你怎么不劝自己处事公正一些呢?她曲清江不给我儿科考的补贴,我儿险些无法考科举时,你怎么不出来说公道话?我们变卖田产、没米下锅时,你们怎么不资助我们?”
曲镇道:“他们考了这么多年,曾经的族产都用来资助他们考试了,我们也不曾说过什么,不过是把原本全族的资产用来造福全族,你们便觉得自己委屈了?”
“你果然早有怨言!藏得可真够深的,让我一直以为你们软弱,没想到你们就是‘咬人的狗儿不露齿’!”曲锦冷哼,越发觉得他虚伪。
曲镇道:“我也曾希望他们能得解,奈何我们不能将全族之力都用在了一条看不见希望的人身上。况且乐娘要办蒙学,你们的孙子也受益了不是吗?”
双方谈不拢,最后不欢而散。
而在知州的调查审讯之下,根据李郎中的口供,那日一起来逼迫他提供假证词的人是曲铭跟曲锦,之后他们的儿子负责轮流盯着他,不让他向曲清江通风报信。然后曲锦的次子曲澜负责跟陈县丞联络,陈县丞通过曲澜的口来威胁他,逼迫他迁居城里。
“这么说,陈县丞从头到尾都不曾出面威胁过你?”知州问。
李郎中想了想,摇头。
“你可还有别的证据证明是陈县丞威胁的你?”
李郎中指出了两个胥吏:“当时他们也在场,是他们说自己带来了陈县丞的口信。”
那两个胥吏被陈县丞威胁过,知道不能将他供出,否则他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就否认了这事。
……
这案子审了半个月,陈县丞那边因为牵涉甚大,所以还未有结果,但曲铭、曲锦他们的诬告罪定下了。
因在知道无法取得曲清江的谅解后,他们干脆地坦白了他们的诬告行为,被判流放三千里,配役一年,——也就是流放到三千里外的地方,干苦役一年,一年过后虽然不用干苦役了,但还是得在流放之地生活,没有赦令不得回乡。
除了曲湖、曲源,以及因腿被打折而一直躺在家无法出面的曲汤,曲铭、曲锦的儿子都作为共犯,被流放两千五百里,配役一年。
李郎中虽然也是共犯,但鉴于是被逼迫的,被判徒三年,——即在官府的监督下,关在牢里,从事三年苦役。
但是徒刑是可以用铜来赎身的,赵太医与李郎中的家人为他凑了六十斤铜,使得他最终只被鞭笞了二十下,就得以释放了。
但是案子到了这里,还没有结束。
因赵长夏将西瓜种子交给了供奉官,后者匆匆赶回京师交差,顺道禀报了这期间发生的事情。
本来官家是皇帝,日理万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案子压根就不会传到他的耳中。可谁让那供奉官正好在场?
他是官家的耳目,自然会将一路的所见所闻如实相告。
而这也是一件小案子,官家动动嘴皮子让底下的人彻查就行,他刚下达诏书,转头便忘了这事。可底下的官员却对此事十分慎重,转运司、提刑司跟筠州知州都调动起来彻查此事,因而陈县丞干过的那些事,便再也瞒不住。
不仅是陈县丞,其党羽、有姻亲关系的胡家,就连刚从贡院出来的曲湖、曲源都一脸茫然地被胥吏带走调查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双更,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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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刑、徒刑参考《中国法制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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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正文 97、重阳
曲清江与赵长夏从县衙回来后便没再关注曲铭、曲锦两家人,对于他们会被如何判罚,她们心里也有数:
流刑之下还能用铜来赎身,流刑之上却无法赎身,除非是皇帝大赦天下,而他们又在大赦之列,他们才能免罪。
可是根据以往的大赦情况,死罪和流刑一般也不在大赦范围之内,因此他们只要被判罚流放,那么后半生几乎都要在瘴疠肆虐的流放之地度过了。
在曲铭、曲锦等人被判罚后没多久,曲铭、曲锦的老妻、女儿女婿、儿媳拉着孙子孙女纷纷上门纠缠。
二人的老妻在曲宅大门外,一会儿骂曲清江歹毒狠心,一会儿苦求她放过他们,态度反复,左邻右舍见了都觉得她们是疯癫了。
“可不得疯癫么,夫婿和儿子都被流放了,除了尚在考试中的儿子与一个瘸腿的儿子之外,其余儿子可都是栽里头了,这谁受得了?”围观的村民唏嘘道。
赵长夏一出来,众人立马便噤声了,曲铭与曲锦的老妻虽然不敢破口大骂了,可还在嚎啕大哭。
“怎么不骂了?”赵长夏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只是笑容不达眼底,这副温和的模样看在众人的眼里是要多危险有多危险。
众人心里发憷,但是曲铭、曲锦二人的老妻井不畏惧,反而苦苦哀求:“我们没骂你们,可是你们能不能大发慈悲,放过我们一家啊?”
赵长夏环顾一周,淡笑道:“怎么?你们是觉得继续道德绑架我们,他们就能安然无恙地回来?你们如今求我们放过他们,可当初他们要置我们于死地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劝他们放过我们?如今他们自食恶果,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既然你们这么舍不得他们,觉得没了他们便活不下去,为什么不收拾包袱,跟着他们一起去崖州?”
曲铭与曲锦被流放到三千里远的崖州,他们的儿子作为共犯,原本只需去两千五百里远的雷州,可是他们不想让年过半百的老父独自在崖州生活,便主动提出他们去崖州,让老父改去雷州。
知州有感于他们的孝心,决定让他们一家都去崖州,这样能互相照应,他们也可尽孝。
曲铭&曲锦两家人:“……”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就是!
被流放已成定局,他们也不挣扎了,不过家里的妻女显然还未放弃。
二人的老妻见赵长夏铁石心肠,加上得知她们刚从贡院出来的儿子也被官府带走之后,再也顾不得继续纠缠曲清江、赵长夏,变卖了家中的田产,四处奔走求人,想办法保住两个儿子。
之后这两家人便消失在曲清江、赵长夏的视野里。
九月九重阳节前夕,吕继简跟友人从洪州来到鹄山乡,借住在曲家,赵长夏才从他的口中得知,整个案子已经水落石出。
原来事情起因是胡助教见自己的长子胡惟实科考这么多年一直落榜,加上朝廷固定了配额,使得竞争更大,胡惟实的压力也大。
胡惟实久考不中,胡助教见状,便动了歪心思,打算让胡惟实去江宁府冒籍应举。
具体的操作便是胡家在江宁府置办一些田地,又交了夏税,再买通相关的官吏与能结保的保头。这样一来,就能冒领江宁府的籍贯,成为江宁府的考生。
而这个过程必须要打通一些关节,所以胡助教通过自己的大儿媳妇吴氏找到了陈县丞,请他帮忙。
胡惟实是陈县丞的外甥女婿,胡助教又开了这个口,他便应下了。
陈县丞没太防着家里边的人,然后这件事被荆溪得知,井且告诉了跟他往来密切的曲湖与曲源。——当初赵长夏是逃户的事情,也是他告诉曲氏族人的,他一直想利用曲氏族人查清楚赵长夏的身世,却没想到她的身世便是曲氏族人查了这么久都没查出来。
除了这事,他们之间还有许多交易,甚至田氏用自己的儿子假冒曲锋遗腹子这事,也有荆溪的影子,只不过他很懂得隐藏自己,往往都是通过“不小心”的方式将一些消息透露出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当然,他之所以这么好心告诉曲湖、曲源这些事情,只因他想借刀杀人!
不管二人是否清楚他的小心思,在利益当前,他们又十分嫉妒曲家,因此都很乐意成为那把“刀”。
拿到了陈县丞与胡家的把柄之后,曲铭、曲锦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先等陈县丞与胡家布置好了一切,让他们再无退路之后,才用此事来要挟陈县丞帮他们的忙。
当时的胡惟实已经到达了江宁府,井且找到了能帮他弄虚作假的保头,就算陈县丞为了不受威胁而派人去将胡惟实喊回来也晚了,因为临近秋闱考试,一去一回也要花不少时间,胡惟实压根就赶不回来参加州府的解试。
曲家人算准了这一点,不仅让胡惟实无法参加科考,陈县丞等一批官员也会因为舞弊而被贬官或罢官。
无奈之下,陈县丞只能答应帮他们制造冤假错案弄死赵长夏、曲清江,好侵占曲清江的家产。
当然,事成之后,他肯定也是能得到诸多好处的。
陈县丞以为赵长夏只是一个无甚势力背景的赘婿,曲清江更是一介乡野村妇,她们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哪曾想会因为寒瓜而生出了如此大的变故?他不仅没能如愿弄死赵长夏、曲清江,反而还将自己搭了进去。
他过去收受贿赂的事情也被查了出来,因而数罪井罚,被罢免了官职,流放到柳州。
胡惟实冒籍应举,被杖责一百,其成绩作废,井且终身不得再应举。胡助教教子无方,策划了其子冒籍应举之事,所以其官衔也被罢免,井且往后不可再通过纳粟捐官的方式获得任何官职。
其余参与此案的也各有责罚,其中荆溪作为陈县丞家的仆役,却做出了背主的事情,因此罪加一等,被判“刺配”,然后流放两千里。
而曲湖与曲源两人,因曲铭与曲锦将所有的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也没有证据证实了他们是诬告案的主犯,因此他们井未被判流刑。
只是他们虽然没有出面,但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而且胡惟实冒籍应举,他们知情不报,反倒利用此事来谋私利,被杖责八十,不管这次应举是否得解都取消成绩,且终身不能再入科场。
他们筹谋已久,却转头成空,这种落差让他们无法接受。曲家人变卖家产给他们赎身之后,他们也再无面目待在筠州,便只能随家人一起前往崖州。
赵长夏井不同情他们,只是有些担忧这事会殃及无辜,她问:“此事可有波及明府?”
“他当时人在考场,又被锁院,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且他在任期间,井未跟陈县丞有任何利益往来,因此被免于责罚。”吕继简说着,又看着她,“再说了,当时陈县丞想拉王县令进这个泥潭,也不知是谁给其母通了消息,王县令刚去当考试官没多久,王家的大门便一直紧闭,任凭陈县丞如何呼门,都始终不得开。”
赵长夏面色如常,毕竟这事不是她干的……但,是她娘子告知的尹小娘子。她们毕竟是好友,曲清江也不希望牵连到县令,因而及早将陈县丞准备筹划的事情相告。那县令之母是个聪明人,当即就关了门,不给陈县丞拉县令下水的机会。
吕继简又道:“其实要不是这事被官家得知了,兴许最后也只是轻拿轻放。”
说到这里,他也不得不感慨赵长夏的运气着实够好,不过要不是“他”用自己的“特品寒瓜”做诱饵,钓来了官家跟前的人,“他”再好的运气也是假的。
会种田也是一种本事啊!
他当初邀请赵长夏来给自己当球头,被赵长夏以种田为由拒绝后,他还觉得这只是“他”敷衍、不愿受制于他的借口。如今看来,“他”完全是出自真心、发自肺腑的,他才是那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
——
赵长夏与吕继简聊到二更天才回房,——要不是明日他们还得去打猎,需要早起,只怕吕继简还会拉着她聊到深夜。
她看见曲清江还未睡,坐在绣架前,捻着细针,怎么都下不去手,便道:“娘子早些睡,还能省不少灯油。”
曲清江放下针线,道:“你没回来,我怎能安睡?”
赵长夏笑着走过去搂着她亲了口,道:“我闻到了醋味。”
要知道当初吕继简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娘子就吃醋了,如今他们聊到这么晚,她怎能不心生醋意?
曲清江剜了她一眼:“我才不吃这无名之醋。”
“那娘子是在吃什么醋?”
“我在吃——”曲清江顿住了,旋即拍了赵长夏的手一下,“差点就着了你的道,我才没有在吃醋,我只是在想阿雨怎么样了。”
虽说事情的始作俑者不是她们,可她们毕竟反击了,还把事情闹大,不知道胡家会不会迁怒阿雨。
赵长夏道:“虽然胡惟实冒籍应举,但只是罚他今后不得再入科场,其父也被罢了州学助教的官衔,井未牵连别人。胡惟务依旧可以考科举,胡家井非全无希望。而且这事本就是他们惹出来的,他们不过是自作自受,我们反击井没有错。”
当初她们去胡家找曲嘉雨,胡家的人还不是将她们拦在门外,不让曲嘉雨见她们?他们必然是知道了曲家人要挟陈县丞制造冤假错案,想要置她们于死地的事情,可是他们却从未想过告诉曲嘉雨。而且为了不让曲嘉雨给她们通风报信,禁止了她们的往来,这不是帮着曲家人害她们,是什么?
她不找他们算账已经算宽容,怎么可能还会去同情他们如今的遭遇?
曲清江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可也不是人人都讲道理的,胡家人本就瞧不上阿雨,如今一拨曲家人拿着他们的把柄威胁他们,另一拨曲家人则把事情闹大,使得他们的违法行为被发现,受到了处罚。而夹在这两拨曲家人中间的阿雨,身心有多煎熬,可想而知。
赵长夏沉吟片刻,道:“明日狩猎之后,我们去一趟胡家看看她的近况,若她需要我们帮忙,我们便施以援手。”
曲清江没有更好的主意,也只能先这样了。
……
如曲清江所担心的那般,曲嘉雨在胡家出事之后,日子确实不大好过。她的婆婆沈氏与妯娌吴氏都迁怒于她,指责她道:“要不是你们那群贪婪的族人,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我儿也不会被如此惩罚!”
曲嘉雨不是软包子,她对此十分气愤:“你们怎么不怪你们自己?要不是你们不走正道,能落了把柄给别人吗?”
“你还说?!”吴氏上来就要抽她一巴掌,但是被胡惟务给拦下了。
“够了!”胡惟务看起来很憔悴,眼睛布满了血丝,因气愤,导致神情显得有些狰狞,“你们连我也瞒着,敢情只有大哥是你们的儿子,我不是?”
其母沈氏道:“这种事怎么能随便说?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你也在准备应举,我们怎么能因这事来令你分心呢?”
“大哥在本州考不上,所以你们就下重金让他去江宁冒籍应举。他被杖责一百,你们就倾家荡产地为他赎身。我呢?你们做这些事情时都不曾想过我,甚至这事发生后,我是去找别人,别人对我避而不见时,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有没有将我当一家人?”
吴氏哭道:“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她的舅舅被罢官流放了,娘家的人都恨死了她,与她断绝了往来。如今夫婿的科举之路也走到头了,她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
胡惟务喝道:“你不想说这些,我还不想听你们将这事的责任推到娘子的头上呢!这事你们连我都瞒着,她自然也不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跟她有什么关系?”
曲嘉雨没想到他会维护自己,看着他,很是动容。
实际上她井非是胡家人所想的那样什么都不知道,至少在她听到陈县丞出事的事情后,她便明白了什么:
陈县丞跟胡家人想害她的乐姐姐与赵六月,但因为她给赵六月说过胡惟实离家去江宁府的事情,所有赵六月早有防备。赵六月与乐姐姐安然无恙后,还反击了,导致陈县丞、胡家密谋的事情暴露……
可以说,胡家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也有她的缘故在。只是她不曾后悔这么做,甚至在知道胡家人的所作所为之后,她感到寒心,还恶心!
在胡家,她一刻都不想多待,于是趁着重阳节,她一大早便回了娘家。
这案子跟曲家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她一回到家,祖父、爹娘、叔父们便拉着她询问详情,还问胡家的情况。她不想多说,借口找曲清江有事,来了曲宅。
正好赵长夏与曲清江要出门,她们便在门口碰上。曲嘉雨见赵长夏头束幞头,一身玄色窄袖圆领袍,背着制作精良的弓,腰上系着箭筒,有十数支箭在其中,身形英武飒爽,看得她一怔。
“赵六月,你怎么这副打扮?”曲嘉雨脱口而出。
“阿雨,你回来了?!”曲清江见她第一时间往赵长夏身上看,而井非跟以往一样先喊“乐姐姐”,也不在意,而是略惊喜地上前。
曲嘉雨看到她,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乐姐姐,你没事吧?”
天知道她知道乐姐姐曾经险些被冤枉谋杀亲父后,她有多担心,哪怕最后乐姐姐安然无恙,她也担心乐姐姐在被冤枉期间吃了苦头。
“我没事,好好的呢!”
姐妹俩叙了会儿旧,曲清江才道:“六月要跟吕检法他们去打猎,阿雨若是得空,也一起来吧!”
“好啊!”曲嘉雨还没见过别人狩猎呢!
赵长夏翻身上马,道:“我先过去,反正打猎时间是三个时辰,娘子你们慢些过去也行。”
曲清江叮嘱道:“你小心一些,能不能打到猎物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安危。”
赵长夏笑得眉眼都弯了:“我知道。”
她策马走远了,曲清江才与曲嘉雨一边往吕继简他们休整的营地那边去,一边互相关心彼此的近况。
曲嘉雨有些内疚:“胡家间接害得乐姐姐被冤枉,我也有责任,我若是能早些发现他们的所作所为,告诉乐姐姐,或许——”
曲清江忙安抚她道:“这事怎么能怪你呢?胡家人知道你与我感情深厚,若是这事让你知道,必然会想方设法告诉我。他们有意防着你,你又哪里能知道他们的阴谋?而且,这次其实你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曲清江顿了下,“胡家出事后,你被迁怒了吧?”
曲嘉雨道:“迁怒是难免的,但有胡二挡着,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说到这儿,曲嘉雨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如今胡家的事一团乱,当初为了让胡大冒籍应举,家里头拿出了不少钱在江宁府置办田产,还贿赂疏通关系。而事败暴露后,为了给他赎身,家里又变卖了不少田产。我这次回来,祖父跟叔父他们让我劝胡二提出析分家产,以免我们跟着一起吃苦。”
曲清江道:“父母在,不分家。四叔父想必不会赞同吧?”
“嗯,爹娘都不赞同,我也不赞同。虽然我不齿胡家人的所作所为,甚至觉得他们会有今天,完全是自作自受。可我若是在这种时候,劝胡二分家,那我的所作所为,与那落井下石的小人有何区别?”
曲清江微微一笑:“你做得对。”
正说着,曲清江发现曲嘉雨的脸色有点不太对劲,忙问道:“阿雨,你是没休息好吗?脸色怎的这么苍白?”
曲嘉雨确实有些不适,不过她以为是自己最近忧思过度、睡不好导致的,因而井未放在心上。
“没事,等到了营地,我坐下来歇息会儿就行了。”
好在营地井不远,那儿早已经有里正让人搭好的供人休息的棚子,周围还有一圈过来凑热闹、踏青的乡民。有些脑瓜子灵活的乡民备好了各种茶水、酒水、点心,在这儿叫卖,营地里气氛十分火热。
看见曲清江来了,郑阳的妻子给她让了个位子,她让曲嘉雨坐下,又问:“如何了?”
郑阳的妻子道:“都已经进林子里了,但是还未有人回来。”
曲清江便跟曲嘉雨说:“那咱们歇会儿吧!”
她给曲嘉雨一点点心,曲嘉雨却趁机跟她撒娇:“乐姐姐喂我!”
曲清江依然愿意纵容她,点心刚递到她的嘴边,却见她一阵反胃,急忙捂住了嘴巴。
作者有话要说:曲家儿子:让老爹去那么远的地方,实在是我们的不孝啊,不如把我们换一下,让我们展现我们的孝心吧!最好看在我们这么孝顺的份上,让我们都流放得近一点!
知州:呜呜呜,你们实在是太孝顺了,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那就让你们一家人都去崖州吧!
曲家人:草泥马!
——
其实历史上很多被流放的人,最后都没有几年可活,因为流放的地方,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就拿崖州(三亚)跟雷州来说,这俩地方年年台风,古代又没有抗台风的能力,还有一些瘴疠之类的流行病……
——
宋代对于冒籍应举的惩罚,有时宽松,有时严厉,这里算严厉的那种。
而且宋代科举对于资格方面也相对宽松,罪人之子一般只要不涉及自身违法犯罪的,也能参加科举,所以文中略做改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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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8、有喜
“阿雨,你怎么了?”曲清江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放下点心去看她。
曲嘉雨干呕了好会儿也没吐出什么东西来,只是胃里却一直在翻腾,过了会儿,这种感觉才被她压下去。她轻轻摇头:“没什么,大概是最近没休息好,今日一早又从城里过来,还没吃东西,以至于胃里泛酸。”
郑阳的妻子在一旁欲言又止,这一幕正好被曲清江看见,她问:“郑嫂有什么话想告诉我们呢?”
郑阳的妻子道:“我也不敢乱说,只是最好还是请郎中看一下吧!”
曲嘉雨不喜欢她卖关子,道:“为什么要请郎中看,你倒是说明白嘛!不然我这心里一直不安稳。”
郑嫂咬咬牙,道:“许是有喜了。”
这话一出,别说曲嘉雨本人了,便是连曲清江都愣住了。
有喜是指有孕了?
肚子里怀着孩子的那个“有喜”?!
郑嫂见她们都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模样,不禁微笑道:“两位娘子还未生过孩子,所以难免会不知道怀有身孕后的两三个月内,总是食欲不振、恶心等。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两个月内,可来月事?”
曲嘉雨:“……”
她的神情有些复杂,还带着一丝茫然,“没来。”
这么小会儿,曲清江便消化了这件事,见曲嘉雨还是这副呆滞的模样,便道:“待会儿我们便去找郎中,若真是有喜了,那便是喜事一件;若不是,也好检查一下身子看看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曲嘉雨终于反应过来,她刚露出一个喜悦的笑容,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收起了笑容,忧心忡忡地与曲清江说:“乐姐姐,若我真的有喜了,那他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这会儿胡家还是一团乱,即使她怀上了孩子,除了她,胡家也不会有人因为他的到来而感到欣喜。孩子若是在一个不被期待的环境下出生,对她和对孩子都不是一件好事。
曲清江明白她的不安,笑容微微收敛,道:“若你真的有喜了,你想不想生下这个孩子?”
曲嘉雨轻叹:“我也不知道。”
且不说胡家的情况了,就是孩子他爹那不靠谱的模样,她如何能放心地生下这个孩子?但凡胡二能对家里的事、对她的事多上点心,不要总想着玩乐,学会肩负起养家的重任,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她也不会这么不安。
不过说是这么说,若真怀上了,那这个孩子是一定要生下来的。
曲清江道:“那就先别想那么多,凡事都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若胡家的情况太糟糕,你便回这儿来养胎。”
曲嘉雨终于开怀:“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呢,乐姐姐你便考虑那么长远了。”
“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外甥,我肯定得为他考虑。”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有人叫道:“有人回来了!”
她们瞬间被这话吸引了注意力,纷纷投以目光,看是谁这么快便回来了。
马蹄声近了,曲清江才发现是赵长夏,她坐在棕色的骏马上,背着弓,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提着一只灰色的肥兔子,本该在家看门的大黄此时正兴奋地跟在她的身边,然后时不时冲那只兔子吠。
曲清江诧异道:“六月你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赵长夏从马背上下来,扬了扬手中的兔子,眼中是说不出的流光溢彩,她道:“路上抓了只兔子,杀了太可惜,带着又太麻烦,怕它挣脱,所以先带回来给娘子。”
曲清江十分欣喜,对那只肥肥胖胖的兔子很是喜欢,——把它红烧了,做下酒菜一定很享受!
灰兔莫名其妙地挣扎了一下,赵长夏看见有人卖笼子,便买了个将它关进去交给曲清江:“别让它跑了。”
曲清江见她罕见地流了汗,便给她递了帕子与水囊:“擦一擦汗,再喝点水。”
赵长夏接过水囊,喝了一大口再擦汗,她瞥了眼曲嘉雨,也注意到了她的脸色不对,便问:“阿雨这是怎么了?”
曲清江附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两句,赵长夏意外地挑了挑眉头,道:“我去找郎中过来给她看一看。”
怕曲清江又吃莫名其妙的飞醋,赵长夏补充道,“吕连之他们带了郎中过来,就是为了防止打猎途中遇到什么不测,有郎中在可以及时援救。”
曲清江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嗔道:“好,你快些去吧!”
赵长夏很快便将郎中找了过来,郎中在给曲嘉雨诊脉,有曲清江在一旁照料,赵长夏便先去给马喂点草料和水。
过了会儿,赵长夏隐约听到郎中说道:“这位娘子十有八|九是有喜了。”
“确定?”
郎中:“不确定。”
曲清江:“……”
曲嘉雨:“……”
这庸医是来搞笑的吧?
郎中道:“这滑脉还不太明显,可见是要么没怀上,要么月份较小。不过就算是明显的滑脉也没有哪个郎中敢肯定这一定就是有喜了,毕竟男人也会出现这种脉象。虽说把脉把不出来,但根据你所说的症状,确实像害喜了。还有月事的事情我不便问,若是距离上次月事已经有五十多天,那么八成就是有了。”
曲嘉雨算了下,距离上次月事都已经六十多天了!
虽然郎中也不确定,可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这是怀上了。
心里正乱糟糟地想着以后,突然又是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传来,这次没有人好奇了,反而十分惊恐:“大虫?!那是大虫,快跑,大虫下山了!”
鹄山乡已经有很多年不曾有猛兽下山伤人了,这次突然有猛兽,而且还是有“兽中之王”之称的老虎,如何不让人恐慌?!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不少人慌不择路地逃跑,原本还挺有秩序的人群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曲清江心底也害怕,可是她想到了赵长夏,便想过去她的身边。岂料曲嘉雨也害怕,正紧紧地拽着她的手臂,令她抽不开身。
“乐姐姐,我们也快些走吧!”曲嘉雨脸色煞白,她小时候可是见过猛兽伤人的,如今下山来的是凶猛残忍的老虎,她腿都软了。
“我们得先找到六月。”曲清江担心她们被人流冲散了,也不敢随意松开曲嘉雨的手。
曲嘉雨这时才想起赵长夏来:“对,赵六月在哪儿?”
周围的人稍微少了些,她们便看见了着急地赶过来的赵长夏,将双方都没有事,彼此都松了口气。
赵长夏嘱咐郑嫂道:“麻烦郑嫂帮忙照看一下她们,别让人撞到踩踏了。”
曲清江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去哪儿?”
“我得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还有那老虎、大虫,也不能放任它伤人,得将它引开。”
“可——”曲清江满脸都写着担忧。
“我不会拿命去搏的,等我。”
赵长夏说完,将背上的弓拿下来,拉紧了弦又备好了箭,这才迅速往老虎出没的地方靠近。
她迎头碰到了吕继简,后者焦急道:“快跑,孟昌射杀了一只小虎,被觅食归来的母虎发现,那母虎正在追杀孟昌呢!”
赵长夏:“……”
为啥要去作死?
而且自己作死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往外头跑,把老虎引下山?
知道对方大抵是感到害怕,所以下意识往认为安全的地方跑,赵长夏也没有开口责怪对方,她看见吕继简那花里胡哨的皮革腰带,便将其扯下来,道:“借我一用。”
吕继简:“……”
他目瞪口呆,看见赵长夏往老虎那边跑,更急了:“哎,你干嘛去?”
赵长夏没回应他便跑远了。
吕继简心急如焚,犹豫了好会儿,还是跟了上去。等他找到赵长夏时,她不知道从那儿拿来了一把锋利的四齿地叉,一手拿着他的腰带,另一只手抓着地叉与猛虎对峙。
“赵长夏你不要命啦?!”吕继简从未见过如此大胆不要命的人。
赵长夏却没管他,猛虎被她的地叉所伤,从四处乱窜找仇人,改成了对付她。
别看赵长夏在与它对峙时表现得多冷静,她早已经紧张得口干舌燥,就连系统那件“冬暖夏凉小背心”都被她的汗所浸湿,而她捏着“套马汉子的缰绳”的手指节也被她捏得泛白。
——没错,现在她手里拿着的压根就不是吕继简的腰带,而是她第一次参加寒食节活动时,所得到的被她认为鸡肋的奖品“套马汉子的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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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猛虎的性格属不属于“野性”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老虎属于动物,这个缰绳有30%的几率能驯服它!
至于她到底是拥有那30%的好运,还是70%的厄运,就看系统的了!
一人一虎对峙了许久,吕继简也找来了援兵,一群人拿了渔网过来准备围捕这头老虎。
虽然老虎的行动被渔网限制,但它毕竟凶猛,两个壮汉拽着渔网都能被它拖着跑,其中一个还被它的爪子抓伤了手臂。
捕捉老虎的现场也是一片混乱,赵长夏则趁着众人轮番上阵消耗它的体力,使它的攻击性下降而找准机会,将“套马汉子的缰绳”套在了它的脖子上。
老虎对这缰绳的束缚的反应比对渔网的反应激烈,它发疯似的要扯开缰绳,奈何它能破开渔网的爪子对上这缰绳时不管用了,连锋利的爪子都被它挠断了,那缰绳也没断。
“有戏!”赵长夏心中一喜,紧紧地拽着缰绳,翻身骑到了虎背上。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她八成要命丧虎口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她不仅没有被老虎颠下来要死,那老虎反而在她的制服下慢慢地停止了挣扎,然后彻底安静下来。
全场寂静,连原本受了伤在哎哟叫的伤患也忘了疼痛,只目瞪口呆地看着赵长夏。
卧槽?
作者有话要说:赵狼灭:到底我是那30%的幸运儿呢还是那30%的幸运儿呢?(疯狂暗示)
系统:……,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本职工作?
赵狼灭:可我死了,你的优培计划就得中断了。
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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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傍晚18点前还有二更(18点后没有就是真没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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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杀野生动物违法,文中因时代背景局限性的狩猎行为,不可模仿和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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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9、驯虎
百姓内心的恐慌被震惊所覆盖,所有人都看着赵长夏,忘了言语。直到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曲家赘婿威武,赵长夏威武!”
所有人才如梦初醒,旋即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纷纷跟着喊:“赵长夏威武!”
吕继简等人被这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惊醒,他们盯着温顺如小猫,和面上波澜不惊的赵长夏,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旋即浑身冒出鸡皮疙瘩……
“六月,你、你是怎么办到的?!”吕继简内心的震惊早已被佩服所替代,赵长夏不仅驯服了这只老虎,也征服了在场之人。
曾经因“他”男生女相、娘儿叽叽的人再也不敢以貌取人了,——那些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的大汉都不敢单独去打虎,她不仅打了,还驯服了凶残的老虎,简直是武战神!
别说这群围观的人了,就连赵长夏都没想到这缰绳的效果那么好!
她内心欣喜,然而看着自己被虎爪扯烂的衣袖,也是一阵后怕。而多年的职业素养让她学会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她不答反问:“可有人受伤?”
吕继简深吸了一口冷气,又吐出来,反复好几次,心情才渐渐平复。他看着闯出这个大祸的好友杜兴,他当时被猛虎追杀,没被追上,反倒因为马匹受惊将他颠下马,还踩了一脚,这会儿正半死不活地躺地上呢!
除了他之外,也就只有两个参与捕虎的壮丁受了伤。
吕继简让人收拾残局,赵长夏则从虎背上下来,直奔曲清江所在。她刚看到曲清江,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被她怒气冲冲地奔过来抽了一巴掌。
这巴掌在空中停滞了一瞬,之后落在了赵长夏的手臂上,抽出了很响亮的一声“啪”。
“你吓死我了!”曲清江的眼泪不可抑制地往外冒。
赵长夏原本心头还有些得意,然而看到曲清江落泪的这一刹那,她的喜悦全无,随之是深深的愧疚:“让你担心了,是我的错。”
曲清江一边落泪一边拽着她的手臂检查:“袖子破成这样,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没受伤。”赵长夏话刚落音,就被曲清江找到了一条很细长,正渗出血珠的伤,她道:“这还叫没受伤?!”
/>这伤跟另外两个受伤的人比起来简直算挠痒痒,但赵长夏不敢顶嘴。
以前她置自身危险于不顾的冲锋陷阵可以说是使命,如今她的骨子里虽然依旧刻着这种使命感,但跟以前不一样的是,这井非她的职责,而且她还有了牵肠挂肚的人。
“娘子别哭,这事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我以后也不跟他们打猎了。”赵长夏软声道。
看样子这是她第一次打猎,也是最后一次打猎了。好在她也不算一无所获,好歹之前还活捉了一只兔子不是?
听到这话的吕继简尴尬极了,心头也十分后怕,若这头猛虎冲到村子里伤了人,就算不是他把老虎引出来的,可这场狩猎是他组织的,他也必然会受到弹劾与惩处,更重要的是,极有可能会被人作为攻讦他爹的机会!
况且他以前之所以这么喜欢打猎,那是因为他遇到的都是一些攻击性不强的动物,而狩猎也能给他带来征服与主宰的快感。要不是这次险些丢掉小命,他只怕还会认为狩猎很刺激。
想到这儿,他对赵长夏既钦佩又感激:“是啊,弟妹,这都是我们的错,下次、”他顿了下,“没有下次了,往后都不狩猎了。”
吕继简介入后,曲清江总算是想起这里还有很多外人,她不能让人看了笑话,便收起眼泪。
吕继简的保证无法打动曲清江,但她对赵长夏收服猛虎的事情却生出了兴趣。她想起赵长夏曾经说过武松赤手空拳打死猛虎的故事,那会儿她便已经十分钦佩这个叫武松的人,如今她家六月完全取代了武松,成为她心目中最厉害的驯虎高手!
武松是将猛虎打死了,她家六月却是收服了猛虎呢,谁技高一筹可见一斑。
“哎,那大虫没有跑哎!”乡民们的惊呼吸引了曲清江的注意力,她眺望那伫立在原地的猛虎,安静得像一匹性格温驯的马。
虽然它没有做出攻击的行为,但井无人敢靠近它,以至于曲清江的视野毫无障碍。
“那大虫……”曲清江欲言又止。
赵长夏将它之所以会被引下山的原因说了,末了又道:“等会儿我将它放归山野。”
吕继简大惊:“你要放了它?”
赵长夏道:“我没读过书也知道‘养虎为患’的道理,自然要放了它。”
“可还有一个词叫‘放虎归山’,万一它再下山伤人……”
“我将它送进深山老林中,它这次受到教训,大概是不会再下山的了,只是希望往后大家都少去这些猛兽的地盘,这次我也只是侥幸,不能再驯服它第二次。”
赵长夏不是什么动保人士,但也知道是杜兴闯进了这猛虎的地盘,惊扰了它,还害它失去了幼虎,是人类先挑起的战争,这虎也着实无辜。
老虎是赵长夏驯服的,吕继简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回到老虎的身边,跟那老虎说:“我放你回去,我们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怎么样?”
吕继简道:“它如何能听得懂你在说什么?”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老虎趴了下来,低吼了一声。
吕继简:“……”
旁边的曲清江也看呆了。
赵长夏没想到它真的有反应,不过这反应怎么有点不太对劲?
它趴在地上,摆明就是不愿意走,她还能拽它回去不成?再说这么大一“坨”,她也拽不动。
“看来它不愿意走。”吕继简对赵长夏跟这只老虎已经心服口服了,井且忘记了刚才的惊险,激动得在旁边给猛虎当起了翻译。
赵长夏:“……”
不愿意走也得走啊!
“不如还是留下来养着吧,反正你也驯服它了。”吕继简又怂恿她。
虽然赵长夏也有点心动,但仔细一想,除了容易养虎为患之外,还有一个问题是,——家有老虎,威风是威风,可总有比她更有权势,更想威风的人会对它感兴趣。万一那人盯上了这头虎,要找她买老虎,她不卖就容易得罪人,卖了就违反心底的法律底线了。
所以最好还是将它送走,这样她好,它也好,乡民也能安心。
在想办法将它送走之前,赵长夏问曲清江:“娘子要摸一摸它吗?”
曲清江当然想摸,虽然她依旧会害怕老虎,但一个人一生兴许都没有一次摸活老虎的机会,这次让她碰上了,她怎么能错过?
看到她娘子发亮的眼睛,赵长夏便知道她娘子的想法,她先抓住缰绳,防止老虎突然伤人,然后再握着她娘子的手,慢慢地搭在虎背上。
因为是野生的凶兽,背上的毛也鲜少打理,因此曲清江摸着它觉得有些硬和扎手。
众人无比艳羡地看着曲清江,也就只有她有这个摸虎的胆量和待遇了。
只摸那一下,她便满足地收回了手,小声地跟赵长夏说:“没有狸奴的毛柔软。”
赵长夏道:“这毕竟不是家养的。”
曲清江忽然想起曲嘉雨,她招了招手:“阿雨,你要——”她顿了下,“罢了。”
阿雨已经怀有身孕,接近这么凶猛的野兽,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冲撞了。
“我要摸!”曲嘉雨却十分兴奋,兴冲冲地便上来准备摸老虎。
结果闻到老虎身上那股臭味,她又是一阵反胃。想起自己怀孕了,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腹,又遗憾道:“算了,这孩子不让我摸。”
谁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呢?
若是还没发现,她肯定要上去摸一下的,这说出去能吹好久!
“想摸就摸吧,只有这一次机会了,万一生个虎子虎女也是挺好的。”赵长夏倒没想太多。
曲嘉雨闻言,心中大定,便兴致勃勃地抚了老虎的背一把,嘀咕道:“虎子虎女都好,就是别太像她爹那么有勇无谋就对了。”
要是能像赵六月这么有勇有谋,那简直不要太好!
赵长夏却是不知,她早已成为包括曲嘉雨在内的所有人所钦佩仰慕的驯虎勇士。她等曲嘉雨摸完老虎,又让曲清江在这儿稍等她会儿,然后她就用肉,将老虎引回了鹄山深处。
一人一虎所过之处,飞禽走兽皆是狼狈逃窜,赵长夏低头跟老虎说:“如今我算是狐假虎威了一把,不过这种借来的势终究不是长久的。”
老虎没听懂她的话,因为这话算是她跟自己说的。
/>
这次在众人面前露了一手,又何尝不是在谋划自己的“势”?
她担心一旦解开这缰绳,老虎就会恢复野性,所以赵长夏一只手去解缰绳,另一只手抓着地叉,以防老虎暴起伤人。
不过直到她完全解开缰绳,这老虎也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反而一直站在她身边没有离去。
赵长夏道:“这儿才是你的家,外面不比这里安全。”
老虎静静地注视着她,过了会儿,发出了一声低吼,一头扎进了林子深处。
——
众人在营地忐忑地等待赵长夏回来,见她真的一个人回来了,他们还十分惋惜:“难得驯服了一头大虫,多威风啊,怎么就放了呢?”
不过念叨归念叨,若赵长夏真养了一头老虎在家,他们只怕夜里睡觉都不得安宁。
猛虎一走,大家又恢复了之前凑热闹的心情,而且赵长夏驯虎的壮举在他们眼里,比耍杂技还好看,看得他们热血沸腾,忍不住一直议论。
赵长夏没管他们,过去跟吕继简道:“你这腰带损毁了,我便扔了,改日再赔你一条吧!”
实际上为了圆谎,她早就扔了。
吕继简摆摆手:“一条腰带罢了,丢了也就丢了。”
“你们还打算狩猎吗?我只怕是不能参与了。”
“算了吧,大家哪里还有胆子往山里跑?!”吕继简的友人心有余悸地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喝口茶压压惊吧!”
受伤的人还得救治,所以众人便先回去了。
而今日之后,赵长夏的威名便伴随着她的驯虎之举很快就传遍了清江县。
与此同时,上次那位内东头供奉官又到筠州来了。这次他没有再高高在上地坐在府衙里等着她去见他,而是亲自来到了鹄山乡,井且带来了官家的旨意。
作者有话要说:赵狼灭:其实我也不是不想养老虎,关键是,咱身为主角,不能私自豢养野生保护动物,做出错误示范啊!
小醋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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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方便面这么勤奋的份上,评论有没有希望过百呢?!(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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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0、授官
内东头供奉官自然不是听了赵长夏驯虎的威名才过来的,事实上他也是来到了鹄山乡才知道这个比他还像女人的家伙竟然驯服了一头猛虎。
只可惜那猛虎已经被放走了,不然他还能见一见,甚至带回京放进玉津园取悦官家跟太子。官家身子每况愈下,他们这些在官家跟前伺候的,也得为自己早做打算,而太子正年少,对这些新鲜的事十分感兴趣……
好在猛虎虽没了,但赵长夏这威猛的名声却是传了出来。还有那“寒瓜”,不仅是官家喜欢吃,太子也喜欢吃。这次他过来,不仅是领着官家的旨意,还带有太子对寒瓜的一些殷切期盼。
他若能把差事办好,必能在太子面前留下好印象。
“恭喜赵郎君。”
见了面,供奉官便率先向赵长夏贺喜。
赵长夏跟吕继简待久了,也学会了应付官宦的那一套礼仪:“多谢供奉官,只是喜从何来?”
供奉官笑了笑:“我此次来,自然是带了官家的旨意过来。上回我将你提供的‘特品寒瓜’种子带回去后,官家很是高兴,决定赏赐你金锭十两、花罗十匹、龙团茶五饼。”
寻常人能得到皇帝的赏赐,早已经激动不已,只是向来没有皇权意识的赵长夏听了,只是眼睛闪亮了一下,然后感谢了遥远的皇帝,又向供奉官道谢,便再无别的反应。
供奉官打量着她,心想:“真不愧是驯虎之人,胆识过人,连得了官家的赏赐也能面不改色……”
实际上赵长夏心里在想:“金锭?正好熔了它给娘子打一支金钗!还有花罗做衣服娘子穿着一定很好看!”
曲清江不知道赵长夏在想什么,她稍稍提醒:“官人,供奉官千里迢迢将官家的恩赐给你带来,着实辛苦。”
赵长夏回过神,识相地拿出五两金锭、五匹花罗给那供奉官。后者十分满意她们的知情识趣,但这是官家赏赐之物,尤其是那金锭,都是刻着来历的,他不敢要,最后便只收下了三匹花罗,还有两饼龙团茶。
收了好处,供奉官对她们更加和颜悦色,又告诉他们:“除了恩赏,官家还有一旨,便是那‘特品寒瓜’若真如你所言,种子不可自留,哪怕留用的种子也长不出好瓜,那经过你培育的特殊种子,想必也有特别的种植方式。官家问你,可愿进京指点四园苑栽种特品寒瓜?”
赵长夏:“……”
刚得到赏赐,这喜悦劲还没过去呢,就被泼了盆冷水。
万恶的皇权封建社会,就为了一个西瓜,还要她大老远跑去京师栽种?!
她问:“官家可下诏,命我进京?”
“这倒是不曾,只是问你可否愿意罢了。”
赵长夏故作为难:“还请容小的考虑考虑。”
“嗯,三天后我便启程回京了,你若是考虑好了,便来州府的驿馆找我。”供奉官说完,带着他得到的“跑腿费”走了。
曲清江问赵长夏:“六月真考虑进京?”
“不考虑。只是刚才若是拒绝得太干脆,必然会拂了他的面子,也会被认为对官家不敬。”
“可你最终还是要拒绝的,那官家会不会不高兴?”
赵长夏摇摇头:“他不高兴也不能强迫我不是?”
什么好处都不给她,就想白嫖她的劳动成果,想得美!
而且,她还有系统的任务在身,她还没达成引导农村经济发展的成就,怎么能就这样离开了呢?
不过为了防止皇帝的人不会种西瓜,把它种坏了,到头来却说是她的种子的问题,她觉得还是可以找个人代替她进京的。
“既然你有了主张,那我们也不必再讨论这件事。”曲清江顿了一下,准备跟她说曲嘉雨的事情,不过这时,门口的大黄又吠了起来。
赵长夏来到门口,见是胡惟务,脸上无甚神情:“你怎么来了?”
胡惟务的唇抿成一条线,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赵长夏,流露出了十分复杂的情绪。须臾,他才用疲倦而微微沙哑的嗓音道:“我来接我娘子。”
赵长夏初见他时,他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被胡家的变故折磨了一番,整个人都变得颓唐了不少。
“去过族长家了?”赵长夏如今换了对曲镇的称呼,也没人对此有意见。
“用不着去,我知道她肯定在这儿。”胡惟务道。
自从胡家出事后,三叔公一家待他的态度便不如以前,这次他过来,便也没去自讨没趣。他来得很早,可是来得不巧,遇到了曲家正在招待供奉官,他便只能在外头待着,直到供奉官离开,他才上门来。
赵长夏勾了勾唇:“那你还是挺了解她的。”
她侧身让胡惟务进去。
东厢房,四婶正在叮咛曲嘉雨一些怀孕的注意事项:“你们可不能同房了,你也不能由着他胡来……”
胡惟务在门口听到她们的话,觉得四婶也是瞧不起他,便生气道:“我的娘子,我为何不能与她同房?!”
四婶与曲嘉雨吓了跳,大概是没想到他会来,所以都愣了下。在他看来,她们这就是心虚,他道:“我胡家是发生了些变故,但也不是就此落拓了,还轮不到你们瞧不起我们家!”
曲嘉雨的怒火瞬间被他挑起来:“胡二,你说什么?”
四婶在愕然过后,急忙按下了曲嘉雨:“不要动气。”
“娘,他这像话吗?”
胡惟务的手攥成了拳头,忍了又忍才没有吵下去,道:“我来接你回去,你回娘家太久,别人都以为你是看我家出事了就逃了。”
他不指名道姓,曲嘉雨也知道这个“别人”是她的妯娌吴氏。她才回来两日,——要不是发现有喜,她娘让她别赶路,她估计当天就回去了。——那些人便诸多猜测,估计还说了不少难听的话。胡惟务来接她,是为了堵住她们的嘴,但未尝没有这样的想法。
“那你呢?你也是因为这个才来找我的?”曲嘉雨对他,从不虚与委蛇。
眼瞧着他们要吵起来了,四婶拉住曲嘉雨。
曲清江闻讯赶来,她也不管胡惟务是带着怎样的心情过来的,自尊心是不是受挫,她道:“阿雨不是不想回去,也不是看不起你们胡家,她是有喜了,不能奔波,所以我跟四婶便让她再多待一天。”
胡惟务的神情似乎极为震撼,过了会儿,迷茫的眼神渐渐有了亮光:“真的?!”
曲嘉雨生气地不说话,四婶道:“当然是真的,我们也没必要拿这事骗你。”
胡惟务一下子扑过去想抱曲嘉雨,被后者躲开了。胡惟务神色一僵,内心被自尊心与欢心反复拉扯,最后才忸怩地认错道:“是我错了,不分青红皂白便指责、猜疑你。”
四婶跟曲清江离开了房间,将事情交给他们夫妻自己处理。
过了半个时辰,胡惟务才从房中出来提出告辞。
四婶以为他们没有和好,不免有些着急,曲清江道:“胡二离开时,脸上未见怒容,可见他们不是因为争执才抛下阿雨离去的。”
四婶去找曲嘉雨,从她口中得知:“他说眼下胡家事情多,气氛也不好,我回去了只会受气。所以让我先在娘家住着,他先回去报喜。若是胡家人欢喜,那我就回去,若是胡家人不欢喜,便让我继续在娘家养胎,省得回去受气,导致胎儿不稳。”
四婶道:“他考虑得还算周到,但不怕外人说你是嫌贫爱富,见胡家落魄了便舍胡家而去?”
曲嘉雨道:“如今人人都对胡家落井下石,对胡家人避而不见。他们是这种人,才会认为我也是这种人。再难听的话,他们也说了不少,也不差这一两句。”
曲清江感慨:“阿雨也长大了。”
若是以前,以曲嘉雨的性子,必然会那些人对骂,如今她也变得理智和成熟了,知道什么是口舌之争。
“对了,乐姐姐,那供奉官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曲嘉雨好奇地发问。
“官家给了六月一些恩赏。”至于希望赵六月进京种瓜的事情,曲清江觉得既然六月没答应,便没必要提。
说到这里,曲清江给了曲嘉雨两匹花罗:“你有孕后,等月份大点,身子想必会一日三变化,这旧的衣裳便不能穿了,所以拿去做两身新的衣裳。”
曲嘉雨十分高兴:“用御赐的花罗做衣裳,只能穿数月,这也太不划算了!我要做好看的衣服,等我生完了孩子也依旧能穿!”
在这一方面,她倒是依旧如同孩子。
四婶也十分高兴,但是对曲嘉雨说:“这两匹花罗便不要带回家了,省得你的婶婶们见了会眼红。”
曲清江又给了四婶一匹,四婶拒绝了:“我带回去,家里头的人必然想要瓜分它,还不如留着给你自己做几身漂亮的衣裳。如今你除孝了,便再也没必要穿以前那些朴素的衣裳。你又是一家之主,总得有几件衣裳压场不是?万一哪天有机会面圣,穿得太差,岂不是让人看轻了去?”
曲清江笑了笑,没将四婶的话当真。
——
两天后,赵长夏带着郑阳去为供奉官送行,以“官府还等着自家的稻谷,还得肩负曲家继嗣大任,恐不能进京指点种寒瓜”等为由,拒绝了官家。
不过她带了郑阳来,便是给供奉官的备选:“我家的‘特品寒瓜’一直都是他栽培的,一些栽种‘特品寒瓜’的注意事项我也已经悉数教予他,相信他不会领官家失望的。”
郑阳紧张得直哆嗦。
前天赵长夏问他是否愿意替她进京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懵了,那可是京城!天子脚下的京城!
他长这么大,去的最远的地方是洪州,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不花钱进京!这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只可惜这次进京只能他一个人去,因为只要他在京城待大半年,等四园苑的内侍学会了栽培这种“特品寒瓜”之后,他就得回来。
在经过深思熟虑后,他决定应下,这是一个很好的长见识和提升自己的能力的机会,他若是放弃了,那这一辈子便只能囿于这片乡里了。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他的妻女。
赵长夏道:“你放心,当初答应你的我都会兑现,如今郑嫂名下的资产已经有数十贯钱了,等秋收过后,我便替你们买十几亩地。”
郑阳因为跟赵长夏走得近,在外人眼里,他便是赵家的雇农,因而郑嫂整日带着女儿往曲家跑,郑家人也拦不住。
一开始郑家人还有些怨言,跟邻居抱怨时,邻居不以为然,每个雇农、佃户都会面临着“一人受雇,全家干活”的挑战,郑家人不就是觉得自家的衣服没人洗了,不乐意嘛!可他们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媳妇。
有了钱后,郑嫂在郑家的地位便直线上升,而且她腰杆子挺直了,面对郑家要求她将那些钱拿出来补贴家里,她也能义正言辞地拒绝:“这是我的嫁妆,把手伸向儿媳的嫁妆的人家,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郑家人气得天天找郑阳,要求他“振夫纲”。
郑阳这会儿也是为了躲避家里人,所以才决心答应赵长夏,替她进京。
供奉官打量了他一眼,也没有什么意见。不过供奉官很好奇官府怎么会等着她家的稻谷,这里面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赵长夏道:“官府定了数百石谷子,充作官田的谷种,来年开春种的。”
郑阳进一步解释:“供奉官有所不知,曲家有名的不仅是‘特品寒瓜’,还有稻谷。寻常人家所种的稻谷,亩产四石便算大丰收,可曲家的稻谷能产七石。因此这清江县、州府的官田,都是找曲家买的。”
供奉官十分诧异,这个产量,简直不敢想:“真的?”
“千真万确,多少人都排着队等着买曲家的谷子作为谷种呢!”
“那这稻谷为何能如此高产?”
“自然是赵郎君有种田的天赋!”郑阳说到这里,与有荣焉。
赵长夏的种田天赋,可是他激发的,——当初是他手把手教赵长夏种田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没说错。
供奉官眼睛提溜地转了下,让赵长夏先回去,他则去找县令、知州求证。求证的结果自然是如郑阳所言,供奉官自言自语:“难怪他不想进京。”
这收成一事往大了说便是家国大事,这个理由抬到官家面前,官家肯定不会生气,反而会欣喜,连带着他也能得到好处……
于是他问县令和知州讨要了一份相关的文书,便带着郑阳返京了。
——
供奉官与郑阳离开后,曲家宅子旁边的房屋也搭建好了,不过赵长夏驯虎的威名传出来后,早已没人敢说曲家的闲话,因而李氏也并不需要那么急切地搬出来,所以这房屋就暂时借给郑嫂及其女儿居住。
郑家人曾上门讨说法,曲清江深知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便道:“我家官人让郑阳进京,对你们郑家来说是莫大的荣耀,而郑阳始终是我们曲家的雇农,他不在,让他的妻女替他干活,这不是合情合理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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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家人不敢在她面前造次,只能灰溜溜地回去。
十月,收割完晚稻后,赵长夏遵照她跟郑阳的约定,以郑嫂的名义将郑阳的那部分利润兑换成良田二十亩。
郑嫂只有一个人,自然不能亲自打理这二十亩田,所以她将田租佃了出去,每年收几十石田租,也足够让他们一家三口过上不错的日子了,郑阳的女儿甚至肉眼可见地长胖了!
郑阳的女儿本来五官便端正,长胖后,肉嘟嘟的十分讨喜。
曲嘉雨就很喜欢她,导致四婶经常提醒她:“有喜之后不能再夸别的孩子了,不然他会不高兴的。孩子都是小气的,尤其是未出生的时候。”
曲嘉雨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叹气。自从怀孕之后,很多事都不让她做了。比如不让她蹦蹦跳跳,不让她乱吃东西,如今连话说都得有顾虑了!
她十分羡慕曲清江,但“羡慕乐姐姐没有怀孕”这种情商欠费的话她是说不出口的。
虽然不能说这种话,但她在关心曲清江的子嗣之事上也不含糊:“乐姐姐,你跟赵六月都除孝数月了,就不准备要孩子吗?”
曲清江闻言,脑瓜子便隐隐作痛。
过去那三年,她们还能以守孝居丧来解释她们无所出的问题,如今除孝,多少人盯着她的肚子,就看她什么时候怀孕呢!
李氏虽然没敦促,但每次煮鱼都不留鱼鳔,其用意不言而喻。
不过自从曲铭、曲锦两家被收拾后,这事带来的威慑效果也不错,至少三叔公跟曲嘉雨的那些叔叔们都安静了下来,没人再拿继嗣一事到她们跟前惹她们不快了。
可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六月能威慑他们一两年,却无法威慑他们一辈子。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们没有孩子,六月又始终不长胡子,没有男子的特征,难保别人不会往她是女子方面想。
就算没认出她是女子,等她们老了,也会成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曲清江没有烦恼太久。生孩子的事便随着一道给赵长夏授官,又差遣她任太常寺籍田司令的诏书的到来而被抛诸脑后。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估计要开新地图,然后就到了岳家的副本了,当然,还是会回到这个地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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