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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边杏花白 方便面君 27396 字 21天前

从乐娘的话来看,揺纺并不是很认可双面异色绣的想法,那为什么还要跟夫君提这事?

曲清江“嗯”了声,道:“不过这事都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免得伤了和气。”

“嗯,也是。”

林氏不再提,不代表别人不提。饭后,岳炎方问起了这事。

曲清江看了岳揺纺一眼,以为岳炎方也要批评自己不切实际,无奈道:

“我知道双面异色绣很难绣出来,但不管是刺绣还是别的技艺,都是会一直被创造的,创新永无止境。就说这针法吧,一开始也只有几种,后来不也是创新与发展出了十几种?所以说我是异想天开也好,不切实际也罢,我都想去尝试一下。”

更何况这还不是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岳炎方道:“我没说你的想法不切实际,只是想知道你已经琢磨到了哪个阶段了,是刚开始冒出来的念头,还是说已经付诸行动?”

曲清江愣了下,道:“我研究了两三年了,但还没什么头绪。”

“异色……”岳炎方自己在脑海中用诸多阵法来尝试如何才能使得同一幅底料上,如何才能绣出不同色彩的绣作。最后思来想去,他也找不到任何可行的办法。

“那你用心钻研吧!”岳炎方是没什么精力去琢磨这些的了。

——

从岳家离开后,曲清江始终都想不透岳揺纺的态度,她跟赵长夏吐槽:“堂姨先前认为我双面异色绣不可能存在,还说我的想法不切实际。我以为她是痛心我想走捷径或走弯路了,才会疾言厉色地批评我,希望我能把心思放在普通的绣作上。

“可今日舅舅跟舅母并不认为我的想法是异想天开,他们在与我说这事时,堂姨却没有继续站出来批评。”

赵长夏问:“你很介意她的态度?”

“我只是觉得她若是认可了我的想法,那就不该再对我摆脸色……她若坚持己见,对我表现出失望或怒其不争,我都能理解。唯独她今日的反应令我琢磨不透她的态度。”

赵长夏道:“娘子无需多想,她或许只是纯粹地嫉妒你。”

曲清江:“……”

她剜了赵长夏一眼,嗔道:“与你说正经的。”

“娘子为何觉得我不正经?我知道娘子心善,不愿意将人往坏处想,可芳芷当初也说了,她一开始对你的态度很是和善,甚至还打算指点你的刺绣技艺,可在你说出双面异色绣的想法后,她的态度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曲清江打岔:“何为一百八十度?”

赵长夏一噎,“就是两个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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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夏继续道:“她就算对你再失望,再怒其不争,也不会如此毫不留情、没有征兆地批判你。退一万步,她真的只是觉得很失望,——要不是对你赋予希望,那她铁定不会失望的对吧?毕竟没有寄予希望,又怎会失望呢?

“所以她若真的爱惜你的才能,便必然会关照你。她不会只批评你,将你的想法贬得一无是处;她会再鼓励你,给你指出另一条路,或者将你引回‘正途’,而不是想要打击你。

“可见她一开始过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刺探你的技艺如何,若是威胁到她了,哪怕你不提双面异色绣,她也会找机会发作。

“还有,今日在岳家,她对你再失望,也不会不管你,过了这么多天,早就气消了。或许还会通过舅舅来调解你们之间的气氛。可你也看见了,她不仅毫无与你修补关系的意思,还继续想借着你表姐的口来打压你。”

曲清江沉默了。赵长夏的分析很有道理,所以是她的堂姨隐藏得太深了?

“我老家有个专有的名词来形容这种行为,——PUA。”

曲清江:“……”

她听不懂六月在说什么。

回到家,落英将岳家送的一些咸菜搬去厨房。赵长夏道:“当着落英的面说这些,看来她已经在短短的时日里便取得了娘子的信任。”

“少拐弯抹角。我就是不知道她是否还念着旧主,又是否有二心,才故意在她面前跟你说这些事的。”

如果落英身在曲家,心却在岳家,又或者是将曲家的事告诉别人,那她们今日的谈话必然会传出去,届时岳家的人对她们的态度一定会有变化。若是没有,那她就可以放心让落英继续在曲家待着。

赵长夏挑眉,看来她娘子的心眼还在嘛

作者有话要说:岳施针:你一个赘婿,居然敢骂我?!

赵狼灭:要不是我在佛系养生,我还敢抽你。

岳施针:你特么这还叫佛系?

赵狼灭:等我鸡毛掸子拿出来,你就知道我现在只是动嘴皮子有多佛系了。

岳施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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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母亲的堂妹叫堂姨,之前的表姑是写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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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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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6、约会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岳家对待曲清江与之前并无不同,曲清江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在赵长夏忙公务、曲清江潜心刺绣的日子里,转眼便到了五月初。端午节前夕,曲清江收到了来自鹄山乡的书信与一些钱粮。

书信有好几封:李氏告诉她们,家中一切安好,因今年的天气不错,田里的作物长势很喜人。因香干渐渐打响了知名度,所以很多人都来找她买香干,加上粮食加工那里的收益,家里的收入也很可观。

她担心二人在汴京不够钱花,也吃不惯汴京的食物,所以知道曲嘉雨要给她送信的时候,便托人顺便给她们带几万钱与两大袋精米。

最后,她提了曲嘉雨生子的事。

曲清江看到这儿,便立马拆开了曲嘉雨的信认真地看了起来。

曲嘉雨没有上来就报喜讯,而是先询问二人的近况,然后聊了些家常,但不可避免地提及胡家的事情。

胡惟务被其父胡闻一怒之下赶出家门后,胡闻以为他吃不了苦,然后吃到苦头就会回家来,便从不主动去找他,更不让其妻去帮助胡惟务。结果他们没等来胡惟务认错的消息,反而得知他竟然舍弃了读书人的身份,跑去种寒瓜,差点没将胡家人气死。

胡闻及胡惟实跑到胡惟务那儿骂了他一通,勒令他回家;胡惟务便让曲嘉雨先到曲家避一避,省得出什么意外。

曲嘉雨也不知道这父子兄弟到底发生了什么,最终胡闻、胡惟实都是怒气冲冲地回家去了,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胡家的人都不曾出现。

胡惟务跟曲嘉雨道:“我要让他们知道,不靠胡家,我也能为妻儿撑起一片天!”

他按照赵长夏所教授的栽培技术种植寒瓜,待寒瓜如曲嘉雨腹中的胎儿,一旦下雨的时间超过半天,他立马紧张地往瓜田里跑。

四月中旬,早熟的那批寒瓜刚成熟,曲嘉雨腹中的胎儿也“瓜熟蒂落”。胡惟务第一次当爹,紧张得手足无措,在曲嘉雨发飙后才回过神,让邻居帮忙去曲家找人过来。

曲嘉雨的娘“四婶”、大嫂、稳婆、李氏,及有生育经验的郑嫂等人都来了。

虽然其中有些折腾,但最终她还是平安地生下了一个五斤重的“瘦猴子”。

曲嘉雨的大嫂道:“看来是在娘胎里没吃什么好的东西,才会长得这么小只。”

胡惟务得知很多人家生的孩子,除非是早产,不然少说也有六斤,他的儿子却只有五斤,顿时内疚:“我不是一个好夫婿、好爹,没能给妻儿吃好、补好的条件……”

四婶道:“你待雨娘已经很好了,雨娘每次回家,谈及你和胡家,都没有怨言,可见你的做法已经足够让她满意的了。至于孩子,也多亏了他小只,雨娘才没受多少罪。而且往后条件好了,再养一养,孩子一样能快高长大。”

胡惟务的心态调整过来了,抱着孩子给他起了个小名叫“瓜娃”。——他知道“瓜娃子”是骂人的话,但刚出生的孩子都是夸不得的,越夸他便越骄傲,越容易夭折。所以不能夸他好看、聪明。起小名也得起贱名,这样才好养活。

而孩子的到来,似乎也为胡惟务带来了好运气,他的寒瓜卖得很好,当然,原因之一是“特品寒瓜”只有他这儿种了和买了。那些曾经收集从赵长夏种出来的西瓜里的瓜籽的人,要么瓜苗成活率不高,要么所种的西瓜味道远不如赵长夏的西瓜,彻底证实了她那句“只有在她那里买种子才能种出特品寒瓜”的话。

这些人都赔了,只有胡惟务的寒瓜长得好,且虽受天气与一些技术的影响,他种出来的寒瓜没有赵长夏的西瓜美味,但也皮薄肉厚、汁多爽口。

那些往年都从赵长夏那儿买瓜的人,见赵长夏今年不在家,曲家也没种寒瓜,便将买寒瓜的热情都转向了胡惟务。除了早熟的那一批迅速买完之外,那些还在长的瓜都被预定了,因此胡惟务终于有了一笔可观的收入,使得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子不必再过得这么拮据。

除了李氏跟曲嘉雨的书信外,还有一封曲镇的信,他的信几乎没有什么家常的话,所提的都是族中的大小事务。——曲清江虽然来了汴京,但并不代表她把族产交给旁人打理了,那些族田的产出、用途,曲家每个季度都要向她汇报一次。

她也不担心曲家人造假,毕竟她在鹄山乡也是有耳目的。

郑嫂托李氏帮忙写的书信夹在了给二人的书信里,赵长夏将她的书信与钱给了郑阳,后者十分羞愧,觉得自己来汴京这么久,不仅没能为妻女寄回去钱,反而还要她们给自己寄钱生活,实在是太失败了。

好在籍田司种的西瓜快要长好,除了给皇室及太常寺祭祀所提供的那部分瓜之外,其余的瓜都可以由籍田司自行售卖,然后所得的钱就是甲头、农人们辛苦这么久的工钱了!

郑阳满怀期待。有人给他泼冷水:“人家的寒瓜正月便种了,我们的寒瓜快三月才种,过了最佳种植时期,哪有别人种的好吃?”

他怼道:“筠州特品寒瓜为何能成为贡品?你们以为是官家和筠州的官人们没吃过寒瓜?赵籍田令培育出来的寒瓜种子,再差劲也比如今开始兜售的寒瓜好吃!”

这些人倒是想打郑阳的脸,奈何令他们感到惊悚的是,每次误了施肥、除草的时机,赵长夏总能发现。她每次巡视农田,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有虫害,或是有别的状况的那块农田里去,很多时候,他们这些亲自打理农田的人发现得都没有她及时!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从不敢在赵长夏面前偷奸耍滑,连一开始跟前任籍田令有交情,故意消极怠工的籍田丞都在这种氛围里不由得认真起来,生怕自己被赵长夏找茬。

……

“阿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曲清江感慨。

赵长夏道:“娘子可放心了。”

在来汴京之后,曲清江也还一直念叨曲嘉雨的情况,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曲嘉雨一日未能平安产子,她便会一直为之担忧。

“这种事哪能放心?他们还年轻,难免会有意外怀上的时候,届时又得再生……”曲清江叹气,“大部分女子的一生,也不知道要走多少趟鬼门关。”

曲清江只是一时感怀,作为一个注定不会有孩子,也不用趟生孩子这道鬼门关的人,她只不过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看待这事。对于大部分的女子而言,没有孩子就没有安全感,她们反倒是乐意去趟鬼门关的。

结束了这个话题,二人说起了赵长夏端午节休息的安排。

赵长夏有系统的节日活动要参加,所以想趁这次休息带曲清江出门游玩:“汴河内城段有龙舟赛,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如何?”

龙舟赛之所以不选在城外的河道除了路途遥远之外,也因外城官船、商船等舳舻千里,不适合举办龙舟赛。朝廷特意清出内城段,因为它经过御街,官家与百官和站在皇城的城墙上眺望,与民同乐。

“好呀!”曲清江鲜少有机会看划龙舟,机会难得,便欣然应允。

二人出门约会肯定不带电灯泡,所以她们把芳芷与落英都留在了家里看家,两人驾着那辆带超级板车的马车出了门。

曲清江是第一次进内城,尤其是在端午这样的日子里,内城的人多得令她目瞪口呆。尤其是河边,马车寸步难行,最终她们只能将马车寄存在一家内城城门“宋门”旁边的一家邸店里,然后步行进入内城。

“我说娘子,你装了一筐香囊出来做什么?”赵长夏一手提着竹筐,一手牵着曲清江的手,走在这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我想在端午佳节,各个地方都会有驱邪祛病的习俗,而这香囊里装了驱赶蚊虫的材料,肯定有人买。”曲清江道。

赵长夏:“……”

她瞥了眼上面精致的刺绣,道:“难怪你这些天夜里又开始用夜视眼药水了,原来是为了赶制香囊,不过你这刺绣比它里面的材料值钱。你打算卖多少钱?”

“十五文一个?”曲清江试探道。

“以前你一个香囊买了八十多钱,如今只卖十五文?娘子对自己的手艺未免太没信心了。”

曲清江摇头:“从前我在鹄山乡还有一点名气,大家都是慕名而来,所以我卖得再贵也不会有人认为不划算。如今我在汴京毫无名气,若以从前的价格来卖,显然是夜郎自大了。”

赵长夏没说什么,带着她进了一所道观,先完成端午节日的“祈福”活动,获得了一个随机礼包,然后一边看划龙舟,一边卖香囊。

曲清江的刺绣技艺精湛,而且来汴京之后受到了新的启发,因此用色等都大胆了一些,所以她所绣的绣作十分靓丽,让它在同行那些制作粗糙的香囊里尤为显眼。

鲜艳靓丽的颜色总是很夺人眼球。很快,她们摆摊的地方便迎来了一群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女:“这几只蝴蝶栩栩如生,真的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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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里一共有三只蝴蝶,每只蝴蝶神态各异,所用的阵法也不同,真可谓“鬼斧神工”!

“这香囊值几钱?”少女问。

曲清江刚要说十五文,赵长夏抢先道:“一百五十文,不过小娘子是第一个买的,给你优惠些,一百二十文吧!”

“好!”少女浑然不觉得自己被宰了,反而因为对方的打折而十分高兴,爽快地便给了钱,兴高采烈地带走了香囊。

曲清江:“……”

这是翻了十倍啊?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六月还有当奸商的天赋?

不过这一个敢卖,一个敢买,是她低估了她们。

有了第一个顾客,自然就会有第二个,才一个时辰,赵长夏就将曲清江的香囊卖得七七八八了。

曲清江始终不理解为什么有人愿意花这么多钱来买一个成本只有十几文钱的香囊。赵长夏道:“娘子难道忘了这儿是内城?能住在这儿的,自然非富即贵,卖得再贵,只要她们觉得物有所值,那么她们也会毫不犹豫地买。”

“你怎么知道她们是住这儿的?万一是跟我们一样住外城,过来看划龙舟的呢?”曲清江杠她,虽然那些女子身上的衣服确实挺不错的,可看得出家世不差。

“我要是不跟娘子出门,娘子会一个人或带着芳芷来这么远的地方么?”赵长夏反问。

曲清江:“……”

她觉得自己大概率不会独自过来。

倒不是她胆小,只因内城对她来说是陌生的环境,这会增加许多不可控的变故。只有等她熟悉了环境,她才会不会担心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出现,——如同她当初敢独自一人进山采草。

“这些小娘子平日养在深闺,想来也很少在没有长辈陪同的情况下出门,除非她们的家就在周围,家人才会放心她们出来。”

而且内城的治安很好,也不用担心会有人贩子将她们拐跑了。

赵长夏将钱用袋子装起来,装进竹筐里,道:“恭喜娘子的香囊大卖,娘子是否要请我吃顿饭,庆贺一下?”

曲清江:“……”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赵长夏:“我请六月喝酒吧!”

赵长夏:“……,外头的酒,哪有我的酒好喝?”

找她喝酒仿佛要她的命的模样,把曲清江逗乐了:“正午哪有饭吃?我请你去吃点心吧!”

吃什么不是重点,重点是曲清江请客,所以哪怕只是一些点心,赵长夏也吃得开心。

最后,她们去了大相国寺外的“万姓交易”处逛了圈,曲清江看到有人在卖刺绣,便也过去看一看。

这些绣品的针法是曲清江此前不曾见过的,她问:“这些绣作不管是从针法还是整体的风格,似乎都不是汴绣?”

那卖刺绣的女子打扮和面孔都不大像中原人,她操着一口并不流利的官话,道:“这是我们川蜀之地的刺绣。”

“蜀绣?!”曲清江还是第一次见到蜀绣呢!她忍不住研究了起来。

对方也没有因为她光看不买而生气,反而看出了她是同行:“你一眼就看出了针法的不同,你也精通此道?”

“不敢说精通,平日偶尔绣一下。”

对方道:“那我们可以交流一下,我还认识一个苏绣的绣娘……”

短短数句对话,曲清江便在这儿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双方交换了住址,约定改日把那会苏绣的绣娘喊上,一起探讨刺绣。

她拿着对方送的刺绣,回去的路上都还沉浸在蜀绣的世界里。

赵长夏见状,那本从随机礼包里开出来的《刺绣辞典》被她默默地收了回去,——要是一开始就给了正确答案,她娘子必然不会再抱着这样的钻研、探索精神来对待她所热爱的事了。

况且,她娘子这么厉害,迟早能找到正确答案的,或许还能创新和发展刺绣呢!

踏着落日回家的二人并不清楚,曲清江的蝴蝶香囊被买走的少女赠给了准备出嫁的姐姐。下聘礼的日子里,这个香囊便被作为女方“答问”的回礼,装进了箱子里,送到了男方家。

最后又几经周折,落到了文绣院。

“蔡国公主问,这样精美的绣作,你们可绣得出来?她想要一幅有花草蝴蝶的刺绣书画,你们谁来绣?”少府监的长官拿着香囊来到文绣院。

以洛春鸠为首的绣娘都看了一遍这香囊,不敢保证自己能绣得出来。

香囊落到了岳摇纺的手上,她认出了这是谁绣的,不由得用力捏紧了它。

作者有话要说:异色绣是苏州刺绣研究所在1966年研创,是在双面绣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

所以……小醋缸的刺绣事业要起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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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7、喂食

岳揺纺看着香囊沉思的时间过长,洛春鸠注意到她的异常,便又拿回去仔细瞧。这么一瞧,她隐约也看出了这个香囊有曲清江的影子。

她回乡去找曲清江那会儿,便已经发现曲清江所用的针线与众不同,文绣院一般都是为宫廷、权贵刺绣的“皇绣”,其所用的线为金丝与彩丝,一般人刺绣所用的线为绒线,而无论是哪种线,都需要用两股丝线捻为一股。曲清江所用的线却比一般的细线要细一半!

洛春鸠一开始没认出来是因为这香囊的用色很大胆,也能夺人眼球,跟曲清江以往的风格有些许不同。

她正要问这香囊的来历,岳揺纺已经先一步问出了口:“公主何不去找绣这个香囊的绣娘呢?”

少府监长官道:“公主也不知道是何人所绣。前些日子,王驸马的弟弟与吴知府家的小娘子大婚,这香囊便是吴氏的回礼中带过来的。公主见了,甚是喜欢,问吴氏香囊的来历。吴氏只道是其妹所赠,而其妹又是在观龙舟赛时买的,并不知那绣娘的底细。”

岳揺纺的目光闪了闪,道:“妾斗胆尝试一番。”

有人主动揽活,总比少府监长官跑回去跟蔡国公主说没人能绣出来要好,偌大的文绣院,汇聚了天下最杰出的三百多个绣娘,结果这三百个绣娘还比不上一个寂寂无名的小绣娘,这像话吗?传出去只会贻笑大方!

“绣好了,就给公主府送去。”少府监长官是打算不管这事了,将之交代了岳炎方。

等长官离去,岳炎方才问岳揺纺:“你真绣得出来?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怎么也要试一试。”岳揺纺功利道。

岳炎方便没再管她。洛春鸠走了过来,低声问她:“你是认出了这是谁绣的吧?”

岳揺纺佯装诧异:“我没看出来,洛掌固看出来了?”

洛春鸠盯着她,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好会儿才道:“这恐怕是乐娘绣的。你已经见过她,也曾跟院丞评价过她的刺绣手法,可见你是了解她的手艺的,你若真认不出这是她的绣品,那说明你学艺不精。”

说完,洛春鸠便走了,临走时还幽幽地说道,“我已经老眼昏花,即将隐退,我这位子也该有真本事的人坐。”

/>岳揺纺听出了洛春鸠的弦外之音,意思是自己没资格上位!

她望着洛春鸠的背影,眼神晦涩难明。随着她松开手,原本平整的衣袖被拽得皱皱巴巴。

——

曲清江自从跟来自成都的蒲氏与苏州的钱氏共同交流探讨彼此的刺绣技艺、针法之后,她不仅将蜀绣与苏绣的某些针法运用到自己的刺绣上,还由此受到启发,突破了原本只有些许眉目的“双面异色绣”在针法上的固有认知。

趁着还有思绪,曲清江几乎废寝忘食,常常钻研到深夜。

赵长夏不想打扰她,怕断了她的思绪,直到饭菜热了三遍,担心她再这么饿下去只怕是会饿坏肚子,便亲自将饭菜端进去,道:“娘子,眼药水害你昼夜不分,我要把眼药水扔了。”

曲清江敷衍地“嗯”了声,便没有别的反应了。

须臾,她回过神,猛地抬头:“啊?别!”

她看见屋外天色已经如浓墨泼染一般乌黑,也知道夜色已深,而桌上还有一丝余温的饭菜似乎在提醒她,赵长夏生气的理由。

沉浸在刺绣的世界中时缺失的记忆也渐渐恢复,她想起自己是知道外头已经天黑的,然后用了“夜视眼药水”,结果周围又亮如白昼,她便忘了吃饭与歇息,继续钻研。

想明白赵长夏生气的点后,她也不辩解什么,只道:“我私心是不希望六月将之扔掉的,可那是六月的东西,六月有资格处理。”

说完,语气中还带着深深的遗憾。

赵长夏:“……”

她娘子这是吃准了自己吃这一套吧?!

她语气生冷:“吃饭。”

曲清江也觉得饿了,随她坐下,抓起筷子夹了根腌黄瓜条,刚要吃,见赵长夏的神色依旧没有缓和,她心生一计,将腌黄瓜条递到了赵长夏的嘴边:“六月,陪我一起吃吧!”

赵长夏道:“我不饿。”

“如果是我喂你呢?”曲清江咬住了一端,起身凑到赵长夏的面前。

赵长夏:“……”

她只凝视曲清江一瞬,便咬住了腌黄瓜条的另一端,腌黄瓜条迅速进入了两人的肚子里。

彼此刚分开双唇,曲清江便看见赵长夏唇上残留的酱汁,她没多想,——早已习惯,——凑上去将那酱汁轻轻舌忝干净。

赵长夏咬紧了牙关,像是在忍耐:“娘子是不想好好吃饭了吗?”

曲清江只想吃她家六月,奈何已经近三更,六月明日还得早起上班,她可不希望六月给人留下纵欲过度的印象。

她忽然想到,六月这么生气,是不是因为她最近都忙到三更半夜,她们都没什么机会行房事?!

只是一瞬,曲清江便想了许多,赵长夏也没再板着脸,脸色稍稍缓和,道:“很快太常寺便要祭祀,籍田司要准备祭祀的一些食材,所以我要忙到七月。我回得早,还能提醒你按时吃饭,我若回来得晚,又有谁能提醒你按时吃饭呢?就算落英与芳芷能提醒你,可你会听她们的吗?”

曲清江知道是自己想歪了,六月压根就不是因为那个原因生气的。

她道:“我听你的,明日起,只花五个时辰在刺绣上,别的时候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反正她一直高度集中注意力也是挺累的,适当地放松一下,更加有助于她捋清思路。

而且因她在刺绣上的专注,家里的财政管理工作也转移到六月的身上。将所有的事务都交给六月处理,也是有些为难她了。

“六月,既然你要忙到七月,那我们得抓紧时间!”曲清江迅速扒了两口饭,然后拉着赵长夏去沐浴洗漱。

赵长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娘子,虽然很想说她忙归忙,但晚上肯定会在天黑之前回来,所以也不必急于一时。

可既然她娘子都这么主动了,她要是拒绝,得多扫她娘子的兴致。

……

清晨,太阳初升,赵长夏来到田里,郑阳等人已经在忙活了,而瓜田旁,正候着一群内侍。

自端午后,宫里已经差人来问了好几遍“寒瓜”什么时候能长好了,四园苑种的那些西瓜倒是长好了,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同的原因,或是没有赵长夏亲自打理,所以不如当时筠州进贡的寒瓜美味。

上至官家太后,下至文武大臣,凡是吃过赵长夏种的西瓜的,都无比怀念她的西瓜。想起籍田司也有种,所以宫里、东宫都派人来问过。

今日,种了三个多月的第一批西瓜终于成熟,宫里的内侍一大早就过来了,得知赵长夏还没来,他们看着瓜田里那长得饱满结实的西瓜,恨不得亲自去摘。

看见赵长夏,内侍迎了上去:“赵令,千盼万盼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赵长夏一看,这内侍不是供奉官又是谁?!

她问:“供奉官,怎的是你亲自来?”

那供奉官见她还没忘记自己,脸上便露出了笑容:“内侍里,就我接触这寒瓜最多,官家便让我过来了。”

他没有把话说明白,但赵长夏这般看似神经大条,实则心细敏锐的人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供奉官为了这事曾经往来筠州两次,又从赵长夏这儿带回了种子,所以他理应懂得如何辨别赵长夏这次的西瓜好不好。

赵长夏心想,皇帝这是对别的西瓜失望了多少回,才会这么小心啊?

她让郑阳领着人去挑西瓜,自己则邀请供奉官坐在旁边的亭子里喝茶。供奉官看着瓜田的西瓜,疑惑道:“赵令,这也是寒瓜?怎么跟之前长得不太一样?”

“这是另一种品种的寒瓜,筠州的特品寒瓜只适合在筠州种。”

供奉官“哦”了声,旋即又纳闷:“可四园苑不是种出来了吗?”

“那是另一种与筠州特品寒瓜相似的,但合适在汴京种的品种。”

“那你当初怎的不说?”

难怪他觉得四园苑种出来的寒瓜不如当初在筠州吃的寒瓜美味。

“我忘了吧!不过那个品种的瓜也美味啊,若是觉得不如筠州的特品寒瓜美味,那一定是栽种的方式有问题。”

供奉官:“……”

怎么会有人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呢?而且还忘得这么理直气壮!

不过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要是籍田种的寒瓜也不好吃,这个锅就是赵长夏的。

正说着,郑阳抱了个西瓜过来切开,赵长夏道:“供奉官,先尝一尝?若官家问起,供奉官也好为官家答疑解惑不是?”

供奉官闻言,便拿起一块西瓜咬了一大口,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瓜的表皮有些黑,可没想到这里头竟是这么甜,比他吃过的“筠州特品寒瓜”还要甜一两个度!

吃完后,他矜持地抽出一张巾帕擦嘴,道:“不过,比筠州特品寒瓜还要甜,正合官家和后宫各位娘子的口味。”

赵长夏微微一笑,道:“除了汁多爽口之外,它还有一个特点。”

“哦?”供奉官疑惑地看着她。

赵长夏指了指鲜红的果肉,道:“这寒瓜少瓜籽。”

供奉官猛地拍腿:“对啊,我吃的时候便没吐过籽!这个好,这个好!”

他觉得自己可以好好地交差了,不过他又瞟了赵长夏一眼:“这瓜无籽,赵令如何留种?”

“用别的寒瓜种子再栽培就行了。”

供奉官想,赵长夏还真是狡猾,不给旁人一丝将瓜籽偷偷留下的机会。这样一来,旁人若还想吃到这么好吃的瓜,就只能向她买!

内侍们整整搬了十五筐西瓜,装了三辆车才将之装好。供奉官临走前,郑阳小跑到他的身旁,低声道:“赵令听闻供奉官新得了一座宅子,为恭贺供奉官乔迁之喜,特别嘱咐小的,给摘一些寒瓜带回去。”

供奉官似乎有些意外赵长夏也会有变通的一面,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他”是正九品的小官,而自己虽是内侍,可毕竟是在官家身边伺候的,连那些已经爬到了中层官阶的官员都会来与他交好,更何况是赵长夏?

他内心欣喜,觉得赵长夏很上道,决定回宫后再为“他”多多美言几句。

郑阳也以为赵长夏这么做是为了巴结供奉官,赵长夏道:“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巴结他,而是不想树敌。”

她要是想巴结别人,又何必让郑阳出面?

自己向来少话,在别人的眼里难免会有些孤傲,她无法左右别人心里的想法,便只能做出一些补偿,减少别人的坏印象。

况且,她用当初上交别的西瓜品种时,确实没有主动说明,如果官家问起,难免有人要说她“欺君”。所以她用几个西瓜,让供奉官高兴了,他自然知道怎么处理这事。

供奉官回宫后,官家的桌上很快便有切好的西瓜呈上。他如今已经将政务逐渐交给太子处理,因而现在正清闲得很,西瓜一献上来,他便注意到了。

“官家,这是籍田司献上来的第一个寒瓜。”供奉官说着,顿了下,“是官家亲自提拔的籍田令亲自栽培的。”

他这么一提,官家便想起赵长夏来了,不过官家没说什么,只是打量了西瓜一眼,很快他便发现了西瓜的不同:“这瓜皮怎么是黑色的?还有,瓜籽是剔了吗?”

供奉官将品种不同的事说了,官家一边听一边尝了口瓜,旋即赞赏道:“没想到这籍田令还真有几分本事,能因地制宜,捣腾出不同品种的寒瓜。”

“虽籍田令说这都是别人栽培出来的成果,他不过是照着学习罢了,可奴婢想,这不过是他的自谦之词。若这瓜真是别人栽培出来的,那肯定会有人早早地呈报给官家的!”

官家点点头,他不管这瓜是谁栽培出来的,他只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吃上了。

“可给娘娘送去了?”官家又问。

供奉官道:“奴婢知道官家最是孝顺太后,故而已经让人也给太后的宫里送一个过去了。”

官家点点头,吃完了四分之一个西瓜后,才餍足道:“太子近来辛苦,给东宫送十个,后宫各苑,都按份例给。”

“喏。”

虽然官家依旧没将一个九品小官放在心上,但年中在南郊祭祀之后,车驾并未回宫,而是特意绕到了籍田处。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线中挤出的一点感情线……_(3」∠)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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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8、加薪

官家正月的时候才来过籍田行“籍田礼”,他自认为自己对籍田还是挺熟悉的,可当他真的置身于属籍田司打理的农田旁时,还有些恍惚。

这田里种满了各种粮食和蔬果,半青半黄的粮食作物占了左边三分之二的田地,中间是瓜果,右边则是时蔬,水沟将它们一一划分开来,整整齐齐、泾渭分明。

官家站在田边眺望,仿佛看到点兵时,不同兵种、不同厢的兵士们的队列。

“这籍田令,该不会还懂行军布阵吧?”官家与旁边的太常寺卿说笑。

太常寺卿笑道:“是否会行军布阵还未可知,但他一定是个讲究‘工整’的人。”他转头问下属,“籍田令何在?”

“下官在。”人群中的赵长夏走了出来,给官家和各位长官行了礼。

官家和太常寺卿这才知道,原来他们竟当着人家的面议论人家。不过到底是上位者,脸皮厚得很,权当刚才议论人家的不是他们。

官家打量了赵长夏一眼,虽然也有些怀疑“他”的性别,可想到这么多外人在场,他若是贸然问这些话,对“他”来说就是一种羞辱。更何况,他有的是办法证实对方的身份。

按下此事不提,官家道:“你们陪我走一走。”

官家走在前头,赵长夏跟太常寺卿便跟在身后,他们原本心里还犯嘀咕,不知道官家意欲何为,直到官家每走到一个地方,便会问他们这是什么作物,习性如何。

太常寺卿虽然还不至于五谷不分,可很多时蔬他都是认不得的,毕竟那些蔬菜摆上桌时已经是煮熟的模样,谁知道它们生长期是什么样的呢?

太常寺卿渐渐答不上来,还好赵长夏每次都及时回答,顺便讲了它们的习性、产量等。她说得头头是道,让官家与太常寺卿都有一种她在农学上有极大的造诣的感觉。

等转到粮食作物区时,除了已经被收割的小麦的田里没有作物之外,其余田里的谷物都被官家的问题提及了,——赵长夏将之称为“随堂小测”。

“听说你曾放下豪言壮语,说这黍与粟,一亩田要种出四石来?”官家又问。

太常寺卿的神色登时便复杂起来,他一方面想说赵长夏在吹牛,可听闻“他”曾经种出过亩产量七石的稻谷,又忍不住对此产生了期盼。

“是。若是接下来的两个月内没有天灾,亩产四石大抵是没问题的。”赵长夏十分有把握。

官家问:“可我怎么听说今年的小麦也还是一石多一点?”

赵长夏道:“小麦播种时,臣还没有获得官家的厚赏,错过了用我的计划栽培小麦的最佳时期。”

“唔,你这么狡辩倒也有道理。”官家道。

虽然他嘴上说赵长夏是“狡辩”,实际上他也清楚赵长夏接手籍田司事务的时候,小麦都已经到了抽穗的那一步了,“他”再怎么做,也无法使其增产。

官家还得回宫,所以没有久留。

回去的路上,他跟太常寺卿道:“当初是太子向我推荐他来任籍田令的,我原本想,不过是一个籍田令,太子都开了口,那给他便是。没想到他还真有本事,除了没有通过文举让他的出身低许多,可一个做实事的,放到哪儿都能造福于人。”

“官家说得是!”

官家心情很好,而他心情好,又看赵长夏顺眼的时候,便喜欢给赏赐。

他曾经要求宫里节俭,所以他之前已经赏赐过赵长夏钱财绢布了,这次便不赏钱,决定给她的寄禄官再往上提一提,这样一来,就等于变相给她加工资了。

官家笔杆子一动,准备提拔赵长夏的寄禄官为正八品的司农寺丞。

不过他的决定被刚起复为参知政事的荣相给驳回了,理由是赵长夏原本只是正九品的官阶,在没有特别贡献的情况下,一口气提升两级,会引起朝臣们的非议。

大部分朝臣都是通过科举,然后按规定迁转官阶的,也就是三年一转。只有那些才学尤为出众,又获得了很大的贡献、成就,得到了官家的重用之辈,才有可能在短短十几年间从新科进士到位极人臣。

如吕相吕蒙正,三十三岁中状元,四十二岁便当上了副宰相,三年后当上了宰相,从入仕到为相,也不过花了十二年。而有些人每三年一迁转,二三十年也未必能跻身中层官僚队伍。

但吕相那是有真才实学的,赵长夏没通过科举,以不入流的方式为官,本就被文人所瞧不起。若是“他”的官阶升得太快,朝臣们怎可能不激烈抗议?

官家被说服了,便暂时压下这诏令,道:“若他真能种出四石黍、粟,那天下的百姓便不愁饿肚子了,此功劳是不是很大?届时再给他加官,荣卿有意见吗?”

官家已经退了一步,荣相不好再咄咄逼人,便就此约定。不管这个赌约是输是赢,荣相都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想来御史那边也不会借故弹劾他了。——自从被弹劾排挤罢相之后,这次起复,他行事越发谨慎了。

很快这件事便被政事堂的诸位宰相、副宰相知道了,渐渐地又传到了朝臣们的耳中。

果不其然,这件事引起了朝臣们的激烈讨论,一些佛系的认为赵长夏若真有本事令粮食增产且推广至大江南北,那确实是很大的功劳,按功劳政绩来升官是没问题的;

另一部分朝臣始终觉得有出身的才是清流的官员则有些瞧不上从农民混上来的赵长夏;

剩下那部分朝臣则在观望,看赵长夏是否真的能种出那么高产的粮食作物。

这些朝官才知道的事情,赵长夏这个当事人却因官阶过低而无从得知。

年中的祭祀已经完成,接下来到八月前,赵长夏都比较清闲,所以回家也回得早些。

正好提供给太常寺祭祀的蔬果还有很多没派上用场,所以她分给了各个农人一些,自己也带了些回家。郑阳觉得自己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蔬果,便厚着脸皮到赵长夏家蹭吃。

“那是官家哎,官家跟你说话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呢?”郑阳没想过自己还有能见官家一面的机会,内心依旧激荡无比。

再看赵长夏,淡定无比,见官家仿佛不是什么稀罕事。

“你看那些朝臣,见了官家会激动吗?”赵长夏反问。

郑阳:“……好像也对。不过朝臣是经常见到官家,我们这是第一次见官家呢!”

正说着,他们已经回到了门口,本该断绝往来的岳揺纺此时却正好从家中出来,登上了停在门口的驴车。她看见了赵长夏,却没有打招呼,而是径直让车夫驾车离开了。

赵长夏进屋,见曲清江一脸愁容,想也知道是岳揺纺又说了或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赵长夏没有立马问岳揺纺来的目的,而是跟往常一样汇报:“娘子,我回来了。”

曲清江诧异道:“六月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郑阳闻言,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了曲清江,后者更希望从赵长夏的口中得知官家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赵长夏便道:“官家说我对自己的栽培作物的能力很自信。”

郑阳问:“那这是好话还是坏话?”

“是好话还是坏话,那得看是如何理解的,我觉得是好话。”

曲清江便笑着说道:“我家六月果然是最棒的,连官家都夸你了!”

郑阳:“……”

他就不该来蹭吃的,这饭还没吃上呢,狗粮便已经吃饱了。

等吃过了晚饭,郑阳便趁着天色还未黑下来,赶紧回南郊。芳芷与落英都去忙了,赵长夏与曲清江回到她们二人的独处空间里,才问起:“堂姨来找你做什么?”

曲清江叹了口气:“她想找我买丝线跟绣花针。”

“不想卖直接回绝了她就行,她若真想买,那就高价卖给她,你也不亏,为什么要愁眉苦脸?”

曲清江剜了她一眼:“这是你送给我的绣花针,我怎么可能卖了?!”

赵长夏:“那你愁什么?”

曲清江拿出一个香囊,道:“这是堂姨带过来的,说蔡国公主无意中看到了这个香囊,希望文绣院找到绣出上面的图案的人。堂姨认出了这是我的绣作,所以才来找我。”

赵长夏将香囊拿到手里掂量:“这个香囊怎么跟你当初绣的不一样?”

曲清江笑道:“图案一样,针法也一样,不过这线跟我所用的线不一样,线尾也没有处理好,排针也与我一贯的密度不一样。我想,这应该是堂姨仿绣的。”

她顿了下,又说,“我想,堂姨说的是真的,不过我那个香囊已经被堂姨拆了,她没有我所用的丝线,因此才会用文绣院的丝线替代,再绣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香囊。而且为了弥补丝线不同所造成的排针的疏密,她所用的排针才会跟我的有一些差异。”

赵长夏:“……”

曲清江看着她:“没听懂?”

“没事,我理解你的意思。”赵长夏为自己挽尊,“那依娘子的意思,堂姨是觉得你认不出这个香囊不是你绣的,还是说她知道,但还是拿这个香囊来试探你了?”

“她没说,我也没问。我想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没必要挑破。她正是清楚她没有我所用的丝线,缺少了绣出一模一样的绣作这一条件,才会与我坦白蔡国公主的事。”

“娘子的忧虑是……”

“我若是被蔡国公主相中,她必然会要我进宫,专门为皇亲国戚刺绣。堂姨知道我不想进文绣院,想必更不愿意进宫,所以找我买针线,说她完全可以绣一模一样的香囊,这样蔡国公主就不会知道这个香囊是我所绣的了。”

这种抢功劳的事情若是放在别人的身上,被抢功劳者一定会十分生气,觉得自己吃亏了。可搁曲清江身上,却不全是坏事。

岳揺纺早就知道曲清江并不愿意进文绣院被拘束着,——连一个文绣院都不愿意入,更别提进宫了,所以她才会厚颜无耻地提出这个要求。

赵长夏噗嗤笑出声,然后搂着她娘子的腰,坐下,让她娘子坐在自己的腿上,才道:“娘子,她这是欺负你不懂官场。”

曲清江静待下文。

“你都已经成亲,已经是别人的女人了,哪怕是官家相中了你,他也不可能从我身边抢走你,他要真敢这么干,第二天保准会被朝臣喷个体无完肤。”

曲清江问:“这跟官家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想告诉你,女子进了宫,那在名义上就等同于官家的候选妃嫔……官家如今的宠妃,贵妃你知道吧?她当初就是女官‘司寝’,替官家铺床被官家看中了。

“扯远了。你已经是已婚人士,任何人要你进宫,形同强抢民妇。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会因为蔡国公主相中你的刺绣就让你进宫专门为宫廷刺绣。

“你最多也就是进文绣院,而文绣院跟进宫完全不同,你在那里属于雇工,你不想干了,完全可以辞职,没人能拘束得了你的自由。”

曲清江沉思,她家六月说得也有道理,就算进了文绣院想要离开并没有那么容易,可有她的舅舅在,也算是多了一条能“辞职不干”的退路。

想开了后,曲清江便没为这事烦忧了,她拿出一块绣了一半的手帕给赵长夏看:“六月,你看,我已经摸到异色绣的门槛了!”

这手帕上是一朵牡丹,正面的牡丹开得“姹紫”,背面的牡丹则补了姹紫嫣红中的“嫣红”。虽然还没绣上茎叶,而花朵的细节也经不起推敲,可是光看这花朵的颜色便知道,曲清江已经绣出了真正的异色绣。

作者有话要说:官家:这籍田令还会行军布阵?

赵狼灭:不,我只是强迫症。

官家:……

——

一点历史八卦?

1.宋仁宗的生母李宸妃就是司寝给宋真宗铺床时被相中的。(PS,皇帝原型可认为是宋真宗,不过这是架空的后周的延续……)

2.宋仁宗时候,有个刚结婚的小娘子被抓进宫了,然后她丈夫就跑去开封府状告皇帝,开封府的知府知道后跑进宫要皇帝放人,皇帝一开始不想放人,奈何被喷了个狗血淋头,只好将人给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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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9、岳氏

赵长夏面上难掩讶异,曲清江有些摸不准她这是什么反应,问:“六月曾见过的异色绣是这样的吗?”

赵长夏反应过来了,她收起讶异的神情,脸上露出了浅笑:“是这样的。”

顿了下,又道,“恭喜娘子给绣娘们指出了新的方向。”

她原本想说她娘子改写了历史,因为她看过了那本《刺绣辞典》后发现异色绣还真是近现代的苏绣大师们研究出来的。

除了异色绣,还有两位苏绣大师创研的三异绣,——也就是在同一面底料上绣出不同图案与颜色的刺绣,——这些都是后人传承、汇总前人的刺绣技艺,又在这个基础上创研出来的。

所以这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她说改写历史,口气未免太大,便改了措辞。

曲清江笑道:“怎么能说是我给绣娘们指出了新方向呢?在我摸到门槛之前,不是已经有人绣出来了吗?”

赵长夏:“……”

“而且是苏绣的针法运用给了我很大的启发,钱娘子毫不藏私,指点和教授我苏绣的针法,她也给了我极大的帮助。我能绣出异色绣,与她密不可分。”曲清江并不打算独揽功劳,她准备将异色绣也分享给钱氏与蒲氏。

在这一行并没有专利一说,但很多绣娘针法与技巧都会跟工匠传承技艺一样只传给自己的后人,正因钱氏与蒲氏的慷慨分享,曲清江才能在探索异色绣这条路上迈出一大步,所以她也很愿意将她的经验与刺绣技艺作为回报分享给她们。

这互惠互利共同进步的事情,赵长夏自然没有别的意见。

曲清江除了跟赵长夏分享这份喜悦之外,她暂时未跟任何人提及,直到她将这幅双面异色绣完成,她才邀请蒲氏与钱氏到家里来,与她们分享成果。

虽说钱氏教了曲清江不少苏绣的针法,可她自知这样的绣品自己是无论如何都绣不出来的,因为她缺少曲清江那样的钻研精神,——曲清江研究它已经研究了四年,拥有这样的毅力,她不成功,谁成功?

“曲娘子,你的刺绣技艺真的是太高超了!”钱氏惊叹。

曲清江道:“绣异色绣所需的针法,有一半是你教授的呢!你夸我便是夸自己。”

蒲氏笑道:“你们就别互相拍马屁了,曲娘子快给我们说说这异色绣。”

钱氏却道:“这是曲娘子辛苦想出来的,告诉了我们,我们不就算是偷师了吗?”

她们不是担心曲清江不肯教她们,而是担心曲清江教她们会损害了自己的利益。

曲清江摇摇头:“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在异色绣上也给予了我不少灵感与启发,可以说,我能琢磨出来,也是因为有你们。我想你们有资格了解异色绣的技艺。”

钱氏很是高兴,蒲氏却依旧拒绝:“我们平日里互相交流指点,你跟我们学了蜀绣、苏绣的针法,我们也学了汴绣的针法,这很公平。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才不该损害你的利益。”

钱氏觉得蒲氏说的也很有道理,但她还是想探究异色绣的秘密,便道:“这样吧,曲娘子与我们分享,但十年内,我们俩不可再传给旁人。”

十年时间足够曲清江的名字传遍大江南北了,届时再无人能撼动她的地位,她们再将这门技艺传给自己的后人,然后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去。

曲清江本就慷慨地表示要倾囊相授,对方要在这件事上加个期限来约束自己,她也没有去扭转对方想法的打算。而且都是口头之约,是否遵守诺言都看个人,所以不必太较真。

——

曲清江并没有刻意隐瞒绣出异色绣的消息,所以才三日,消息便传到了岳家。

岳炎方没有让曲清江带着异色绣上门,而是自己亲自找了过来。曲清江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拿出来供他欣赏。

岳炎方拿着“小绷”反复看这形神一致颜色却不一样的牡丹花,良久,他才问:“我能摸一摸吗?”

“不过是粗糙之作,舅舅随意。”

岳炎方的指腹轻轻地在绣地、绣样上抚摸,确定它确实只有一块纱罗为绣地,并不是双层底子,这才激动地看着曲清江:“便是我也无法用言语来夸赞你的心思细巧,你已经超越了阿姊,甚至是绝大多数绣娘、艺人。”

能得到岳炎方的认可,曲清江也还是很高兴的,但她没有骄傲自满,反而认为自己虽然已经摸到了异色绣的门槛,距离将它的技艺都吃透还是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不管是读书还是学技艺,都必须精益求精。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你若是进文绣院,这异色绣必会成为宫内的刺绣风向,而且兴许还能掀起一股‘洛阳纸贵’的浪潮。”

这异色绣一经传开,天下绣娘、闺阁女子必定争相效仿,这针线、绣地的价格必然会上涨。

曲清江的思绪顺着岳炎方的构想稍稍飘远,不得不说,那样的场面一定让人激荡不已。然而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她这都还不算完全成功呢就想飘了,这可不好!

她略加思索,道:“舅舅,文绣院汇聚了天下三百多名杰出的绣娘,她们便代表天下绣娘的最高水准,我很仰慕她们,但我娘教我刺绣时,并未要求我进文绣院,只让我将之当做一生所追求和喜爱的志趣。”

提及岳机杼,还在兴奋的岳炎方就像被浇了盆冷水,沉默了。

过了会儿,他问:“她真的不是为了让你实现她未完成的心愿而教你刺绣的?”

曲清江有些诧异,难道她舅舅认为她娘这些年一直都心有不甘?

她道:“自然不是。”

岳炎方叹了口气,说起了往事。

他姐姐岳机杼是岳家这一辈中最有天赋的孩子,所以自小就被他们的父亲寄予了很大的希望,认为她一定可以保住岳家皇绣之名,甚至能光耀门楣。

她筷子都还不会抓就已经学拿针穿线,之后的一年时间里,她被针戳伤指头无数次,痛了、流血了,她一开始也会哭,但被严厉的父亲所训斥,慢慢地便习惯了。

六岁,她便已经将岳家传承下来的刺绣技艺学得七七八八,之后父亲又为她请来了名师洛春鸠继续指导她。

十岁,大多数女童还在玩耍时,岳家的绣庄便已经有她的刺绣出售,并且还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

十二岁,在她的名字已经传遍了丰城县。

她十五岁的时候,筠州已经有很多人都知道她的名声了,但其父觉得还不够,因为朝廷开设了文绣院,只有像洛春鸠这种绣作得到了高官的赏识的人才能被推荐进入文绣院。

她父亲希望她也能进文绣院,便要求她绣一幅惊世之作,好为她造势。

之后的两年,她都在绣“惊世之作”,但无一例外被她父亲驳回。

再之后,她开始学习画画,一开始她父亲还觉得她这是懈怠了,批评过她很多回。直到她的绣作风格从单调的“花鸟鱼虫”慢慢地转变为如山水画卷般淡雅素净,意境一下子就提升了。

在她出事前,她一直都在准备绣一幅画,从描稿到定稿再到以画稿为底,乃至开始动针,她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绣了八成。

最后那两成还没绣完,因为平日刺绣及储藏绣作的地方着了火,她正是为了抢救那幅“绣画”才闯进火海,被倒下来的房梁砸到了手指。

最后她被人救了出来,那“绣画”却葬身火海,而她的手指也废了,郎中说若是不截断它,只怕会牵连整条胳膊。

最终她断了指,也没了进文绣院的希望,便被她父亲所放弃。没过多久,在她的伤势还未好的情况下,她父亲便迫不及待地去培养岳揺纺,她觉得心灰意冷,后来便嫁给了曲锋。

这些事曲清江也听过大概,但是从未了解过细节,如今才从她舅舅口中得知她娘亲年少时的为人与脾性。

也不怪乎她舅舅认为她娘始终心有不甘,所以大力栽培她,毕竟她娘所呈现给别人的那一面就是有那方面的志向与野心,不然也不会在那一幅绣画上便耗费了如此多的心血与时间,甚至还为了它而置自身安危于不顾……

曲清江有一丝恍惚,寻思着是不是她娘离开的时间太久了,所以她忘了她娘有没有将自己未完成的心愿寄托在她的身上。

不过也只有那么一瞬,她心里头便坚定了起来。

她是她娘亲自教导出来的,母女连心,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她娘的真实想法?

不管她娘当初是将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还是受到挫折后便自暴自弃变得佛系,她觉得她娘是没有遗憾的,——就算有遗憾,那也一定是遗憾当初的绣画未能完成,而不是遗憾她没法进文绣院。

>

岳炎方沉默了许久,才道:“兴许是我这个当弟弟的不了解她吧!”

“不管是舅舅这个弟弟,还是我这个女儿,其实都未必真的了解娘,她已经作古,她的遗愿是什么我们也无从得知了。”

岳炎方也不强求:“不进文绣院便不进吧,你舅母说得对,你跟外甥女婿还没有孩子,你若进了文绣院,一个月也见不了几次面,我做不出让你们夫妻分离这么过分的事情来。”

曲清江默,她这算是被间接催生了吗?

为啥躲到汴京来了,还是躲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异色绣跟三异绣建议大家去看《中国历代服装、染织、刺绣辞典》,还有一些刺绣名家如朱凤,创研三异绣的大师之一的殷濂君等,她们的事迹和成就那绝对是大女主文里的大女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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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0、升官

岳炎方来找曲清江也只是为了一睹异色绣的风采,他没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

继岳炎方过来一趟后,洛春鸠也来找过曲清江,但她不是冲这异色绣来的,而是说起自己的眼睛越来越看不清楚东西,很快就要退休。她想让曲清江来当这个掌固,教导和指点新进的绣娘们刺绣,凭借这异色绣,她想是不会有人提出异议的。

曲清江在不进文绣院这事上态度很是坚决,洛春鸠尊重她的决定,也很是遗憾没有人能继承自己的衣钵。

在这之后,曲清江便静下心来改进自己在异色绣方面的不足之处,花了一个月绣出了一幅一模一样的牡丹图双面异色绣,这幅异色绣比起第一次绣的那幅要精美许多,针线细密,针脚整齐,线尾藏得毫无破绽,仔细观看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这样完美无瑕疵的绣作让蒲氏与钱氏很是喜爱,奈何她们也知道这绣作的价值绝不是她们能买得起的,因而只能赏玩,不敢求购。

曲清江原本打算做摆件,但这公租房放摆件有点大材小用,蒲氏与钱氏便建议她将它做成团扇,天热时能扇风纳凉,天冷时能当摆件,还能作为礼物送人,最重要的是可以带出去,给自己打广告!

曲清江自从穿上了赵长夏赠送的小背心后,便鲜少有需要用扇子的时候,这会儿被她们一番提醒,才想起每次外出,别人都是带团扇,她却两手空空。

她依言制成了团扇,然后趁着连日大雨后难得放晴,便跟钱氏、蒲氏一道去逛街。

曲清江问钱氏与蒲氏:“两位娘子可知汴京哪儿有还未抽丝的蚕茧卖?也不知是不是我近来琢磨异色绣,捣腾和浪费了许多丝线,我从家中带来的丝线快用完了。”

“为何要买蚕茧?”

“我打算自己抽丝捻线,还有染色。”

钱氏道:“我说你用的丝线怎么这么细,原来都是自己抽丝捻成的线。”

“习惯了。”

“我们的差距又拉大了。”蒲氏开玩笑。

钱氏还真的知道哪儿有卖蚕茧的,她道:“汴京有几家布帛铺,他们的丝线都是自己抽丝捻线,然后雇织娘纺织,那些蚕茧便是从苏州运过来的,价格可能不便宜。”

r/>曲清江算了下自己的积蓄,还有近期籍田司分给赵长夏的“分红”,她并无这方面的压力。

不过有时候有些东西是有价无市的。她们走了几家布帛铺,对方都不肯将蚕茧卖给曲清江。到了最后一家布帛铺,她遇到了两个正在买布的大户人家的小娘子,其中一个小娘子看见曲清江,高兴地上前:“终于又见到你了!”

“终于?”曲清江一时半会儿还未想起她是谁。

“端午节,我向你买了一个蝴蝶香囊,你忘了吗?”那小娘子道。

曲清江想起来了,——买蝴蝶香囊的人很多,她倒不是因这个原因想起来的,她是想到那个被赵长夏狠狠地宰了的冤大头,那张面容似乎跟这个小娘子对上了。

“喔,我没忘,小娘子挑的是一个‘三蝶闹花’的香囊,我记得。”曲清江微微一笑。

那小娘子问:“你最近怎么不出来卖香囊了呢?你还有没有别的香囊?”

曲清江忽然想起了岳揺纺那日带来的仿制品,她试探地问:“小娘子之前买的那个香囊呢?怎么不见小娘子佩戴?”

“那个香囊是我送给阿姊的新婚礼物,已经随她到了姐夫家,后来蔡国公士托阿姊回来问我香囊是何人所绣,可惜我不知道你的姓名,也找不到你……”

小娘子所言跟曲清江从岳揺纺那儿了解到的信息对上了。小娘子姓吴,是度支判官的次女,她的长姐所嫁之人是王驸马的弟弟,王驸马尚了蔡国公士,所以这吴大娘子跟蔡国公士就成了妯娌。蔡国公士无意中看到了吴大娘子身上的香囊,又打听不出香囊的来历,便只能让文绣院去绣制一个一模一样的香囊……

曲清江心底感慨,这世界还真是小。

钱氏道:“曲娘子不以卖刺绣为生,所以没有再到街头摆卖刺绣。但小娘子若是对刺绣感兴趣,不妨加入我们,大家一起探讨刺绣的技艺。恰好曲娘子最近终于将琢磨了数年的异色绣给琢磨出来了……”

“异色绣?”吴小娘子很是感兴趣。

“曲娘子手中的团扇便是异色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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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女拿到手中,只观一面,便觉得好像也并无特别出彩的地方,甚至还达不到她之前的刺绣水准。可是当她们无意中翻到另一面时,瞳孔猛地一缩,有些疑惑地将团扇先翻回来仔细看上一眼,再翻到反面去又看一眼……

如此反复将正反面都看了五六遍后,她们才确定这花朵的颜色确实不一样。

再看这底料,只有薄薄的一层,也就是说,这是一幅在一张底料上,绣出了两种不同颜色的图案的绣作!

“这是如何办到的?!”吴小娘子觉得能绣出双面绣,技艺已经极为精湛,不曾想,这刺绣的技艺都还能更加精湛!

面对她的疑惑,曲清江与钱氏、蒲氏只是相视一笑。吴小娘子壕气十足:“我很喜欢这异色绣,不知道曲娘子能否割爱?”

曲清江面色犹豫,吴小娘子道:“钱不是问题,还请曲娘子考虑一下。”

曲清江道:“钱的话倒是其次。”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吴小娘子却听懂了,她想要的东西或许是钱买不到的。于是道:“你尽管说,若是我能办到,我必然满足你。”

钱氏道:“是这样的,曲娘子想买些蚕茧回家自己抽丝染色做丝线,奈何汴京里有蚕茧的几家布帛铺都不愿意卖,所以曲娘子正为这事头疼呢!”

吴小娘子一听,顿时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很难办到的事情呢,没想到这么简单!

她让人去跟布帛铺的掌柜提一提,对方立马答应出让一成蚕茧给曲清江,并表示往后曲清江若想要蚕茧,也可找他们订货。

曲清江:“……”

她深知,对方的态度变化完全是因为吴小娘子的身份,没想到她有朝一日也能蹭了下权势地位带来的好处。

曲清江将异色绣送给吴小娘子,作为她帮忙的谢礼,吴小娘子知道这刺绣的价值,没好意思白拿,便给了她一千五百钱。

吴小娘子的同伴见状,也提出要找曲清江预订一幅异色绣,并且担心曲清江所用的丝线不够,道:“曲娘子要什么样的丝线,我家里有的是,我让人给曲娘子送去。”

曲清江这才知道对方的来历也不简单,对方的祖父是太府寺卿,也是管钱财库藏之事的,由于各种原因,家中丝线、布帛并不少。

曲清江看在吴小娘子的份上应下了。

回到家,她见堂前堆放着十几筐蚕茧,心想这布帛铺的动作也太快了,她中午才提了,这么快就送来了。

一直在守家的芳芷却十分激动地上前道:“大娘子,阿郎升官了,这些都是官家赏赐的!”

——在赵长夏与曲清江的要求下,芳芷已经将对曲清江的称呼从“娘”改成了“大娘子”了。

曲清江诧异,扭头去寻找赵长夏的身影。芳芷见状,道:“阿郎好像去了荣相府议事,他说大娘子若是饿了,便先吃晚饭,他要晚些才能回来。”

曲清江在桌上找到了赵长夏升官的敕书,上面写着她有“殊功异行”,在任才半载,就将粮食产量从一石提高到了四石,举朝震惊。并且她制定了一份推广计划,让这些高产的粮食能推广开来,所以官家特敕封她司农寺丞,依旧领籍田令一职。

官家要给她加官,上至宰相,下至籍田司的农人都没有异议,——有异议的人都已经被事实打脸打肿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除了加官,官家还给她不少赏赐,原本赏赐之物是一些贵重的布帛,可赵长夏却士动找官家换了一些蚕茧。

官家为此还召她进宫问话,她据实回答,说是家中的妻子刺绣所需。

官家:“……”

没想到这还是个“恋爱脑”,自己用得着的赏赐都不要,什么都先想着家中的妻子!

他满足赵长夏将布帛换成等价的蚕茧,曲清江回家看到的,就是这满满当当的蚕茧了。

曲清江知道赵六月细心,却没想到会注意到她所用的丝线不够的事情,而且她只在与赵六月初识的那时候提过自己刺绣所用的丝线都是自己捻的,没想到赵六月一直都记在心上。

芳芷听曲清江这么一说,便惊叹道:“阿郎可真是将大娘子摆在了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上,方能时时不忘大娘子的需求。”

曲清江的嘴角微扬:“是啊,即便我不说,她也是知道我的心思的。”

天色稍晚,赵长夏回来了。

/>她在外头看见房中的灯还亮着,便以为曲清江又在刺绣,等她推门而入,一阵醇香的酒味飘来,才知道曲清江是在煮酒。

“回来了?”曲清江轻摇手中的酒碗,眼神朦胧地看着进门的赵长夏。

“娘子今晚怎么有闲情逸致煮酒了?”赵长夏走过去,俯身亲了亲她娘子的眉心。

有人说人的第三只眼在眉心,所以赵长夏亲过去时,曲清江也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赵长夏亲完,曲清江才掀开眼帘,睁着一双已经恢复了一丝清明的眼睛,目光黏着赵长夏,似蚕丝,黏上了,便很难扯断。

“庆祝你升官呀!”曲清江微笑。

赵长夏不知道是不是天色已晚,所以眼睛看花了,她发现曲清江的嘴唇似乎比往常要红一些,唇色嫣红,似火般热情。

“恭贺我家官人官升正八品司农寺丞。”

赵长夏被她的笑容所感染,嘴角也微微翘起,正要说什么,却注意到曲清江的指甲似乎剪短了不少。

曲清江问:“官人,你吃酒吗?”

赵长夏的眸色深了:“娘子喂,毒酒都吃。”

“我可舍不得喂你吃毒酒。”曲清江缓缓起身,端着碗中的酒抿了口,然后将赵长夏按倒在桌上,她欺身上去,吻上了赵长夏的唇。

……

折腾完洗了澡,便到三更天了。

曲清江的身体已经十分疲惫,精神却仍充足,她侧趴在赵长夏身旁,问:“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蚕茧的?我今日还去布帛铺问了。”

“我不仅知道你想要蚕茧,我还知道你想要染料。”赵长夏道,她没往下说,反而话锋一转,“这次我除了升官加薪,还租了另一座更大一点的宅子,等宅子打扫完了,我们便搬家。”

“为何要换别的宅子?”曲清江觉得这儿就很好,租金相对便宜,也没什么恶邻居。

“这儿太小了,没有绣房、染房,跟芳芷、落英她们的房间还进,做点什么都得小心隔墙有耳。这次的房子是别人帮忙找的,租金虽比现在多一些,但我加工资了,房租也就不成压力了。”赵长夏道,“等换了那宅子,可以辟出一个书房跟绣房,我在书房处理公务,你便在旁刺绣,我们互不打扰,但你抬头便能看到我,多好。”

曲清江想象着那个画面,觉得是真不错。嘴上道:“为何不是你抬头看我?我忙着刺绣,才不要抬头看你呢!”

赵长夏也不跟她争辩,道:“还有染房,我届时会准备几个染缸,至于染料,你也不用担心,籍田司每个月收割上来的草里就有不少能作为染料的原料。这次我向官家讨要蚕茧,集齐了蚕茧与染料,你便无需担心丝线越用越少了。”

曲清江已经开始犯困,但仍点着头配合:“你考虑得周全。”

赵长夏今天被她这一番引诱,仍有些不满足,见她这要睡不睡的迷糊模样,觉得有趣,又亲了她几下。她拍了下赵长夏的手,道:“你都说怕隔墙有耳,你还来?!”

“行,那我们明日就搬家。”

曲清江:“……”

说好的等宅子打扫好了再搬家呢?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本无CP女主文打广告啦,新的文案,喜欢看搞事业的大女主文的小伙伴冲鸭!

——《抽奖抽到一座岛》——

李瑶林还没毕业,上天便提前送了她两份“毕业大礼”,先是父母离婚,她爸跟白月光跑了,她妈也找到了第二春,她回家发现房子也被卖了。

没多久,她实习的公司破产,拖欠了她三个月工资的无良老板携款潜逃,只留下一堆活动抽奖券抵债。

李瑶林随手一抽,抽到了一座海岛,还被绑定了一款名为“海神假日”的海岛经营的APP。

海岛是一座荒岛,植被稀疏、鸟不拉屎,海洋污染严重,毫无开发价值。

海神假日APP:能被抽中为海岛开发做贡献,是你的荣幸,请岛主尽快开发海岛!

李瑶林:……

她忽然明白无良老板是怎么破产的了,摊上这样的岛能不破产吗?

李瑶林:走开,我要去讨薪。

海神假日APP:确认岛主身份即可得百万现金!

李瑶林:谈钱多庸俗,主要是我喜欢开发海岛。那么,百万现金去哪儿领?

海神假日APP:……

为了钱(不是)为了履行自己岛主的职责,李瑶林从此走上了发展海岛旅游度假的经营之路。

原本李瑶林只是想随便开发一些项目应付一下APP,没想到一不小心解决了污染问题,海岛及周围海域成为海洋生物的天堂;还将海岛经营成世界旅游度假区NO.1,躺着都有钱进账。

从此李瑶林天天都在烦恼钱太多花不完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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