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偏见
卫以衔的脸近在咫尺,呼吸纠缠,身体的温度越攀越高。
“你、你醒了?”商时迁被卫以衔盯得心中一紧,把系统的声音都抛之脑后了。
卫以衔的眼球布满了血丝。
在商时迁看来,这是典型的宿醉表现。
她还感觉到卫以衔的手抖了一下,不由得关切询问:“有没有头疼?”
卫以衔合上眼,把头埋进她的颈窝,然后“嗯”了声。
“我去让人给你煮蜂蜜水。”
商时迁正要起身,卫以衔收紧了手臂,不让她动弹。
“不用。”卫以衔说。
商时迁顿了下,说:“那我替你按摩一下头部。”
卫以衔没有回应,商时迁就当她是默认了,上手替她按摩头皮。
发丝从指缝中穿过,指腹按揉着头发,安抚了因头疼而生出的烦躁。
良久,卫以衔才重新睁开眼,她无声地注视着商时迁,直到被发现。
卫以衔声音干哑:“你不是要去学校吗?”
商时迁有些讶异:“你昨天不是说……”
“想去就去吧。”卫以衔说。
她顿了下,补充:“但是要带上保镖。”
商时迁迟疑地问:“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商时与。”卫以衔松开禁锢她的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淡淡地说:“昨晚的事,我希望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她这么一说,商时迁就知道“替身游戏”结束了。
“好咧。”商时迁本就不打算对别人说,自是爽快地应下。
许是得知自己又多了半年命,商时迁的心情很好,上楼去洗漱时的背影都透着一丝欢快。
卫以衔的目光追着她的身影,直至她消失在楼梯拐角。
‘半年吗……’
卫以衔的脸上逐渐失去血色,在这种苍白的映衬下,额头的青筋分外狰狞。
向来直挺的脊背也微微前倾,佝偻着。
*
商时待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天豪景苑。
“我找卫以衔!”
物业联系9号别墅的值班室,转述了这位来客的申请。
两分钟后,天豪景苑的大门打开,商时待如愿以偿地驱车入内,直奔9号楼。
别墅的大门也是敞开着的,商时待长驱直入,毫无素质地将车停在了别墅楼的门口。
坐在客厅喝蜂蜜水的卫以衔听见脚步声,连正眼都没给商时待一个,说:“玄关有鞋套,烦请套了鞋套再进来。”
商时待在心底口吐芬芳,然后默默地把鞋脱了,光着脚在屋内转。
“你的金丝雀呢?”
“你要找金丝雀去花鸟市场,我这里没有。”
商时待:……
她冷讽:“现在不承认那是你金丝雀了?”
突然,她脑中浮现一个可怕的念头:卫以衔该不会是知道自己的诡计被发现,害怕遭到商家报复,所以昨晚就把人给处理了吧?
她冲到卫以衔的面前:“商时与人呢?你把她弄哪里去了?”
卫以衔的头还疼着,听到她这么聒噪的声音,感觉头更痛了。
“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卫以衔放下水杯,靠在沙发背上,心中遗憾地想,或许就该让商时迁再帮她按一按的。
尽管没用,但心理上也是一种享受。
商时待语塞。
她压根就没想过为什么要来找商时与。
或许是想问出真相?
可从她们口里说出来的就一定是真相吗?
她咬了咬手指甲,说:“关你什么事,我找她,又不是找你!”
卫以衔说:“商五,你需要我提醒你长得像别人并不犯法吗?我知道你怀疑是我让她去整容成商时迁的模样,觉得我羞辱她,羞辱你们商家……你那个朋友家不是开整形医院的吗?你为什么不去问她,我到底有没有让人去整过容?”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商时待的火气又上来了:“你拿着别人的把柄,要删除整容记录是轻而易举的。你明知道我什么都查不出来,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卫以衔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好像在看傻子。
“在你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一切是我搞的鬼之前,你所说的话,都可作为你诽谤、污蔑我的证据。”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商时待,“你觉得我会一直纵容你肆无忌惮诋毁我的声誉?”
商时待看着她那张无甚血色的脸,在她的身上也感觉不到杀气。
内心浑然不惧地说:“那你等着,我这就去找证据!”
卫以衔对女佣说:“送客。”
商时待转身的时候打量了四周一眼,觉得这里一点都不像是爱巢,太冷冰冰无人气了。
突然,她回头:“商时与不是你的附属品,在她自愿见我的情况下,你也无权阻拦我去见她。”
卫以衔没说话。
商时待扳回了一局,趾高气扬地穿上鞋走了。
没多久,蒲菲菲回来了。
“卫总,我已经把小商送到东城大学了。”
卫以衔掐了掐眉心,问:“我需要安排一个人进东城大学,有什么办法吗?”
蒲菲菲立马会意:“东城大学的后勤保卫科有个岗位叫教学楼管理员,虽然现在没有空缺,但有可能需要临时工。”
“把褚霏她们安排过去吧。”
卫以衔说完,身形一晃,倒了下来。
“卫总!!!”
*
“谢谢。”商时迁从陈一勋的手中接过背包,又塞了瓶果汁给她。
陈一勋说:“你昨天说要保存两天,我以为你今天不过来了。”
商时迁也以为自己今天得请假,没想到卫以衔改变了主意,不再让她继续躲着商家人。
这是破罐子破摔了么?
不过,今天褚霏光明正大地坐上车,跟她来到了学校……这也算是卫以衔的一种态度吧?
陈一勋想了想,试探地问:“昨天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说昨天有疑似卫以衔和商时待的人在宝阁楼前起了争执。
——之所以是“疑似”,是因为把照片和视频发到平台的学生都收到了卫氏集团法务组的律师函。
没有人敢把卫以衔的律师函当成玩笑,他们纷纷撤回了消息,撤回不了的干脆解散了群组。
哪怕有人保存了视频和照片,也不敢发出来。
因此,只有用拼音缩写代表名称的文字版在吃瓜的论坛流传。
可围观的学生当时距离太远,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她们具体在争执什么。
她们的争执似乎涉及了另一个在场的女生。
陈一勋猜测,这个女生或许是“商时与”。
毕竟只有她才能让卫以衔现身东城大学。
…
商时迁粲然道:“没出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并非她提防疏离陈一勋,而是她真不觉得昨天的事值得忧心。
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
不管商家知道此事后要怎么处理,终究还是要来找她的。
届时,她再见招拆招呗。
陈一勋见她神情愉悦,状态非常轻松,便相信了她的话。
说:“下次在东城大学如果还遇到什么麻烦事,记得及时找我帮忙。”
她说完,又急忙补充:“当然,我希望不会再有类似的麻烦事缠上你。”
“借你吉言。”
“还有件事。”陈一勋吞吞吐吐,指着商时迁背包上的黑棋子挂饰:“我昨天拿背包时,这里的挂饰就只剩下一枚了。”
商时迁一愣,反应过来后解释说:“喔,我背包本来就只有这个挂饰。”
陈一勋问:“白子挂饰呢?”
“车上。”
商时迁记得卫以衔将它挂在了那辆价值几千万的豪车上——廉价的围棋挂饰跟那辆车的气质并不相配,但没有人去质疑卫以衔的审美。
陈一勋的眉头一松:“我还以为是我弄丢了呢。”
“就算弄丢了也没什么,一枚挂饰而已。”
商时迁安慰完她,便要进围棋室。
陈一勋又叫住她:“我昨天以为弄丢了你的挂饰,想再去买一对赔给你,但是文明街找不到那样的挂饰,我就自作主张买了一条据说能消除疲劳保平安的手串,放在了背包左侧的口袋里。虽然你说挂饰不是我弄丢的,但买都买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手串,你就收下吧……我去图书馆了。”
说完,她转身往消防门走去。
商时迁从背包侧袋里掏出了一条茶色水晶手串。
虽然她没有戴手串的习惯,但毕竟是陈一勋的一份心意,她先收着,下次找到机会再回一份礼吧。
…
中午。
商时迁从围棋室出来的时候,管理员提醒她:“有位叫商时待的女孩子来找过你,我说不能打扰你下棋,她就托我告诉你一声,她会一直在外面等你。”
“谢谢。”商时迁走到外面,果然看到坐在树下石椅上发呆的妹妹。
她有些意外,商小五居然没有将她的存在告诉家里人,而是再次独自来找她?
不过商小五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或许心中自有主张。
她喊:“商小待。”
商时待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弹起来。
看到商时迁的那一瞬,要不是谨记着这个陌生的女人不配当自家姐姐的替身,她差点又要喊出“商棋罐”这个外号来了。
商时待凶巴巴地说:“谁允许你这么喊我的?”
商时迁笑吟吟地问:“那我喊你商五小姐?”
商时待想象自家姐姐喊自己“五小姐”的模样,她浑身不得劲,说:“我有名字,我叫商时待!”
商时迁真诚地回应:“我知道的。”
商时待:……
真是见鬼了,她越来越觉得,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商棋罐。
不仅是脸、外形和声音相似,连那神态、举止与气质也熟悉得让她倍感怀念。
商时迁问:“你是来弄清楚,我跟卫以衔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的吧?”
商时待应了声。
心中却大感不妙。
她来是为了查清事实,为了逼问出真相,态度免不了要凶恶一些。
可她有一种,凶这人是在凶商棋罐的既视感。
这让她怎么摆出凶恶的嘴脸?
原本准备好的腹稿也没了用武之地。
商时迁说:“你真的误会卫以衔了……”
商时待固执地说:“我的推测非常符合逻辑!”
“那我问个最简单的问题——她找人整容成商时迁的模样,图什么呢?”
商时待冷哼:“她心理扭曲,变态,想弄一个跟商棋罐一模一样的人当金丝雀豢养,借此羞辱我们家。”
商时迁心想,正常人都不会有这样的癖好吧?
而且用这种方式来羞辱商家有什么好处?
“第二个问题——你至今依旧坚持认为卫以衔对她的初恋念念不忘是吗?”
商时待迟疑了一下。
昨天卫以衔已经明确回答过,她跟尹在水完全没有私情。
不过,商时待并不信任卫以衔。
于是她郑重地点头:“圈子里都是这么传的。”
受原著小说设定影响的商时迁也曾这么认为。
但跟卫以衔相处了近一个月后,她觉得自己应该摆脱原著小说和“他说”的影响。
卫以衔是怎样的人,应该由她亲自去观察和发现。
商时迁说:“所以说到底也只是人云亦云,你并没有证据证明她对初恋念念不忘。”
商时待不以为意:“她身边的女秘书,好像叫尹怜,当初就是因为跟她的初恋有亲戚关系才被录取的。不然凭那女秘书一个二流大学的文凭,怎么可能当上她的秘书?要知道她前几任秘书,无一例外,全是985、211的高材生。”
要不是商时迁有尹怜的好友,偶尔还会聊上两句,知道尹怜的情况,她可能就信了。
她说:“原来尹姐姐一直在遭受职场霸凌呀……”
商时待:?
“这跟职场霸凌有什么关系?”
“就因为一个姓而假定她是凭借别人的关系被破格录用的,否定了她的能力和闪光点,这不是职场霸凌是什么?卫氏集团应该不止一个姓尹的员工吧,难道他们都跟卫以衔的初恋有关系?还不是看她年轻,刚出社会两年,没资历没人脉,就欺负她?”
商时待无言以对。
过了会儿,她凶巴巴地说:“你这两个问题有什么关联吗?你压根就没法证明卫以衔的无辜。”
“行吧,那假设卫以衔的确对初恋念念不忘。
在这种情况下,她难道不应该尽量撇清跟商时迁的关系,好继续保持自己的痴情人设吗?
为什么要花费大量的时间、金钱去打造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前妻的替身?
你说她是为了恶心商家,可商家又不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卫以衔为什么要去撩拨虎须?
只是为了出一口气,而让自己的痴情人设崩塌,让商、卫两家反目,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这一系列的问题成功把商时待问倒了。
商时迁心中叹息。
过去的商小五虽然性子跳脱,却不是这么偏执的人。
看来这八年里,还发生了许多事。
商时待感觉自己的脑子乱得比抽象画还抽象。
好会儿,她才捋顺这两件事之间的逻辑关系。
她说:“虽然你说得有道理,但也只能说明,她兴许真的放下了对初恋的感情。对于你的存在,你的来历,她依旧很有嫌疑。”
商时迁下意识抬手弹了弹她的脑门:“还嫌疑呢?你又不是在办案。”
“你——”商时待刚要开口呵斥,突然想到什么,便把话给咽了回去。
只是她再看向商时迁时,目光便多了三分犹疑。
商时迁似乎对此毫无察觉。
她说:“如果你认为我是整容了的,那为什么不怀疑是我故意整容成这样接近她的呢?”
商时待瞳孔一缩,旋即陷入了迷茫。
还有这种可能性吗?
商时迁笑了:“你看,这其实就是你对她的偏见。”
商时待急忙否认:“正常人谁会整容成商棋罐的模样接近她啊?谁不知道她对尹在水念——”
她的话突然中止。
因为她也意识到了,自己接下来的猜测又跟前面的结论冲突了。
商时待烦躁地抓着头。
可恶,要长脑子了!
商时迁按着她的脑袋揉了揉,说:“综上所述,卫以衔跟我是否整容毫无关系。”
商时待挥开她的手,质问:“那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跟她在一起?”
商时迁沉默了一瞬,决定把应付所有人的那一套说辞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半年时间还是太短了。
…
商时待闻言,有些难以置信。
难道这个替身跟商棋罐长得这么像,真的只是巧合?
卫以衔也是把她当成了商棋罐的替身,才带回天豪景苑的?
商时迁说:“你不信的话可以去查,反正我就在这里,不会跑掉的。你想来找我随时都能来。”
于是商时待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走了。
不过在离开前,她问商时迁要了手机号,又顺利地加上了好友。
“你不会把我拉黑,然后跑路吧?”商时待问。
商时迁说:“我想跑的话,昨天就跑了。”
等回到车上,商时待摸了摸自己的头,羞恼地喊:“她明明比我小,怎么可以摸我的脑袋?!”
————————
卫总: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商四:昂!
卫总:……
老婆的超绝钝感力是遗传的,确认了。
——
肠胃炎,先拉肚子后呕吐,而且还是大半夜,只能码这么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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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热浪
和商时待建立联系后,商时迁的心情更好了。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在指导学生们下棋时,无情地把他们都捶打一遍。
几个学生在群里哀嚎。
一开始还有社团其余学生同情他们,直到他们开始花式炫耀自己的棋力显著提高。
群友:……
滚。
少来凡尔赛。
这六人本就在选拔赛上赢了他们,被商时迁指导后,棋力越来越高,往后他们还想赢这六人就更加艰难了!
看到群里热火朝天的讨论,杜何破天荒地出来说了句话:“真这么厉害?”
他出现后,群内的风向就变成了对他的夸赞吹捧,以及鼓励。
围甲联赛目前已经进入到第九轮了。
前八轮赛事里,杜何只拿下三场胜利,输了五场。
作为围棋界的天之骄子,同学和粉丝都对他抱有很大的期待,这样的结果,无疑是令人遗憾的。
不过赛程才过去三分之一,他们相信杜何还能逆风翻盘,所以纷纷鼓励。
杜何见无一人回答自己的问题,颇为烦躁地退出群聊,私聊了李志申:“有没有商时与的指导视频或棋谱?”
李志申已经习惯了他高傲的姿态,回他:“你想要?比赛期间看这些,不会影响你的棋路吗?”
“我还能被影响?”
李志申见状,就把视频和一些链接发给他:“这些链接都是我上传的棋谱。”
这些视频都是经过剪辑的,毕竟一局得几个小时,全局录下来太耗费容量和时间了。
他只剪了具有教学意义的部分,而且课后还用软件生成了棋谱,这样就更加直观了。
…
商时迁不在围棋社的群里,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休息的时候,学生邀请她:“商指导,我们打算晚上去聚餐,你跟我们一块儿去吧?”
商时迁指导他们近十天了,但跟他们在私下没有任何接触,更别说一块儿吃饭了。
她向来不抗拒正常的社交,便说:“那我跟家里说一声不回去吃饭。”
说完,她走到角落给蒲菲菲打电话。
蒲菲菲听完,问:“……要很晚才能回来吗?”
“应该要七八点吧。”
今天是周日,如果要跟学生们聚餐的话,她可能要六点才结束指导。
去外面聚餐,少不得要闲聊,一顿饭吃一两个小时都是正常的。
“好的,我知道了,我也会跟卫总说一声的。”
商时迁正要挂断电话,蒲菲菲又喊住了她:“小商……”
“怎么了?蒲姐姐。”
蒲菲菲欲言又止。
她很想告诉商时迁,卫以衔病了。
但早在卫以衔倒下时,她就想过告知商时迁了。
是卫以衔拦着她,不让她跟商时迁说这事。
她支支吾吾片刻,把原来的话给咽了回去,改口说:“没什么,你在外头吃东西要注意卫生。”
结束通话后,商时迁总觉得蒲菲菲的态度怪怪的。
上一次在跟蒲菲菲通话时感觉到异样,还是在肖泺萌来接她去华央公园那一次。
想到这里,她直接拨通了卫以衔的手机号码。
等待了三四秒,那头才接通。
只是手机那端并没有人说话,只有很轻微的呼吸声。
商时迁开口:“卫以衔吗?”
卫以衔应了声:“嗯。”
虽然隔着手机,声音有些失真,但还是能听出她腔调中的慵懒与随意。
像刚起床。
商时迁的心头闪过一丝困惑。
卫以衔一般是在这个时间段午休的吗?
商时迁问:“你是在休息吗?”
她得到了同样的回复。
“那你休息,我不打扰你了。”商时迁顿了下,发现卫以衔没有立马挂断电话,于是又把自己晚上要去聚餐的事跟卫以衔汇报了一遍。
卫以衔说:“我已经知道了。还有事吗?”
商时迁:“……没了。”
直到商时迁先挂断电话,卫以衔才将手机拿给立在床边的蒲菲菲。
“药。”卫以衔淡淡地说。
蒲菲菲说:“医生说每次服药要间隔八个小时,退烧药得等体温超过38.5℃才能吃。”
“只差一两个小时。”
蒲菲菲态度坚决:“我知道您很想早点好起来,避免商小姐回来后发现您病了。但为了您的身体着想,还请遵医嘱用药。”
卫以衔:……
她给了蒲菲菲一个“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眼神,然后躺回去:“出去,把门带上。”
蒲菲菲:……
感觉卫总的画风被小商给带跑了呢!
…
东城大学东门,奶茶店。
褚霏坐在里面,一边喝奶茶,一边百无聊赖地盯着东门。
她在这里一待就是一整天,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这里的老板,来监工的。
奶茶店的店员没有驱赶她,甚至会在没有客人的时候跟她闲聊:“你不是外卖员吗?现在不接单啦?”
褚霏随口胡扯:“接不到单,转行了。”
店员说:“我看你之前也没主动接单呀……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帮老板看孩子。”
店员:?
你老板的孩子在哪里?
正唠嗑着,褚霏忽然看到商时迁出了校门,并且朝奶茶店这里走来。
她下意识避开。
突然想起自己无需再躲在暗处保护商时迁,就主动跟刚进店的商时迁打了个招呼:“商小姐。”
商时迁并不意外会在这里看到褚霏。
她问:“褚姐姐该不会在这里待了一整天吧?”
褚霏回答:“这里能蹭空调。”
商时迁笑说:“你其实可以去做别的事,打发一下时间,我出校的时候会联系你的。”
褚霏摇摇头,她以前出任务时,再漫长的等待都经历过。
这里有空调,还能随时喝东西、吃饭,比那会儿舒服多了。
因此她并不觉得这样的时间很难熬。
她转移话题:“商小姐的果汁喝完了吗?”
“没有,我是买给别人的。”
和卫以衔通完电话后,商时迁最终还是决定推了晚上的聚餐。
增进友谊的方式有很多种,她选择请他们喝奶茶。
买完奶茶,商时迁对褚霏说:“我等一下准备坐公交回去,你不用通知蒲姐姐她们。”
褚霏只是个保镖,她不关心商时迁为什么这么做。
“好的。”
商时迁进学校后,奶茶店的店员问:“这就是你老板的孩子?”
褚霏心想,商小姐身边稍有点风吹草动,卫总就紧张不已,这比护犊子还要呵护。
她点头。
店员吐槽:“孩子都这么大了,还用看着吗?你家老板这控制欲也太强了吧!”
褚霏:……
*
接到物业打来核对“商时与”身份的电话时,蒲菲菲意识到商时迁回来了。
她刚准备去告诉卫以衔,不知想到了什么,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开着巡逻车出去把商时迁和褚霏接了回来。
蒲菲菲问:“怎么不打电话让我去接你们?”
商时迁说:“聚餐临时取消了,我不想让蒲姐姐多跑一趟,就坐公交回来了。”
“那小商你想吃什么?我让人送食材过来。”蒲菲菲佯装不经意地说,“卫总不舒服,所以家里没有准备新鲜的食材。”
商时迁抓着副手,惊诧地问:“卫以衔不舒服……她病了?”
蒲菲菲故作为难地说:“你知道卫总立下的规矩,我不能透露卫总的事。”
褚霏:……
你这也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商时迁没追问。
回去后,她就上了楼。
这是她入住以来,第一次踏足三楼。
三楼可视为卫以衔的私人领域。
这里只有一间卧室和书房,占了楼层面积的三分之二,剩余三分之一是一个大露台。
不过这会儿她无暇参观。
因为黑月光系统正在给她支招:【女主生病了,这正是博取她的好感,让她进一步沦陷的好时候!】
商时迁问:【她生的是什么病,要不要紧?我要怎么做?】
她倒不是为了博好感才让系统支招的,是她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不得已向系统取经。
但她还是高估了黑月光系统的节操。
一看系统发过来的教程——《如何令身体快速升温(划掉)降温》《喂药的18种正确姿势(划掉)方式》《适合病人的做饭炒菜教程》……
她觉得又是徒劳无功的一次请教。
直到看到一本《护理入门:补水》。
【这个应该用得上吧?我看看……生病的人往往容易口干舌燥,这是我们的身体在向我们发出预警,提醒大脑,该给身体补水了。那么当伴侣生病的时候,要如何给伴侣补水呢?让她多喝热水吗?错了。补水的关键在于……】
商时迁火速关掉。
【小黑统子,我的脑子也是脑子,不要再往我的脑海里倒污水了好吗?】
系统:【桀桀桀——】
求助系统是没有用的了,商时迁转头去找蒲菲菲。
几分钟后,商时迁跟在给卫以衔送饭的蒲菲菲身后上来。
蒲菲菲按下对讲门铃:“卫总,您的晚餐准备好了。”
门锁“啪嗒”一声,自动开了。
主卧是三进式的房间,开了第一扇门后,入目的是玄关。
玄关往左通往衣帽间,往右则是浴室。
与卧室门相对的是一扇四轨联动推拉门,有暖白色的光从磨砂玻璃后透出来。
通过这道门后就进入了一个小客厅,这里有沙发、茶几和电视,还有一个小封闭阳台。
另一边的墙面挂着一些艺术作品,风格极简轻奢。
连接小客厅跟卧房的是一个没有门板隔断的拱形门。
商时迁没有进去,因为此刻卫以衔就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
卫以衔的目光越过了蒲菲菲,落在了商时迁的身上。
蒲菲菲刚想说什么,卫以衔抬了抬手:“你先去忙别的事吧,晚饭我会自己吃的。”
竟是一点儿都不意外商时迁回来了。
蒲菲菲瞟了商时迁一眼,把托盘里的东西放下,出去的时候还贴心地把门带上。
卫以衔问商时迁:“为什么不让人去接你?”
“聚餐临时取消了。”
商时迁把山药茯苓粥、枇杷花青橄鸽子汤分别倒在碗里,送到卫以衔面前。
卫以衔语气凶恶:“离我远点。”
商时迁一愣,“哦”了声,放下碗后,自觉坐到旁边那张沙发上去。
卫以衔用手帕抵着嘴咳了几下,才哑着嗓子说:“去把口罩戴上。”
商时迁恍然大悟:“你该不会是得流感了,怕传染给我吧?”
卫以衔抬眸:“快去。”
“那有点迟了吧?我们俩昨晚是一起睡的,可能我现在的体内就已经潜伏着病毒了。”
卫以衔:……
她揉了揉眉心,哼笑:“你确定不戴口罩?一旦生病,可能得卧床几天都没法下棋。”
商时迁权衡了下,乖乖地去拿了个口罩戴上。
回来的时候,卫以衔正神色恹恹地吃着粥。
屋内没有开空调,只有一台落地扇在搅弄空气中的热浪。
卫以衔食欲不佳,吞食颇为艰难不说,额上还沁出了一层汗。
“怎么不开窗通风?”商时迁朝小阳台走去。
卫以衔想说屋内有新风系统,不用开窗,但看到她在那儿哼哧哼哧地把每一扇窗都开了,就把话咽了回去。
商时迁拿了张纸巾给她擦汗,问:“你难不难受啊?我在网上查了,有可能出现高烧、呕吐、咳嗽、鼻塞、吞刀子还有骨头疼这些症状。”
她没经历过,无法体会到底有多难受。
只是想到这些形容词都出现在卫以衔的身上,不免感到忧心。
卫以衔沉默了片刻,说:“那你做好心理准备。”
商时迁十分乐天地说:“真难受了再说呗。”
“……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卫以衔转移话题,“商时待又去东城大学找你了?”
有褚霏这个眼线在,商时迁知道瞒不住卫以衔,说:“嗯,不过她没对我怎么样。我也跟她解释了,你没让我整容,我的出现也跟你无关。”
她只希望这两人能少一些误会,所以该说清楚的绝不能含糊。
卫以衔恍惚地想:跟我无关吗?未必吧。
她头痛了一天,也迷迷糊糊地想了一天,终于想明白:
商时迁的死而复生只是系统为了破坏原著剧情而拿出来的筹码。
它将她跟商时迁的生死绑在一起,表面上看是她决定了商时迁复活后的寿限,实际上真正操控商时迁生死的是系统与那该死的“原著剧情”。
它们以商时迁的生死和她的命运为赌注,在赌桌上互相博弈。
如果她不爱商时迁,商时迁就得死。
这是什么道理?
无名的怒火灼烧着她的内心,让她本就过快的心率愈发失常。
而心动过速给她带来了心悸、眩晕等症状。
一直关注着她身体情况的商时迁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的异常。
她不仅出汗变多,脸色也更差了。
“卫以衔,你很难受是吗?”
商时迁担心卫以衔出什么事,赶紧打电话叫蒲菲菲。
蒲菲菲迅速喊来了私人医生。
在抽血化验、望闻问切之后,医生说:“症状明显加重了,先吃药,如果还高烧不退的话就得输液了。”
卫以衔指着商时迁,对医生说:“你给她做个检查。”
医生说:“就算她被你传染了,也只会是在潜伏期,暂时检测不什么来。”
话是这么说的,可她还是帮商时迁抽了血去做化验。
半个小时后,医生拿到了单子。
她看了看商时迁,又看了看单子,随后问:“你有没有不舒服,比如感觉到冷,或者嗓子不舒服?”
商时迁摇了摇头。
卫以衔听到医生这么问就猜到是什么情况了,她问:“她是中招了吗?”
医生说:“从化验结果来看,她的确得了流感,但没有明显的症状。”
她再次询问商时迁:“你确定没有不舒服?”
“没有。”商时迁十分肯定。
医生推断:“可能是无症状感染者。”
她瞥了卫以衔一眼,说了句耐人寻味的话:“是谁传染谁的也不好说。”
商时迁瞪大了眼睛:“难道是我传染给卫以衔的?”
卫以衔冷冷地看着医生:“身为医生,说话要负责。”
医生耸耸肩:“我只是觉得,你们同时得流感,一个有症状,一个无症状,到底是不是潜伏期长短的问题,谁也说不准。”
她又对商时迁说:“虽然你很年轻,但也得注意饮食与休息。”
说完就走了。
蒲菲菲问:“秦医生,你的医药箱……”
“兴许半夜还得过来,先不收拾了。”
房间内,商时迁有些懊恼:“是了,这两天你基本没出去,哪这么容易被传染?只有我天天在外面,接触了那么多人。”
仔细想来,围棋室里经常能听到咳嗽声和喷嚏声来着。
卫以衔说:“不要胡思乱想。你天天戴口罩,怎么会这么容易被传染?”
“口罩也不是百分百防护的。”
卫以衔没再说什么。
她吃了药,准备去书房。
商时迁缀在她身后:“你不休息干嘛去?”
“处理点事。”
“医生说你得好好休息。”
商时迁说完,有些发愁地跟系统说:【统子,看卫以衔的样子,估计是要带病工作了。你说为什么霸总都是这样的设定呢?难道想通过带病工作来彰显自己坚强,有着钢铁意志的形象?】
【不然咧,霸总天天谈恋爱,要是不带病工作,怎么体现他/她其实是个工作狂?】
卫以衔:……
她咬牙切齿地转身,拽着商时迁的手腕,将她带回了房间。
商时迁很是欣慰:【没想到她还是挺听劝的。】
卫以衔:再不听劝,能被你跟系统气得病情加重。
【不过,她休息就休息,拉我进来干嘛,给她唱摇篮曲吗?】
卫以衔:……
她在床上躺下,又往里挪了半尺,说:“过来休息。”
商时迁的反射弧在进行了一次360度空中转体后,终于把信息传递到了她的大脑中。
“啊?!”她莫名有些紧张和害羞:“你让我在这儿——你的床上——休息?”
“嗯。”
“可……”她向着卫以衔的额头探出手。
她怀疑卫以衔是烧糊涂了,又开始玩替身游戏。
卫以衔抓住她伸来的手。
昨夜的一幕重现,同样的是卫以衔眼神的执着,不同的是昨夜的她是醉了的,今天的她是发着烧。
商时迁没纠结太久。
跟卫以衔一起休息也好,至少能随时观察她的情况。
于是泰然地在卫以衔身侧躺下。
卫以衔的床并没有像小说里描述得那么柔软,它硬度适中,对脊椎相当友好。
正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卫以衔忽然抬手将她的口罩给摘了:“睡觉就不要戴了。”
“……”商时迁笑了下,问:“卫以衔,要给你唱摇篮曲或讲故事吗?”
卫以衔:……
“你会?”
商时迁:“哦,突然想起我不会。不过我可以给你讲围棋,有些内容特别容易让人犯困,我下午指导东城大学那些学生时,他们就差点睡着了。”
卫以衔呵了声:“你也不怕出现吞刀子的症状。”
“不许说话。”她将额头抵着商时迁的肩,听着那左心房传出的律动。
————————
表面上,卫总是担心商四嗓子哑。
实际上——
卫总:你想说得口干舌燥,好让我给你补水是吗?休想!
商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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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纵容
随着最后一抹余晖从天际消失,地面升腾的热气也被夕阳带走了。
静谧冷清的屋内,温度渐渐降下来。
然而,商时迁愈发觉得自己的怀中像被塞了一个炉子。
迷迷糊糊间,还以为自己要带着知觉再经历一遍高温淬炼。
她睁眼醒来,意识到热源来自于卫以衔。
抬手探了探卫以衔的额头,不出意料又烧起来了。
难道体质偏寒的人发烧的时候会烧得更厉害一些?
商时迁准备起身去拿体温计,不料才支起上半身,卫以衔就醒了。
她的眼神迷蒙中又带着一丝警惕:“去哪儿?”
商时迁看着自己被她揪住的衣服,说:“给你拿体温计。”
“床头有电子测温仪。”
“体温计测出来的体温更准确一些。”
卫以衔指节微动,却是松开了商时迁的衣服。
商时迁从秦医生留下来的医药箱里翻出体温计,特意消毒了一下才拿过来给卫以衔。
卫以衔傍晚的时候没吃什么东西,商时迁估摸着她这会儿该饿了,就问她:“你要不要吃东西?”
卫以衔强打着精神说:“不用……”
她觉得让商时迁陪着自己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因为自己一旦发起高烧,商时迁必然不可能睡个好觉。
于是她说:“你回去休息吧。”
商时迁不置可否,将体温计塞到了卫以衔腋下。
等五分钟过去,她倒了杯温水给卫以衔,顺便拿出体温计查看。
“已经超过39.5度了。”
商时迁叫来了蒲菲菲。
很快,秦医生也赶了过来。
在她们给卫以衔输液期间,商时迁先去吃了点东西,再去洗漱,然后打电话向翁其正请假。
虽说她没有症状,可到底还是得了流感,万一传染给那几个学生,影响他们参加大学生围棋锦标赛就不好了。
翁其正给她放了五天假。
商时迁说:“虽然我不能去学校,但可以通过视频指导他们。”
现在不仅有可以上网课的APP,还有实时棋谱,远程教学的效果一样显著。
和翁其正商量好后,商时迁就在几人小群里提了一下这事。
她得流感的事也算是给要参赛的学生们提了个醒——比赛在即,他们还是少到人员密集的地方,不然得一次流感,一整年的努力全白费了。
沟通好这事,她回到卫以衔的房间。
卫以衔和医生她们似乎在争论着什么,商时迁正好听见秦医生说:“……高烧不能洗澡洗头,打点水擦一下就好了,在自己家里没必要这么在意形象。”
卫以衔不悦地说:“这是个人卫生问题,无关形象。”
“随你吧。”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商时迁进来后,也加入到了劝说卫以衔的行列:“卫以衔,我觉得你应该听医生的。”
卫以衔感觉到她身上的水汽,冷笑了声:“已经洗了澡的人,不要插话。”
商时迁:……
怎么感觉卫以衔在跟她置气?
她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要不你先忍一忍,等明天退烧了再洗?不然你洗完澡又因为发高烧流一身汗,那不是白洗了吗?”
卫以衔缄默,良久才应了下来。
秦医生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们一眼,但没说什么。
…
折腾了半宿,卫以衔的体温总算是降下去了。
半夜和第二天早上,商时迁分别给卫以衔探了一次体温,两次体温都控制在37.3℃左右。
虽然还有些发热,但情况已经好转。
不过这才是得流感的第二天,其它症状还在赶来的路上。
——昨天有些咳嗽和咽炎,今天就直接说不出话来。
看到卫以衔张口,却完全没声音。
商时迁:……
她把平板递给卫以衔:“你在上面打字或写字吧。”
卫以衔在平板上写:“我没什么事了,你去学校吧。”
商时迁说:“我去学校不是祸害学生吗?我请假了,这几天都会在家上网课。”
卫以衔顿了两秒,旋即点点头。
…
在被商时迁跟系统吐槽过后,卫以衔也没有拖着病躯去上班,而是选择在家办公。
吃完早餐,谢鹛跟尹怜带着一堆需要卫以衔处理的文件登门。
当二人看到穿着居家睡衣,端着果汁经过的商时迁时,她们眼里的震惊都溢出眼眶了。
不过,谢鹛震惊的是商时迁那张脸果真跟卫总的亡妻长得一模一样。
尹怜则是震惊——“实习生”商时与为什么会在卫总家?
而且穿着睡衣!
这无疑是告诉别人,她跟卫总同居了!
难道前阵子的金丝雀传言是真的,金丝雀就是商时与?!
尹怜的脑中很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念头:“哦豁,看来卫总的初恋尹顾问没机会了。”
二人戴着口罩,商时迁没有察觉她们的神情异常,主动打起了招呼:“谢特助、尹姐姐,早上好呀。”
“早、早上好。”
“你们是来办公的吗?稍微等一等吧,卫以衔在洗澡。”
商时迁没想到会有外人来,便没戴口罩。
她担心自己会把流感传染给谢、尹二人,匆匆跟她们说明情况后,就端着果汁到负一楼去了。
完全没想到她的一句话给二人带来了多大的震荡。
一大早上带病洗澡?怎么感觉更像是——
俩人还没脑补出什么,谢鹛就收到了卫以衔的信息:“三楼,书房。”
…
商时迁以为谢鹛和尹怜今天都要在这里上班,没想到谢鹛很快就离开了。
谢鹛不是从一楼的正门离开的,她知道商时迁在负一楼的娱乐客厅,便特意走负一楼通往车库的那道门。
而她也如愿地得到了仔细端详商时迁那张脸的机会。
这么一个大活人,如此强烈的视线,还未进入下棋状态的商时迁不可能没发现。
她看到谢鹛的反应就明白了:谢鹛估计也见过自己。
只不过她对谢鹛完全没有印象。
“谢特助这是要走了吗?”商时迁开口。
谢鹛回过神,僵硬地点了点头:“对的。卫总不能去公司,所以有很多工作需要我代为处理,这里有尹秘书就行了。”
“哦……”
谢鹛本来都推开通道门了,还是忍不住回头:“你为什么喊她们姐姐,不喊我姐姐?”
之前跟商时迁接触太少没有察觉。
今天过来听到商时迁左一个“蒲姐姐”,右一个“尹姐姐”,叫得十分亲近。
到了她这里却是十分公事公办的“谢特助”。
她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即将步入三十的成年人,本不该去在意这些,但被区别对待后,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难道自己这么不招人待见?
商时迁迷茫地“啊”了声,随后解释:“因为谢特助看起来非常沉稳可靠,给人一种特别精英的感觉,叫姐姐有点不合适。”
谢鹛:……
笑不出来。
虽然被夸了很高兴,但还是想得到跟其余人一样的待遇呢!
不过转念一想,卫以衔在“商时与”那里的待遇是被连名带姓地称呼,忽然又觉得不是那么难受了。
商时迁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好奇地问:“谢特助,我能冒昧地问一下,你给卫以衔当助理,多长时间了呀?”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谢鹛说:“八年多了。我大学还没毕业,找的第一份实习工作就是给卫总打下手。不过不是一开始就当助理的。”
她那会儿在卫氏集团的生产部门实习。正值卫老爷子病危,卫氏集团人心惶惶之际,卫以衔突然空降过来当了部门副经理。
虽然卫以衔是卫氏千金,可继承人争夺之战还没完全落下帷幕,集团内部的派系纷争也不断,自然有看不惯卫以衔的人使绊子。
卫以衔要管项目,对方就让她当光杆司令,把包括谢鹛在内什么都不会的新人和只会偷奸耍滑的老油条等分给了她。
但那些人低估了卫以衔的能耐,也小看了她谢鹛的眼光。
在别人得过且过、偷奸耍滑时,她就抓住机会展现自己的能力。
所以最后卫以衔离开这个部门的时候,也只带走了她。
…
商时迁恍然大悟,这么说来,她们以前或许真见过面,只是她没留意。
“所以卫以衔跟……商时迁的结婚周年纪念庆典,你没在场是吗?”
谢鹛面色古怪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提到商时迁。
难不成这个替身还真的想取而代之不成?
思忖片刻,谢鹛说:“那你猜错了,我当时在场。不过我只是一个刚转正的小职员,蒙卫总赏识,希望我能借此机会多结交点人脉,所以给了我一张邀请函。”
当时参加庆典的都是东城豪门名流,谢鹛能入场已经很幸运了,怎么可能有机会凑到卫以衔跟商时迁面前敬酒?
倒是庆典结束之后,卫以衔立马进入了工作状态,她最后莫名其妙地加了个班。
还因此目睹了那些事……
似乎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谢鹛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淡了下来。
商时迁见状,便说:“谢特助不是还要回去上班吗?我就不叨扰你了,拜拜。”
“……”
谢鹛郁闷地离开,心里还犯起了嘀咕。
她总感觉有古怪。
不仅是“商时与”的处事作风让她觉得古怪,连卫以衔对“商时与”的态度也处处透着违和。
——“商时与”在天豪景苑如同在自己家一般闲适自在,毫不拘谨,跟她那天在航展谨小慎微的表现完全不一样。
或许是卫以衔给予了她最大的纵容,让她彻底将天豪景苑当成了自己家?
关键是卫以衔为什么会给她这样的待遇?
难道跟那份亲缘鉴定报告有关?
还是卫以衔已经把“商时与”当成了商时迁的替身,陷入了某种情感旋涡当中?
她刚想到亲缘鉴定报告,第二家鉴定机构就给她来电话,通知鉴定结果出来了。
谢鹛:……
另一家十天前就出结果了,你这效率也太低下了吧?
幸亏卫以衔已经拿到了第一份鉴定报告,没再催第二份。
鉴定机构那边也有说辞——他们周六日不上班,亲缘鉴定的难度又高,前后才花了十个工作日,已经算效率了。
“我下午过去拿。”
*
三楼,书房。
尹怜瞄了眼正在处理文件的卫以衔,又低头悄悄地在手机上打了几行字。
须臾,她忐忑地开口:“卫总,周然集团的尹顾问想预约一个时间和您见面。”
“什么事?”
卫以衔的声音嘶哑,细得几不可闻。
但在这静谧的书房内,这音量足够尹怜听清楚了。
尹怜说:“呃……她知道您病了,想来探望您。”
卫以衔抬头看了她一眼:“回绝了。”
顿了下,在纸上写下:“以后这种事,让她联系生活秘书。”
尹怜知道卫以衔在点她,面红耳赤地应下,赶紧回复尹在水。
——一开始她其实并没有尹在水的好友,直到上次卫以衔跟尹在水在游艇“私会”的事情发生后,尹在水就通过她的手机号,主动添加了她。
鉴于卫以衔对尹在水的态度变了,不再拒绝公事上的直接交流,尹怜便通过了对方的好友申请。
平常尹在水不会窥探卫以衔的私事,只有谈公事时会找她预约。
而她刚才在跟尹在水聊公事时,无意中透露了自己不在公司。
然后就被敏锐的尹在水察觉到了什么,从她这儿撬出卫以衔生病的事。
过了会儿,尹怜说:“卫总,尹顾问说没有您生活秘书的联系方式。”
卫以衔:……
她在纸上写:“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你先自己找点事做。”
尹怜就退出了书房。
然后打电话向谢鹛求助。
谢鹛沉默了会儿,说:“卫总让她联系生活秘书,但是不给生活秘书的联系方式。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就是在明晃晃地拒绝跟尹在水呢?”
尹怜醍醐灌顶。
意识到自己很蠢的她躲在一旁懊恼地拍大腿。
商时迁上来倒水,看到她这样,好奇地开口:“尹姐姐,你怎么了?”
尹怜勉强笑了笑:“没什么。”
商时迁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旋即问:“尹姐姐,你会弄直播上网课的软件吗?”
刚才她试了一下上网课的软件,发现实际操作起来还是有些不足之处的。
如果能一边展示实时棋谱,一边讲解,那就直观多了。
尹怜说:“我看看。”
商时迁本来只是想分散一下尹怜的注意力,没想到她还真的会操作。
在尹怜的帮助下,商时迁不仅能实现边直播讲解边打谱,还能多线程操作。
商时迁感叹科技与互联网日新月异的同时,不忘夸赞尹怜:“尹姐姐你真厉害!”
尹怜谦虚地说:“卫总有时候开视频会议需要更直观地向与会者传达数据……这些都是我们当秘书要掌握的技能。”
“卫以衔有你们这么能干的助理秘书,在处理工作上,肯定省心不少。”
尹怜被夸得心花怒放,一下子就从刚才低落的情绪里走出来了。
等卫以衔给自己的秘书发信息,半天没得到回应,下楼去一探究竟时,她发现自己的秘书俨然已成商时迁的小助理,正在一边记录着什么,手指敲键盘敲得飞快。
卫以衔:……
*
中午,尹怜在天豪景苑这儿吃过午饭后,卫以衔就让她下班了。
尹怜摸不准是不是卫以衔不满意她的表现,但又不敢问。
商时迁没有她这么多顾虑,直接问出来:“你下午休息是吗?”
卫以衔“嗯”了声,让尹怜下午会公司帮谢鹛的忙。
尹怜松了口气。
商时迁依依不舍地送走她:“尹子,没有你,我(下午的课)可怎么办!”
想从卫以衔的身边挖人,但她挖不动。
o(╥﹏╥)o
尹怜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卫以衔悄无声息地走到商时迁的身后。
她不等卫以衔说什么,便急不可耐地钻上了早已在一旁等待的车子,扬长而去。
商时迁回头,差点被卫以衔吓出鬼魂状态。
卫以衔面色阴沉,抓着她的手,在她的手心上写:“她这么重要?”
“她每分钟能录入420字哎,比高级速录员还厉害。”
卫以衔:……
她莫名其妙笑了下,继续在商时迁的手心写:“睡午觉。”
商时迁:?
已经退烧了,为什么睡午觉也要她陪?
心里有困惑,但不妨碍她跑回房间把自己之前睡的枕头带上去。
“听说吞咽困难睡觉会很痛苦,所以把枕头垫高点。”
卫以衔在她手心写:“有用?”
“有心理作用。”
卫以衔:……
她无言地拉着商时迁睡下。
商时迁没有睡意,卫以衔嗓子疼得睡不着。
俩人都没睡着,但谁都不曾说话。
商时迁闭上眼,脑海中便不由得浮现谢鹛提过的卫以衔的过往。
忽然,她问:“卫以衔,你讨厌商时迁吗?”
————————
关于卫总为什么非要带病洗澡,记者方便面对当事人进行了采访。
卫总:个人卫生。
商四:难道不是见我洗澡了,也要洗澡?
某个没有名字的医生:呵,我看是不洗澡不好意思跟人同床共枕。
卫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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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缱绻
商时迁觉得,这次重生最大的收获或许是她获得了重新认识、了解卫以衔的机会。
过去她是商时迁,所以当她询问卫以衔关于这段婚姻的想法时,得到的答案必然是自愿的。
如今再以局外人的身份来看待这件事,忽然发现,这种自愿的性质不就跟领导通知员工自愿无偿加班一样吗?
当然,如果她仍身处过去,或许不会去问卫以衔这个问题。
…
卫以衔沉默了会儿,抓起商时迁的手,写:“为什么?”
商时迁明白她的意思:“为什么这么问?”
她不假思索地说:“对你的事感兴趣,想了解你更多。”
卫以衔:……
在她保持缄默的几个呼吸里,商时迁感觉她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掌心的温度略微有些升高。
她疑惑卫以衔是不是又开始发烧了,打开床头的灯,看到卫以衔的脸颊确实浮现了一抹绯红。
她伸手探温,发现自己掌心的温度比卫以衔额头的温度还高。
“这也没发烧呀。”商时迁呢喃。
卫以衔:……
商时迁想进一步确定,便捧着卫以衔的脸颊,俯身将额头贴了上去。
感受一番,仍是她自己的体温高一些。
她很清楚自己没有发烧,由此可以确定卫以衔没有反复发高烧。
商时迁心下稍定,心无旁骛的状态随之解除,终于能分出些心神去留心旁的。
这时她才意识到她们这个姿势有多暧昧。
额头相抵,鼻尖相触。
卫以衔有那么几秒屏住了呼吸,随后呼出来的气息轻得像鹅绒,轻抚着商时迁的唇。
气息的纠缠摩擦出火花,欲望的焰火焚烧着肌肤和血液。
商时迁的肢体像是生了锈的轮轴,在大脑费劲地转动下,才慢慢让自己的脑袋离开这片缱绻之乡。
“我体温偏高,测不准,我去拿体温计。”
商时迁火急火燎地下床,却被卫以衔拽住。
那条看起来没什么力量的手臂轻轻一拉,商时迁就倒回了床上。
卫以衔轻笑了声,在她的手上写:“不。”
“不?不什么?”商时迁的思绪如同一匹没有缰绳的野马,早就不知道跑哪儿撒欢去了,哪里还记得一开始的问题。
“不讨厌。”
商时迁眉眼弯弯,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浅笑。
她一鼓作气,接着问:“但听说你真正喜欢的是初恋,当初要不是被逼着跟商家联姻,你也不会和她分手?”
卫以衔睨了她一眼,眼神带着几分寒意。
商时迁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
虽然卫以衔前天当着商小五的面,说跟初恋白月光断干净了,没有旧情复燃。
可断干净和当初被逼跟没感情基础的人联姻是两码事。
她作为一个陪卫以衔玩替身游戏的傀儡,问这些问题太越界了。
果不其然,卫以衔没有回答她。
商时迁说:“好吧,我不问了。”
卫以衔好气又好笑地哼了声,指着自己的喉咙:你让我在这种状态下回答你的问题?
这个问题的答案,岂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商时迁读懂了她的肢体语言:“喔,不说了,保护嗓子要紧。”
卫以衔却起身拿平板写:“那么多人都在传我的事,你想了解怎么不问她们?”
她的那些过往,随便找个人都能说上两句。
商时迁可以从原著了解,还能去找商时待、蒲菲菲、尹怜……
哪怕没怎么跟她接触过的人,如陈一勋,也能通过网络资讯了解她的经历。
商时迁说:“如果我想客观地了解一件事,我会向多方咨询、打听,收集信息。但对于人……我并不需要从别人的口里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如果我有所隐瞒呢?”
“我又不是要查案子,你隐瞒说明有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谁又没有秘密呢?”
就像她,怀揣着死而复生和系统这么大的秘密,她不想透露给至亲,难道就错了吗?
卫以衔没写字,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商时迁将平板抽开,放回到床头柜上去:“你不是要睡午觉嘛,睡吧。”
尽管她是无症状,可这两天的状态显然不如之前。
在释放了心中的压力后,脑袋一沾枕头,便带着她得到的答案迅速进入了梦乡。
卫以衔有睡意,但她依旧睡不着。
听着商时迁明显慢下来的呼吸频率,卫以衔翻了个身,将后背塞进商时迁的怀里,再抓着她的手环在自己的腰上。
*
商时迁是被一串铃声吵醒的。
她并没有设置闹钟,这是来电的铃声。
在铃声响第二声时,她就迅速按了静音,避免把好不容易入睡的卫以衔吵醒。
卫以衔虽然没被吵醒,但是病中的她显然睡得很不安稳,眉头一直紧蹙,时不时便调整一下睡姿,好缓解喉咙的疼痛。
商时迁走到小客厅的阳台接电话:“商小五?”
商时待咋咋呼呼地问:“你为什么没来学校,是说话不算话,逃跑了吗?”
商时迁扶额:“我请病假了。”
“为什么要请病假?”
商时迁:……
你这问题跟问安装空调的师傅是做什么工作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哇。
商时待也反应过来了:“啊呸,我是问你怎么了,什么病?”
这个阶段,她并不相信卫以衔,也不相信跟卫以衔一伙的商时与,总觉得这是商时与找出来的借口。
“流感。”
“卫以衔那家伙怎么搞的?竟能让你生了病,照顾人都不会,也太差劲了吧。”
商时迁:……
商小五对卫以衔未免太苛刻了。
商时迁说:“她也流感了。被我传的。”
商时待:“……啊?”
她感觉卫以衔有点可怜,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不过顾着商家的印象,她没表现出来,说:“我带医生过去给你看看。”
“这儿有医生,你不用过来,免得传给你了。”
商时待偏不。
半个小时后,蒲菲菲过来转述了物业的话:“商五小姐想要来探病,现在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卫以衔精神不佳,眼神看起来便十分阴郁。
她看着商时迁,仿佛在说:“你找来的?”
商时迁也头疼:“我跟她说了不需要探病,可没想到她还是过来了。”
卫以衔同意了放商时待进来。
她在平板上写:“来了好,让她吃一吃流感的苦。”
商时迁:……
这么孩子气的吗?
冤冤相报何时了哎!
没多久,商时待在蒲菲菲的迎接下进了屋内。
她戴着护目镜和口罩,身上套了一件防护服,探病的决定看起来并不像她嘴上说的那么轻松。
看到好端端站着的商时迁,商时待打量了她一圈:“你看起来没病呀!”
“我是无症状患者。”
“你该不会是不想看到我,所以撒谎蒙我吧?卫以衔呢?”
商时迁沉默了会儿,说:“她在楼上休息。”
“哼,她肯定是说:‘她没这么大的脸能让我亲自下楼去见她’。”
商时迁虽然有些无奈,但不得不承认,她俩真的太了解对方了。
她问:“那你是来探望我的,还是探望她的?”
商时待说:“当然是你,谁要探望她了!”
“那她不下来,对你的影响也不大呀。”
商时待无言以对。
她摘下护目镜,脱下防护服,让蒲菲菲去她车里把果篮给拿过来。
商时迁看到果篮里有卡片,拿起来一看,发现署名的人她并不认识,这上面写的也是给她奶奶商与凤的祝福语。
她忙问:“奶、商奶奶怎么了?”
商时待抽回卡片,随手扔在垃圾桶里。
“我奶奶?她没怎么啊。”商时待顿了下,“你是问这果篮是怎么回事吧?好吧,我承认这是别人拜访我奶奶时,带过来的礼物,然后被我从家里顺出来了。”
商时迁:……
商小五做事还是这么跳脱。
她挑了几个橙子给蒲菲菲,说:“蒲姐姐,麻烦你炖几个橙子给卫以衔,我看网上说能缓解喉咙痛。”
蒲菲菲觉得,以卫总的口味,怕是未必会吃。
但她还是决定让厨房尝试一下,万一卫总知道是小商的想法,就愿意吃了呢?
商时待嘟囔:“我的水果才不给卫以衔吃呢!”
商时迁说:“你来探病,把心意交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东西了,我可以决定给谁吃。”
商时待睨她。
觉得她和商棋罐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她比商棋罐更伶牙俐齿。
商时迁邀请商时待坐下,询问她:“你现在谈恋爱了吗?”
商时待像只炸毛的猫:“关你什么事?我告诉你,虽然你不是商棋罐,可你长得跟商棋罐一模一样,我对你生不出那种想法,所以你死心吧!”
商时迁:?
她反应过来,好笑地弹了一下商小五的脑门。
“你怎么变得这么自恋?”
商时待蹙眉:“你别老摆出一副是我姐姐的姿态跟我说话,你看起来比我还小呢。”
商时迁无视了她前半句话,说:“可你在我的潜意识里就是比我小很多呀。”
“你以前认识我吗?还‘潜意识’呢!”商时待冷讽完,转念一想,这不是夸她显年轻嘛?又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被当妹妹对待这事。
商时迁说:“你要是不耐烦跟我聊天,其实可以离开了,正好我也要上课了。”
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和,但商时待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威压,脑海中忽然就跃出了商棋罐的身影。
…
棋室内。
商时迁走到正捧着手机玩游戏的商时待身侧,说:“不是说进来是为了找个安静的地方复习的吗?你现在不像是在复习。”
商时待收起手机,说:“我是在复习呀,我在复习英语单词。你听!”
她操作了一下界面,好几个模样相同的Q版动物头像排成一列,消除之后发出了“amazing”的播报声。
之后还有Excellent、unbelievable等单词。
商时迁抬手盖住商时待的手机屏幕,微笑着说:“这样的记单词方法真不错,我来帮你复习吧。”
“啊?”
商时待有些好奇,直到商时迁把她拉到棋盘面前跟她下棋。
商时迁每次吃子了,就问她:“打吃白一子,该说什么单词?”
商时待被折磨得面无表情:“good。”
“这次把白二子抱住了。”
“great!”
“双打吃……”
商时待不耐烦地推开棋盘:“不玩了。”
棋盘上的棋子散落了一地。
商时待深知围棋对商时迁来说代表什么,立马心虚地觑了对面的姐姐一眼。
商时迁既没有发怒,也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情。
她只是平静地蹲下来把棋子捡起来,然后分别放回棋罐里,再平静地说:“如果你无法接受我的做法,你可以选择诚实一点。玩就是玩,学习就是学习,用不着找这么拙劣的借口。”
商时待的眼泪当场就掉了下来,然后伤心地跑出去,表示再也不跟她玩了。
……
被回忆支配的商时待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但是她的内心却非常平静。
大概是她没有从商时与的身上感应到什么恶意。
她别扭了一下,说:“我目前单身!”
“这些年谈过几个?”
商时待:“……你问这么清楚做什么?”
“哦,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那种会因失恋而备受打击,想不开干傻事的恋爱脑。”
“我才不会这么傻!”
商时迁想:你现在的确言之凿凿,可原著小说里发生的事情总不是捏造的。
哪怕原著剧情无法百分百呈现人物最真实的情感,也不会去捏造没有发生过的事。
就好比,系统判断爱意值的逻辑并不能说明卫以衔真正的心意,但卫以衔接送她,为她所做的一切,却是真实发生过的。
所以,哪怕商小五不是真的因失恋而备受打击,她经历了一段失败的感情,并最终误入歧途却是有可能发生的。
“但愿如此吧。”商时迁说。
商时待嘟囔:“什么嘛……”
商时迁问:“我还想知道,你平常创作遇到瓶颈了怎么办?”
“遇到就想办法突破瓶颈呀!”
“怎么突破?是去旅游散心,还是叫上一群朋友,办一场轰趴,彻夜地玩闹放纵?”
“关你什么事,你真的操心好多耶!”商时待起身,“不跟你聊了。”
商时迁倒是没有拦她,把她送出门口,说:“开车要遵守交通规则。”
商时待脱口而出:“商棋罐你真啰嗦。”
说完,她愣住了。
商时迁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揉了揉她的头。
商时待驾驶着车子离开时,她透过后视镜看到立在门口目送的商时迁,眼泪就再也遏制不住涌了出来。
*
商时迁折回屋内,正好看到卫以衔伫立在楼梯上,无言地注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你怎么下来了?”商时迁走过去。
卫以衔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低头在平板上写字:“她对你的态度变得倒是挺快的。”
商时迁思忖片刻,说:“大概是……也把我当成商时迁的替身了吧。”
卫以衔自然听到了“也”字,不过她并不打算解释什么,而是问:“你乐意当替身?”
“乐不乐意都不是由我决定的呀。”
卫以衔哼了哼,在平板上写了什么。
商时迁正要凑过去看,她却迅速关掉了屏幕,商时迁只隐约看见疑似“骗子”的两个字。
卫以衔再次展示平板时,上面是一句话:“我看你似乎也把她当成了妹妹。”
“那我跟她算是双向奔赴了?”
卫以衔:……
商时迁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她这两天养成了随手给卫以衔探温的习惯,刚伸出手,卫以衔便往后一仰,避开了她的触碰。
“你的手摸完别人的头,一手油,不许碰我。”
商时迁看了看掌心,说:“她头发没出油……算了,我这就去洗手。”
————————
卫总:不许用摸过别人的手来碰我。妹妹也不行!
商四:E=(`ο`*)))唉
——
注释:不用怀疑,商小五玩的游戏就是消消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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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初恋
东城的夜晚灯火辉煌。
谢鹛走进一家高级西餐厅,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来到某张桌子前。
早已等候在此的尹在水起身,朝她打了个招呼:“Miss Xie,o meet you.”
谢鹛皮笑肉不笑地跟她握手,也吐了句英文回应。
打完招呼,她说:“但愿尹小姐今晚约我见面不是为了考校我的英语。”
尹在水的红唇微启,露出一个明媚又张扬的笑容:“谢小姐,你真幽默。”
谢鹛落座后,看了四周一眼,压低声音说:“你把我越来这里谈公事,就不怕被周然集团那边发现?”
“放松,他们只会以为我在尽力地帮他们把收购价抬高。”
谢鹛无言以对。
要不是卫以衔跟她说了周然集团收购案有问题,要她尽可能地在暗中配合尹在水调查,她才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谢鹛说:“希望你是真的来谈公事的。”
尹在水露出了从容自信的笑容:“我当然是来谈公事的。不过我也很关心卫的健康,毕竟她才是主导收购案的人,她的身体关乎我们接下来的合作,所以我想跟你了解她的情况,很合理吧?”
谢鹛:……
她很好奇,卫以衔当年怎么会跟尹在水在一起?
尹在水这人狡黠、圆滑、心机深沉。
倒不是说不好,——太天真的人没法在金融街里立足,更别说从万千金融天才中脱颖而出,成为人们都认可的“白武士”了。——而是她觉得卫以衔喜欢的是那种比较简单的人。
比如……
谢鹛的脑海中突然跳出被卫以衔予以特殊待遇的商时迁来。
她悚然,急忙摇头将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里逐出。
尹在水却以为她是在否认自己的话,问:“谢小姐有什么见解?”
谢鹛回过神,说:“卫总没有什么事,只是感冒了。”
尹在水说:“我了解她,她不会因为一个小感冒就选择居家办公。”
“流感也是感冒。”谢鹛顿了下,补充了句扎心的话,“而且你真不用担心她,她在家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尹在水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调侃:“卫的小女友在照顾她?她们同居了?”
谢鹛丝毫不意外对方把商时与形容为卫以衔的小女友,因为东城豪门都认为卫以衔的“金丝雀”在东城大学上学。
——她们一个是即将步入三十岁的事业女性,一个是二十岁出头的青涩稚嫩大学生。
在外人眼里,商时与可不就是卫以衔的小女友!
谢鹛的沉默给了尹在水最明确的回答。
尹在水抿了口酒,没再关注这个话题。
吃完晚饭,尹在水笑问:“方便送我一程吗?”
谢鹛想起尹在水喝了酒,不方便开车。
谢鹛耸耸肩:“走吧。”
二人走到停车场,尹在水刚打开副驾驶车门,就看到座位上放着一沓文件。
谢鹛挤过来,上半身探进车内:“稍等,我收拾一下。”
她把这些文件都放到了后排座位去。
而在她转移文件的时候,尹在水瞥到夹在文件堆里的一份文件,抬头似乎印着某鉴定所司法鉴定意见书等字样。
*
卫以衔的嗓子痛了整整三天。
除了头天说不出话,之后两天她还体验了一把“宝娟嗓”。
鉴于声音太难听,她依旧选择闭口养嗓子,让平板来代替自己发声。
直到第三天,她开始咳嗽。
咳嗽阶段并不比咽痛阶段好受,甚至休息的时候,每隔半个小时就会因咳嗽而醒来一次。
这种状态下,她把商时迁赶回了自己的房间。
商时迁向来不认床,到了生物钟的点就会准时入睡。
可她在卫以衔那儿睡了三晚,再回到自己床上,竟有些不适应了。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几次,直到抵不住困意,才睡了过去。
半夜,商时迁莫名其妙地醒了过来。
电子钟在她的触摸下散发出幽蓝的光。
【00:35】
商时迁睁眼看着天花板。
房内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可她却隐约听见楼上传来了卫以衔的咳嗽声。
商时迁离开房间,借着楼梯线灯的光,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咳嗽声更加清晰了。
商时迁本以为卫以衔会在房内,但咳嗽声显然是从露台传来的。
她穿过露台的门,看到了坐在藤椅上对月独饮的卫以衔。
露台的灯将她的影子拉长,随着她的靠近,影子悄然爬上卫以衔的小腿。
卫以衔转头去看她,眼里有一丝惊讶。
刚想说什么,却剧烈地咳嗽起来。
商时迁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身边,伸手夺走了她手里的酒杯。
无名的火焚烧着理智,她凶巴巴地说:“你都咳成这样了,还喝酒?!”
难得见她发火,卫以衔掐了掐眉心,笑了。
“笑什么?”
卫以衔说:“这是水。”
她的声线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能听出是她原来的声音了。
商时迁疑惑地将酒杯递到自己鼻尖嗅了嗅。
还真的是水!
卫以衔用手绢捂着嘴咳嗽,咳完后,说:“我吃的药里有头孢,也知道这种情况下不能喝酒……我不会拿我的命开玩笑。”
商时迁心知自己闹了个大乌龙,她讪讪地问:“喝水干嘛不用水杯,用酒杯?”
“比较有氛围感。”
商时迁:哈?
卫以衔示意她抬头看月亮。
今天是农历五月十六,正是每个月里月亮最圆的时候。
恰好今天放了晴,万里无云。
没有乌云的遮挡,皎洁的圆月便成了天穹中唯一的光源。
银光洒落,为宽阔的露台铺上了一层银霜。
卫以衔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但很快就被喉间涌起的痒意给打断了。
商时迁重新给她倒了杯温水。
她润了喉,说:“我们结婚那天,月光也是这么皎洁。”
商时迁怔愣地对上卫以衔的目光。
卫以衔问:“你不是想了解这些事吗?”
“嗯。”商时迁点着头。
她想从卫以衔的角度来看待她们当初的联姻。
只是没想过卫以衔会在这种情况下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