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只歪着脑袋的猫,心生好奇,才踩着安静的步子,靠近端详、打量他。
少女越走越近,距离越缩越短,他的黑瞳微动,反复扫过她身上每一厘、每一毫,似乎要把她的倒影深深刻在瞳孔中。
师姐,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她已经走到他身前,青年身侧攥紧的手一动,伸出去的手貌似想要抱她,却忽地停在半空,收了回去,不愿意碰她。
少女注意到他的动作,又仰面看他,眨了眨眼睛。
师弟的个子高出师姐太多。
他长大了,可她没有。
云谏垂眸,凝着近在咫尺的面颊,放轻了呼吸:“师姐,怎么了?”
他不想惊走这只好奇的猫,语气都温柔极了。
同白日里一样,他还穿着那身黑衣,一点也不花哨,愈发衬得身姿挺拔,天生肩宽却腰窄,个子高,腿也长。
比少时的姿态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没有师姐注视的时间里,彻底长开了。
此时放轻了语气,白日里的沉默死寂消融,深潭恍惚化作春水,载着师姐的打量。
少女不说话,忽地一动,突然推倒了他。
青年剑尊就这样轻松地被她推倒,被她压在身下,束起的黑发散落在地。
黑眸一动不动,始终定于她的脸颊。
他全然放纵的姿态,不阻止,不反抗。
也不似少时会出言嘲讽,扫人意趣。
似被时间铣去了锋锐,失去了那些刺人的棱角。
小师弟的性格变化太大。
栗音虽疑惑他的变化,却又忍不住,上下其手,好奇师弟如今长成了什么样子。
反正是做梦,她出手就想扒下青年一两件衣服,再寻机留下个到此一游的采补印。
只是倏地,探出去的手被青年一把抓住。
云谏看着她,浅笑有些无奈。
又是这种梦。
大抵是白日里,看见师姐的剑动了。
剑一动,他的心也跟着动,忍不住去想师姐。
“师姐,不行。”
他按下了她不安分的手,温声拒绝。
剑修常年执剑,手指修长,指骨分明,因为经年练剑养出了层薄茧,不似玉润,别有气力。
指腹稍显粗粝,不自禁摩挲着少女的手指。
不过,他并没有那些旖旎的心思,只把师姐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不让她乱动。
转而又抱住她,一起坐起身,把脸深深埋到了少女颈侧,呢喃声轻颤:“师姐,陪我待一会儿吧。”
沉稳的声线有了变化,好似掺入了细碎的砂石,碾得声线沙哑,又不住疼得打颤。
白日里的剑尊形象裂开了一道缝隙,透出小师弟的声音。
“师姐……你的本命剑动了,我竟然以为是你回来了…师姐,我现在,可是万人敬仰的剑尊…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他的脸轻轻蹭了蹭,温热的肌肤贴到一处,怀里的少女微微一顿。
栗音心想,她是回来了,但只怕师弟不肯认。
她不再是剑修弟子,也不是堂堂剑尊的师姐。
她如今只是个小魔修,而且是修合欢道、采补术的那种、人人喊打的魔修。
就比如现在,小魔修想要采补堂堂剑尊。
她轻轻拍了拍青年的后背,聊作安慰,随即,正事要紧。
她想要采补他,也想试探他如今的感情。
云谏才说了两句话,很快察觉,怀里的师姐并不安分。
她在解他的腰带。
云谏又一次抓住少女的手:“师姐,怎么这么想脱我衣服。”
他唇边一点浅淡的笑意,极其无奈。
被他捉住了不老实的手,少女眼神清澈地回望,毫不心虚,忽地出声:“真的不可以吗?”
她的声音不大,如惊雷乍响,青年猛地愣住,震惊到失语,旋即又被她推倒。
梦里的小师姐,为何——
为什么这次如此鲜活?
少女再次压在他身上,手撑在他胸口,俯视着他:“你不喜欢师姐了吗?”
云谏神色恍惚,凝着她轻念了一声:“师姐——”
他紧紧攥住她的手指,盯着她,抿了抿唇,似乎是拒绝的前兆。
可是下一秒,青年的眼睛终于舍得移开,垂下的眼睫一阵阵颤栗,愈显眼尾狭长,不知不觉间染上了一抹红晕,似是害羞。
“我…我自己来。”
他说。
变相地回答了师姐的问题。
青年松开她的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他气血旺盛,穿得不算多,内外寥寥几件,先解开了腰带,复又一件件剥下。
剑修执剑,手是最稳的,脱衣服的时候也稳。
蒙尘的旧物主动,一件件剥开了身上的尘土,袒露出白如玉琢的胸膛,等待被她取走。
师姐就趴在他身上,托腮看着,眼见他层层撇下蔽体的衣物。
她很开心的模样,眉眼灵动,偶尔小腿一扬,支起来晃了晃,简直像活过来了一样。
至此,云谏再也无法忽视,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腰,眼瞳颤颤而动,紧紧锁着她的面貌、死死凝着她的神情。
少女被他猛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为什么,为什么——”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亦或觉得不太对劲。
偶尔做梦,他梦见师姐,梦里的师姐绝非眼前灵动。
青年一下掌住了少女的腰,像抓到了一根引线,再度引燃了死寂的黑眸,熠熠生辉,亮得吓人。
“小师姐,你、你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回来了,我今天、我今天还看见你的本命剑动了。”
白日里黑衣剑尊的形象彻底撕毁去了。
小师弟从灰烬中爬出来,抓住眼前的人,不住发问。
他的身体阵阵打颤,眼角红晕愈染愈烈,黑眸里浮现层发亮的水光,似少时一样的晶亮。
他是她的小师弟,一直都是。
小师弟又张了张嘴:“我好想你,小师姐,我——”
下一秒,却被师姐按住嘴巴:“你现在还喜欢师姐吗?”
小师弟脱口而出:“喜欢,我喜欢你,过去喜欢,现在喜欢,以后也一样喜欢,我最喜欢师姐了。”
他眼眶泛红,泪意闪烁,向死去多年的师姐说起以后。
被他捉住的少女忽地表情一变。
她感受到了。
有什么东西,正触着她。
昂昂诉说着某种难以抑制的喜欢。
栗音坐在他胯.上,师弟昂昂的喜欢愈发撑住了她。
他两只手抓得太紧,她一时难以动弹,仿佛隔着衣服就卡在了那里。
采补师弟的机会近在眼前,但在那之前,她的困惑先一步问出口。
“这么喜欢我?那你为什么总是嘲讽我?”
她忍不住问,“还有,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翘课的那天,你竟敢见了我就跑!”
她抓住青年剑尊的衣领子,像扯着小师弟衣领子一样,使劲摇晃,发泄玩家的崩溃。
“师姐对你不好吗,你刚上山那会儿,我还天天给你摘果子吃!你小时候多可爱啊,长大了跟谁学的坏脾气?天天不好好说话!”
“那天——”小师弟刚一回想,才起了个话头,又猛地噤声。
他紧紧抿着唇,不肯开口往下说。
栗音上手摸他的嘴唇,掐了掐,笃定了:“你有事瞒着我。”
他的嘴巴闭得更紧,红着眼睛,脸也红了。
“说话。”
师姐命令道。
师弟不肯说,也不肯出声,只是用快要落泪的眼睛,泪眼婆娑地望着她。
盛着水液的眼睛晶亮有光,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那是未及十五岁,惹人怜爱的小少年,师姐口中“多可爱”的小时候。
少女歪了歪头,索性提起另一个话题:“你知道吗?你闭关那天,我为什么突发奇想、外出历练。”
师弟恍然愣怔,终于开口:“…什么?”
他闭关的那天,小师姐外出历练的那天——
小师姐死掉的那天。
是了,他只是在做梦。
师姐早就死了。
“因为你。”
死去数百年的小师姐,忽地敛去了鲜活的神色,坐在他身上,垂眸看他,话音微冷。
晦暗的光线笼罩住她的眉眼,仿佛落了一层过去的灰尘。
她永远地留在过去了。
他被她永远地留在现在了。
他不是她的小师弟,他是藏剑山的现任剑尊。
“因为你。”
她又说,“你记不记得,你闭关前,冲我说过什么话?”
青年剑尊仰面倒在地上,眼睛直愣愣地望着上方。
他闭关前,说过什么话?
等我出来后,修为可就又领先你一步了……
到时候,干脆叫声师兄来听听。
青年眼里的水液流了出去,水迹滑落眼角,没入鬓发,一并带走了眼睛里的光亮。
“都怪你刺激我。”
死去数百年的小师姐,托着腮,趴在他身上,随手拨弄他的衣领。
这件她遗落的旧物,显然不怎么爱惜自己,青年玉白的胸膛上横亘着数道伤疤,不知是练功留下,还是其他。
她的指尖沿着伤疤的痕迹缓缓移动,却不是怜惜。
而是轻轻地、随意地,似乎要撕开青年的旧伤。
“因为你总是那样对我说话,师姐好伤心、好生气。”
少女话音幽幽,“所以,我就跑了出去。”
“师姐想去秘境历练、进阶修为,到时候,给讨厌的小师弟一个惊喜。”
她的唇瓣翕动,雪白的牙齿若隐若现,不需要多用力,唇齿就碾开了青年的旧伤。
他的眼睛终于再度熄灭。
小师弟亮晶晶的眼睛,本就像师姐一样,永远地留在过去。
陪着师姐。
殉葬品无法取回。
难道要棺椁里人死而复生,捧着他的眼睛出来吗。
复燃的热情炽炽又烈烈,此时,被师姐的指尖轻轻一推,无声地,再度坠入冰冷的死寂。
“小师弟,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事,为什么不愿回答我?”
死去数百年的小师姐,又轻声问:“你想让我死了也不安心吗?”
青年剑尊的嘴唇动了动:“不……”
他陷入了某种尘封的梦魇,又或者说,少年时的噩梦从嘴巴里钻了出来:“不、不、不……”
“师姐、师姐、师姐——”青年接连呼唤道。
她的小师弟,似乎被困在青年剑尊的身体里了,正用剑尊的嘴巴,出声向师姐求救。
师姐回应了他,温柔地抚摸青年剑尊的脸颊。
“师姐就在这里呀,你看你,这么多年为我守寡,一定很辛苦吧。”
“难道真的没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吗?”
她指尖挑起青年的下颚,却没有救师弟出来。
她把小师弟关在青年剑尊的躯壳里,隔着数百年的时光,轻声同他说话。
“小师弟真不听话,对吧,不但敢嘲讽师姐,还敢冲师姐‘耀武扬威’。”
隔着衣服摩挲,即使是梦里的感觉,依然十分真实。
青年的呼吸骤然一紧。
更多的痛苦从眼里流了出去,仿佛把他的呼吸也一起带走了。
因为对师姐的喜欢,他无法拒绝她,可因为某种莫名的梦魇,他也无法迎合她。
进退两难,青年剑尊一时沦作了少女指尖的玩物。
白日里受万人敬仰,此时夜里,却受她一人的亵玩。
她把剑尊俊逸的脸搓圆捏扁,又往下坐、往下稍微一压,感受到青年显赫的成长。
他微张着嘴,失声的刹那,她又捧住他的脸,欣赏他失去聚焦的眼瞳。
青年狭长的眼尾泛红,沾着晶亮的水渍,如染露的桃花,再开给师姐一看。
她错过了他的彻底盛开,也错过了他的猝然枯萎、终日沉寂,此时温柔又残忍,生生碾开了无意还春的桃色。
“师弟的眼睛最漂亮了。”
少女吐息轻语,气息拂过他纤长的眼睫,“师姐想要你,好吗。”
“师姐回来了,因为师姐想要你。”
她柔声施压、诱使,“把你自己给师姐,好不好?”
师姐在眼前连连发问,云谏稍微从梦魇中清醒。
遭她的气息侵扰,他的眼睫轻颤,不住呢喃:“师姐…我…本来就是你的。”
压在他身上的少女忽地一顿。
因为青年没有说谎,只是稍微一刺激,他竟然就向她交代了全部。
迸发出浓烈又炽热的痛苦和喜欢,缓缓晕开。
栗音有些意外,但很快反应过来。
她望着眼瞳失去焦距的青年,临时起意,凑到他耳边小声轻嘲报复:“不是吧,这么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以后还怎么和师姐合修,这么多年有没有努力锻炼呀。”
清浅的吐息拂过耳廓,眼前的小师姐,简直像活过来了一样。
云谏彻底回神,喉咙里竟溢出一两声沉闷的笑,胸膛也随着震颤。
他的脸很红,眼睛也很红。
嘴角想要笑,眼睛却在流泪。
泛红的眼角滑落了一颗晶亮的泪,他嘴唇翕动:“小师姐,对不起……”
还想说些什么,却忍住了。
少女的手指在他胸口点点按按:“你也知道你对不起师姐……”
他攥住了她不安分的手指,垂眸看她:“是,我对不起师姐,师姐若是想要我,只管拿去吧。”
青年黑眸深凝,神色认真,他要交付给师姐的,似乎不止身体。
少女转眸看向他的脸,凑近了,端详他的神色:“真的吗?”
她的施压、诱使就要有了结果。
少女的唇瓣一张一合,吐息轻缓:“若是…师姐修得魔道呢?若是,师姐是魔修呢?”
你也给师姐吗?
你愿意屈身当师姐的炉鼎吗?
云谏剑尊,云谏长老,你愿意脱光了衣服,任由魔修采补、亵玩吗。
话还没说全,栗音忽地看见,青年剑尊的眼神骤然一凌。
“魔修?”
他声线一沉,攥着她手指的力度猛地一重,牢牢扣住了她。
“我说,为何突然做梦。”
云谏轻笑了一声,黑眸深沉,光芒消逝,倒映出少女的措手不及,“原是魔修手段。”
不过以他的修为,以及剑修的敏锐,眼前的师姐气息干净,并不是旁人的伪装或扮相,真真似本人一样。
他突然动手兼变脸,打乱了栗音的步调,她怔怔望着他。
青年剑尊却没有出手除魔,而是轻轻抚摸上她的脸颊。
纵使知道是梦非真,也下不去重手。
“还是说,你是我的心魔吗?”
他失神呢喃。
“师姐,我的师姐,她早就死了……”
梦醒了。
静室和梦里的环境一样,师姐弟的东西逐一安放在桌案上。
至于一黑一白两把剑,则放在青年身旁不远,触手可及。
云谏睁开眼,眼前空空荡荡,没有师姐的脸。
师姐没有带他走。
漆黑的夜色和晦暗压下来,看不见一点光芒。
衣服湿哒哒的,裹着身体,空气里也弥漫着奇怪的味道。
他又梦中……了。
想起梦里的小师姐,云谏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自己发热的脸,和发热的眼睛。
师姐……小师姐……
即使疑心是魔修手段,梦见她也实在高兴。
他的嘴角似乎想笑,可是随即,眼睛里的水渍却先一步在指缝间闪烁。
“小师姐,对不起……”青年再度失神,呢喃。
“我又把你弄脏了。”
静室沉寂下去,黑暗里,他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直到被撕开的伤口再度愈合。
她的小师弟,又被关进了青年剑尊的身体。
许久,他掐了个法诀,把自己弄干净。
问题还没有解决。
他站起身,静室一侧有淬体的寒潭。
他神色有些放空,恍若未觉寒潭的冰冷,径直入水,靠在了边上。
梦里的师姐同他说了好多话,不免让他逐字逐句,反复回想。
若是,师姐是魔修呢?
师姐怎么会是魔修呢。
师姐想要他?
骗人,真想要他,为何不带他走。
还记不记得他第一次翘课的那一天?
记得。
第一次翘课的那天……
修为越高,记忆越清晰。
稍作回忆,青年有了动作,下意识低头,看向寒潭的水面,沾湿的发丝悬着几滴水珠。
第一次翘课的那天,他泡的是冷冷的溪水。
水珠溅落,水花四溅,水面倒影出一张脸。
少年探头看了眼干净的溪水,发现自己红透的脸,惊得抬起头,忙向四周张望,确定没人看见。
他怀里抱着换下来的衣服,似乎烫手,一下扔进了水里。
衣服被潺潺的水流冲走,他才骤然回神,惊醒,发现自己扔得太远了。
少年淌水过去,在溪水中捡到衣服,他手足无措,显得格外笨拙,站在水中央就呆呆地开始搓洗。
十六岁春,云谏第一次…
梦见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