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1 / 2)

第194章

裴玉又做梦了。

梦里有个白发红曈的孩子, 出生在道魔边界,生来发色瞳色和常人迥异, 有人判断他的父母也非常人,定是魔修才能生出这般诡异的孩子。

那孩子为道修俘虏,安排苦工,为了防止他逃跑或伤人,道修用沉重的锁链拘着他,他每日只得拖着负重来去,因为外貌妖异,颇受关注,不乏来看他的道修,却不是看望, 而是欺辱。

拳脚相加都是家常便饭, 那孩子还未入道, 和凡人别无二致,也需要吃饭睡觉, 奈何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都是常有的事情。

久而久之, 有道修站出来反对,道修之间竟围绕他起了一场争执, 争执的结果是好心又正直的道修认为不该迁怒于一个孩子, 将对魔修的怨恨施加于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实乃邪道所为。

终于,捆束他数年的锁链一朝解开, 道修勉强放他自由。

可出于对妖异之人的不信任,疑心他出去了就要作乱,他们不许他离开,说好听将他也收入了门下,容他入道, 其实是变相监视,等着他的仍旧是十年如一日的排挤。

裴玉静观那孩子在道修之中受到的苛待,忽而,心头浮现出极浅的疑问。

然后呢。

这问题像是对他自己说的,四周的白雾倏地流动起来,不多时,他眼前的景象又一变化。

远处雾里依旧人影重重,有一道模糊的人影站在他身前,嘴唇蠕动,发出痛苦的咒骂。

裴玉微微一顿,稍一反应,低头看了一眼,他手里拿着一把刀,冷白的刀身没入了眼前这人的身体里,流淌出鲜红的色泽,如注溅落在地。

瞧见他的举动,雾里的人声沸腾,他没受耳边的咒骂声影响,缓缓地把刀抽出来,又缓缓地打量刀上的血迹。

男人眉眼未动,面无表情、神色淡漠,冷白的长发和赤红的眼瞳显得他冰冷诡艳异常。

看着刀身上自己的倒影,他自问自答道:“原来如此…”

然后那孩子果然不负众望堕魔,将昔日欺辱于他的道修杀了个干净。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像是认出了自己,而后提着手里的刀,向不远处雾里的人影们走过去。

出刀收刀,随着人影倒下,记忆在他脑海中翻腾。

庞然的记忆和修为正在复苏,脚下横尸遍地,梦还没有醒。

似有所感,裴玉微微侧目,鲜血横流的尸首上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滴浮空的血,血液里流转着繁复的纹路。

裴玉陡然想起了更多,他在雪山血池的秘境拿到了那枚传言中的至宝,代价是伤势过重。

他迈步跨过身前的尸体,走到了悬空的至宝前,这等宝贝都需要炼化认主,害得他伤上加伤,居然重伤失忆…

他抬手意要接下血滴,忽然顿了一下。

重伤失忆,未婚妻子…

栗音…

失忆后发生的事涌入脑海,他恍惚了一瞬。

在他怔住的刹那,悬空的血滴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了他的眉心。

雪山血池里的杀孽和仇怨随至宝认主,凝结到了他的脑海里,对道修的恨意久违翻腾而出,无比清晰,那些近来发生的事情好似大梦一场,飞快褪色,转眼如露水般消失不见,只剩下最初的那一句话——

“我…是你的未婚妻子。”

他根本没有未婚妻子…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裴玉睁开了眼睛。

梦醒了。

【好感度:0】

他坐起身,身边的人微微动了动,好像疑惑他为什么突然起来。

男人冷眼俯视着她,神情异样,她很快意识到不对,翻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裴玉缓缓道:“道修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事实摆在眼前,她的心虚溢于言表,可对于他的定论,她又露出了忿忿不平的神情。

裴玉没有等她开口,大能魔修的威压荡涤而出,压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冰灵盛怒四散,灵舟里的陈设蒙上了一层薄霜,才置办不久的内饰接连毁弃,气流激荡,吹起了摆在桌上的一张纸。

她努力睁开眼睛,看向那张纸,裴玉也看过去。

纸上白纸黑字写着婚书和二人的名字,光芒阵阵。

他被她骗得结为夫妻、还破了身,蕴养多年的元阳和精/气都白白给了出去。

红曈冰冷,在她眼前,冰灵寸寸冻结,将婚书撕了个粉碎,光芒熄灭了。

-

灵舟上的异动引来了修士察看,失踪已久的白发红曈的男人可算找到,魔修大喜过望。

说来可笑,魔域中人本抱着杀人夺宝的想法,但渐渐有人生出退意,如果那宝贝真如传言所说能御令所有魔修,他们杀人夺宝无异于和其人结仇,上去送死,不如另作考虑。

在裴玉失忆的这段时间里,魔修势力一再分裂对抗,不用他亲自出手,大半的魔修在斟酌后选择了宣布诚服效忠于尚未露面的魔尊。

他没费多少力气,收服了大半魔域,也有不服之人,全被他或杀或下放进了魔域的牢狱。

被他亲手关进去的第一个人其实不是魔修,是个道修。

意图了解魔尊经历的魔修们多方打听,得知那是个女修。

在魔尊失踪的时间里,一直是那女修陪伴在魔尊身侧,当初也是那女修把重伤的魔尊救走,乍一看好似救命恩人,疑似触怒尊上,才被打入大牢。

捉摸不定魔尊对其人的态度,魔修们不敢对那女修如何,将她仔细安置在了氛围相对平和的狱中。

魔域大牢里,新来的狱友是个奇怪的人。

她是个散修,是个修士,却喜欢睡觉,睡醒了就在牢房里走来走去,苦恼、郁闷、叹气。

在牢里无事可做的修士少有她这么吵闹的人,修士们一般入定静心,边侧耳留意往来魔修说话,试图找到出去的契机,探听外界的消息。

除了魔尊出世和魔域立主,他们顺道也听说了那个新来的女修都做了什么——

她身为一介道修!竟然救了魔域的魔尊!

与那女修为邻的也是个女修,终日阴沉沉的,几乎蓬头垢面,看不清面容,乱发间露出了一双褐色的眼瞳,在听说了外面的事情后,她第一个开口。

“为什么不杀了他!”

女修抵在两间牢房的隔断上,质问道。

其余道修附和起她的话,等着那个新来的女修回答。

却见少女挠了挠头:“他长得好看…”

牢里一阵哗然,少女没有理会,比邻的女修不接受她离谱的答案,重重拍打起隔断,她反应激烈,少女疑惑地问:“你不是魔修吗?”

她的话刺激到了对方,女修喊道:“我是道修!”

有狱友解释,女修确实是道修,可被魔修看中了资质,用邪法强迫堕魔,暂时关在这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提出去,充作炉鼎,为了尽可能保全自己,才做蓬头垢面的潦倒样子。

提及炉鼎,少女小声嘀咕了一句:“玉欢宫?”

她的呓语太小声,旁人没有听见,女修听见了,她并不知道什么玉欢宫,因为两个人的牢房靠得近,出于对魔修的恨意和对她放走了魔尊的怨念,女修时常贴在隔断上找她说话,如梦魇般反复问她为什么不杀。

少女的回答都是一样:“因为他长得好看啊!”

再一逼急了,就补充道:“他还是白发红曈!很少见的!”

旁的道修已经不想搭理这位好色的同僚,只有女修还同她多说:“好色重要还是命重要?你都得罪魔尊被关进这里来了,还不老实,指不定走在我前头。”

“可是他好看…而且我差一点就…”

少女颇为不甘心地念叨了几句什么,女修听不清她说的话,只道:“荒谬。”

疑心她是那种轻信了男人真心的小修士。

少女又嘀咕说:“我要是玉欢宫就好了,看上哪个直接强行拿下…哪有这么多事…”

她又在说奇怪的话,嘴里经常蹦出些她闻所未闻的字眼,女修只觉她好像活在另一个世界。

她们说的话越多,女修越发觉得她荒谬,荒谬之余又觉得这个人奇怪到洒脱,有时候简直比魔修还让人意外。

她活着的目的仿佛只是为了情情爱爱,这么说也不准确,说句粗俗的,这个人单纯是在找漂亮的男人玩,为了这个目的简直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每个道修素来有自己的坚守和道意,她这般行事不像道修,更像魔修。

女修从她口中得知了更多,为了玩到那位好看的魔尊,她骗对方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子…

少女说着说着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笑完了又有些不服气,好像是那魔尊的不该。

女修听多了,有些木然:“难怪。”

难怪触怒魔尊被关进这里来,她一时不知该佩服此人色胆包天还是痛斥其人荒谬。

少女有些失意和生气,连声道:“不玩了不玩了。”

随即她莫名其妙地问:“你想出去吗?”

“你在说梦话?”

关在牢里的人哪个不想出去,越狱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女修忽而有些愤闷,她现今出去了也无用,她的道已经毁了,若他日有人敢来提她当炉鼎,她一定和那人同归于尽。

她本是这么想的,可大抵受了少女的影响,她心头突然冒出了个奇怪的想法。

少女口中多次提到过玉欢宫,这陌生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说世上有采取男人修为、把男修当炉鼎的修炼法。

女修心想,她若得其法,定报复于逼迫她堕魔、逼迫她充作炉鼎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