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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便杀了, 他从未因为杀了人而要去救的,他放了纪玄铮一马已经是他的退让了。可是他想着她说她会因为纪玄铮的死而内疚,他不懂她为什么会内疚,也懒得去弄明白,可他想着若是以后吻她的时候她不高兴,双修的时候她不高兴,那么他也不会尽兴。

他不想双修的时候不尽兴。

沉默片刻,他冲她道:“本君救他便是。”

他的回答许昭月很意外,看来他也不是霸道得无法说服,许昭月这才松了一口气。

安乾道君和许昭月一起来到梅园的时候,纪玄铮的伤势又严重了一些,阳城老祖时不时渡一些真气给他,不过没多大的作用,王妃坐在旁边默默垂泪,云乔皙小声安慰着她。

看到两人一起进来,几人都挺诧异,安乾道君走上前,手心聚气往纪玄铮身上一压,只见纪玄铮重重咳嗽了两声,慢慢醒了过来。

王妃面色一喜,急忙扑过去查看。

纪玄铮看到安乾道君也挺意外,安乾道君好似在故意做给她看,他拉过许昭月的手冲他道:“本君这次姑且饶你,若有下次就不只是伤你这么简单了。”

纪玄铮看看许昭月又看看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他面色有些灰白,自嘲笑了笑,高傲的南疆王世子,他有他的骄傲和不服气,不过他这一次还是妥协了,“明白了。”

走出梅园安乾道君依然还牵着许昭月的手,他突然停了脚步,许昭月忙问道:“怎么了道君?”

“以后,不可再与他来往。”

许昭月乖巧点头,“好,我不与他来往,就算有来往也会带上道君。”

因为安乾道君的混元真气,纪玄铮很快就恢复了,纪玄铮大概吃了教训,之后就没再来找过许昭月,有什么事都让人传话。

许昭月和安乾道君之所以还留在南疆王庭中,其实就是在等南疆王的调查结果,不过侧妃被关押了好几天却一直没有发落,南疆王也没给个确切的信息,侧妃究竟是真的凶手还是被冤枉的,听说审都没派人审过。

就这般过了几日之后,终于有人坐不住了。许昭月和安乾道君得知南疆郡公带兵攻入王庭的时候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南疆郡公不仅带兵攻入了王庭,还直逼代表南疆王威严的宣事殿,许昭月和安乾道君赶到的时候宣事殿已被士兵围得水泄不通。

南疆郡公纪承柒一马当先,他一身戎装,头盔遮住了那张娃娃脸,看着倒有几分行军人的威武模样。

许昭月和安乾道君到了没一会儿,得到消息的阳城老祖和云乔皙也过来了。

“门派之间有规矩,不插手别人门派的私事,道君,老祖,此乃我南疆私事,还望二位莫要插手。”

纪承柒也清楚,安乾道君和阳城老祖是九州巅峰大能,这两人若要插手,他带的这些人马怕都不是对手,所以才提前说了这番话。

此时南疆王就站在宣事殿外和纪承柒所带的军队两方对峙,南疆王一脸恼怒,斥道:“你这逆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纪承柒道:“父王,孩儿不会伤害父王,孩儿只求父王能放了我母亲。”

“你母亲之事我自会调查清楚,若她果真被冤枉我也会还她公道,你此番带兵攻入王庭乃大逆不道,就算你母亲无罪,本王也绝不轻饶你。”

“孩儿只求父王能放了母亲,待母亲安全了,孩儿自会向父王请罪。”

“小柒,你不要犯糊涂了,你想让别人笑话我们南疆父子反目,兄弟阋墙吗?”这话是纪玄铮对纪承柒说的。

“大哥,我绝无伤害大哥和父王之心,我就只想救出我母亲。”

侧妃被人带到宣事殿的时候正好就目睹了这一幕,大兵将整个宣事殿围得水泄不通,而纪承柒正与南疆王和南疆王世子对峙。

侧妃差点就被气晕过去,她嘴唇哆嗦着,好半晌才发出声音,“柒儿,你疯了吗?”

纪承柒听到声音,这才看到被人押过来的母亲,此时侧妃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囚衣也肮脏不堪,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富贵仪态,纪承柒看得面色一痛,急忙下马走过来。

侧妃怒得红了眼睛,咬牙质问他:“你……你在做什么?我怎么跟你说的?那可是你父亲,是你大哥啊!”

“孩儿只想救出母亲。”

侧妃看了一眼他挂在腰侧的剑,她将剑猛然□□往脖子上一横,怒声道:“你快给我退兵!”

纪承柒吓了一跳,忙道:“母亲不要乱来。”

“快退兵,把兵符还给你父王!不然我立马死在你眼前!”

纪承柒一脸不敢置信,“母亲!”

“快!”

纪承柒无可奈何,他掏出兵符,走到南疆王跟前噗通一声跪下,双手将兵符奉上。南疆王拿过兵符,立马指挥退兵,很快围在宣事殿的一群乌压压的士兵便散了。

侧妃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将剑丢在地上,急忙膝行到南疆王跟前,哀求道:“王,小柒他只是一时糊涂,还望王饶了他一回。”

南疆王没说话,他先向安乾道君和阳城子等人所在的方向抱了抱拳,一脸歉疚说道:“因为私事让各位见笑了,如今时辰不早了,各位早些回去休息吧。”

谁都看得出来南疆王这是要关起门来处理自个儿的事了,大家都有自知之明,告辞离开了。回去的路上许昭月暗想着,这南疆郡公也真是够冲动的,如果他母亲真是冤枉的,自会有水落石出还她母亲公道的一天,而他却这么沉不住气,直接带兵攻入王庭,他此举无疑就是在给人送把柄,带兵逼入王庭救母,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救母,他这行为扣他一顶谋反的帽子也不为过。

如果王妃要利用这个对付他们,就算侧妃真的是冤枉的,怕也要被这个儿子所连累,南疆王要是不想王庭生变,哪怕只是单单安抚民心,说不准今晚就直接将母子两人诛杀了。

然而出乎了许昭月的意料,南疆王并没有诛杀这母子,他虽下令将母子两人关入大牢,却并没有任何发落的意思。甚至不少家臣上书请求赐死侧妃母子,都被南疆王一一挡了下来。

此时,在梅香苑中,南疆王妃站在最高那一株梅树前,有个中年女官徐徐走近,南疆王妃头也没回,问道:“怎么样了?”

“回王妃,左卿以死相谏却惹得王大怒,听说王直接将折子砸向左卿脑袋,左卿当场就被砸晕了过去。”

王妃伸手捻下一颗梅子,她双手保养得益,那手指依然细入白葱。她捏着梅子在指尖把玩,笑了笑说道:“他对那母子两人还真是情深义重,给兵权糟了反噬却还力保那母子两人,那孽子有了谋反之心必然对铮儿造成威胁,他难道不清楚吗?他清楚得很,可是有什么办法,谁让他偏爱那母子两人呢!”

王妃保持着面上带笑的表情,手指却骤然用力,梅子瞬间在她手上四分五裂。

“出来吧。”

王妃话音刚落,就见旁边凭空出现一个带着头巾的男子,男子冲王妃一拱手,“阿姆,人已经安排好了。”

“你时刻准备着,待信号一起,你们速速带人闯入大牢,势必杀了那对母子。”

南疆王正在宣事殿中忙碌,有侍者急匆匆进来向他禀报,“王,王妃过来了。”

“王妃?”南疆王急忙将笔搁下,起身走到门口,就见门外果然站着他的王妃。

一抹惊喜之色无法自控飞上南疆王眉梢,他笑道:“冉冉?你怎么来了?”

王妃这些年醉心礼佛,没事就呆在她的梅园里面,从不主动来找他,没有重要的事情也不会出来。

王妃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酒瓶和两个杯子,她道:“新酿了一壶酒,来给王尝尝。”

“好好。”他无法压抑身上的喜悦,“你……你快进来。”

王妃随着他进了殿中,两人在桌前坐下,王妃将酒倒在两个杯子里,递了一杯到他跟前,南疆王急忙接过就要往口中送,只是杯子递到唇边他却愣了一下,王妃见状问道:“怎么了?味道不喜欢吗?”

南疆王眼底滑过一抹黯然,他自小炼蛊,对蛊毒早已了如指掌,这酒杯上面涂了蛊虫碾碎的卵,肉眼根本察觉不到,一旦和着酒喝下去,破碎的虫卵吸收了血液会立马复原,不消片刻就可孵化,孵出的蛊虫会随着血液流入心脉,再顺着心脉将五脏六腑吞噬干净。

其实他早该料到的,她怎会无缘无故来找他喝酒,可是看到她来的那一刻他还是开心的。

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在短暂黯然之后他便将酒一饮而尽。

“味道怎么样?”

“很好,比你第一次酿酒好多了。”

王妃笑了笑,搁下酒杯走到窗边,太阳快要下山了,一轮夕阳沉在山后,却将天幕烫出一片赤红。

“夕阳西下,真美啊,好久没看到过这么美的夕阳了。”

南疆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道:“是啊,真美。”

王妃回过身来对着他,蛊虫已在南疆王体内破卵而出,南疆王没忍住重重的咳了几声,顿时一口鲜血溢了出来,王妃见状笑了笑说道:“你刚刚喝的那杯酒中我下了蛊。”

“我知道。”

他回答得如此平静倒让王妃愣了一下,“你知道?你既知道为何还要喝?”

“冉冉给我的酒,我怎能不喝?”

王妃冷笑一声,说道:“纪枫,你不必装模作样了,你今日必死无疑,等你一死,那贱人和你的野种也会被我处死,我正好送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那一张温婉又慈爱的脸却说出如此冰冷残忍的话,却一点也不觉得维和。

“死了也好,我活得实在太累了。”

“你以为你做出这副样子我就会对你手下留情吗?我对你早已死心了。”

他突然笑起来,笑容在空荡荡的殿中回响,王妃冷声问他:“你笑什么?”

南疆王抹了一把嘴上的血说道:“我笑我活该。”

“你还算有自知之明,你确实活该。”

“可是冉冉,你知道吗?我从未背叛过你,我对你的承诺从未食言。”

王妃就仿若看笑话一般看着他,“纪枫,死到临头了,你还这么不要脸。”

“我说真的,我都快死了,我还骗你做什么?我纪枫一生只爱冉冉一人,纪承柒不是我的孩子,我和段音一点关系都没有。”

“……”

这句话他说得轻描淡写,轻描淡写得像一句玩笑。王妃面色冷然,沉声道:“纪枫,你少玩花样!”

纪枫又笑起来,笑得喷了好几口血,笑得泪流不止,“当年,我将夏光剑送给你,我告诉你待我回王庭告知父母之后我便来娶你,后来我信守诺言来了,我说过我会让你喝上跟家乡一样的青梅酒,所以我种了一片梅园给你,请来了你家乡最好的酿酒师,我答应了你会让铮儿成为世子,我也做到了,甚至,我说过我一生只爱你一个人,我也做到了,我从未背叛,我纪枫一生信守诺言。”

“信守诺言?纪枫,你不觉得你的话很可笑吗?你若没有负我,那贱女人又是哪里来的,还有你们的贱种。”

“我说过了,段音与我没有关系,纪承柒也不是我的孩子。”

“你觉得我会信吗?”

南疆王扶着桌椅走到墙边靠坐下来,他仰头叹了口气说道:“我有一个师弟,他叫孟云青,我们师承南疆蛊王,一起炼蛊,一起修炼,少时贪玩,我二人误入了乾真秘境,在秘境中他为了救我,被雷电蝠龙拍了一掌,受了重伤,经脉尽断,只堪堪保住一命,从此再也无法修炼,成了废人。他救我一命,我欠他一个人情,多年之后他带来一个女人和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拜托我帮忙安顿,我便将那母子二人带回了南疆王庭。”

“孟云青?你口中的孟云青难道是北冥山庄掌门雪芊洛的道侣?”

“正是。”

“纪枫,你编故事也编得好一点,孟云青与雪芊洛可是出了名的神仙眷侣,你编别的人我还会信你几分,你编孟云青?你当我是傻的吗?”

南疆王笑笑:“我所言句句属实。”

“你少骗我。”王妃大声冲他道,“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已遵守了和师弟的诺言,活着一天便护他们母子一天,如今我死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待我死后,你要杀他们母子便杀吧,杀了他们再将应龙教的事情推在段音母子身上,这样你和铮儿才能明哲保身。铮儿一直不知道应龙教的事情,他虽一直在查,不过我多方阻扰,他并未查到你的身上,在铮儿眼中,他的母亲一直都是一个善良慈爱的好母亲,并不是应龙□□的创始人。”

王妃一脸不敢置信,“你……你知道应龙教?”

“我早已知道,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创办应龙教就是因为恨我,怨我,怪我将兵权给了纪承柒,你创办应龙教也是为了有一天纪承柒起兵谋反,你好暗中为铮儿保驾护航。 ”

王妃一脸愤然,“对,我就是恨你,铮儿才是世子,你却将兵权交给世子以外的人,简直就只差将世子之位也一并给他了!”

纪枫道:“我给纪承柒兵权只是为了保他在必要之时护自己一命,我活着一天,绝不会给他谋反的机会,若他真有野心,我死之前也会为铮儿铲除障碍。”

南疆王这些话,毫无疑问给了王妃巨大的冲击,她逐一分析他的字字句句,随即她摇头,“不,你在骗我,纪枫,你在骗我。”

可若是他真骗她,为什么,他明知道她创办了应龙教却装作不知,为什么,他明明下达过不准擅用毒蛊的禁令,她却用蛊毒为自己拉帮结派,他知道她违反了禁令却也不追究。

如果纪承柒真的是他的孩子,如果按照他偏爱那母子两人的思维,他就算死也该为那母子两人考虑,为什么却让她将应龙教的事情推到那母子两人身上?

纪承柒不是我的孩子。

我和段音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纪枫此生只爱冉冉一人。

他的声音交替在脑海中回响,一声又一声给了她巨大的冲击,突然她听到一声重重的咳嗽声,她猛然抬头向他看去,却见他又咳出一口血来。

不,她不能让纪枫死,她要让纪枫给她说明白,她要让纪枫将这些年的恩怨都解释清楚。

王妃在纪枫身上点了几处穴道,可是她发现她根本无法解此蛊,她本来就没想过要纪枫活着,她忙跑到外间叫人,“去找医修,不,不,去找阳城老祖,无论如何将阳城老祖请过来。”

“冉冉。”南疆艰难唤了她一声。

王妃走到他跟前,就见他仰着头对她笑,“冉冉,我快死了,在死前能给我抱抱吗?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抱过你了。”

他说着,把手向她伸了过来,王妃却一把将他的手拍开,怒道:“纪枫,话没说清楚之前,你休想抱我。”

南疆王自嘲笑了笑,用一种嗔怪却宠溺的语气说道:“年纪大了性子还这么烈,真是愁人,简直……简直跟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年轻的时候,他也曾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那时候南疆吞并了南方不少部落,父亲派他去驻扎管理。

冉冉所在的部落不战而降,他去收归部落的时候,部落里热情接待了他,部落的小公主还亲自跳舞给他看,然而这些蛮人表面投降却心有不服,那如花似玉的小公主竟然趁着跳舞投怀送抱时偷袭他。

那是他和冉冉的第一次见面,他捏着她的手腕,美艳的女孩怒目瞪视他,他反转手腕直接将她搂在怀中,冲她笑了笑,“你这姑娘,怎么野成这样啊?”

她明艳生动,性格火辣,他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他不顾父母阻拦执意将她娶回了王庭之中,王庭规矩繁琐,不如部落里自由,可她却为了他收敛起脾性,每天跟着学规矩,只在晚上对他抱怨。

“你看你看,我今天练了一天步子,脚都起泡了,纪枫,你要疼我,你疼我一下我就好了。”

那时候她就喜欢滚在他怀中对他撒娇,只要他抱一抱她,她就什么怨言都没有了,笑成一团在他怀中打滚。

后来,她变得越来越沉静,越来越有南疆王妃的样子,谁又能想到那个常年跪在佛前礼佛的南疆王妃曾经是一个可以纵横马上与他对打的,可以动不动就对他拔刀的相向泼辣小姑娘呢。

南疆王这话也勾起了王妃诸多回忆。

“冉冉若是喜欢,我就把它挖回来给你种一个院子。”

她其实就是在书上看到了那种花,粉色的,花瓣如石榴花一样层叠,美艳绝伦,她好想看看这种花是什么样子。

他说挖,就真的去挖了,可这花生在北方严寒之地,听说那地方还有神兽出没,他不顾劝阻,一意孤行,真的去将那粉色的花给她挖了回来。

可身上却受了很重的伤,差点被猛兽咬下一条胳膊,她在他床前哭成个泪人,他却没心没肺冲她一笑,小心翼翼摊开掌心,上面赫然躺着一朵花瓣层叠的粉色花朵,色泽莹润,光照之下闪闪发光,像是撒了一层星粉在上面。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花。

“纪枫,你这个疯子,花重要还是命重要?”

他还是那没心没肺的样子,笑得一脸乐呵,“冉冉重要。”

再后来,他将长在北地的花种满了南疆王庭,每年都要催动大量法力维持花朵绽放。

她在一瞬间崩溃,她走过去将他抱在怀中,说道:“纪枫我不会让你死的,阳城子很快就来了,他会救你的,在你没有把话给我说明白之前你不能死。”

纪枫回手搂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抱住,他靠在她怀中笑起来,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冷着他,他终于,终于又能抱到他的冉冉了。

第47章 47 咬我?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为什么不告诉我纪承柒不是你的孩子?”

“因为我答应过师弟, 不可对任何人说这件事,要将纪承柒当自己的亲生孩子。”

王妃忍不住骂他,“你怎么这么死脑筋!”

“我就是这么死脑筋, 纪枫一生信守承诺,你喜欢的不也就是这样的我吗?”他自嘲笑了一笑, 叹息一声, “一生遵守诺言的纪枫临到死却还是食言了, 不过,人总归要任性一次的不是吗?记住我的话,冉冉, 保存自己,和枫儿好好的,我已在活着的时候保了那母子两人,至于我死后,你要杀要刮都随便了。”

“不要!纪枫!你不要死,你要给我解释清楚,我恨了你这么多年,这是你欠我的,你要还我, 你要通通还给我!”

阳城子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许昭月得到消息之后也带着安乾道君过来了, 正好跟阳城子在宣事殿门口相遇,几人对视了一眼也没多话, 匆匆进了殿中。

一进殿就见南疆王满身是血躺在王妃怀中, 王妃见到来人,急忙哭求道:“老祖,求求老祖救救他。”

阳城子走上前先喂了他一颗丹药, 而后探了一下他的脉息。

“他中了蛊,五脏已被蛊虫吃了大半,已回天乏术。”

王妃绝望闭上了眼,大颗泪珠自她眼角滑下来,纪玄铮一进来就听到这话,顿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怎么会这样?”纪玄铮跌跌撞撞走上前,噗通跪在两人跟前,“爹爹怎么会伤成这样?”

王妃已经不知道她该恨谁了,她恨了这么多年,吃斋念佛,以佛求渡,可终究还是放不下心中的怨念,可是到头来才发现原来她一直恨错了人。

纪枫从未背叛,那女人和那个孩子也跟纪枫没有半点关系。

那么,她杀掉他们还有什么意义呢?

南疆王妃收回神,她摸了摸儿子那悲痛的脸说道:“铮儿,娘亲对不起你。”

“母亲,这究竟怎么回事?早上见父亲还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

“是母亲喂你父亲吃了毒蛊,母亲是个坏人。”

纪玄铮显然被这话给惊到了。南疆王妃又看向许昭月所在的方向,说道:“许姑娘,你的蛊也是我下的,抱歉。”

许昭月早就猜到了,并没有太意外,不过许昭月却没想到南疆王妃会直接毒杀南疆王,她理解王妃对南疆王的恨,只是为何面对快死的南疆王王妃却又不舍,这让她想不明白。

“铮儿啊,你要好好的。”

南疆王妃说完,顿时呕出一口血来,纪玄铮惊得瞪大了眼,急急唤道:“母亲!”

阳城老祖探了一下她的脉搏,冲纪玄铮说道:“她用内里震碎了五脏六腑。”

碎了五脏六腑,三魂七魄尽失,就算再高明的医修也都回天无力。

南疆一天之内痛失南疆王和王妃,世子纪玄铮临危受命,继承南疆王之位。

南疆王和王妃逝世的时候应龙教的人正潜伏在大牢周围,一直没等到阿姆的命令,却等来了新任南疆王纪玄铮率领的军队。

纪玄铮将应龙教尽数剿灭,在南疆为害一方的应龙教就这般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

不过没有人知道应龙教的创始人就是南疆王妃,民众只以为王和王妃是被应龙教所害,应龙教狼子野心死不足惜。

最后,纪玄铮以南疆最高的礼将南疆王与王妃厚葬。

南疆王和王妃葬礼之后,纪玄铮剥夺了纪承柒郡公的称号,将他与侧妃逐出王庭,贬为庶人。

许昭月和安乾道君在南疆王和王妃的葬礼之后便告辞离开,阳城子和云乔皙也在同一天离开,两方在南疆王庭宫门口同时启程。

就感性的角度来说,许昭月并不喜欢阳城子,不仅因为体内有姜梦予的残魂,还因阳城子将云乔皙护得滴水不漏,不过她向来恩怨分明,这一次确实是阳城子帮了她。

在离开前许昭月冲他拱了拱手,说道:“此番多谢,告辞。”

阳城子只略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

许昭月转身上了熟湖车,纪玄铮新上任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并没有来送几人,不过当许昭月坐上熟湖车,车子渐渐飞离王城时,她却在葱茏树荫掩映的宫阙之中看到一抹玄色的身影。

他就站在殿外的台阶之上,周围是南疆城宏伟的宫殿,一身玄色华服庄重沉稳,他已不再是那个活在父母羽翼下的潇洒公子,他是南疆王,披上这一身衣服不仅代表了身份和地位,也多了一份责任。

宫殿在他周围华丽铺展开,那偌大的地方却只见他一个人。

许昭月和安乾道君回到了寒月崖,安乾道君一回来就直接去了密室,这一趟南疆之旅让两人之间的关系亲近了很多,有时候两人就真的像一对普通的道侣,可是如今回来了,许昭月知道他们还要面临很多现实问题。

比如,那一堆被安乾道君养着的邪灵。

许昭月按下密室的开关,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进入密室,对于密室里的道路也不再陌生,许昭月从狭窄的通道出来就见到负手站在大坑边的安乾道君。

安乾道君听到脚步声,知道是她,他并未回头,说道:“它们长大了不少。”

许昭月不敢走得太近,她往底下看了一眼,只见密密麻麻的一双眼睛在昏暗中散发出幽幽的光,许昭月看得头皮发麻。

“道君要将世间变成炼狱的想法依然存在吗?”

“当然。”

他回答得很干脆,就像创造炼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并未觉得炼狱会造成什么后果,又或者他根本不在意。

“我以为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会让道君改变想法。”

“为何要改变?”

“因为我告诉过道君我不想活在炼狱中。”

他转头向她看过来,地下室里昏暗,好似在他面上罩上了一层面纱,他那双眼睛沉在面纱里,显得深邃而冰冷。

许昭月骤然想到她曾经所见到的罗刹王,这些时日在南疆,她发现了完全不同的安乾道君,他有着自己的情绪,他会吃醋,他充满占有欲,而他也可以为她做出退让,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他生动可爱,跟弑杀的安乾道君判若两人,一时让她忘记了这个人是未来毁天灭地的罗刹王。

此时,她对着他那双眸子,猛然间惊醒,他是安乾道君,他是未来的罗刹王,他是个疯子。

“道君,我喜欢高山,喜欢河流,可是邪灵会毁了这一切的。”

他沉默了片刻说道:“本君会为你留一座山,留一条河。”

这好像就是他做出的最大退让了,许昭月道:“可我要的不只是一座山一条河,我也需要朋友,我不想我的朋友们变成怪物。”

“你所谓的朋友本君也可以为你留下。”

“……”

许昭月怀疑他根本不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她道:“那么其他人呢?其他人就活该被邪灵附体吗?”

“其他人又与你何干?”

“他们是无辜的,他们并没有招惹道君。”

“无辜与否又如何?”

“道君难道不觉得这样做是错误的吗?因为道君喜欢猎杀,为了满足道君的猎杀欲,那些无辜的人就得被你变成怪物?”

“对了错了又有什么关系?要么成为猎杀者,要么被猎杀,强者制定规则,弱者遵循规则,如果今日本君是弱者,本君也会像食物一样被人啃噬干净。”

这话给了许昭月不小的冲击,她想到了安乾道君的特殊体质,他乃天上地下一枚灵丹,就如他说的那样,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强大了,他不幸落于谁手上,势必会被人啃噬干净。

他与她生活的环境并不同,她从小就生活在无忧无虑的美好环境中,而他活着却时刻遭受被吃掉的威胁,他想的最多的应该就是怎么保命,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也从未接受过正确的是非观念。

就如丛林中互相厮杀的野兽们,没有规则没有道德的束缚,只有拼命活下去的本能,如果不强大,就只能成为别人的食物。他觉得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他要成为主宰,只有成为主宰才能完全不受威胁。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道君想的那样坏,我承认这世间有很多坏人,可这世界上也会有好人的。”

“好人坏人又与本君何干?”

许昭月明白了,在他眼中,根本就不会有好人坏人的区别,要么别人主宰他,要么他主宰别人,这就是他所认为的规则。

许昭月道:“可是现在道君已经很强了,没有人可以对道君产生威胁,道君为何还执着于将人变成怪物呢?”

“本君既然要成为猎杀者,那么猎物该有的模样就该由本君说了算。”

“我真的不明白道君为何那么热衷于猎杀?这世上就没有其他能让道君感兴趣的事情了吗?”许昭月走上前握住他的手,“我想要这世间的美好,我想要看遍山川湖海,以后道君陪我走遍世间每一个地方,我们去认识不一样的人,吃各种各样的食物,当一对神仙眷侣不好吗?”

“待这世间变成炼狱,我们依然可以走遍每一个地方。”

在他看来,炼狱只是将这个世界换了一种风格而已,他根本不会明白炼狱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可我一点都不喜欢炼狱。”

“你还未体验过为何会觉得不喜欢?你是本君道侣,就算不喜欢你也该习惯。”

“不,我习惯不了。”

许昭月真的无法理解这个人的想法,他为什么会觉得她会习惯,习惯他所创造的炼狱?

“习惯不了也无所谓,你不需要做什么,只需呆在本君身边就好。”

许昭月沉默了许久才道:“道君可否为了我,不要让这世间变成炼狱?”她放软了语气,目光带着恳求。

安乾道君并没有犹豫太久,干脆利落冲她道:“没有人可以改变本君的想法。”

许昭月突然感觉很无力,这一次在南疆,让她看到了不一样的安乾道君,她总觉得他也有生动可爱的那一面,他和罗刹王是不一样的。

可是,他们分明就是同一个人不是吗?识亦前辈让她留在他身边,可她发现留在他身边好像并没有什么意义,她根本无法去改变他。

许昭月松开他的手说道:“我与道君三观不合,我也实在无法理解道君所谓的猎杀乐趣,我更无法眼睁睁看着道君将我所喜欢的一切美好毁去,我无法再跟着道君了。”

许昭月说完便转身离去,然而刚走出几步身体就被混元丝给缠住,安乾道君猛然收力,许昭月便被混元丝拉到了他跟前,他的面色不太好,目光沉沉望着她。

“你要离开本君?”

“对,我要离开道君,我无法心安理得当一个见证道君毁灭世间的人。”

他的眼底浮现出点点危险来,“你喜欢山喜欢水,本君答应了给你留一座山一条河,你需要朋友,本君也答应了留下你想留下的人,还要如何?”

“我所要的是正常的世界,我并不想生活在炼狱中。道君喜欢的猎杀,我一点都不喜欢。”

“就算不喜欢你也要留在本君身边,你是本君的。”

他气势逼人,不容拒绝。

“我是独立的个体,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我并不是道君的所有物。”

“你可知,你若离开本君,届时邪灵成熟,无人可护你。”

“那便让邪灵附体,把我也变成怪物,任由道君猎杀。”

安乾道君心情很不好,如果换做别人,他早就直接把人给杀了,根本不会给她反驳他的机会,可她是他的道侣,他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喜欢她的唇,喜欢她的身体,喜欢和她神魂交融,和她在一起的一切他都喜欢。

他想要一直将她留在身边,甚至不吝啬与她分享他所创造的世界,他真的不明白她为何还要如此,他是她的道侣不是吗,她该站在他身边,而不是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来反对他。

“本君已在周围设下结界,你休想离开本君半步!”

安乾道君说完便松开了她,转身离去了。许昭月从地下室出来,果然在寒月崖附近摸到了透明的结界。

许昭月心头火大,可又知道跟他说再多都没用,他根本都没觉得创造炼狱有什么不对。

许昭月不禁叹了口气,如今事情还未成定局,那便先留在他身边吧。

许昭月和安乾道君进入了一种冷战状态,这样说好像也不完全合适,就是进入了两人去南疆前的状态,各修炼各的,互不相干,而他也没有像在南疆那样热衷和她双修,许昭月乐得清静。

一般来说,安乾道君在屋里打坐,许昭月就在外面修炼,今日她正坐在外间平台之上运气时,骤然感觉有一道阴影覆盖下来,许昭月抬眼一看,就见安乾道君面无表情站在她跟前。

这些时日他们一直互不相干,他突然出现在她跟前让她挺疑惑的。

“干什么?”许昭月问他。

安乾道君二话没说,直接蹲下将她打横抱起,许昭月忙道:“你……你干嘛?”

安乾道君将她放在床上,嘴巴就直接往她嘴巴上贴,许昭月吓了一跳,一边推着他一边咬紧牙冠反抗。

安乾道君用舌头顶了几下未能顶开她的牙齿,他冲进她的神识中,她神识中的幽秘泉水也是一片干涸,安乾道君神识回笼,他目光沉沉盯着她,面色很不好,“为何?”

许昭月简直无法理解他此时面上的恼怒之色,他有什么好恼怒的。

“道君若还想将世间变成炼狱,我便不会再做道君的道侣。”

“做不做,可不是你说了算。”

安乾道君说着又要吻下来,许昭月本能用手推着他,他直接握着她的手腕将她作乱的双手举到脑后,而后他一手钳着她的下巴,直接将她的嘴巴捏开,将舌头探进去,缠住她那条不听话的舌头狠狠吮着。

吻上去的那一刻,安乾道君鼻端溢出一声快慰的闷哼,已经有许久没有与她亲近了,她故意不与他说话,故意不看他,连修炼也要躲到外间去,他有他道君的威严,也不想拉下脸,懒得去在意她。

可他一天比一天渴望她,想抱她柔软的身子,品尝她口中的香甜。

他终于还是没控制住,把人抱上床狠狠吻上去,果然如久旱逢雨露,他越发不可收拾,越吻越深。

许昭月真是无法理解这个疯子的所作所为,这段时间不是在冷战吗?不是互相不过问吗?他二话不说就跑来吻她,简直不可理喻。

许昭月挣了许久都未能挣开,她此刻根本没心情跟他接吻,一急之下没忍住一口咬上他的唇,他终于松开了她,下意识用拇指擦了一下唇瓣,就见那指尖上沾了点点血迹。

许昭月也没想到她咬得这么重,一下就给他咬出血了。

安乾道君望着指尖的这一抹血,眉心微沉,看得出来他被她勾出了几许火气,可他对着她却笑了笑,嗓音因为情动而略显沙哑,“咬我?”

对着她的笑许昭月并未松一口气,她下意识跳下床,跟他拉开距离。安乾道君下了床一步步向她走过来。此时他眼底分明有着被她激出的怒意,可他脸上那抹笑反而让那眼底的怒火显出几分兴奋。

许昭月望着他这副模样,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她想也不想拔腿就跑,然而她才跨出一步,腰间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搂住,他只是轻轻一提就将她抱了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便直接被她给按在了床上,他按着她的手腕,钳制着她的脚,轻而易举就制服了她。

他眼底怒火浴火与兴奋交织,显然她越挣扎越勾起他的兴味。

许昭月咬牙,这个死变态!

许昭月干脆也不挣扎了,就这般怒气冲冲盯着他,她这眼神看得安乾道君很不舒服。他想起她曾经软趴趴抱着他,主动来吻他的唇,想着她捧着他脸的时候软得不像话的眼神,想起她窝在他怀中搂着他的腰懒洋洋的样子。

可现在,她看他的眼神,只剩下冷。

这让他不快,他不想她这个样子,他解决不快的方法就是低下头吻她,可她嘴巴闭得死紧,和她的眼神一样,她的唇也在抗拒他。

他松开了她,怒火中烧,沉声质问她:“你究竟要如何?”她以前对他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与道君理念不合,我无法接受目睹道君将世间变成炼狱,希望道君能放我离开。”

“离开?”他目光危险眯紧,“你休想离开本君半步!”

许昭月将头偏向一边,以表示对他的反抗。

“本君要与你双修,休要做出这副样子。”

他的语气冰冷,带着警告。

“为什么道君要双修我就必须配合?我又不是物品,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我不愿意,道君休要强迫我。”

“你是不是觉得本君不会杀你?”

许昭月悚然一惊,浑身汗毛倒竖,不过被他莫名其妙的强吻也激起了她几分火气。

她便冲他道:“道君想杀我便直接杀我好了。”

安乾道君身体在一瞬间绷紧,冷意自他身上汨汨流出,两人目光交织,如针尖对麦芒,谁也没让谁。直到许昭月骤然感到腹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痛,这痛来得突然,就好像有人拿钻子在她肚子上凿一样。自从开始修炼,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到姨妈痛了,这次的痛却还比姨妈痛要汹涌几分。

许昭月捂着肚子,痛得身体蜷缩成一团,一时嗷嗷乱叫起来。

安乾道君确实很火大,不过倒也没想过真要对她动手,她不想双修就算了,本来打算直接抽身而去的,不料她却突然捂着肚子叫起来。

那种懒得管她的想法只在脑海中闪了一瞬,一时竟也没顾及那几股在胸腔撞击的怒火,连他都没想清楚心头那股担忧是怎么回事,他无法自控大步走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肩膀问她:“你怎么了?”

语气也是他从未有过的焦急。

第48章 48 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

许昭月疼得难受, 一张脸瞬间一片惨白,她也没心思去在意两人之间的矛盾了,牙齿咯咯打着颤冲他道:“我……我肚子好疼, 疼死我了,救救我啊!道君救救我!”

许昭月原本怀疑是不是安乾道君对她做了什么来惩罚她, 可是看他的表情又不像, 他这人就不是个会演戏的。

安乾道君眉峰蹙紧, 他大掌在她腹部上探了一下,探到她的内丹在碎裂,他面色一沉, 大掌贴于她的肚子上,以掌心向她体内输送真气想帮她将内丹修复,然而根本没用。

外间骤然响起的雷声引起了安乾道君注意,他往外面看了一眼,只见外面电闪雷鸣,安乾道君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修为要突破了。

太过突然了,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要渡劫,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许昭月大概也明白过来究竟怎么回事, 她如今已是金丹后期,只要得到机缘就可突破元婴, 可她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她毫无准备。金丹碎裂, 元婴始结, 所以她才腹痛难忍。看着门外那要撕裂一切的闪电,许昭月瑟瑟发抖。

“道君,我好像要渡劫了, 这如何是好?”

“有本君在,莫怕。”

不如刚刚生气时的凌厉,他此时的语气极为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得什么都难不到他,听到这话,许昭月确实被安抚到了,渐渐冷静下来。

此时安乾道君的大掌就放在她的肚子上,一股热流顺着掌心灌入她腹中,痛感也因此减弱了些许。

头顶闷雷阵阵,不停有闪电劈下来,劈在屋前平台上,噼噼啪啪溅出一片火星,还有一道直接劈在了屋顶上,瞬间就将屋顶劈出一个大洞。

许昭月吓了一跳,心中默念口诀让自己平静。

只见外间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许昭月意识到什么,她骤然抬头看去,只听得轰隆一声,一道闪电自那劈开的屋顶上直接砸下来,许昭月下意识捂着被晃得花白的眼睛,吓得一声尖叫。

然而那道闪电并未劈在她身上,她试探着睁眼看去,就见安乾道君面无表情捏着个拳头举在头顶,那闪电与他拳头相撞,就像火遇了水,瞬间就被浇灭了,只余下一点点不甘心的火星子滋啦啦随便乱绽了一下。

雷停了,外面的乌云也散了,许昭月只觉得身体中骤然间多了一股强大的气息,她立马打坐开始运转真气回光内照,只见腹下的那一枚金丹渐渐脱去其胞,露出如婴孩一般的胞体,而后从下丹田跃出,升至上丹田之中。从那婴孩之中有一股强大的真气运转至周身四肢百骸,□□变得结实,筋骨变得强健,五官肌肤甚至毛发都臻至更加饱满润泽的状态。

许昭月睁开眼,她满脸欣喜,“我……我好像进入元婴了。”

安乾道君的表情倒是很平静,只点了一下头。许昭月兴奋跑到外面,她闭上眼用神识探查,元婴和金丹期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境界,元婴期的神识能探查到更远,她甚至能听到百里之外的鸟鸣。

许昭月足见轻点,根本不费什么功夫,身体便轻盈跃地而起,许昭月觉得格外惊喜,寒月崖临崖而建,许昭月绕着寒月崖走了一圈,脚下白云翻滚,底下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可她走在云间却如履平地。

许昭月正要再撒丫子飞一圈,腰上却骤然被缠住,她直接被人从半空中拉下来,安乾道君面色发沉,问她:“你想去哪儿?”

“我不去哪儿啊,我就试试我的法力,再说道君不是在周围设下结界吗,就算我想去哪里也跑不掉啊。”

许昭月这会儿怒火已经消了,再加上安乾道君还为她挡下雷劫,她已经不想再同他生气了。

她这次渡劫看似轻松,可她也清楚,如若不是安乾道君,凭她自己,要抵挡刚刚那闪电的力道,怕是得蜕一层皮。

许昭月将他放在身侧的手拿起来,这手方才被闪电劈到,只见手背上面还留下一抹青黑,能在安乾道君手上留下印子,足以见出那雷电的威力。

“疼吗?”许昭月问他。

她的手温热而柔软,她也不像方才那般对他怒目而视,此时眼底蕴着水汽,表情是他从未在别人脸上见过的,就如曾经她说他受伤她会心疼时那般,莫名会让他内心触动。

他的心情因为她此刻的表情而有所好转,他以为又可以像以前一样,一时便也没忍着,直接伸手搂住她的腰,一低头就向她的唇袭去。

可她还是推开了他。

他不解,沉眉问道:“为何?”

为何还是不给他。

许昭月道:“道君改变主意了吗?”

“改变什么?”

“道君想要将世界变成炼狱的想法。”

“……”

“道君不让我走我走不掉,可是在道君改变想法之前我不想与道君亲密,炼狱和我道君只能选一个。”

他面色一点点沉下来,眼神也渐渐锋利,“如果本君两个都要呢?”

“那道君创造炼狱之日便是我自戮之时。”

“你在威胁本君?”

“我岂敢威胁道君,我只是告知道君我的想法。”

她虽说没有威胁,却字字句句都是威胁,还拿自己的命来威胁他,安乾道君嘴角溢出冷笑,“你是不是觉得本君拿你毫无办法了?你看到密室里那魔教贱类了吗?本君也可以抽了你的魂魄将你做成傀儡。”

许昭月一点都没生气,也没害怕,她甚至冲他笑了笑说道:“好啊,那道君动手吧,这样道君就能两全了,既可以实现创造炼狱的伟大理想,又可以留着我这具傀儡在身边满足道君双修的需要。”

她这模样简直十足的挑衅,他手指微动,却几次都没法出手,他本来就是留着她与他双修的,抽了她的魂魄把她做成傀儡,让她服服帖帖陪在她身边就好。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无法出手,做成傀儡乖乖陪在他身边不好吗?可成了傀儡之后他就没法再看到她眼中含着笑意叫着他“道君”的样子,也没法看到她看到他受伤时露出那一抹让他内心触动的表情。

做成傀儡她便不会再那般有趣,而他喜欢她有趣的样子。

许昭月被他逼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了,要说不怕是假的,那一双沉沉的眼神将她笼罩,便能让她从头凉到脚。

可他最后没有出手,他转身进了屋中,许昭月这才暗中松了一口气。

夜晚,南疆王城已开始霄禁,然而在某条偏僻的巷子里却还围着几个醉汉,其中一个披头散发,衣服穿得歪歪扭扭的醉汉正大声冲其他几人道:“我乃南疆郡公,尔等贱类竟敢在我面前放肆?”

围着他的几个醉汉哄然笑出声,他们拴好了裤腰,又纷纷往那醉汉身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还南疆郡公?醉傻了吧?”

那醉汉感觉被羞辱了,顿时大吼一声,挥着拳头就向那几人袭去,因为醉酒,身体摇摇晃晃的,被人横了一只脚一绊,直接摔了一个狗啃泥,旁边几人越发肆无忌惮嘲笑起来。

“就你这熊样,哈哈。”

“南疆郡公英明神武,怎么摔在地上就起不来了,快起来教训我们啊。”

醉汉试了几次都没爬起来,怒气冲冲说道:“我乃南疆郡公,曾手握南疆王城禁卫军符令,如若我不被废了修为,尔等连站在我面前都不配。”

回应他的是一泡臭气熏天的黄尿。

几人围在他身边骂了一会儿,又踹了几脚这才骂骂咧咧的走了。

段音跑出来找纪承柒的时候就见到他一身尿骚味躺在巷子里,段音见他这副模样简直又心疼又愤怒。

她费了些力气才给他洗了澡换了衣服,纪承柒酒醒了一些,他望了一眼周围,斑驳的墙,坏得东倒西歪的柜子,萦绕在鼻端一股浓浓的潮湿霉味。

果然刚刚是在做梦,他梦到他一身戎装回到王庭中,那时候父亲还在,他刚刚帮父亲缴了匪患立下大功,父亲正在夸奖他。

一醒来却在这个破破烂烂的房间里,他如梦初醒,心中一片凄然,父亲已经过世了,南疆王庭早就变了天,他已不再是手握重兵的南疆郡公了。

这种落差感让堂堂七尺男儿红了眼眶,段音正在给他擦脸,她嗔道:“不是让你少喝点酒吗?怎么还喝成这样?”

“母亲,我还没给父亲磕头。”

段音动作顿了一下,她道:“别去想了。”

这是纪承柒最大的遗憾,他最敬重的父亲离世了,可是他却未能给他磕个头。他和兄长的关系虽然算不上兄友弟恭,可也一直以礼相待,然而兄长成了南疆王之后却直接将他逐出王庭,还废了他的修为,甚至父亲过世都不许他回去磕头。

虽然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可他不免觉得纪玄铮太过心狠,竟连父亲送给他的星痕剑也夺去了。

父亲喜欢剑,为讨父亲欢心,他少时便去了光剑宗修剑,父亲因此将星痕剑送给他,虽然星痕剑不如哥哥的雪雾剑,可他一直视若珍宝。

许久许久,纪承柒一声叹息,“我堂堂南疆郡公,为何会落魄成这个样子。”

段音简直看不得他这副样子,她的小柒曾经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失意落魄成这副模样,将他的锐气都快磨掉了。

段音待他睡着之后偷偷拿出传令符,在将传令符送出去之前又多加了两道隐匿符咒,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给那人送传令符了,可一直未能得到回信,虽然她明白那人怕是有诸多不便,可她实在不想看到柒儿这个样子了。

她的柒儿应该有更好的未来,他不该这样潦倒过完一生。

段音大概没料到,她送出去的传令符全部被纪玄铮给拦截了下来,即便她加了两道隐匿符也没用。

纪玄铮师从清虚门,丹修与符箓本都同属道宗,纪玄铮在清虚派的时候也修过符箓,虽然并不像符箓派高手那般精通,可是要破解段音的隐匿符并不是什么难事。

段音的传令符基本都是在求助,纪玄铮又从她符画上查出她要传的人是北冥山庄的孟云青。

孟云青纪玄铮也认识,他是北冥山庄庄主雪芊洛的道侣,北冥山庄和清虚派同属道宗,且两派一直来往密切,纪玄铮和孟云青也有过交集,还一起吃过酒一起论过道,算是熟人。

不过北冥山庄和清虚派熟悉,和南疆却一直没什么来往,纪玄铮很疑惑,北冥山庄和南疆一个在北一个在南,段音为什么要传信给他,所以他又仔细调查了一下孟云青这个人,不调查不要紧,一调查让他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孟云青曾经在南疆学过炼蛊,还和他父亲同出一门。段音给孟云青的传令符看上去好像都是在问好求助,并没有什么特别,可纪玄铮还是发现了一些细节。

段音在传音符中提到纪承柒的时候用的是“柒儿”。按理来说就算对再熟的朋友,提到自己的孩子也不该用如此亲密的称呼,最多自称“吾儿承柒。”

纪玄铮天资聪颖,再加上他父母死太过突然且疑点重重,所以他这些时间一直在暗中调查,而段音就被他纳入重点调查对象,根据段音这些传令符,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很有可能纪承柒并不是他父亲的亲生子,而是孟云青和段音所生,不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父亲要将段音和纪承柒带回王庭。

母亲一直因为这件事记恨父亲,如若不是为了他,母亲怕是早就离开父亲了。

母亲恨父亲入骨,对他起了杀心,他可以理解,当然母亲也一直为了他和父亲相安无事,但是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母亲最后会跟父亲同归于尽。按理来说,就算母亲真的恨到要杀掉父亲,但也会为了他这个孩子好好活着的,母亲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可能选择和父亲同归于尽。

他猜测,应该是母亲临死前得知了真相,她知道这些年一直恨错了父亲,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母亲会含恨而终。

此时,纪玄铮就站在父母的灵位前,握成拳头的双手背在身后,如果纪承柒真的不是父亲的孩子,如果纪承柒真的是孟云青和段音所生……

孟云青和雪芊洛可是九州出了名的神仙道侣,他们的恩爱事迹时时被人称赞,雪芊洛因练功伤了身体无法孕育,孟云青却一直深情不负,二人还携手做了许多造福九州百姓的事情,

两人品行高洁,是所有修仙门派的楷模,走到哪里都是被人尊敬的大善人。而他的父亲却为了别人的错误,成了一个背信弃义的人,还被她的母亲记恨了那么多年。

想到母亲这么多年的郁郁寡欢,想到母亲离世前的悔恨。

那一对神仙眷侣被人称赞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人正因为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无论父亲当年为什么要帮孟云青兜下这么个烂底,那是他们的事,可他作为南疆王,他不允许南疆任何人帮人背下罪孽!

**

许昭月和安乾道君又进入了那种冷战状态,许昭月进入元婴还是挺开心的,迈了一个大阶,修炼也越发得心应手。

安乾道君每日便是打坐,没事会去地下室看看邪灵,许昭月被困在这里走不掉,也懒得去过问他了。

安乾道君很快发现,他越来越压不住体内那种躁动的火,尤其日日看着她在跟前晃。此时已是深夜,他尝试几次都无法入定,体内一股邪火烧得他难受,他已有许久没与她双修,对她的渴望让他难以自控。

许昭月已经睡着了,安乾道君立在床边望着床上躺着的人,她白嫩的脸,她起伏的柔软身躯,她放在肚子上的一双手,这双手看着纤细,然而捏在手中却软得不像话,柔若无骨,抚摸在他身上时,会让他有一种陌生的快慰感。

被强者的目光凝视,许昭月很快便醒了过来,一醒来就见安乾道君站在床边,一双眼睛漆黑如墨,一瞬不瞬盯在她身上,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许昭月吓得坐起身来,下意识往后缩了缩,问他:“大晚上的道君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他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一撩衣角爬上了床,他这状态实在太不正常了,许昭月本能的就想逃,然而她才转身,腰上便横过来一双强有力的手臂将她箍住,安乾道君几乎都没费什么力气就制止了她,他将她按在床上,捏着她的手腕举到头顶,她扑腾的双脚也很轻易就被他压住。

“道君……道君你干嘛?”

安乾道君伏在她身上,胸口起伏不定,口中喷出滚烫的气息,他的唇就在她唇上方,虽未贴上,距离却暧昧至极。

“本君想要双修。”

他说话的语气急促,音调也变了。

看着他的模样,许昭月心情很复杂,此时他目光如火,他被这股火折磨着,眉心蹙紧,面色紧绷,似乎很难受。

许昭月想到他曾经沉于欲望的模样,此时的表情与那时有几分相似之处。

即便是巅峰强者也会被欲望所折磨,在欲望面前变得不再骄傲,那急切的样子不受自控,竟显出几分卑微。

许昭月叹了口气,说道:“我说过的,炼狱和我道君只能选择一个。”

“为何非要本君选?”他眼神渐渐焦躁起来,就像是饥渴却得不到食物的人,“你为何就不能好好陪在本君身边?”

“那道君为何就不能好好陪着我呢,我们一起走遍山川湖海,一起游历大川,一起乘船出海,一起吃遍各地的食物。”

“本君对那一切都没有兴趣,本君就只对你有兴趣。”

“我对本君钟爱的猎杀也没有兴趣。”

“无需你有兴趣,你只需陪在本君身边即可。”

许昭月并不想和他闹得太难看,她理解他从小生活的环境,他对是非没有那么强烈的认知,她需要好好引导他。

“天戟。”许昭月放柔了声音轻唤他的名字,“我不喜欢炼狱,我想这个世界好好的,你不要毁了它好吗?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说不准……说不准我们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孩子……”他喃喃自语。

“我们可以教他说话,教他成长,我们一家人好好生活。”

他却冷冷一笑,“本君并不想要什么孩子。”

他说完将她松开,直接下床转身走了,许昭月听到暗门开启的声音,猜想他应该去密室了。许昭月默默叹息,三观这种问题果然太难改变。

安乾道君站在深坑前望着底下黝黑的一团,地下室里架着一簇火,火上面是一口锅,锅中熬煮着给邪灵的食物。偌大的地下室就只有那一簇火光照亮,跳跃的火光落在安乾道君脸上,他的眼神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安乾道君已经忘了第一次去秘境猎杀野兽是什么时候了,可当时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依然记忆犹新。

丑陋凶猛的怪物被他斩杀在刀下,鼻端弥漫着血腥味,怪物的头颅被他提在手上,丑陋不堪的一颗头,狰狞又可怕,可越是丑,越是奇形怪状,越是狰狞,越是让他有猎杀的兴趣。

后来,他觉得人也该成是那个样子,那些妄想食他血肉的人,他们也该是这副丑陋怪异的模样。

所以他创造了邪灵,他无比期待未来他所创造的那个世界,他疯狂渴望看到邪灵把那些人变成一幅幅怪异的模样。

一想到这些想要食他血肉的人全部变成丑陋的怪物,一想到以后周围全是他所创造的怪异丑陋的异类,一想到他可以随时猎杀他们,他的血液就会燃烧,会沸腾,他无比期待邪灵创造的效果。

可是就在方才,就在听到她说她会一直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这个他一直以来期待着的想法竟动摇了。

她说她会一直和他在一起,就在那一刻,他竟觉得一直和她在一起也不错。

第49章 49 喜欢她亲近他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从未有人可以改变他的想法, 即便身边多了一个道侣与他双修之后他的想法依然没变,可慢慢的,他竟开始改变初衷。

她喜欢山川湖海, 他答应为她留一座山一条河,她想要朋友, 他答应可以放过她想要放过的人。

而现在, 她说她想要这个世界好好的, 她说她可以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而他竟开始动摇他的想法,觉得和她好好在一起也不错。

是不是往后, 他也会因为她彻底放弃邪灵?

如果二者不可兼得的话,那么他必须得放弃一个。

不,他并不喜欢什么山川湖海,对人和美食也不感兴趣,他喜欢猎杀,他渴望自己亲手创造的炼狱般的世界。

邪灵是他的心血,马上就可以功成,马上就可以看到他想要的结果,他所创造的世界马上就要到来。

任何人都休想让他放弃。

安乾道君再次站在床边的时候许昭月已经睡着了, 黑暗中他静静看着熟睡的人。

他想要留她在身边,她却不愿意同他一起创造炼狱, 她现在动摇了他的想法,那么时日长了, 她或许会潜移默化影响他, 是不是有一天他就彻底放弃炼狱?

他不敢保证,就像他曾经也从未料想过他会为了谁动摇想法。

如果不想横生变故,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杀了她, 只有杀了她才能彻底解决隐患。

掌心渐渐凝聚法力,只要推出一掌她便必死无疑。

她死了就没有人能影响他,她死了就不会再有什么变故,她死了他便可以不会再为任何人动摇想法。

她死了……

可是,他喜欢她垫着脚尖,软软的唇蹭在他的唇上的感觉,她喜欢她眼眸含水嗔着他的模样,喜欢她在他神识中种菜的时候他从后面绕上去缠住她。

喜欢她对他笑。

喜欢她的温度。

喜欢她亲近他。

可她动摇了他,没人可以动摇他。

安乾道君面色一沉,杀意凝在眼底,他猛然出掌,然而掌风快要袭到她身上时,他便后悔了,他几乎是想也没想,那推出去的掌风又被他硬生生收了回来。

收回的气息撞击在他身上,震得他手臂发麻,胸腔一阵闷痛,可他却顾不上,他急忙爬上床探了探她的脉息。

她气息很稳,索性他收手及时她并没有被伤到。

安乾道君在她身边躺下,一时内心汹涌,顾不得许多,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紧紧抱住。

明明该对她出手,留着她这个隐患在身边太过危险,可要出手时,脑海中却有一个声音,她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没了便没了,他杀的人也不少。

可是没有像她那样,明知道他是一枚灵丹却不愿意吃他血肉的,她甚至还手忙脚乱为他包扎伤口,一副生气的模样。

“你若是受伤了,我会心疼的。”

他不知道心疼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心疼的感受,可她说这话时的眼神就像她握着他的手问他“疼吗”时的眼神一样,不知为何会给他触动。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她一样的人,她不该死。

安乾道君将一枚冰魄注入她的体内,有了这枚冰魄她便不会被邪灵附体。做完了,他又盯着她这张脸看了一会儿,这才翻身下床走到打坐台打坐。

许昭月醒来的时候安乾道君依然还在打坐,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走出屋外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那笼罩在寒月崖的结界没了。

许昭月急忙用手探了探,真的没了。

许昭月觉得奇怪,安乾道君竟然将结界解除了,他为什么这么做?想故意试探她吗?她不是已经跟他说过他若是不改变主意她就离开吗?他根本犯不着试探她。

所以他是何意?要放她走?

许昭月想着安乾道君当时说“本君不会让你离开半步”时的表情,觉得不太可能。许昭月试着走下台阶,她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去,屋里一片黑暗,阳光照不到里面,安乾道君竟没有追出来拿住她!

难道他突然自信了,信任她不会离开?

这让许昭月越发疑惑了,她快步往下走,整个寒月崖都被安乾道君的神识笼罩,他不可能不知道她离开了,而且她离开的距离已经远远超过了她平时正常活动的范围。许昭月回头看了一眼,依然没人追来。

这太奇怪了。

难道安乾道君真要放她走?许昭月停下脚步疑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原路返回。

许昭月站在他面前,望着那静静打坐的人,一时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安乾道君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与她相对,看到她返身回来,他心里溢出一股陌生的情绪,他说不清楚这种情绪是什么。

“道君为何将结界收了?”

“本君不会改变想法,你若是想走便走。”

“……”

他说这句话并没有太多的感情起伏,就好像只是在对她陈述一个结果。然而许昭月听到这话却怔了良久。

许昭月也确实没想到安乾道君会放手,因为这个人行事霸道专横,他不杀她,但也不会放过她。

可他现在竟提出放她走。

她自嘲笑了笑,“看样子我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我原本以为我会改变道君的想法。”

安乾道君没有回答她。

“既然道君已经做出了选择,我自然也会尊重道君的选择。”

许昭月说着,一步步退出门外,她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好似酝酿着风暴,就处在爆发的边缘,可细看却又平静无波。

许昭月深吸一口气,一咬牙转身快步离开,她走得很快,走下了玉石阶梯,走到了修在山崖的栈道上,身后并没有人追来。直到走到一条分岔路的时候许昭月才反应过来,这其中一条道应该是通往虹光派的,她不能从虹光派离开,若让虹光派的人知道她和安乾道君掰了,一定毫不犹豫杀了她。

另外一条路许昭月上一次走过,她知道这条路通向悬崖,悬崖对面的山峰是属于清虚派的,她可以从悬崖过去再从清虚派离开。

许昭月上一次来的时候那悬崖上建了一座桥,不过当时她是误闯了安乾道君的神识,那座桥也是由安乾道君的神识搭建。

许昭月如今是元婴期,要飞过这悬崖并不难,可她却站在崖边犹豫了许久。她回头向来路看去,孤零零的一条栈道一直通向顶峰,蜿蜒曲折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她拿出凤鸣伞,将伞撑开,凝聚法力入伞面,握着伞飞渡到了对面山崖。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对面顶峰处的一点屋檐,浓浓的白雾缭绕在周围,即便用法力也看不清全貌。那个孤绝的高顶是连鸟都飞不上去的,他却一个人住在那里,凄清寒冷,独来独往。

也不知道她种在他神识中的菜怎么样了。

许昭月回头,撑着伞,沿着山崖离开。

从山崖走过一片树林便到了思过峰,她如今修为增高了不少,思过峰上的严寒已经影响不到她,沿着思过峰往下就到了清虚派的后山。

清虚派后山上栽种了一片斑竹,许昭月走到山腰的时候下了一场雨,她撑着伞在竹林中走过,骤然感知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她举起伞,向前方看去。

雨雾笼罩出一片烟青色,细雨朦胧和风吹竹叶交织成影,阳城子就站在竹林中,一身灰白色道袍,身上干净如初不见半点湿润,他负手而立,正望着她的方向。

听说这片竹林是老祖亲自栽种,所以在这里看到他并不奇怪。

“你为何在此?”

“从贵派借道路过。”

“为何孤身一人?”

许昭月耸了耸肩没回答,她的个人私事也无需作答。

竹林中凝聚着雨露滴答声响与竹叶的沙沙声交应成趣,细雨绵绵,道路幽静,许昭月撑着伞渐渐走远。

此时正是弟子们的休闲时间,许昭月一路上遇到很多熟面孔,众人看到她很诧异,不过倒也没有多八卦,大家打过招呼之后许昭月得知周司柠在房间就直接来找她了。

周司柠开门看到她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待意识到真的是她,她面色一喜,一下跳到许昭月身上将她抱住。

“师姐真的是你啊师姐,你怎么来这里了?”

“从这里路过,来看看你。”

“路过?师姐要去哪儿?师姐一个人吗?怎么不见安乾道君?”

说到安乾道君许昭月的神色便黯然下来,周司柠很快发现了异样,她忙道:“师姐你和安乾道君怎么了?”

许昭月索性直接告诉她,“掰了。”

“啊?为什么掰了?”

“大约是理念不和吧。”

“真掰了啊?”

“真掰了。”

“那太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你之前不还觉得他很可怕吗?”

“安乾道君再怎么可怕都是个九州强者啊。”

“……”

周司柠想到什么又问:“对了,上次听说师姐中了蛊,怎么样?蛊解了吗?有什么后遗症吗?”

“解了,没什么后遗症,倒是你,上次离开时因为炼丹伤了身体,如今怎么样了?身体恢复好了吗?丹成了吗?”

“恢复得挺好的。”

“那看来阿丑的药还是灵的。”

一说到阿丑周司柠脸色就难看起来,忙道:“师姐我们别提他了。”

许昭月噗嗤一笑,“行不提,你的丹呢?炼好了吗?”

“炼好了,也给我大哥服下了,效果还挺好的,我大哥之前只能卧床,现在可以走路了。”

许昭月仔细看了一眼她的表情,按理来说她大哥好了她该高兴才对,怎么看着还挺失落的。

“你大哥好了不是好事吗,你怎么看着不太高兴?”

周司柠捧着脸叹息一声,“我大哥一能下床就去找凌雪姑娘了。”

“那他知道那枚丹是你用自己的血炼的吗?”

“知道啊,他嗔怪了我几句,又谢过了我,他让我下次不许这样了,然后第二天就跑没了人影,一问才知道去追凌雪姑娘了。”

“司柠,你是不是喜欢你大哥?”

周司柠一点都没扭捏,大方点了一下头,“是啊,我喜欢我大哥,我喜欢他好久了。”

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前任掌门抱回了林家,林掌门收她做了义女,可是后来她听人说,她是林掌门心爱的女人生的孩子,掌门夫人就是因为知道林掌门有心爱的女人才郁郁寡欢而死,光剑宗里的人因为这个大多都不喜欢她。

尤其是那个林景湛。

林景湛从小就是个讨厌鬼,他还当着她的面骂她娘是个贱人,那年下了很大的雪,他将她推到雪地里,说她和她娘都该死,还让她滚出他们家。

只有大哥,每次她被人欺负的时候大哥就会出现护着她,她难过哭的时候也只有大哥会安慰她。

许昭月听完她说的话却疑惑道:“林景湛有那么过分吗?”

“当然!”周司柠不假思索,“他干的事情我给你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可我怎么觉得他挺关心你的,上次你以血炼丹,他还千里迢迢来看你。”

“那是他怕我死在这里丢他的人。”

“他还给我钱让我帮你找好点的医修呢。”

“那还不是怕我死了给他丢人。”

“……”

“啊呀,我们不说林景湛那个讨厌鬼了,还是说说师姐你吧,你有什么打算,要去哪儿?”

“去北方。”

“北方?”

“曾经有位前辈给我算过,我往北走,大吉。”

周司柠撇撇嘴,“师姐你还信这些?”她长叹一声,“只可惜啊,我大哥还没有完全好,我还得继续为他炼丹,不然我就跟着师姐一起去浪迹天涯了。”

许昭月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还挺羡慕你的。”

周司柠不解,“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最起码你还有可以回去的地方,而我,一旦离开某个地方就不知道要去哪里。”

之前一直和安乾道君在一起,他去哪里他便去哪里,可现在离开了他,她便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

周司柠握住她的手道:“要不,等师姐你浪迹天涯够了,我就带你一块儿回光剑宗。”

“我回光剑宗干嘛?那里又不是我的家。”

“那里也不是我的家啊。”

这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下来,随即又相视一笑,许昭月想到一事问道:“对了,我来时没看到云乔皙,她去哪儿了?”

云乔皙若是知道她来了,定然会找上门来,她来了这么一会儿也没见她找上来,她猜想她应该不在门派内。

周司柠道:“好像是去北冥山庄了,听说北冥山庄庄主过寿,她和师父一起去北冥山庄贺寿了。”

许昭月点了点头,北冥山庄一向和清虚派交好,北冥山庄庄主过寿骆修然去道贺也不奇怪。

周司柠想和她多呆一会儿,央求她在这里住一晚,许昭月答应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地方的缘故,晚上许昭月许久没睡着,她索性下了床去赵晴鸢曾经住过的地方看了看,又下山去赵晴鸢的墓地前烧了些纸和她平时爱吃的东西,而后又重新上了山,待天亮之后与周司柠告别她便离开。

进入清虚派山门之后会经过一片断崖,一株株巨大的松树从悬崖上破石而出,松叶葱茏茂密,风吹过,一片松涛翻滚,哗啦啦的声响不绝于耳。

许昭月远远的就看到那个立于松峰之上的人,他临风而立,衣袂翻飞,松峰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月色清辉落在他身上,在他单薄的身形上撒上了几许遥不可及的清冷。

许昭月手上拿着山下买的炒栗子,看到这一抹身影不禁摇摇头,大晚上的又跑到这里来装逼犯矫情。

许昭月正要假装没看到她走开,那原本立在松峰上的人眨眼间就站在了她前面。许昭月脚步一顿,问他:“有事?”

“安乾道君为何没有与你在一起?”

“无可奉告。”

阳城子目光落那装着栗子的纸袋上,许昭月见状,眼珠子一转,问他:“你想吃吗?很好吃的。”

虽然许昭月知道阳城子留恋世俗,倒是也从未见过他入于世俗的样子,他有着仙风道骨之姿,遥不可及,平日里也清冷出尘,真就如得成大道的圣人。

她倒是很想看看这位圣人被拉下神坛,染上凡尘是什么样子。

许昭月拿出一枚栗子递到他跟前,诱惑道:“你以前没有吃过这个吧,不尝一下吗?”

月光照进她眼里,她眼中满是笑,他又怎么看不出来她笑容中的狡黠,像极了那种故意引诱人犯错的邪祟,做出一副无害的模样让人降低心防,再一点点引诱人沦陷。

他一眼就能识破,作为一个修道之人他也知他不该上当,他该心无杂念,如此便可百邪不侵。

“真的很好吃的哦。”她还在故意引诱他,“你虽然已辟谷,但尝一颗又不怎么样。”

他骤然就想到了那日在南疆宴会之上,他鬼使神差吃到的那一口肉。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早已习惯了清修,有污圣体的东西不能入口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一种习惯。

可是就如那一次他鬼使神差吃下那一口肉一样,他竟鬼使神差接过她递过来的东西,就这般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塞到口中,一咬下去,牙齿咯得生疼,他不禁蹙了一下眉头。

她却噗嗤笑一声笑了出来,他向她看去,她笑得眼眸晶亮,她拿出一颗栗子冲他道:“你居然没吃过栗子,栗子可不像你那样吃的,要先将它的壳剥了。”

她给他示范了一下,将壳咬开剥下,而后将里面的肉吃进口中。

“是这样吃的。”

阳城子学着她的模样将栗子的壳剥开,把里面的肉吃进去,口感绵密入口香甜,确实很美味。

这是许昭月第一次看到阳城子吃东西,别说还挺刺激的,一直清修的师祖,被捧在神坛像圣人一样的人,此刻却染上了世俗,玷污了他的尊贵。不过他的表情一直都很平静,不像她吃到美食时一脸享受。

“味道怎么样?”

“尚可。”

“还要吗?”

她眸底生亮,笑容浅浅,可那笑容分明不怀好意,眼底透着某种奸计得逞的兴奋,好像要故意拿捏着他。他不该给她机会,她就如邪祟,修道之人该远离邪祟,可是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却冲她摊开手。

这种将他拉下圣坛的感觉让许昭月格外有成就感,所以她毫不吝啬,分了一半的栗子在他手中。

“你慢慢吃。”

她丢下这话便转身离开了,阳城子望着手心中堆着的栗子,捡了一颗在口中咬开,将里面的果肉吃进去,这是他第一次沉浸在食物中,他突然发现世俗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具诱惑。

第二日一早许昭月就和周司柠告别,周司柠一直将她送到清虚派山脚下。

“师姐,你一定要好好的,等你安顿好了你就给我发传令符,我空了就去找你。”

“好,我会好好的,别太担心。”

与周司柠告别之后许昭月便一路北行,她曾经在南疆跟穆尤皖姑娘学了一点易容,为了方便行走,她简单给自己易了容。

越往北走,气候越恶劣,许昭月如今已是元婴修为,能轻松御寒,北方的寒意倒也难不倒她。

深夜,万籁俱寂,独临寒峰的寒月崖笼罩在寂静之中,连呼啸的风声也停了。麓海明珠莹润的光亮洒满室内,安乾道君就站在床榻边,目光幽寂。

如果是以前,这张床上会躺着一具柔软的身体,用各种睡姿霸占他整张床,现在,床上却空无一人。

在她来之前他也是一个人生活在这里,并没有觉得空空的床榻有什么不对,可此时,望着空无一人的床,不知为何身体某个地方也像是被掏空了一样,这种感觉让他陌生。

他疯狂的想要某种东西来填补这种空洞,想将她柔软的身体按在怀中,想吻上她香甜的唇,想那一双圆润柔嫩的手抚摸着他的身体。

想与她双修。

他就不该放她走,就该将她禁锢在身边,她就该和他双修,就该在这张床上与他癫狂,他该去将她追回来。

他真的真的好想抱紧她。

第50章 50 好像每个人都有秘密。

可她会毁了他, 毁了他创造炼狱的梦。

既然杀不掉,就该远离。

他周身溢出的气息越来越浓,麓海明珠被震得碎裂开, 光亮一瞬间熄灭,黑暗填满室内, 他依然还站在床边, 目光幽深而冷。

许昭月没有目的地, 打算哪个地方比较适合居住就在哪个地方扎根,这天她正在某间茶肆中修整,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昭月看到他不禁愣了一下。

许昭月没想到她会在这里遇到纪玄铮。

纪玄铮成为南疆王还没多久,按理来说应该有处理不完的事务,所以看到他出现在这里许昭月很诧异。

纪玄铮身后还跟着几名随从,几人进来之后其中一位随从问道:“王,那两人怎么处理?”

“随便给口喝的,别死了就行。”

纪玄铮找了个位置坐下,许昭月想了想,摸了一下易容,没什么纰漏, 而后她走到纪玄铮身边冲他道:“公子,你的钱袋掉了。”

纪玄铮下意识看了她一眼, 本来应该顺着去看地上的钱袋,然而目光落在她身上后便瞬间顿住, 他仔细在她脸上打量了片刻, 眼底溢出几分惊喜,脱口唤道:“月月?”

许昭月面色复杂,“你怎么认出我的?”

纪玄铮道:“一眼就认出来了啊。”

许昭月:“……”

看样子她的易容技术有待提高。

“你怎会在此处?安乾道君呢, 怎么没和你一起?你……”纪玄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已入元婴了?”

许昭月点了一下头,“才突破元婴不久。”

“那恭喜你了。”

“多谢。”

“你还未回答我,你怎么会在此处。”

“说来话长。”

“没关系,不着急,你慢慢跟我说。”

许昭月暂时不想谈,索性换了个话题问他,“你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纪玄铮道:“北冥山庄庄主快到寿辰了,我备了厚礼去为她贺寿。”

许昭月疑惑道:“你们南疆和北冥山庄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路途甚远,平日里应该也没什么来往吧,北冥山庄庄主生辰你还要亲自道贺?”

他如今好歹是南疆王,在九州各大门派中也有一席之地,跟北冥山庄庄主的地位不相上下,两个门派之间又没什么来往,按理来说轮不到他亲自去道贺。

纪玄铮道:“贺寿倒不要紧,我主要是想送礼。”

“什么样的礼非得你亲自送不可?”

纪玄铮却神秘一笑,“你随我来。”

茶肆附近还准备了停兽车和坐骑的地方,许昭月随着他来到此处,茶肆歇息的人多,这里汇聚了奇兽坐骑自然不少,一进去便一股冲天的臭气扑面而来。纪玄铮带着她来到一架兽拉车前,车厢之上罩了一层黑布,他命人将黑布揭开,就见那玄铁牢笼中关了两人,这两人衣衫褴褛,肮脏不堪,许昭月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这是南疆侧妃和南疆郡公。

当日在南疆,南疆郡公带兵围王庭的事情许昭月也是亲眼见过的,就算他当时只是想救母亲,但他此举也有谋反的嫌疑,纪玄铮上台之后为了不给自己留下隐患,肯定不会轻饶了他,削除爵位,贬为庶人都不过分,可毕竟是亲兄弟,将他打做阶下囚,这手段确实太狠了一些。

“这两人……”

“这便是我给北冥山庄庄主的礼物。”

许昭月不是很明白,纪玄铮命人重新将黑布罩上,带着许昭月走远了之后才道:“纪承柒并不是我父亲的孩子,他是段音与北冥山庄长老孟云青所生。”

许昭月被这话给震惊到了。北冥山庄主修符箓,是九州符箓大派,和清虚派的丹修同属道宗,所以两派向来交好,清虚派门内除了修丹还可修符箓,就是因为两派经常学习交流,许昭月学的那些符箓皮毛就是从北冥山庄来的。

当然许昭月知道北冥山庄不仅因为北冥山庄与清虚派交好,还因北冥山庄庄主雪芊洛和长老孟云青乃是九州有名的道侣,二人恩爱的事迹也常被人乐道。

孟云青在九州可是出了名的深情丈夫,听说庄主雪芊洛曾患下重病,是孟云青一直照顾在身侧,十年如一日,雪芊洛身体不好无法生育,孟云青也一直不离不弃,两人的恩爱事迹感人肺腑,说三天三夜都不一定说得完。

许昭月曾经也为了两人的爱情感动过,所以此番听到那纪承柒是孟云青和段音的孩子,就有一种不真实的幻灭感。

“怎么可能?是不是搞错了?”

纪玄铮便将他拦截了段音的传令符之事说了一遍,又说了他的调查结果,分析得有理有据,逻辑清晰。可许昭月还是不敢相信,她曾经真的很羡慕雪芊洛,作为女孩子,谁不想要一个生死不离,即便恶疾在身也不放弃,还愿意鞍前马后的道侣。

如果这两人是假的话,那么还有什么样的感情才是真的,许昭月觉得她都快不相信爱情了。

“好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此地,为什么没有跟安乾道君在一起。”

她和安乾道君的事情也没什么好瞒的,许昭月直接冲他道:“我和安乾道君掰了。”

“掰……掰了?”

纪玄铮的表情很复杂,他似乎被震惊到了,可是在震惊之外眼底又透出一抹无法掩饰的喜悦。

“究竟发生什么了?离开南疆时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掰了?”

“不适合就掰了。”

“那……你为何不来找我?”

“我找你做什么?”

“我可以照顾你。”

“你现在是南疆王公务繁忙……”

“就算再繁忙也有时间照顾你的。”纪玄铮说完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急切了,目的性简直不要太强,他轻咳一声正了下面色又道:“你现在什么打算?要去哪儿?”

“以前有位前辈给我算过我往北走大吉,所以打算去北方看看,要是有喜欢的地方就在那里扎根。”

“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出门太过危险了,既然你没要去的地方要不干脆先跟我一起去北冥山庄,之后我们再商议一下,看看怎么安排。”

许昭月觉得也行,反正她现在也没地方去。而且她也想知道纪承柒究竟是不是孟云青和段音的孩子,她更希望这一切是一场误会,她不喜欢自己磕到的CP是个悲。

北冥山庄地处晋城,这里是北方最大的城市,城内以修士为主,城外则是一些低阶修士和凡人杂居。许昭月和纪玄铮到达晋城的时候天色已晚,两人打算先找个地方下榻,明日再去北冥山庄。

许昭月没想到她会在这里遇到蒋天成,蒋天成身后还跟了几名虹光派的弟子。许昭月和纪玄铮找了个驿站,两人前脚刚进蒋天成后脚就带着人进来,纪玄铮在九州也算得上是高手了,再加上他是清虚派的师叔,蒋天成自然也是认得他的。

清虚派和虹光派向来不和,蒋天成看到纪玄铮在这里,脸上便露出了一抹晦气的表情,而后便带着人离开了,在离开前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纪玄铮身边的许昭月,面色却没什么异样。

许昭月看到蒋天成出现在这里还挺紧张的,毕竟蒋天成的未婚妻连绮罗小姐是因她而死,不过看蒋天成的表情,他应该没认出她,看来她的易容也不是全无作用,不是很熟悉的人一眼是认不出她的。

“虹光派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纪玄铮道:“你管他呢,你如今已没有和安乾道君在一起了,他们家的事情你也无需过问。”

虹光派的人看清虚派的人不顺眼,清虚派的人看虹光派也不顺眼,纪玄铮明显不想谈和虹光派有关的事情,许昭月便没多问了。

第二日一早,许昭月随纪玄铮一起进了北冥山庄,北冥山庄庄主过寿,有不少前来贺寿的宾客,门外专门有弟子迎接,纪玄铮是南疆王,相当于一个门派的掌门,他来了之后受到了隆重的礼遇,由地位较高的弟子将他引入内室。

此时室内已经聚集了不少宾客,许昭月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宾客中的蒋天成。许昭月没想到蒋天成出现在这里是来给雪芊洛贺寿的。

清虚派和北冥山庄交好,虹光派和清虚派是几辈子的对头,虹光派和北冥山庄的关系也不怎么样,所以当时看到蒋天成的时候她根本没想到这一茬,还以为蒋天成只是路过。

除了蒋天成外,许昭月还看到了个熟人,骆修然。许昭月离开前已从周司柠口中得知骆修然来这里给雪芊洛贺寿来了,答应和纪玄铮一同前来时她就知道会遇上骆修然,是以看到他也没奇怪,骆修然还带了几个弟子随行,其中就有云乔皙。

南疆王到来,庄主雪芊洛和长老孟云青亲自出来迎接。孟云青皮肤雪白,长了一张比女孩还要精致的鹅蛋脸,是一位一眼就能让人惊艳的美男子,不过他身量高挑,肩宽腰窄,步履沉稳扎实,与他长相阴柔不同,他的身上不见半分文弱气。

庄主雪芊洛就走在他身侧,听说她身体不太好,北地严寒,她身上裹了一件厚厚的大氅,她身量娇小,即便裹着厚重的衣服也能看出纤弱之姿,站在孟云青身边就像一个被保护着的弱质少女。她眉眼弯弯,笑意蕴在眼底,跟许昭月比起来也算得上是长辈,可眼底却还透着一种少女般的天真纯粹,像那种出生高贵没吃过什么苦又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公主,不过她眉眼间从容淡雅,倒也有几分庄主的气度。

孟云青拱了拱手,面色和蔼招呼道:“玄铮,许久不见了,听说你成了南疆王,我事务缠身没法亲自道贺,还望你不要怪罪。”

清虚派和北冥山庄多有来往,所以纪玄铮和孟云青也认识,二人关系也还行,两人相识这么多年了,然而纪玄铮最近才知道,原来孟云青和他们家还另有渊源,而孟云青也从未与他提过。

纪玄铮拱手还了一礼,说道:“你我二人这般客气做什么,太见外了。”

雪芊洛也与纪玄铮打了声招呼,随后她目光便落在许昭月身上,好奇道:“这位是……”

纪玄铮道:“她乃我义妹,纪月。”

孟云青却一脸奇怪道:“你何时多了一个义妹?”

“最近才收的。”

骆修然得知纪玄铮来了,也带着人过来打招呼。虽然纪玄铮离开时两人闹了些不愉快,可骆修然看到他还是开心的。

“玄铮,你来了?”

纪玄铮点了一下头,态度有些淡,骆修然倒也没放在心上。

“师叔,好久不见了……”云乔皙跟纪玄铮打着招呼,目光却一直落在许昭月身上,此时她走近了,这才看清了纪玄铮身边的女人是谁,她脸上笑意顿时收敛,语气也冷淡了几分,“是你?你怎会在这里?”

雪芊洛见她面色不对,好奇问道:“怎的,你认得她?”

“自然认得,她曾拜入我清虚派门下,还是大名鼎鼎安乾道君的道侣。”

安乾道君的大名在九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门派大会之后安乾道君结了道侣的事情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此时房中已坐了不少宾客,听到这话都纷纷看过来。

许昭月一抬头就对上蒋天成看过来的眼神,非常不善。

雪芊洛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说道:“原来你就是安乾道君的道侣,你易容了吗?可否让我看看你未易容的样子,我倒是好奇什么样的女孩能入得了安乾道君的眼。”

许昭月自知身份掩藏不下去了,便将易容抹了,雪芊洛愣了一下,随即眉眼含笑说道:“果然是个大美人。”

许昭月干笑两声回道:“庄主过奖了。”

寒暄过后,因为庄主雪芊洛身体不太好不宜操劳太久,她在离开前专门让人将宾客带下去休息。许昭月和纪玄铮今晚下榻在北冥山庄,纪玄铮住的地方就在许昭月隔壁,这样也挺好的,有纪玄铮在,蒋天成不敢轻举妄动。

傍晚时分纪玄铮约许昭月出去走走熟悉一下环境,北冥山庄的院子建得很美,院中遍植红梅,此时红梅吐蕊,在寒风中摇曳生姿,格外赏心悦目。

走在一旁的纪玄铮突然问道:“月月你冷不冷,我把衣服给你?”

他说着果然就脱下外衫要递给她,许昭月见状不禁愣了一下,她突然想到相似的情景她也经历过,当时身边的男人是安乾道君。

许昭月道:“我会御寒,不用了。”

纪玄铮动作僵了一下,随即自嘲笑了笑,“我忘了你已入元婴了。”他将衣服穿好,突然想到什么,他从神识包裹中取出一串晶莹剔透的珍珠手链说道:“这是青元湖巨蚌中出产的珍珠,上次路过觉得颜色衬你就买了。”

许昭月一看这珍珠的成色就知道价格不菲,南疆物产丰富,国富民强,以前他还是南疆世子的时候最喜欢给姜梦予送东西,而且每次出手都极为大方,那时候不知他心意,他送她就稀里糊涂的收了。

“五师兄。”

听到这称呼纪玄铮身体僵住,随即有点点亮色在他眼底汇聚。

“阿予,你……”

“我一直将五师兄当我的挚友,朋友之间赠礼是互相的,可我拿不出像样的礼物回送你,所以我也不好意思再收你的礼。”

他亮起的目光渐渐暗淡,“我从未想过要收到你的回礼,我只是觉得适合你就送了。”

“师兄还是留着以后送给更需要它的人吧。”

纪玄铮又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呢,他也不想让她为难,他将珍珠收起来,说道:“你若不要,我便不送了。”

梅林中错落着大大小小的凉亭,此时两人已不知不觉逛到某个凉亭旁,凉亭上装了轻纱,曼妙轻纱随风轻摆,被上头的灯笼映照着,飘渺如烟,隐约可见凉亭中几抹窈窕的身影。

里面围坐的几个女孩皆浓妆艳抹,穿着时下最流行的美衣华服,此时正坐在凉亭中煮酒谈笑,时不时有几声孟浪的笑声传出。

纪玄铮在一旁说道:“她们是合欢宗门的。”

合欢宗靠近北地,来参加北冥山庄庄主的寿宴也不奇怪。许昭月正要绕道离开,就听到凉亭中突然说了一句:“我们莺莺如今也是伺候过安乾道君的人了,可真是出息了。”

听到这话许昭月下意识停下脚步,只听得凉亭中的人又道:“可不是吗,那安乾道君也真是够粗鲁,我们莺莺伺候完他啊后背青了好大一片,简直一点都不知道疼惜姑娘。”

“不过安乾道君不是有道侣的吗?为何还要造访我们望香楼?”

“谁知道呢,或许那道侣已被他厌弃了吧?”

“听说安乾道君的道侣也来参加寿宴了。”

“我见过了,长得也就那样,还没我们莺莺好看呢。”

“什么道侣,那只是前道侣,安乾道君宁愿找合欢宗女也不要她,这么一想她还挺可怜的。”

“有什么好可怜啊,再说我们合欢宗门女怎么了,我们宗女个个貌美如花,最懂男人心,那些矫情的女人还不如我们呢!”

凉亭里面顿时笑作一团,直到罩在凉亭外的轻纱被一把细剑猛然劈开,众美人惊得花容失色,坐在正中央那美人最先反应过来,沉眉问道:“来者何人?”

许昭月握剑立于凉亭外,她的面色冷得可怕,“不知哪位是莺莺?”

许昭月见凉亭众人下意识将目光看向某处,许昭月顺着看过去,就见那里坐了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美人长得如花似玉,肌肤赛雪,盈盈双目因惧意而生出水汽,看着脆弱娇嫩,我见犹怜。

她怯生生看着来人说道:“我便是莺莺,姑娘找我何事?”

“安乾道君找过你?”

莺莺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坐在中间额头点着花钿的女子问道:“安乾道君找莺莺与你有什么关系?”她将许昭月打量了一眼,眼底含了几许意味深长的笑,“莫非……你是安乾道君的……前道侣?”

许昭月懒得跟她废话,她只盯着莺莺等着她回答,莺莺有些胆小,咬了咬唇冲许昭月点点头。

许昭月又问:“他找你做什么?”

“道君他……他找我双修。”

许昭月顿时僵住,她双手握紧,几乎是咬牙问出口道:“你说得可是真?”

“我……我没骗你。”

纪玄铮及时走过来拉住她的胳膊,劝道:“月月,我们先回去。”

许昭月确实很生气,不过她也没想过对这些人出手,她调整呼吸缓和了一会儿,随着纪玄铮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却听到身后响起几声嘲笑,嘲笑中还夹杂着说话声。

“自己守不住男人就来这里豪横,豪横什么?有本事去找道君说理去啊!”

“瞧见她刚刚那一脸弃妇幽怨的表情没,真是太可怜了。”

这话连纪玄铮都听不下去了,他正要去给这些人一点教训,许昭月却拦住他。

“算了。”

许昭月快步回到房间将门关上,纪玄铮本来想跟着安慰几句的,却被无情关在了门外,正好有随从找他,他便随随从去了别的地方。

“怎么样?”纪玄铮问那随从。

“孟云青一直没出现。”

纪玄铮冷冷一笑,“明知道那母子两人成了阶下囚被我带到这里却不出现,他还真是沉得住气。”

许昭月回到房中灌了几口水让自己冷静,本来她和安乾道君已经分开了,他去找谁她也无权过问。

可是她们才分开多久,她刚一走他就去找别的女人,找谁不好,还找合欢宗的女人,这些女人修情道,靠采男人的阳气修炼,恣意放浪,通晓房事,她想着他在男女之事上的笨拙,和合欢女双修,怕是已经被□□得不一样了。

想到此处,许昭月一拳头砸在桌上,只听得啪嗒一声,坚硬的桌子瞬间裂成了两半。

许昭月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她生什么气呢,他不通风月,一切都靠本能行事,本能想要猎杀,他便养邪灵要让世间变成炼狱,本能需要双修,他就找个女人来双修,他懂得什么是感情吗?满脑子杀戮,只剩本能的人,他什么都不懂!

虽然她这般安慰自己,可她还是控制不住去生气,这个男人,她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听说你被安乾道君厌弃了。”

突然响起的说话声将许昭月吓了一跳,她猛然向着来人看去,就见她房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此时他斜坐在床上,手上懒洋洋摇着折扇。

许昭月对上那双戏谑的桃花眼,她悚然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可是北冥山庄,名门正派,他一个魔尊竟然一脸悠闲出现在这里。

“路过此地,见你可怜特意停下看看你。”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申屠尤合上扇子向她走过来,“给你的注灵珠你怎么不用?”

他一靠近许昭月便感觉一阵凉意袭来,她浑身汗毛倒竖,一脸戒备问道:“什么注灵珠?”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她对他的惧怕,申屠尤倒也没有走得太近,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说道:“我上次送你的那颗珠子。”

许昭月想起上次他确实向她体内注入一枚珠子,因为这颗珠子,她还差点被人误会她是魔族,她咬了咬牙,皮笑肉不笑说道:“魔尊的大礼我可受不起。”

申屠尤也没生气,笑着摇摇头,“那可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东西,你若是好好用,现在也不至于还是元婴初期的修为,简直暴殄天物。”

许昭月道:“那要不魔尊还是将它收回去让它物尽其用吧。”

“本尊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来的理?”

许昭月见他向窗边走去,猜测他应该是要离开了,正要松一口气,哪知他走到窗边却突然停下,而后一脸意味深长看着她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许昭月说道:“就只在上次见过魔尊一面。”

“在那之前呢,我们见过吗?”

“没。”

“可我总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许昭月撇撇嘴,还真是一句标准的土味搭讪用语。在那之前她怎么可能见过他,她来这里之后就一直呆在清虚派,在来这里之前她生活在另外一个时空中,两个不同时空的人怎么可能见过。

“魔尊大概是记错了吧。”

“或许吧。”

他轻笑了一声,大袖一挥,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北冥山庄最高的建筑是一座两层的阁楼,名“邀月楼”,邀月楼临东而建,站在窗边可看日出月落。

此时苍穹天幕之上,一片银河倒挂,银河上点缀着一颗颗璀璨的星辰,一轮下玄月正挂在树梢间。北冥山庄庄主雪芊洛伫立窗前,目不转睛望着那一轮弦月。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随即是孟云青的声音,“怎么还不休息?夜深风大,小心受了寒气。”

“看看月亮,真美啊。”

“再美也要注意身子。”

孟云青走过来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他将她放在床上,蹲下为她脱鞋,他动作自然熟练,显然如此照顾她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直接睡吧,今日不必打坐了。”

雪芊洛呆呆看着他,良久才问道:“阿青,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孟云青仰头对她笑,他笑眼温柔,那张俊逸的脸好看得不像话,“怎么又问这种傻问题?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要对你好,这样你才离不了我。”

雪芊洛没忍住一下将他抱住,就像是绝境中的人抱住了她的救赎,她内心滚烫,声音也不自觉哽咽。

“阿青,我离不了你的。”

孟云青摸了摸她的头,说道:“离不了便不离,我们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分开。”

孟云青搂着她将她放到床上,温柔抚摸着她的发尾,声音温柔轻哄道:“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安心睡吧。”

许昭月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一早就起了床,心里烦闷,她想着干脆出门转转。她漫无目的在北冥山庄的花园中闲逛,早晨的花园被寒雾笼罩,整个庄子都静悄悄的。

许昭月总觉得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以她对安乾道君的了解,他于事情上什么都不懂,他又怎么会去找别的女人双修。

可若是误会,为什么人家说得那么仔细,又有谁敢慌乱编排安乾道君的绯闻。

许昭月路过一个鱼塘时却见池边站着几个人,雪芊洛并几个丫鬟正站在池边,雪芊洛向池中撒着东西,像是在喂鱼。

许昭月向池塘看了一眼,池塘的水是黑色的,里面养着的鱼却通体雪白,黑水白鱼看着着实诡异。

雪芊洛听到声音侧头看过来,她冲许昭月笑了笑,“许姑娘怎么这么早就出门?”

“随便出来走走,贵庄的院子很漂亮。”

“姑娘喜欢便好。”雪芊洛对她摊开掌心,上面放着喂鱼的铒,她问道:“姑娘有兴趣跟我一起喂鱼吗?”

许昭月并没有什么兴趣,便推脱道:“我出来时未跟我师兄打招呼,我怕他担心,得快些回去了。”

许昭月正要离开,又听得雪芊洛说道:“不知可否问姑娘一句。”

“庄主想问什么?”

“你跟魔界是什么关系?”

许昭月想着昨日申屠尤来找她的事情,不自觉紧张起来,倒还是面色如常回了一句,“我与魔界没有关系,庄主为何有此一问?”

“你身上有魔界的注灵珠,这可是魔界的圣物,你与魔界无关,怎么会得到这种珠子?”

许昭月听到这话不由诧异,这注灵珠上魔气萦绕,她一直将魔气藏得很好,再加上有恩赐给她的朱厌角,可压住魔气,至今也没人发现异常,为什么雪芊洛会看出来?

许昭月想了想说道:“有一日我偶遇了魔尊申屠尤,是他给我的。”

“他为何会给你?”

许昭月心头一咯噔,生怕她怀疑她和申屠尤有勾结,她道:“我不知他为何给我。”许昭月想着昨日申屠尤问他们是否见过的话,她便胡诌道:“他只说我长得像他一位故人。”

“故人?”雪芊洛笑了笑。

许昭月觉得她这笑笑得很有深意,不像是对她怀疑的笑。

“如果庄主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雪芊洛没再强留,许昭月便告辞离开了。回去的路上许昭月不免担忧起来,也不知雪芊洛此番询问她和魔族的关系是否存了恶意,她会不会因此给她打上勾结魔族的罪名,要是她想趁机联合别的门派除掉她,她身边没了安乾道君那就很危险了。

许昭月的房间就在纪玄铮隔壁,她回去的时候看到云乔皙正站在纪玄铮门口。

“我只是想把亲手做的剑穗送给师叔而已,师叔现在连面都不愿意见了吗?”

屋里纪玄铮许久没应,云乔皙面色失落转身,正好就看到许昭月走进来,她目光一沉,面上顿时多了一抹被撞破尴尬的恼怒。

云乔皙咬了咬唇,经过许昭月身边的时候故意停下脚步,她放低了声音冲她道:“合欢宗那群人一来,你被安乾道君抛弃的事情就传遍了,难怪这一次安乾道君没有跟在你身边。你可知你现在已经成了九州的笑话了。”

许昭月面色不变,扫了一眼她手中的剑穗说道:“我看你也挺像个笑话的。”

云乔皙被堵了一下,面色变了几变,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云乔皙离开之后许昭月的面上才渐渐冷下来,要说许昭月不气是不可能的,她原本以为他不通人情,她可以好好调-教,谁知道这人根本就没有感情,也是呢,一个妄想将世界变成炼狱的疯子,他能有什么感情?

章山地处西北,此处青色乱石丛生,百里荒无人烟,那头狰峨兽就生活在这里。这里安乾道君已来过多次,对于狰峨兽的生活习性和行动轨迹了如指掌。

这是他第三次来到章山,前两次都未能将它斩杀。

此时他就站在狰峨兽惯常出没的一座山下,他抽出轮天刀,灌注法力轰然一劈,千钧刀刃瞬间就将山丘劈成两半。

只听得一阵轰轰轰地动山摇般的声音响起,就见光秃秃的乱山之中,有一黑色的兽角若隐若现,没一会儿一头巨大的狰峨兽就出现在眼前。

他体型巨大,四肢健壮,脊背上长着弯钩一般的角,浑身布满坚硬的鳞甲,一张狰狞的兽嘴中白牙嶙峋,通红的两只眼睛像是点了两簇火炬。

望着骤然出现的人,它仿若看到送上门的食物,兴奋抖了抖身体,对着天空一声嘶吼,顿时就如雷劈石裂,震耳欲聋。

此时的安乾道君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却比狰峨兽看到他还要兴奋。凶猛又丑陋的东西,还让他失败了两次,这更加激起了他的杀欲,想斩杀它,想将它切割成碎片。即将厮杀的快感灌注他全身,让他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他勾唇轻笑,眼底一抹癫狂渐渐扩散。

白色身影蹬地而起,他握着刀,向那丑东西劈去。

日出日落,天空黑了白白了黑,日月更替,他却像是不知疲倦一般,身体的那股燥热折磨着他,他需要厮杀,需要鲜血,只有斩杀丑陋凶猛的怪物才能让他发泄。

他就像一个走火入魔的疯子一般,毫无顾忌在凶兽身上砍杀,即便它坚硬的铠甲让他无法劈入他的身体,可他却像是上了瘾一样,横劈竖劈,他需要发泄,它越是凶猛难杀,他就越是兴奋,它越是丑陋狰狞,他斩杀他的欲望就越强烈。

天空一抹残阳将山头的云烧得最火烫的时候,安乾道君终于找准时机,双手握刀,猛然刺入狰峨兽的眼睛,硬生生的将它的眼珠子挖了出来。

狰峨兽受痛,身体疯狂摇晃,一时地动山摇,周围的山丘有不少被它直接撞得倒塌。他知道它已经无力挣扎,他毫不犹豫,在凶兽要逃走之前,一刀劈入它喉间,那里是他的死穴,也是它身体最柔软的地方。

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鲜血喷涌而出,竟比天边的朝霞还要灿烂。

那巨大的身体颓然倒下的时候安乾道君正握着刀望着那初生的朝阳。他打得酣畅淋漓,狰峨兽被他斩杀在刀下,厮杀的兴奋感依然还未褪去。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那种空洞洞的感觉犹在,真是奇怪,以前猎杀怪物只会让他亢奋,让他有一种原始血脉苏醒的兴奋感,他为那种感觉着迷,所以他不惜创造炼狱。

最难杀的狰峨兽被他斩杀,脚下怪物的鲜血汇聚成河,他丑陋硕大的头颅就在不远处,此时的他该是满足快慰,可为什么心底还有一种填不满的空洞感,似乎缺少了什么。

他习惯独来独往,一人闯秘境,一人猎杀猛兽,一人在寒月崖修炼,寒月崖孤独凄冷,他却早已习惯这一切。可是这一刻,他想要身边有一个人,他想告诉那个人,他刚刚将狰峨兽斩杀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不知道为什么想告诉她这些事,就像他当初告诉她关于邪灵的秘密,那本应该只有他一人知道的事情,可他却丝毫不隐瞒告诉了她。

不懂究竟什么时候萌生的这种想法,这种想要和人分享的想法。

手中的轮天大刀被他狠狠插在地上,他转回身,望着那汨汨从狰峨兽身体里流出的鲜血,刺眼的血色汇聚成河,分明比朝霞还要绚丽。

他该满足,该愉悦,该快慰,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猎杀丑陋凶猛的怪物,让浑身血液沸腾,取悦心底那厮杀的欲望,然而满地的鲜血还是浇不灭他心底那股躁动的火,他想或许他杀得还不够,他应该找回曾经那种熟悉感,只要那种原始的血液沸腾感重新回来,他就不会再惦记着她了。

他不知他为何总会想着她,为什么在他做着他最喜欢做的事情时还出现在他脑海?她为什么能掌控着他的身体,掌控着他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