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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烧过火的大少爷真真的不能进厨房,沈鱼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还知道用水灭火,不错。”

“小鱼儿又在挖苦人了。”江砚白自觉丢了好大的脸,煮个元宵多简单的事,怎么换了他便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沈鱼放肆地笑,没办法,难得见他吃瘪,今日的反应比当日吃了泡椒锅还要好笑。

幸好沈记没有其余的人,在她面前丢脸也不是第一回了,江砚白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等她笑够了,浓烟也散尽了。

“你煮的元宵呢?”

“还在锅里。”

两人进入厨房,沈鱼掀开锅盖,只见一堆破了皮的元宵糊成了一锅,沈鱼包了几种有黄米皮的,掺了绿豆的糯米皮的,糯米皮原味的和甜菜根染色的粉皮的,眼下黄的,白的,绿的,粉的全部混在一起,看起来不仅奇奇怪怪还没有食欲。

沈鱼丝毫不意外,煮元宵看似简单,但煮多久也是有讲究的,煮过会破皮涨大,煮不好会太硬。

“阿砚,还吃吗?”

“还能吃?”江砚白表示怀疑。

“当然可以。”沈鱼肯定道,只是这味道嘛……就不好说了,“不能浪费粮食。”

江砚白干笑,向她作揖,“小鱼儿,饶了我罢!”

沈鱼还是没忍心让他吃那锅五颜六色的糊糊,倒到后院的潲水桶里,沈记的剩饭剩菜会有专人来收拿去喂猪。

江砚白没有将全部的元宵霍霍完,沈鱼烧水又给他煮了一锅。

折腾了这么久,她本不饿也饿了,给自己也煮了一碗。

元宵有甜有咸,甜咸相宜,吃到胃里是极熨帖的。

沈鱼吃完了东西,觉得手脚也暖了些,身体的累赘感似乎也没有那么重了。

江砚白吃的比她快,正蹲在炭盆边小心翼翼地往手炉里加着炭,夹起每一块炭时都要左右瞧一瞧,半红不红的最好,既暖和有能烧得时间长一些。

小鱼儿怕冷,手炉暖和的时间也能长一些,她便能舒服些。

他添好炭,仔细地套上外层的锦缎套,塞到她的怀里。热意源源不断地传到掌心时,她的眼中几乎要落下泪来。

沈鱼放下手炉,环抱住了他的腰,“这个大的更暖和。”

江砚白失笑,大掌包裹住她的纤细手指,“小鱼儿说我是什么就是什么,当你一辈子的暖手炉。”

沈鱼埋首在他的肩膀上,鼻头微酸,已然红了眼眶,“阿砚,我有些困。”

“这……不妥吧……”江砚白心猿意马。

床榻之间,沈鱼嘟囔着说出这么一句话,也不怪江砚白会想歪。

沈鱼想掐一把他腰间的软肉,无奈冬日衣服厚掐不着,只好用指甲轻挠了下他的掌心,“想什么呢,我一个人睡!”

江砚白轻笑,“知道。”

沈鱼和衣躺下,换了床褥子盖上,她睁着眼,语气颇有些无奈,“等我睡着了再走。”

江砚白牵着她的手,温言道,“好。”

沈鱼本想假寐,不料一闭眼困意马上来临,扛不住着强大的困意,不知何时便睡了过去。

江砚白不一会儿就察觉她呼吸平稳,便知她睡着了。

江砚白看着她恬静睡颜,有些不想当柳下惠了,欺身上拨开她的碎发,轻柔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看花灯的孩子们也陆续回来了,手中提着各色的战利品,不服输地计较着今日猜对了几个灯谜。

小石头和虎子都猜对了九个,谁也不让谁,互相争执着觉得自己猜出来的难度更高,一时分不出高低便想早沈鱼评理。

“找沈姐姐评理去!”

两个孩子的声音有些大,江砚白闪身出去,关好了门,压低声音道,“你们轻些,她睡着了。”

几个小孩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懵懂顽童,闻言纷纷捂住了嘴,面带笑意各自去别处玩了。

阿莓惦记着沈鱼,看完了花灯也早早回来了。江砚白见阿莓回来,才放心离开。

过了几天,江砚白休沐日拉着沈鱼便要去春安堂。

沈鱼知道是查不出什么来的,但为了他安心还是去了。

丰敬把着她的脉,“一息四至,脉搏有力。且之前的体虚都几乎好了,没事。”

“真的无事?可她的手为何还是那么寒。”

丰敬白了他一眼,“若嫌弃我医术不精,你换个人。”丰敬觉得江砚白是来寻他开心的,健康人来看病,耽误他时间。

江砚白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丰敬终于恼了,“沈掌柜身子没病,三年抱俩都没问题。”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今日要是别人我早让胡桃拿笤帚赶人了,快走吧你,春安堂不欢迎没病的人。”

沈鱼与江砚白被“请”出了春安堂。

沈鱼没忍住笑,“你呀,关心则乱。”

江砚白却道,“你的事,再怎么关心都不为过。”

116. 沈鱼病重 你一直不答应,是不是因为这……

二月二, 龙抬头。河面厚厚的冰层开始消融,有垂钓者已早已迫不及待。

黎辞舟是个中好手,捉住冬日末的尾巴出门钓鱼。过了一冬河里的鱼都膘肥体壮, 他运气不错钓上来一条十斤重的大鱼!

黎家可没有能处理得了这大鱼的厨子,黎辞舟一合计拎着鱼上了沈记。

这鱼足有半米长, 沈鱼见了也是一惊,笑道,“这是把河里龙王太子钓上来了?”

黎辞舟也笑,“龙王太子可不敢吃。”

沈鱼问他想怎么吃,黎辞舟道, “我于吃是个外行,沈掌柜说如何便如何。”

沈鱼道,“十斤重的鱼肉太柴直接吃味道不好,鱼头倒是能做个剁椒的,鱼肉不如掺点咸盐腌了,风干了, 等过上几个月做咸鱼蒸饭吃, 咸鱼肉的汁水全渗进饭里,那味道——”

只是言语便让黎辞舟馋得几乎留出涎水,忙问, “如此甚好, 晚间我请砚白一道来,只是请沈掌柜手下留情,少放点辣子。”

沈鱼微笑着应了。

黎辞舟走出几步回转来问, “沈掌柜说等上几月,那约摸是个什么日子?”

“这要看天时,咸鱼需得风干越久越有味道。”

“那边两月后吧……”黎辞舟随意说了个时节。

沈鱼却愣住了, “两个月……”她还能待到那个时候吗,正月里生意好,再加上开了小吃店,满意值一下子从八十八万涨到了九十六万,看着一点一点涨起来的满意值,她的身体也越来越疲惫。

“沈掌柜…沈掌柜…”见沈鱼久久不应,黎辞舟又喊了两声。

沈鱼恢复神色,“好。”

微风习习,带着春日的温润,沈鱼坐在檐下腌咸鱼,只搓了半条鱼她便没力气了,时不时需要歇一歇,“咳,咳…”

阿莓见状拦住她,“小鱼,你歇歇吧,我来。”

沈鱼没有逞强,让给了阿莓,指导她该怎么做。她自己的身体她有感觉,几乎如一个花甲老妪,她还要做剁椒鱼头呢,可不能这时候倒下。

沈鱼站起身来,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一个陶罐,陶罐碎裂声音惹得众人来看。

“没事,是我不小心。”沈鱼避开那堆碎陶片,“阿莓,你等会儿收拾一下。”

阿莓虽觉得奇怪,平时这些小事,小鱼都自己动手,但还是应了。

沈鱼转身,不让人察觉她的异样,离三月初八越来越近,她的五识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退,尤其视觉和味觉。

幸好沈记的一切她都熟悉,才没让人发现,只是时日渐久,终究瞒不住的。

剁椒鱼头对她来说并不难,什么材料要用多少早已了然于心。黎辞舟还特意嘱咐留一些他要带回去给妻儿尝一尝。

等菜出锅,黎辞舟也到了。

来人不止江砚白,还有丰敬。见到丰敬,沈鱼有些紧张,怕被身为大夫的他看出什么异样。

上菜时是阿莓端上去的,江砚白问,“小鱼儿呢?”

阿莓只答,“小鱼似乎有点不舒服。”

江砚白当下担心不已,饭也没心思吃,径直到了后室。

黎辞舟早上才见过沈鱼,不像有大病的样子,调侃道,“砚白这一颗心啊,全在沈掌柜身上。”

丰敬道,“情爱恼人。”

黎辞舟给了他一个眼刀,“孤家寡人,怪道不懂。”

丰敬:……

后室内,沈鱼在编绳,店里的两个小丫头那日看见了她手上的双环结觉得好看,撒着娇求她做两条。

编绳极费眼力,从前一个时辰便可完成的事情,如今从午时做到天暮也没好。沈鱼眼睛有些酸涩,望望外面天光觉得恢复了些,才又动手。

江砚白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沈鱼斜倚在窗前,桌上放着五色丝线与剪刀,桌旁点起油灯,暖光映照下,她眉眼温柔。

“身子不舒服?”

江砚白的声音蓦地响起,沈鱼朝门前看去,只能依稀看清一个人影,但她知道是他来了,笑道,“别听阿莓胡吣,你去吃饭吧。”

“一起。”江砚白伸手来牵她。

“还剩一点,我做完便去。”沈鱼认真地编起最后的结。

江砚白坐下来,“我等你。”

“人家主人都到了,哪有让主人等你这个客人的道理?”沈鱼挑眉道。

江砚白抿抿唇,“辞舟不会介意的。”

沈鱼看他这副定要等她一起出去的架势,只好放下了手中的活,“走吧。”

“不做了?”

“有醋坛子在房里打翻了,太酸,没法专心。”

江砚白翘起嘴角,“我可没吃醋。”

沈鱼笑着去推他,“你没醋,是我醋了。”

沈鱼站起身来的一瞬,忽觉心口一疼,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竟呕出一大口血来!

江砚白大惊失色,“小鱼儿!!”

沈鱼如失去翅膀的鸟儿般向地下落去,江砚白抱住了人,声声凄厉的呼唤却不能让她睁眼。

“小鱼儿!小鱼儿!”前所未有的心慌感袭来,像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心,揪得生疼,冷静了须臾才想起来喊丰敬。

——————

沈鱼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清晨,江砚白趴在床沿,两人的手十指相扣。

她仰起身,看见阿莓七倒八歪地睡在榻上,脚底的靴子未脱。

她的手轻轻一动,江砚白就醒了,满面的憔悴一如她当时失踪时,睁眼时红血丝明显,见沈鱼醒来,喜悦与疼惜交织,嗓音有些沙哑。

“你醒了。”

他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这一句揉尽了他所有的关心与欣悦。

江砚白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捧着她的脸满目心疼,随后长臂一揽将人拥入怀中,“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他的小鱼儿善良又温柔,老天为何不长眼,让她患上这样的病。

沈鱼很平静,摸着他的手指,“丰大夫怎么说?”

“他说你这病由来已久,至少已经一月了,小鱼儿,你为何不告诉我?”江砚白环抱着她,只质问她,故意不谈她的病情。

沈鱼笑起来,“你又不是大夫。”

江砚白忆起从前沈鱼的拒绝,“你一直不答应,是不是因为这病?”

沈鱼身子一僵,是,也不是。

她没说话,江砚白当她默认。

江砚白紧了紧双臂,“你会好起来的。”即使丰敬把完脉后愁眉不展,即使丰敬回去翻了一夜的医术也没有好结果,江砚白还是不信上天会这么残忍。

沈鱼想安他的心,扯了个谎,“在我四岁那年有个游方老道途径我家门口,言明我十八岁这年有大劫,阿砚,生死有命,如今算是应了这劫数。”

江砚白几乎要掉下泪来,带着点鼻音道,“哪里来的游方老道,胡说八道,不能信的。哪日要是被我遇上,定要砸了他的招牌!”

沈鱼抬眸瞥见他眼眶红红,淡淡一笑,“怎么说出来的话像个孩子。”

江砚白倒真想做个能随地哭嚎的孩子,心爱之人身患重病,他却束手无策,怕影响她的心情连哭一哭也不能。

阿莓突然醒来,抱着枕头滚到地上,“哎哟!”揉着屁股起来。她看见沈鱼醒了,连滚带爬跑到床边,一嗓子就嚎开了,“啊……小鱼……你吓死我啦……小鱼……”

哭声好不凄惨。

沈鱼又想笑又想哭,“我还没死呢!”

“呸,什么死不死的。小鱼是要长命百岁的。”

江砚白腾出地方给她们俩叙话,拍了拍沈鱼的手,“我去寻丰敬。”

沈鱼点点头。

丰敬在家里翻了一夜的医术,又去信给丰朗,沈鱼的顽疾实在是前所未见,脉搏一日一日变弱,身体却并无其他异样,真是其哉怪哉。

沈记渐渐来了许多人,邓氏,柳家人,孩子们,梁间,葛涵双,甚至还有周氏。

小小的房间挤了一堆人,围着沈鱼嘘寒问暖,沈鱼暖心又愧疚,她解释不了自己这并不是病,她明明有办法好起来却不能。

沈鱼觉得自己好贪心,贪恋这里的温暖又放不下现代生活的便利。她知道自己这“病”是治不好的,最怕苦的她面对丰敬端来的一碗碗苦药喝得毫不犹豫。

她每喝下一碗药他们就会展颜,等第二天的丰敬把脉结果出来又失望,日复一日。

五日后,丰朗至,却在摸到沈鱼的脉后露出与丰敬无二般的神情,江砚白的心沉到了谷底。

沈记众人被低气压包裹,唯独沈鱼若无其事般,还爬起来去煮了个朝食。

江砚白甚至想去请太医,丰朗却说不必,“请来也是徒劳。”太医院的那帮老学究这些年来被皇宫浸润地开药都要商讨上小半个月,让沈鱼等他们,还是算了吧。

又十日,依旧无起色。

这天天色阴沉沉的,乌云密布了半天,却是一滴雨也没有。

周氏与葛涵双套车出了门,临行前周氏问,“都备好了吗?”

葛涵双答道,“都好了,娘您放心。”

“出发吧。”

婆媳俩要去的地方叫做慈济寺,传闻中慈济寺的祈福灯可保佑家中人无病无灾。

慈济寺在山顶上,为显诚意,需得徒步上山。周氏行至半山腰已经是汗流浃背。

葛涵双心疼道,“娘您要不坐步撵上去,我自己走路就行。”

周氏道,“拜佛不可不诚心,佛祖菩萨都在天上看着呢。”

“您对沈妹妹真是尽心。”

周氏笑道,“她若进门便如我女儿一般,怎好不疼?走吧,上山。”

婆媳俩拾阶而上,终于在近巳时时看见了庙门,礼佛进香无不虔诚,添完香油钱来到后院,后院挂满了为家人祈福的祈福灯。

周氏与葛涵双各自领了一盏,写好祝词后请一旁的师傅帮他们挂上去,却在抬眼时看见了熟悉的字迹。

葛涵双指着一盏祈福灯道,“娘,那像不像砚白的字?”

周氏定睛一看,祈福灯下挂的字条随风飘荡,等了一会儿看清正面朝前的字,上面清清楚楚地写了四个字,“沈鱼平安”。

周氏道,“是他的字。”

挂灯笼的师傅看见她们写的字条上也有沈鱼这个名字,随口说起了当日的见闻,“你们与写这灯笼的人认识吧。那是个年轻郎君,那日拜完了庙中的一百零八像,只祈求这位小娘子平安。”

周氏闻言忍住泪,叹道,“他从前,不信神佛。”

话音刚落,倾盆大雨如瀑,和尚师傅带着一群小师傅抢救这些被淋着雨的祈福灯。

有挂得不稳的纸条被风吹下,落到泥地里,被雨水打湿,被泥土湮没。

117. 救与不救 【是,这是最后的考验】……

春三月, 一连下了五六日的雨竟没有要停下来的架势,天气冷得厉害,像寒冬腊月般。

沈鱼在房间里躺久了想出来呼吸下新鲜空气, 只有满鼻的土腥味。阿莓拿着个水瓢在往外舀水,她住的那间房地势低一些, 水没过了脚面。

她身体如今已经这样了,但江砚白却几日没有出现,问阿莓他们也是说他有公务在忙,连日的大雨冲垮了不少低矮民房,莫说大理寺的人, 便是连陆峰所在的户部也抽调出了人手去帮忙。

公门中人忙得不见人影也就算了,这几日连王大厨与常二崔四等人都甚少看到。

她问阿莓,阿莓只说不严重,只是房屋倒塌压着了几个人而已。

沈鱼却越想越不对,“阿莓,外面到底如何了?”

“没……”

“说实话!”沈鱼直直地看着她。

阿莓低下头, 叹声道, “外面的境况很不好,京郊的农田被淹了好些,好几个村子都被洪水冲垮了。城里还好些, 但路面也有积水, 都快到膝盖了。”沈记的地势高,所以不明显,但沈鱼只要踏出店门就可窥见外面的境况。

“咱们种的土豆也有好些受了灾, 王师傅这几日就是去处理这些事。”

沈鱼撑着身子站起来,眼里震惊之色明显,“竟这么严重了!!”难怪江砚白连来看一看她的时间都没有。

隔壁常二住的屋子没有翻修过, 屋顶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漏雨,基本没法住人。

阿莓道,“小鱼,你先养好身子,外头的事情都与你无关。”

沈鱼遥望这天光,太奇怪了,盛京不是常下雨的地方,尤其还是春日里这么反常的大雨。

她没有忧国忧民的大情怀,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但这个节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思来想去还是不对。因为洪灾的缘故,满意值已经停留在九十九万有几日了。

沈鱼低声问,“外头怎么说?”

“说是钦天监已经算过了,明日便可雨停,小鱼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沈鱼不肯回房,阿莓只好扶着她走到屋檐下,细密的雨丝转瞬成了豆大的雨滴,她伸出手,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她的手掌上,这个降雨量能停吗?

她将信将疑。

午后雨势不减反赠,下得越来越凶。

沈鱼深感不妙,让阿莓收拾必要的东西,“这地方不能待了。”

阿莓听话地去打包了几件衣服和银钱,沈鱼还嘱咐她把一个小铁锅带上,阿莓不解,“带锅做什么,那东西虽然贵,但没必要啊!”

“听话,带上。”她有系统在手不愁吃,但也不能没个煮饭的器皿。

阿莓觉得自己的手脚已经够快了,但收拾好东西出来还是愣住了,屋内的水已经没过了膝盖。

“小鱼,咱们去哪?”

沈鱼也不知道,她并不熟悉盛京的路,但这地方显然是不能待了,“先去江府。”那里人多,而且江府应该有人能知道哪里地势高。

两人走出店门,听见隔壁的争吵声,孩童的哭闹声,瓷器的碎裂声,吵吵嚷嚷,街上人不少,大家身上都背着包袱,一齐往一个方向移动。

沈鱼身披蓑衣,大雨如瀑,她更是看不清前方的情况,只依稀看见有人在喊,“往大雁塔走。快!东西先不要拿了,人先走!”

阿莓在她耳边说,“是衙门的人,小鱼,咱们要跟着走,还是先去江府?”

水越来越湍急,沈鱼在水中的行走很困难,又寒又累,脚底一个打滑整个人险些要扑倒在水里。

阿莓死命想拽住她,但身上的东西太重,水里也不好使力气,一把丢了身上的东西就想去拉沈鱼。

一只大手托住了将要摔进水中的沈鱼。

沈鱼抬眼,雨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即便近在咫尺,她都辨认不出这是谁,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是江砚白。

“沈掌柜,没事吧!”

这熟悉的声音,是小杨!

小杨道,“大人让我来接你,崇安坊不能待了,去大雁塔。”

“他还好吗?”

“大人安好。”

终于有他的消息,沈鱼笑起来。

沈鱼又问,“其余人呢,王师傅,崔四常二,还有江府的人你有见到他们吗?”

小杨回答,“他们都已经安全了,沈掌柜安心些。”

阿莓将拿着的东西给了小杨,自己则把沈鱼背了起来。沈鱼没有逞强,“阿莓,辛苦你了。”

她替阿莓把脸是的水珠擦干,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崇安坊的百姓在兵丁的指引下有序的往大雁塔走,其中自然避免不了扯皮吵闹,只是在兵丁的强硬态度下,有些人选择弃财保命。

去大雁塔需要穿过一条河,官府派了船接众人过河,有只小船不大,一次只能渡十个人。

有个身强体壮的抢着上船,船夫几次解释没有空位让他等下一趟。

泼皮啐了声,“呸,大爷我就要过去。”说话间就抓起穿上的两个小孩往水里一丢,跳上了船。

“啊!我的孩子!”身旁碎花布裙的妇人明显是两个半大孩子的母亲,见状也跳下船。

接近河面的水流本就急,两个半大孩子即便站起来水也没过了他们的胸口,此时全然无反抗之力,顺着水流眼看就要被冲走!

裸露在水面上的只有孩子的手和脚,伴随着年轻妇人的哭喊声。

小杨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手疾眼快地捞起来一个,小孩得了救,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小杨动弹不得,想救另一个孩子也是有心无力。

也有其他人想帮忙,但离得太远,孩子被冲往沈鱼和阿莓的方向。

“还有一个,往那边去了!阿莓,快救人!”

沈鱼看不清,“阿莓,你把我放下来,去救人!快!”

若被洪水冲走,生死难料!

阿莓当机立断,确定沈鱼能站稳后,忙朝小孩的方向走去,小孩运气不错,被一根有些大的树枝阻拦了一下,阿莓才来得及将人抓住。

听见孩子洪亮的哭声,众人皆长抒一口气。

泼皮引起众怒,撑船人已经船上的年轻力壮男子皆气愤不已,七手八脚地把泼皮揍了一顿,打得他头破血流,连声求饶。

领路的兵丁渐渐聚集,维持秩序,没有泼皮这样的人再出来捣乱,大家有条不紊地上船渡河。方才被救的母子三人到了安全的地方后跪谢小杨和阿莓。

“官爷,那人别让他上船!”

“黑心肝的东西!”

“呸,个杀千刀的!”

很快河边只剩下最后几人,其中就有那个泼皮,泼皮跪在水中,扒拉着船沿,“官爷,让我上船吧,我方才是鬼迷了心窍,我发誓绝对不会那么干了!”

小杨虽鄙夷他的做法,却也真不能让他一个人在此自生自灭,再三警告后让他上了船。

过了河便可看见大雁塔的塔身,水位也渐低起来,再近些已经可以看见塔上二层的人影了。

大雁塔地势极高,水连第一层的台阶都还未没过。大雁塔一共十二层,千年宝塔,历经风雨不倒,本朝已经将它归为皇家宝塔,等闲人本是进不来的。

如今因为洪灾开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连日暴雨,民间已有声音说是当朝皇帝不仁,上天才降此大祸,永嘉帝连发两道罪己诏但老天爷依旧没给一点面子。皇帝不仁此言论越来越令百姓相信,直到皇家下令开放大雁塔用以避难,这声音才小了些。

“掌柜!”

“沈姐姐!”

沈记其余人在大雁塔门口翘首以盼,阿蓉阿芝拥上来,四个孩子围绕在她身边。

“大家都好吧。”

“都好的,都好。”

分明只是半日未见,见面时却热泪盈眶,劫后余生。

小杨还有公务在身不能久留,“大人晚些时候会过来。”

沈鱼点点头。

本空旷的大雁塔挤满了人,有人哭天抢地,有人暗自垂泪,俨然一副灾后众生像。

沈记众人收拾好了干净空地让沈鱼坐下,阿蓉阿芝帮忙将衣服烤干,几个孩子去煮东西,几个男人都去帮官兵的忙,维持秩序,分发干粮。

阿蓉捧来一碗热汤,“来,掌柜,暖暖身子。”

沈鱼喝了几口,胃舒服了些。

有跛脚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走了过来,沙哑着嗓子问道,“小娘子,你过来时可有瞧见一个五六岁的女童,扎了两个鬟髻,用蓝绿碎花布包着,身上穿的是灰褐色布衣,衣服右上角绣了朵小花。那是我的小孙女,小娘子,你看见了吗?”

沈鱼摇了摇头,“没见过,对不住。”

老妇人叹了一口气,慢慢走向旁边的人,继续重复她方才的话。

阿蓉靠过来低声道,“问了一上午了,可谁都说没见过。有人说在河边看见过一个差不多模样的,人已经没气了。大家都没忍心告诉她。”

沈鱼捧着汤碗,热汤蒸腾的蒸汽熏了她的眼,眼眶发酸。

天灾面前,人总是无力的。

一直到夜色深重时,沈鱼才见到江砚白。那一身绯色官袍早已被泥水覆盖了本来面目,江砚白站在她面前,裤脚绑到小腿,穿着木屐,裸露出来的皮肤基本都是脏的。

沈鱼想抱抱他,上前一步。

大雁塔内火把充灯,照得亮堂堂的,江砚白打量了一下自己,推却道,“身上不干净。”

沈鱼才不管,紧紧拥住了眼前人,“就想抱你。”

江砚白轻拍着她的背,眉眼间尽是宠溺,“好。”

江砚白眼底有些青黑,显然是多日未睡好了,“可怪我不能陪你?”

沈鱼摇头,“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江砚白感慨,“小鱼儿,也许你不答应我的求亲是个正确的决定,我确实不是个良配。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能陪在你身边。”

沈鱼看着他,扯了扯他的脸,“能从阿砚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真的不是被人换了芯子?”

江砚白捉住了她作怪的手,“别闹,我很认真。”

“左右都没有定亲,那我嫁别人去。”沈鱼想站起来,却被他箍住了腰。

“不许。”

沈鱼挑眉笑,“江少卿,这就有些不讲理了。”

江砚白也笑,“不讲理便不讲理吧。”霸道又有些幼稚的言论。

沈鱼靠在他的怀里,觉得无比安心。

两人没有柔情蜜意多久,小杨走过来问,“大人,干粮已经发完了,可还有许多人没有。”

江砚白皱起眉,“把我们的也发给他们吧。”

小杨艰难道,“还是……不够。”

江砚白左右踱步,“去城中米粮店看看,能不能调一些粮食过来。”

沈鱼看着他们为粮食焦心不已的模样,内心无比煎熬。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解决粮食的问题,百万满意值兑换的粮食足已度过这场灾祸。

但还有五天,她就能回家了,如果换了粮食,短时间内她肯定不可能再凑足一百万满意值。

这是系统给她的考验吗?

沈鱼觉得事情太蹊跷了,哪有那么巧在她马上要回去之时,盛京就出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暴雨。洪灾后必定很缺粮食,而只有她可以拯救这些人。

她可以质问系统,系统是不会说谎的,但此时她却有些犹豫。若事情真如她所猜测,便说明这场灾祸与她有关,不问,便可以当不知道,然而这样真的能让她的罪恶感减轻吗?

沈鱼抱住双膝,耳边的喧闹被无限放大,那位跛脚的老妇人问完一圈又回到了沈鱼这儿,复问了一遍,她似乎已经记不清问过沈鱼,满脸希冀地问着。

沈鱼还是给出了刚才的回答。

沈鱼闭上双眼:996,这场洪灾是否与任务有关?

【是,这是最后的考验】

沈鱼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极难看的笑来,“难怪你说这个任务很难。”

这是一场人性的抉择。

沈鱼眼里不断滚出泪珠,这数万百姓,都因她而受灾吗?

【其实你也不必有太大的心理压力,这个世界不过是一堆数据而已,死去的人也是数据构成,他们存在就是为了这个任务】

系统高高在上的话语传入她的脑海,沈鱼流着眼泪,是啊,只不过是一堆数据而已……

“可是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啊!不是冰冷的数据,会在我饿的时候让我吃饭,我渴的时候给我喝水,我冷的时候给我添衣,我孤独的时候让我开心。”

阿莓,阿蓉,阿芝,崔四,常二,雯儿,邓嫂子,王大厨还有江砚白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在她身边会呼吸有心跳会哭会笑会吵会闹的人啊!

为什么回到现代要经历这样的选择,如果早知道,她情愿不接受这个任务。

【生死有命,你的死亡虽然是意外,但死却是你命中注定。回现代就相当于逆天改命,自然要承受非常人般的折磨。这很公平】

回去后带着对这里的人的悔恨度过一生吗?

她能心安理得的过完这一生吗?还是将这一遭古代游当做恍然一梦。

【宿主,天一亮,你还有四天的时间,选择权在你】

沈鱼辗转一夜难眠,第二日起来时却觉得精神尚好,也许是最后几日的回光返照吧。

忽然一堆兵丁聚到了一起,将江砚白围住,七嘴八舌地追问着,离得太远沈鱼听不清,只看到他们的神情肃穆。

江砚白有些痛苦的神情给她心头沉重一击,她跑过去问,“怎么了?”

江砚白看着她,闭了闭眼,“昨夜小杨救人时……失踪了。”

这是委婉的说法,雨虽停了,积水却未退,在这洪灾中失踪,九死一生。

沈鱼只觉耳边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清,天旋地转倒在了江砚白怀中。

118. 御赐匾额 阿砚预备何时来提亲?……

宫里养得这些钦天监也不是全然无用, 在永嘉帝下了第三道罪己诏后,天公终于放了晴。

积水慢慢退去,留下一地泥沙。数不清的房屋与农田被毁, 家中尚好的,派遣官兵护送回家, 家中实在破损不可住人的,由朝廷安置。

沈鱼是被一阵电子音吵醒的。

【宿主,还有三天】

她猛然睁开眼睛,阿莓喜悦地声音传来,“小鱼, 你醒了!”这时不时晕厥的身子真是把她吓坏了。

沈鱼入目的都是熟悉的装饰,她已经回到了崇安坊,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哑得厉害。

阿莓端来温水给她喝下,温热的水淌过喉才舒缓了些。

阿莓道,“小鱼,你都昏睡一天一夜了。”

一天一夜, 她还只剩下三天。

沈鱼道, “现在情况如何?”

阿莓叹道,“唉,不好啊。洪水是退去了, 但许多人家破人亡, 流离失所,缺衣少食的。”

沈鱼忽想起昏迷之前听到的消息,抓住阿莓的手, “小杨呢,找到他了吗?”

阿莓瞬间低下了头,“昨夜已经……找到了他的尸体。”

沈鱼流下两行清泪, 捂着脸,是她害了他!

“小鱼你莫要太伤心,丰大夫说你的身子经不住这般大悲大喜的,养好身子才是啊。”

沈鱼痛哭了一番,放声大哭,似要把心内积压的许多情绪都发泄出来。

阿莓以为她是因为小杨的去世而伤心,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安慰了。

“小鱼,你……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沈鱼的哭声持续了许久,就在阿莓急得想要出门去找丰敬时,沈鱼终于停下哭泣。

沈鱼抬起脸,泪痕犹在,双眼红肿不堪,眼神却异常坚定道,“阿莓,打些水来,我要洗脸。”

阿莓急忙去打水,灶上常年有烧开的热水,掺和温了给沈鱼端去,绞了干净的帕子递给她。

沈鱼把散发着热气的面巾在眼睛上敷了会儿,酸涩的眼睛好受了些,擦干泪痕,清清爽爽,头发也扎成髻,气色比之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阿莓,让江少卿来沈记一趟。”

阿莓犹豫道,“江少卿忙得很,灾民众多等着他安置,恐怕没空过来。”阿莓瞧着沈鱼的脸色,猜测着是不是小鱼因为江少卿不在她身旁生气了。

“江少卿不是故意不来看你的。他只是……”

“我看起来有这么不讲理吗?”沈鱼打断她道,“去找他,是有正事相商,你去告诉他我能解决粮食的问题。”

阿莓喊了阿蓉过来照看沈鱼,自己一溜小跑去找江砚白。

城门口在施粥,江砚白在监工。

小谢愁眉苦脸地过来,“大人,米只剩一袋了,还有这么多灾民,你看不如……”

“不行!”江砚白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不行。俗话说大水之后必有大病,丰敬告诉他这都是因为吃了不干净食物所造成的。

洪水脏污,被洪水泡过的米粮是万万不能再入口的。

小谢着急道,“可不吃那些粮食,他们救饿死了呀!”

吃也是死,不吃也是死,该如何抉择?

小谢继续劝道,“吃了会生病也只是偶然不是必然,但不吃就一定会饿死啊!”

江砚白有些动摇。

如今的局面是有钱无粮,国库充盈但金银不能裹腹,已经八百里加急取信从湖广调粮,但远水也解不了近渴。湖广的米粮至少还要等是十几日。城中的余粮却坚持不了太久了。

江砚白头疼不已,犹豫再三后开口,“去……”

“江少卿!江少卿!”

阿莓的叫喊声打断了江砚白的话,她跑到他面前站定时已是气喘吁吁,大口喘着粗气,“江少卿,小鱼找你。”

江砚白忙问,“可是她身子又出了什么事?”

“不是不是。”阿莓摆手,“小鱼说,粮食的问题她可以解决。”

“此言当真?!”

沈鱼向来不是个爱说大话的,她敢说这话,便是有足够的底气。

江砚白跟着阿莓去沈记的路上,一开始的喜悦渐渐被疑惑所替代,小鱼儿怎么会有能力能拿出这么多米粮?

到了崇安坊,两人在里屋说话。

“米粮之事至关重要,小鱼儿可不要说大话。”

沈鱼笑道,“我是这么糊涂的人吗?”

江砚白问,“你从何来这么多米粮呢?”要有足够全城百姓吃十日的粮食,粗略计算也需要几千石。

“大米没有,土豆还是有几千斤的。”

“土豆?”

沈鱼点头,“是。土豆可以做菜也可当主食。”沈鱼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救人,只是一下子拿出许多粮食恐有人怀疑,她便想了个法子兑换成土豆。

土豆究竟有几亩地多少收成具体知道的也就只有她了,王大厨在此之前是不管事的,岑闲还没来得及接手这些事。

沈鱼只说存土豆的库房并未受灾,她愿全部捐献出来。

江砚白看了她一眼,向她行了个大礼,“我替盛京的百姓谢谢你!”

他心中不是没有疑虑,但沈鱼做的事情于国于民都是好事,即便有不合常理的地方,他也不想去多问。

沈鱼又道,“阿砚可将我的善举大肆宣扬一番,最好能让城里的富商都知道。”

江砚白笑起来,眨眼间明白了沈鱼的意图。

家中还有存粮的自然不止沈记一家,沈鱼此举就像羊圈破开了个口子,有一只领头羊跑出来,也会有其他羊跟着出来。

“最后能有多少,便要看阿砚的本事了。”沈鱼眉眼带笑。

将几千斤土豆兑换出来后,她只觉浑身一清,原本心口如同被压了块沉重的大石般的感觉也没了。

事实证明江砚白的本事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几千斤土豆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沈鱼以为的大肆宣扬再夸张也不过是大街小散些言论罢了,江砚白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上告给了永嘉帝。

永嘉帝甚感欣慰,盛京脚下有如此深明大义的商户,还是位女子。写了一道圣旨毫不吝啬地夸赞了沈鱼的优良品格,并赐下一匾额,吹吹打打送到了沈记。

沈鱼看见这阵仗不可谓不吃惊,江砚白这动静搞得也是真大。

来传圣旨的是永嘉帝最受信任的黄有信,沈记众人跪倒一片,黄有信扯了个细尖嗓子就开始宣旨。

前面一大堆赞美的词沈鱼没怎么仔细听也没听懂,只有最后几句听清了。

“念沈记还无名,特赐名‘天下鲜’,随赠金匾一块。”

御赐的金字招牌啊!沈鱼笑没了眼,永嘉帝这次的华而不实她很喜欢。

黄有信将圣旨交到她手中,笑眯眯道,“沈娘子啊。圣上赐此名,你可知其深意?”

沈鱼微笑,“还望公公赐教?”

“沈记菜色聚天下之鲜,沈娘子更是敢为天下先。此乃一语双关之意。”

沈鱼再拜谢过。

黄有信传完了旨,沈鱼准备了些糕点让他带回去,黄有信很是受用,正事之余也不忘八卦几句,“沈娘子何时过完六礼啊?与江少卿成亲之日可别忘了请咱家喝一杯喜酒啊!”

沈鱼眨了眨眼,“不会少了您的。”

黄有信直到吃了个肚儿圆才回转,临走之际留下一句,“江少卿有此未婚妻,大幸啊!”

沈鱼笑着送他出门。

夜间江砚白来时,喜气洋洋,想与她讲讲今日那些富商又募捐了多少,“圣上这个匾赐得及时,有些人不缺钱,只图利,此举正中他们下怀。”

沈鱼含笑看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江砚白感觉后背有些发凉,觉察出了这笑意不太对劲,“怎么了?”沈鱼不爱出名,赐匾额是他给永嘉帝出的主意,莫非不如她意?

沈鱼语气平淡,故作愁苦道,“我怎么不知,何时与人定了亲,成了人家的未婚妻?嗯?”

江砚白眼珠一转,思及今日来传旨的黄有信,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尴尬,轻咳了两声道,“是我善做主张,对不起。”

随即给她解释起了缘由,“圣上那日追问起我的亲事,言语中大有给我赐婚的意思,情急之下我才……”

“阿砚预备何时来提亲?”

“我并非……你说什么?”江砚白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瞬间亮起来。

沈鱼很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她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何时来提亲?”

江砚白确定自己听清楚了,却有些不可置信,一时间紧张地连话都说不清,“小鱼儿,我……明日,明日不行……聘礼还没准备……”

沈鱼哈哈笑起来,想不到处变不惊的江砚白还有这么不淡定的一面。

“今夜我便禀告母亲。”

沈鱼道,“我的身子不知能不能好,即便我活不了多久,你也甘愿吗?”

提起这事,江砚白满眼心疼,欺身上前将她拥入怀中,把她的脑袋轻轻按在他的肩头,“不许你说胡话,小鱼儿会平安的。”

良久,他又添了一句,“即便……即便是……也要进我江家的祖坟。”

沈鱼低低地笑,“圣上赐了金匾,沈记才更名为天下鲜,有数不尽的银钱等着我去赚呢,我才不会那么容易死。”

江砚白看着她,笑道,“原来能留住小鱼儿的,是银钱。”

“没错。”沈鱼重重点头。

江砚白低头浅笑,“小财迷。”

两人近在咫尺,江砚白放大的俊颜就在眼前,沈鱼踮起脚吻了下他的脸颊。

江砚白微微睁大眼,喉结上下滚了滚。

沈鱼娇媚一笑,“不好意思,小女子垂涎江少卿美色许久。一时心痒难耐,故调戏之,还望江少卿不要介怀。”

怀中小娘子巧笑嫣然,恨不能即刻娶回家。她这是算准了此时他不能拿她怎么样。

江砚白贴近她的耳边,温热鼻息扑洒,他哑着嗓子道,“任尔取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