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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馐美人 久岚 26527 字 3天前

第51章

自从那日之后,她一直避免跟叶飞青单独相处,没说过什么话,谁想到他竟然会寻到家里来。

孟溪忙道:“师兄,我前不久才买了米……”

“你别想着拒绝,这米我给师父师兄都送了,”叶飞青挑挑眉头,“不请我进去?”

孟溪只好让开。

叶飞青把米递给孟深:“孟公子,许久不见,今日打搅了。”

他印象里的叶飞青一直都是个热心肠的人,倘若没有他先喜欢孟溪的事儿,必然会促成这段姻缘。孟深没有拒绝,笑着道:“难为叶公子亲自送来,想必是很珍贵的米,阿溪,你快去给叶公子倒杯茶……送到我屋里。”

他请叶飞青去他那边坐。

孟溪去厨房倒水,一边琢磨着怎么面对叶飞青。

其实她还真的没有想好。

叶飞青不像林时远,她可以完全不加考虑的拒绝,其实仔细想得话,这个人挺合适她。除非她这辈子真的不想成亲了,如果要成亲,将来总归得找个可托付的人。

而叶飞青并不让她觉得讨厌,她只是有点突然……

东厢房里,叶飞青与孟深对面而坐。

“还没有恭喜孟公子喜得状元呢,”叶飞青首先先恭喜他,随后便关切的问,“可适应翰林院,听闻姜大人对下属颇为严苛,有些书稿一审再审……”

“叶公子这般熟悉,应是出身于官宦家族吧?”

叶飞青既然已经想挑明了,便不再隐瞒:“家父确实是官员,在都督府任事。”

“令尊可是叶少保?”孟深问。

叶飞青微微一怔:“你竟知晓?”

“朝中姓叶的不多,且我早前便在妹妹口中得知你家住在荷花巷,试问还有哪个叶家?”孟深盯着叶飞青,“但我也听说,叶少保的儿子是名将军。”

“是,我往前打过仗……”叶飞青顿一顿,“我似乎与你提到过,有一日醒来突然便对厨艺生出兴趣,你可记得?”

他当然记得,他只是不明白在叶飞青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公子这件事没有弄清楚的话,恐怕做什么都不合适吧?”他把自己的梦想都丢弃了,如今莫名其妙的喜欢上孟溪,这不荒谬吗?哪怕他们在这方面不是敌对的关系,孟深也无法接受这样的叶飞青。

叶飞青愣了下,然后皱起了眉头。

孟溪此时端了茶来。

“家里没有什么好茶叶,还请师兄将就下。”

“我何时这么讲究了?只要是你泡的就行。”叶飞青目光落在她身上,并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自小学武,他身上当然有果断的一面,孟深感觉到了叶飞青似乎是志在必得。不过孟溪应该对他无意,不然怎么会愿意离开盐镇呢?他们可是分开许久了。

孟深没说话。

孟溪低声问:“师兄没有别的事情吧?”

“没有,不过与孟公子相谈甚欢。”

“那我就不打搅了。”孟溪正好寻了个借口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叶飞青端起茶喝一口道:“孟公子,我对令妹是真心的。”

孟深微怒,不想谈这件事,转而问道:“叶公子是打算一直做厨子吗?叶家世代为将,而叶公子竟沉醉厨艺,不觉得荒废了一生?”

“不会,人生有很多选择。”

“但有些人的人生只有一个选择,因为他注定是为打仗而生的!不如此,便如折翼的鸟,如断腿的兽,纵使活着也是苟活。”

叶飞青的指尖一颤,险些使得茶盅掉落。

这样类似的话,他曾说过,他是对一个孩子说的。

可是,那个孩子已经死了!

叶飞青定定的看着他。

烛光在二人之间闪烁,他忽然间感觉到一阵晕眩,有种强烈的痛楚从心底深处冒了出来。他曾经那么执着,那么不顾一切的想要做的事情,为何就放弃了呢?为何?

耳边似乎有人在喃喃低语。

“飞青……你答应我,你不要死……”

“你要好好活着。”

“忘了我……”

他喉头一甜,猛然间站起。

孟深诧异得看向他。

“我有事,先告辞了。”他勉强稳住,疾步离开。

走到巷子里,他靠在墙上闭起眼睛仔细听,可刚才那个声音突然又听不到了。

孟深不知道叶飞青怎么了,但他决定要查清楚这件事。

他去厨房找孟溪。

孟溪正在烧水,看到他询问:“师兄走了吗?”

“他说有事,着急出去了。”孟深走过去帮她烧火,顺便试探道,“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

孟溪一愣,随即低头:“哥哥,你不用管他说了什么。”

难道孟溪也发觉了?孟深眉头微拧:“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替你去说……”

“不用。”孟溪心想,这种事还是她自己解决为好。

不用?

她不想拒绝吗?

他莫非猜错了,孟溪还真对叶飞青有意不成?孟深心头大乱,手去拿柴火的时候也没看清,瞬间就被上面尖利的木刺给扎到,他急忙缩手,却见血已经滴落下来。

孟溪发现他的动作忙问:“怎么了?”

他低头细看。

食指上面赫然有处伤口,正泊泊流血。

孟溪吓一跳:“你怎么受伤了?”她赶紧从袖中拿出一条帕子盖在他手指上,“你每日都要写字的,这下怎么办!明儿还能去衙门吗?疼不疼?”

看着她担心的神色,孟深心想,他能不疼吗,他的心特别疼,他不知道孟溪何时能像他一样,深深的喜欢上自己。

“我现在浑身都疼。”

孟溪听了极为着急,暗道莫非他伤口里沾了什么东西,拉着他飞快的往外面跑。走到井边时,蹲下来舀水给他洗伤口:“你忍着点儿,洗干净就好了。”

孟深起初很是难受,但见她这般,倒是忍不住又笑了。

她没发觉,直到洗好,用帕子擦干净他的手,才猛然察觉这种亲密的肌肤相触。

她的脸马上红了,急忙缩回手。

刚才摸了他好一会,这下知道不妥了?孟深嘴角翘起:“你好人该做到底。”

孟溪道:“这块帕子湿了,我去拿一块干净的来。”

“我身上有,”他抽出来一条,“给我包扎好。”

他一只手确实不方便,孟溪想一想接过来,将帕子对折扎在他手指上。

“阿溪,”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义兄在耳边问,“刚才我受伤了,你是不是很担心?”

离得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拂到脸庞,孟溪的耳朵忍不住一热,都不知怎么回答。

她确实是很担心,以至于都忘了分寸了。

“幸好伤不重,要是伤重了,你怎么办?”孟深目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比如我哪日被刺了一剑。”

“你怎么可能会被刺?”

“这也难说……比如去别国谈判,我上峰姜大人就曾去过梨国,当时梨国想要毁约,可是差点将他杀了。”

孟溪皱眉:“你不会遇到这种事的。”

“如果呢?”他想知道,孟溪心里到底对他有多深的感情。

可孟溪却拒绝去想:“很晚了哥哥,你快去歇着吧,明儿还得去衙门。”她转过身走去厨房:“我给你打水。”

孟深微微一叹。

第二日,袁醒兰来他们家做客。

小姑娘带了很多东西来,有糕点有果子有茶叶,还有两匹锦缎。

孟溪呆了呆:“袁姑娘,这叫我怎么好意思收?”

“没事,只有这两匹锦缎稍许值点钱,但我觉得很配你,你就合适穿这种颜色。”袁醒兰很热情的拉住她的手,“你收着吧,我往后还得来你这儿吃饭呢,你要是不收,我就天天来。”

孟溪只好道:“你下回别这般客气,不然就算天天来我也不能收。”

“好,我听你的。”袁醒兰好奇的在他们院子里逛,然后就发现在屋檐下竟然有好几坛子的酱,她惊讶的道,“都是你做得啊?”

“对。”

她打开其中一个盖子,低头闻了闻,喜道:“真香,不亏是梁达师傅的徒弟。”

“我师傅可比我厉害多了,我只是学了些皮毛。”孟溪谦虚。

她一向刻苦,空余的时间基本都用在钻研厨艺上。

袁醒兰过去看她准备午饭。

小姑娘长得清瘦,可一双手却很有力道,切什么都准而快,却又不失优美,把袁醒兰看得如痴如醉。

“我竟不知烧菜这般有意思。”袁醒兰又凑近了看她做荷瓣豆腐。

这豆腐是孟溪磨了豆腐浆,自己点成的豆腐,看起来好像雪花一般,遇到太阳就会化了。袁醒兰光是看着这豆腐就想吃,别说里面的鲜汁,还有漂亮的玫瑰花瓣。

这红的红,白的白,黄的黄,好像一副颜色明亮的画,将人的食欲全都提了上来。

袁醒兰在旁边光是咽口水了。

“孟修撰可真有口福啊!”她突然说道。

孟溪一愣。

是了,其实袁醒兰应该是为义兄而来的,不然为何送这么多东西?她笑一笑:“你应该挑在休沐日来才好。”

“也是。”袁醒兰点点头,孟修撰在的话热闹些,这样她也不算太沾这孟修撰的便宜,独享他妹妹做得菜。

“也不知谁有福气将来娶了你。”袁醒兰由衷的赞叹,这样好看又能干的小姑娘实在太少见了,她虽然认识许多大家闺秀,可没有谁会做饭的,但好吃的饭谁不喜欢吃呢?

孟溪不知怎么接话,顿一顿道:“我只不过会烧菜而已,很多厨子都能做到,不像袁姑娘你出身书香门第。”家世好,性子开朗,自小受尽宠爱,如明珠一样,而非她只是一个低微的农家女……

最终义兄真正喜欢的还是像袁醒兰这样的大家闺秀,而不是她。

这念头突然冒出来,好像根刺一样,扎入她的心。

孟溪差点切到自己的手。

那一刻,她有些震惊,她为何会这么想?

见孟溪这般,袁醒兰急忙提醒道:“你小心些啊,孟姑娘,千万别弄伤了!”

孟溪的脸红了。

她很是羞愧。

袁醒兰就在旁边,她怎么能想这种事情呢?如果义兄跟袁醒兰两情相悦,很快他们就会成亲的。虽然义兄之前糊涂,对她说过那种话,但始终会忘掉的。

这不是她希望的吗?

她不是希望义兄能娶个大家闺秀,最后他们仍是单纯的义兄义妹吗?

孟溪深吸一口气:“我没事。”

她很快就将几个菜做好了,端上来给袁醒兰吃。

袁醒兰虽然性子活泼,但吃饭的时候却很斯文,一举一动都是闺秀风范。

孟溪心想,义兄也是一样的优雅,如果义兄哪日想起来身世,也许就跟袁醒兰一样,也是出身世家吧?他这样的人,当然该娶相同的女子。

可不知为何,她心里仍然有些闷闷的。

可能跟他在一起太久了,习惯了彼此,或许她应该搬走了。

不过义兄会同意吗,他会再次追到盐镇吗?

也许等一阵子,他很喜欢袁姑娘了,自然就不会再追着要吃她烧得菜了吧?

那就再等一阵子。

这一日,孟溪在醉仙楼烧完菜,打算回去的路上去一趟药铺,给义兄买瓶药膏。因孟深不知怎么回事,这么一点伤到现在还没有好,总让她包扎,她怀疑得上点药才行。

就在这时,伙计过来说有位吃客想见她。

汤俭就打趣:“许是要打赏你。”来酒楼吃饭的官员都很多,有些阔绰的一给就是十两银子。

孟溪以前也遇到过。

她并没有觉得奇怪,过去见面。

谁想到这一位吃客却很严肃,打量她一眼之后就冷淡的道:“我觉得凭你的厨艺,不该再在这酒楼混下去。”

孟溪一愣,她看向了桌上的菜。

其中有一道正是她上回烧给袁醒兰吃的荷瓣豆腐,这道菜谁吃过都会称赞豆腐的嫩,汤汁的鲜,没有谁会不满意,至于别的菜,也都是她拿手的。

孟溪镇定的问:“不知哪道菜不合你的胃口?”

这小姑娘生得是真漂亮,难怪此地的掌柜会拿她做噱头,引得许多食客前来,也难怪自家主子不高兴,非得要赶她走。

那食客淡淡道:“每一道菜都不合我胃口。”

找茬来了,孟溪明白了:“我下回会改进,这回请你原谅。”这些事情她跟着几位师兄学过,也明白怎么处理,如果这食客来头大,实在不行,大不了就不收钱。

食客不屑:“改进?你能怎么改进?我不妨仔细跟你说,只要有你在,这酒楼的生意就不会好。”

孟溪一愣。

还听不懂吗?食客更为直接的道:“你明日就离开此地,省得引来牢狱之灾!”

这简直是在威胁她,孟溪皱眉道:“我不知何处得罪你了,我可以道歉,但什么牢狱之灾……天底下还有王法吗?”她安分守己,自问从来不曾做过错事!

那食客笑了:“可是你以为你兄长是状元郎,就能躲避牢狱之灾?呵,区区一个修撰,摘掉这官帽还不容易?”

孟溪心头一震。

居然知道她的义兄是状元郎,那可不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你,你想如何?”她到底胆怯了。

“别做厨子了,回你的盐镇吧。”食客在桌上放下一锭银子,“这回,我家主子能给你赏钱,下回可就……”他冷笑一声,走出门去。

孟溪浑身发冷。

她此时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人身后还有个主子,他看不惯她,希望她不要再在仙游楼待下去。

可到底为何,孟溪看着这锭银子,暗想她到底得罪谁了?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自从来到京都之后,每日除了在酒楼做菜便是在家中钻研,从来不曾无事生非,为何会发生这种事呢?

可似乎一切的猜想都没有意义了。

孟溪拿起银子,悄无声息的走出了酒楼。

作者有话要说:孟深:别怕,哥哥保护你。

孟溪:T_T

第52章

第二日孟深晚上回家,竟然发现孟溪也在,而且还给他烧了四菜一汤,极为丰盛。

他吃得很是满足,就是有些奇怪:“今儿不是你休息吧?”

“嗯,跟九师兄调了一下,”孟溪很自然的道,“我有点累,想多休息几日。”

她一个小姑娘,体力始终不如男子,孟深道:“也好,反正我银子在你那里,你愿意休息多久都行。”

如果只烧给他一个人吃就最好了,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事。

孟溪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过得会儿道:“袁姑娘送了好多东西来,哥哥是不是应该回送些什么?”

“你看着办吧。”他道。

孟溪心想,义兄的意思是要回送的,这一来一往,恐怕以后交情就更深了吧?

“那哥哥不如给袁姑娘送副画。”

“什么?”孟深挑眉,“疯了吧,我为何给她送画,你想什么呢!”他站起来,“随便买些东西回送就好。”说罢走了出去。

他最近要查叶飞青的事情,经常往外面跑。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这日孟深终于寻到了可以解开他心中疑惑的人,那个人叫程兆云,曾参与过良州当年的战役。

孟深约他在酒馆见面。

程兆云当然也听说过这位状元郎,知道他才华横溢,虽未曾见面心里已有好感,等见到时,发现这年轻人斯文俊秀,更是多了几分欣赏,笑道:“我是粗人,倒不知孟修撰怎看上我,要一同喝酒?”

他是大字不识几个。

孟深道:“程大人英明神武,与你喝酒乃是我荣幸。”

这话叫程兆云很是高兴,伸手给他倒酒:“来来来,那今日得一醉方休啊!”

孟深喝了一小口:“其实今日我是想听听程大人在良州时的经历……我正在编修《宣宗实录》,你应该知道,宣宗善武,曾经主持过好几场战役,但我非武将,不若程大人铁骨铮铮,在战场上披荆斩棘,令敌闻风而逃,令我钦佩无比。”

听起来是把他跟宣宗的英勇相比了,程兆云心里飘飘然的,摆着手道:“哪里哪里,这可不是我一人之功,说起来,都是亏得叶小将军啊。”

“你是说,叶飞青吗?”

“对啊,要不是他,可打不赢。”

“但他似乎辞官了?”孟深心想,程兆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马上就把功劳推到叶飞青身上了,可见他没有找错人。

程兆云叹口气:“他受了重伤,险些……辞官也情有可原。”

孟深没有着急追问:“请程大人把当日的事情与我仔细说说吧,我觉得应该不比宣宗那场黑河之战逊色吧?”

程兆云马上便眉飞色舞的说了起来。

听到中途,孟深才问起叶飞青:“叶将军如今去了何处,你可知?”

程兆云与叶飞青当年并肩作战,情谊匪浅,他手指摩挲着酒盅道:“似乎是去当厨子了。”

“什么?”孟深装作惊讶的样子,“他怎么会去当厨子?”

“唉,说来话长……”程兆云此时酒也喝多了,不自觉打开话匣子,“他在良州救了个人,那个人的厨艺极为高超,后来在军中做了厨子,叶将军十分喜欢他烧得菜,时常去看他,有时候还会向他请教,我好几次看到……”

程兆云说到这里顿了顿,“可惜,这个人死了,至于怎么死的,我倒是不知了,只知叶将军当时是同他在一起的。”

孟深问:“此人叫什么名字?”

程兆云挠挠头:“好像叫穆浅,我有次听到叶将军叫他……”他面色古怪,“也有可能是我听错。”

孟深心头一动,故意打趣道:“总不至于是叫他老穆吧?”

“怎么会,他很年轻,是叫什么浅浅。”

浅浅……

孟深暗暗念了一下,忽然间明白过来,这可能是个姑娘!

他没再问什么,继续让程兆云描述打仗的事情。

不知不觉,二人说到天黑方才回家。

路上,孟深将这场战役中零零碎碎的线索拼凑起来,最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全都清楚了。

原来他的叶大哥并非是舍弃了理想,只是因为遭受了太大的打击,前尘尽忘。

如同他一样。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忠心的仆人连带着他的儿子在熊熊大火中丧命,死于那个他原本以为很疼爱自己的继祖母之手,他也忘记了这一切。更何况,叶飞青是因为最心爱的人死在身边呢!

他就不能想象,如果有一日失去孟溪会如何。

他不能。

孟深走到门口,正打算开锁,却发现屋里又亮着灯。

孟溪今日仍然没去醉仙楼。

他走进去,发现她在炒菜,挑眉问:“阿溪,你又没去酒楼吗?”

“嗯。”孟溪端了一条清蒸鲈鱼出来,“哥哥,你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我同人喝酒去了。”孟深打量她一眼,“你之前说是有点累了,休息几日,怎么,还是很累吗?”

“酒楼的生意太好了,比仙游楼好上几倍,我实在忙不过来。”孟溪找借口,“我想再多休息几日,哥哥之前不是天天吃剩菜吗,现在每顿都有新鲜的菜吃了。”

这样当然是好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孟溪每天就只烧给他一个人吃,可是,这不正常。

他太了解她了。

自从知道她是重生后,他非常了解孟溪对烧菜的热爱,哪怕她心里装着他这个义兄,但从来没有为他放弃掌勺的,就是那么狠心让他每日都吃早上做的剩菜。

当然,也很美味,就是需要热一下而已。

孟深看着她:“出了何事?”

孟溪心头咯噔一声,低头摆筷子:“能出什么事,酒楼有二掌柜跟师父师兄们在,吃客络绎不绝,能有什么事啊……哥哥,你还要再吃一点吗?”

孟深眉头拧了拧,片刻后道:“好。”

他坐下来,吃了几口鱼。

鱼肉滑嫩,一点腥味也无,但他并没有心情品尝,等到吃完,他拉住孟溪:“你还是老实说了吧。”

“你要我说什么啊?莫名其妙的,对了,你的手指可痊愈了,写字还痛吗?”

他其实早不痛了,就是想让她给他包扎而故意装得,孟深道:“还有一点。”

孟溪就把药拿来给他抹上。

七月流火,天气没那么热了,但衣裳还是很单薄,他低头便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

他能感觉到孟溪这些天并不高兴,说什么休息,分明是出了事吧?他再一次问:“难道是酒楼里又有人陷害你?你告诉我。”

孟溪手一顿,随即笑道:“你怎么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我现在天天给你烧菜还不好吗?”

“不好,”孟深垂眸看着她,“如果你不开心的话,我宁愿一顿饭都没得吃。”

只为他一个人烧菜,那是他以前的想法,但真的实现了才发现他还是希望看到孟溪朝气蓬勃,看到她忙忙碌碌,却非常充实,欢喜的样子,而不是像这几日,她极力隐藏,但却很是泄气。

这话一下击中了孟溪的心。

她的眼睛立刻就红了。

她半侧过身道:“哥哥,真的没什么事……”她怎么敢说呢,她要是说了,义兄肯定会去查的,到时候会被她连累丢了乌纱帽,还有师父,还有酒楼,也许也会被她连累。

虽然她不知道,她到底得罪了谁。

可她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孟家是什么家世,京都的贵人她一个都惹不起的。

孟溪低声道:“可能是我不太适应京都吧,酒楼的有些客人,会,会无理取闹。”

孟深皱眉:“吃客欺负你了?”

只能这么说了,孟溪点点头:“嗯,京都的人不像盐镇的人。”

京都权贵多,嚣张的人是不少,孟深道:“京都天子脚下,可不是没有王法的,你不用怕,以后再遇到这种事立刻报官,我自会替你解决。”

她就怕他这样!

孟溪道:“反正我现在暂时不想去酒楼了,哥哥,你就让我多休息一阵子吧。”

孟深问:“你想休息多久?”

可能是一辈子了,她实在不敢惹这些人,孟溪支吾道:“可能,可能半个月,一个月……”

明明就几天,她就那么不开心了,还半个月一个月吗?孟深道:“你就因为几个吃客,所以打算抛弃你这么喜欢的事情?你忘了你以前是怎么学厨的吗,忘了你切到手,忘了你为了菜谱跟我学字?忘了那些苦,那些累?如今好不容易能在醉仙楼掌勺,你就放弃了?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她怎么会忘了呢!

她那么喜欢做菜,她为了做好菜,努力学习刀工,努力识字,努力创新。

可这又有什么用?

别人一句话就能剥夺了她的一切!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听从别人,离开酒楼,甚至是要离开京都。

她做错了什么?

孟溪忍不住哭了。

眼泪一串串落下来,好像珍珠似的。

孟深一愣。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孟溪哭,不,应该说是今世第一次,前世他见过她为林时远哭。

但这次,是被他说哭的。

孟深走上前,将她拥在怀里:“……是我不对,我不该说你,但是你……”他只是不希望孟溪这么轻易就被别人吓跑,他在她身边啊,她怕什么呢?但他现在得安慰她,柔声道,“你想休息就休息吧,我不说你了,行吗?”

义兄的声音十分温柔,在向她认错,孟溪靠在他胸口,此时明知道不该这般亲近,却一时难以离开这怀抱……义兄其实是为了她好,所以才会提醒她。

可是……

孟溪心里难受极了。

她真的不敢去,那个人不止要对付她,还要对付义兄。

她低声抽泣。

样子楚楚可怜,孟深抬头揉揉她的发髻,心想,看来自己这个小小的修撰实在难以让孟溪感觉安全,连几个吃客都要害怕,那他只能快点恢复他的宣宁侯身份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哟,终于要变身了啊。

孟深:你最好不要搞事。

作者:不会的,你相信我。

孟深:老子信你个鬼!

作者:╮(╯▽╰)╭

第53章

徒儿疲累要请假几日,梁达当然不会反对,但这些天都没有来,他就觉得有些奇怪,叶飞青正好也惦念孟溪,自告奋勇去探望。

孟溪刚刚从街上买了一些糯米粉,葡萄等东西回来,因今日袁醒兰请她去做客,她打算做些糕点,谁料叶飞青却登门来看她。

“师妹,你身体好些了吗?”他站在门外就开始仔细的观察孟溪,“师父很担心你,你这回休息也休息的太久了点。”

孟溪不好说实话,请叶飞青进来坐:“之前太过忙碌了,我有点应付不了。”

叶飞青忙道:“你莫非病了?”

毕竟孟溪很年轻,他觉得不至于烧几个菜会累成这样,而且她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从来没有听过她喊累。

“没有,只是觉得……”孟溪不习惯撒谎,但却不得不撒谎,“我此前为供哥哥念书才会如此勤奋,而今哥哥中了状元衣食无忧,可能我也有所松懈了,便感觉身子有些撑不住,所以想多休息一阵子。”

是这样吗?叶飞青总觉得哪儿不对,说道:“如果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告诉我。”

“多谢师兄,我记住了。”孟溪一笑。

那笑容看起来有些复杂,叶飞青心想师妹肯定隐瞒了什么,但她不愿意说自己也不好强迫,就像他上回已经表明心意了,师妹也没有接受的意思。而今她又遇到事儿了,他更不好在此刻提他的想法——虽然他心里有种急迫之感,也不知为何。

可能是晚上越来越频繁的梦,莫名的让他有些不安。

“师兄,我等会要出门会客,你可还有什么事情?”孟溪问。

叶飞青只好站起:“我改日再来看你……等会回去我会把你的情况告诉师父。”

孟溪心里一阵惭愧,感觉有点对不住师父。

不过即便离开酒楼,她还是会在家中好好钻研厨艺的,以后仍然可以出师,只是不能在醉仙楼做罢了。

还是没到绝路的,孟溪深吸一口气。

等到做完糕点,她放在食盒里提着去了袁家。

袁醒兰早就等着了,笑着上来挽住她手臂:“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带吃食来,好香!”

“我是不知道带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这个。”袁家可是什么都不缺的,上回跟义兄说起回礼,他说得很敷衍,她一时也不知道买什么,这回只能做些点心。

袁醒兰已经馋了,等坐下来后把食盒打开,就看到里面各色精美的糕点,其中一种颜色格外显眼,她询问道:“这是什么糕啊?”

“葡萄糕。”

“难怪是紫色的!”袁醒兰十分惊艳,夹起来就往嘴里送。

那糕是用葡萄汁混合了洋糖,还有糯米粉等揉匀了上锅蒸制而成,吃到嘴里满满的葡萄味,糕又蓬松,滋味美妙,袁醒兰眯起眼睛:“你这厨艺当真可以自己开铺子了呢!”

说起铺子,想必堂哥堂姐开得点心铺生意兴旺的很,可惜他们忙,自己也忙,一直都不曾见面,也许过阵子她该回去看一看了。

孟溪笑一笑:“还有这个枇杷糕你也尝尝。”

袁醒兰当然要尝了,然后她发现比起葡萄糕来,这枇杷糕里有很多枇杷的果肉,不止如此,还有松仁碎,味道更是醇厚香浓,不由赞叹道:“比我家厨子做得好吃多了,偏我娘还说差不多呢。”

提到袁夫人,孟溪忙道:“我应该去拜见下令堂。”

“不用,我娘不在,她又去章家了。”

“是那位章侍郎的家吗?”

“对,”袁醒兰道,“我娘自小就认识章夫人,后来章夫人远嫁,中间好些年没见,前年章大人被调回京都后,我娘便经常往章家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俩是亲姐妹。”

孟溪抿嘴一笑:“难得两位夫人感情这么好。”

袁醒兰却叹口气:“也是章夫人可怜,父母双亡不说,亲哥哥亲嫂子也去世了,还有个侄儿也难逃厄运,我娘也是心疼她,时常去宽慰她。”

那章夫人看起来如此雍容华贵,谁想竟失去那么多亲人,孟溪闻言露出同情之色:“那她娘家岂非都没有什么人了?”

“是啊,整个宣宁侯府都陨落了,不过章夫人的女儿可争气,而今是太子妃,就算她娘家没人了,也没有谁敢欺负的。”

孟溪上辈子认识最大的官就是林时远这个知县,这世来到京都,居然都遇到太子妃的母亲了,她心头十分震惊,一时都不知说什么,暗想京都果然是藏龙卧虎!

袁醒兰领她去院中赏花,中途说道:“马上就要中秋了,那天你来我家跟我拜月好不好?然后我们再去放河灯,我给你介绍几位我的闺中好友。”

孟溪一愣。

她莫名想到了林时远的那个未婚妻,不晓得袁醒兰的好友里面会不会有她呢?

不过袁醒兰为人不错,应该不至于有那么娇蛮的朋友吧?但也难说,也许那个贵女只是对她这般,对相同家世的指不定十分友善,她下意识就有些抗拒,摇摇头道:“我不知可否有空,也许会回盐镇呢。”

“是吗?”袁醒兰有点失望,“那到时候再说吧。”

今日孟深下衙后去了一趟醉仙楼。

来到厨房后他见到叶飞青,此时的心情早已与之前不同了。

他明白叶飞青心里真正喜欢的并不是孟溪,孟溪只是一个与那个人相似的影子罢了。

“孟公子?”叶飞青惊讶的道,“你怎会过来?可是师妹有什么事?”

“我就是因为阿溪才过来的,请问叶公子,最近酒楼可是有什么难缠的吃客?”

叶飞青愣了下:“她对你这么说的吗?”

“是。”故而他想来了解一下。

“我倒是没有遇到……”叶飞青扬声道,“六师兄,你可遇到什么麻烦的吃客?或者师妹对你说过此类事情没有?”

汤俭也是一头雾水:“我们二掌柜长袖善舞,真有事儿他什么不能解决?怕是误会吧?”

也就说,没有什么特别难缠的吃客?

那为何孟溪不肯继续来酒楼了?孟深眉头拧了起来,看来她还隐瞒了别的事情!

“打搅了。”孟深就此告辞。

叶飞青叫住他:“我此前也去看过师妹,她跟我说身子吃不住想多休息,眼下看来是另有其事,等你弄清楚不妨也告诉我一声。”

“好。”孟深答应。

等回去后,他看到孟溪又做了好些菜。

这些天,她是把家当成酒楼了,做得菜一个比一个精致,孟深心想,可惜这胆子实在是太小了,难怪那回在酒楼遇到一个贵女也不敢与之争辩,只知道拉着他逃走。

就因为她这个畏惧权贵的习惯,如今遇到恶人,也只会躲在家里。

不过他知道孟溪是不会跟他讲的,不然也不会独自承受了,她怕会连累到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

傻子,孟深摇摇头,要是她知道自己是谁后,就会知道她有多傻。

他走到厨房盛饭:“阿溪,你说得无理取闹的吃客长什么样?”

孟溪一怔,随即道:“什么样的都有啊,男的,女的,年轻的,年长的……”

“你们酒楼不容易啊,这么多难缠的小鬼。”孟深睨她一眼。

孟溪的脸有点发红,轻咳声道:“师兄们都很聪明,知道怎么应付的,是我太笨。”

“笨也好,那就给我烧一辈子菜好了,哥哥我不会欺负你。”孟深意味深长。

孟溪的心咚得一跳,什么一辈子,他早晚还不是要娶妻的。

她转过身把碗端出去。

两人吃完后一起收拾碗筷。

虽然义兄已经是翰林院的官员了,可他有空还是会帮她一起做事,孟溪看着他娴熟的动作,低声道:“哥哥,中秋节我想回去一趟看看祖母。”

“行,我跟你一起回去。”

啊……

孟溪一愣,顿时不知道接下去怎么说了。

如果他跟自己一起回去,肯定还得被他带着回来,那她就不可能留在盐镇了。

“哥哥,给袁姑娘回礼的事怎么说?我觉得还是郑重一点,哥哥亲自去挑选个什么东西吧。”

“不是让你买吗?”孟深很快就把碗洗好了,捧着往里走,“你们姑娘家比较了解姑娘家的喜好。”

“话是这么说,可哥哥送的话,袁姑娘应该会比较喜欢吧?当然,哥哥不方便送到她手里,我可以替哥哥送,袁姑娘真的接受了,哥哥到时候就可以去袁家……”

孟溪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前方传来重重的声响,她抬头一看,见是孟深将碗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险些将它们磕破。他回过头来,眸色好似这月光一样清冷。

她下意识往后一退。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孟深差点被她气死,闹半天她竟以为自己看上那袁醒兰了!

她什么脑子?

“你还想我去袁家提亲,是吗?”他走到她跟前。

他比她高一个头,此番质问很有一种逼迫之感,孟溪磕巴的道:“你,你不是……”

“不是,”孟深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喜欢袁姑娘了?我不过是觉得你跟她投缘,想让你们成为朋友。”

是她误会了?孟溪皱眉:“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心里想得是谁?”

他这辈子只对一个人好过,那就是孟溪,别的人他何时放在心里过?她就算不喜欢他,也不应该觉得他看上别人吧?

孟溪的脸腾得红了。

义兄的意思,他还是喜欢她吗?可她有什么好的?

“袁姑娘可是大家闺秀,长得出众,性子也好……”

“那又怎么样?”孟深低头注视着她,“什么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我已经有意中人了,就算将来再遇见万千绝色,心里也腾不出丝毫空隙。”

他声音极为的低沉,在这夜色下仿若悦耳琴声,落入耳中,孟溪感觉呼吸都不太顺畅。

那对白皙小巧的耳朵已然红了,孟深看着她这模样,忍不住拉住她的手:“阿溪,不管你怎么想,哪怕是把我当哥哥,但我对你绝不会变。”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热,孟溪的手蜷在他掌心里一动不动。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异常的快。

如果是以前,她应该甩开的,可不知为何听到他再一次这么说的时候,竟有种隐隐的欢喜。

“你,你真的不喜欢袁姑娘?”

“是,我不止喜欢袁姑娘,我也不喜欢京都的任何姑娘,除了你。”她并没有做出反抗的举动,这让孟深的胆子马上就变大了。

孟溪看他说得这么直接,脸更红了:“可你,你还是我哥哥。”

“是,你可以一辈子都叫我哥哥。”孟深勾唇一笑,“我本来也喜欢听你这么叫。”

“你……”

感觉他这是在调戏自己,孟溪这才开始抽手:“不早了,你快去歇着吧。”

孟深此时早已是心花怒放,倒是不急着继续与她亲近,松开手道:“好,你也早些歇着。”

他重新捧起碗往厨房走。

眼见孟溪要进屋了,忽地转头道:“阿溪,中秋节我跟你去看祖母,然后晚上回来我们去放河灯。”

年轻男子的笑容灿烂极了,也动人极了。

孟溪低声嗯了一下,飞快的走进屋把门关上了。

虽然不知道她在屋里做什么,但孟深心想,她肯定是在想他,想他们之间的一切。

她也该想清楚了。

这世上,除了他还有更合适她的人吗,没有。

而且,她很快就会是宣宁侯夫人。

孟深一笑,打算等休沐日便去见姑姑,将这一切都说清楚。

第54章

第二日孟溪醒来时发现天色不早,急忙从床上爬起,结果走到厨房的时候竟看到孟深在,想到昨儿的事,她的脸忍不住一红。

孟深看在眼里,笑一笑道:“这回的粥我没放多少水,你看看。”

她探头,只见已经煮好了,确实不稀也不稠,刚刚好。

“要是来不及你就去外面吃,不必自个儿动手的。”她生怕他迟到,惹上峰不满。

“还早呢,不急。”他猜测孟溪昨晚上肯定没睡好,就想着早些起来给她煮个饭,怎么都得让孟溪觉得他好,“我还泡了腌笋,洗了你做的酱瓜。”这些都是现成的,就在外面的坛子里。

居然想得这么周到,还弄了小菜,孟溪嘴角翘了下。

她把已经凉好的粥盛起来,把酱瓜,腌笋切好,放些香油,还切了点葱末,看起来引人食欲。

两个人对面而坐。

孟深吃了几口道:“你等会给我拿十两银子。”

一开口就要这么多,孟溪当然要问了:“你要买什么东西?”那可是一大笔钱。

“给你买个丫环。”

“……”

“往后繁琐的事情交给丫环做。”

简直是疯了,孟溪道:“我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要什么丫环?再说,我们还是租的院子呢,每个月都要给几百文租钱,而今我又不在酒楼掌勺,怎么能乱花钱?你看,马上就要中秋了,你得给上峰送节礼吧,还有各位同袍,对了,那个章大人上回请你吃饭,也得送一份……”

只不过是要十两银子,居然能说出这么多话,孟深道:“我马上又能领俸禄的。”意思是,又有二十两银子。

孟溪正色:“哥哥,我用不着丫环,我也不习惯。”

“那不行,你得提早习惯下。”

“为何?”

“你见过那些官夫人了吧,她们哪个身边没有丫环的?”

“官夫人?”孟溪皱眉,“跟我有什么……”说着对上他含笑的眼眸,她突然明白过来,整张脸都红了,义兄是说嫁给他当官夫人呢,她低下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明明听懂了还装不懂,孟深也不拆穿她,孟溪经过昨晚上的思考还愿意跟他坐一起吃饭,还管着他的俸禄,说明她已经想通了,只不过是因为害羞放不开而已。

“我去衙门了,”孟深吃完了站起来,“晚上会准时回来。”

以前他可从来不这么交代回来的时间,这种感觉好像他们是夫妻一样,孟溪嗯一声,没说话。

看着他出去了,孟溪倒是想到丫环的事儿,说起来那些官老爷身边都有小厮,她用不着丫环,义兄却应该买两个小厮才好,这样以后遇到什么事儿也有个使唤的。

还有,是不是也得买顶轿子,或者马车……

想着微微一叹,可能她的义兄真是官员里面少有的那么寒酸的,没有华贵的衣服,没有偌大的府邸,没有随从,什么都没有。

如果她还在酒楼赚钱的话,还能补贴义兄,现在……不行,这么下去不行,孟溪心想,就算不在醉仙楼挣钱,她也得回盐镇挣钱,将来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她不能就这么躲在家里。

可是怎么跟他说呢?

他肯定舍不得她回盐镇。

孟溪皱了皱眉,收拾碗筷清洗,洗完了又去打扫院子,擦拭物件。

来到义兄房里时,只见桌上干干净净的,他自己都整理好了,纸墨笔砚都摆在该摆的位置。孟溪拿着抹布擦笔架时,看到他案上多了几本没见过的兵书,她心想,义兄居然对兵书感兴趣了,以前他看得都是四书五经。

不过那些书也还在,孟溪随便翻了翻,就看到了其中的《诗经》。

脑中忽然就闪现出义兄尚在盐镇时对着她念诗歌时的情景,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什么“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当时她还以为义兄喜欢上了哪位女学生,结果却是为她而念的。

一晃过去那么久了,他心里喜欢的还是她。

那一刻,孟溪心里甜甜的。

也许父亲将义兄领回来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他们是不可分离的吧,不然怎么会前世就跟义兄死在一起呢?

孟溪把《诗经》放回去。

打扫完了,孟溪才发现居然有点饿了。

早上只吃粥果然熬不住,她去集市买了些鸡肉,还有板栗回来,做了一锅的糯米鸡圆,然后放在食盒里提着走去翰林院。

翰林院位于长春街,闹中取静之处,门匾上的字乃是先帝亲自题写的,矫若惊龙。

小姑娘一出现立刻就引起了小吏的注意,询问道:“你有何事?”

“我是孟修撰的妹妹,你可否替我将这食盒交给他?多谢了。”她知道可以送吃的,因为孟深的有些同袍家里就会有专门的随从来送一日三餐的膳食。

孟深很受大学士的青睐,小吏急忙接住:“不客气,我这就给你去送。”

他飞快的往里跑去。

盒子里的鸡圆被颠簸,立刻将香气散发出来,顾彦真见这小吏急匆匆的,皱眉道:“你在院内横冲直撞作甚?”

“顾编修,”小吏顿住脚步,低下头道,“我,我是给孟修撰送东西。”

“什么东西?”顾彦真瞄一眼食盒,已经闻到了味道。

“是孟修撰的妹妹拿来的。”

那瞬间,顾彦真的嘴边回味起了端午节的粽子,他伸手道:“我去送,我正好要跟孟修撰商量事情。”

“是。”小吏将食盒交给他。

顾彦真不急不慢的走去孟深的值房。

“你今儿是没吃早饭吗,令妹居然送了吃食来。”

孟深一怔,随即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还有惊喜,他的阿溪这么快就知道心疼他了。

他打开食盒,看到里面放着一个个圆滚滚,白生生的圆子。

他还没怎么,顾彦真倒是轻声发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圆子。”

非常可爱。

因为最外面一层黏着的是糯米,那糯米雪白,蒸煮之后涨开来有种莫名的憨态。

“你没见过的多着呢。”孟深挑眉,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只吃,他真的饿了。

顾彦真在旁边看着,只觉肚子里的馋虫突然就冒了出来,筷子也不要就拿了一只往嘴里塞。

孟深忍不住皱眉:“顾编修,你这样不太好吧?”

顾彦真没说话。

他被这鸡圆深深折服了。

软软的糯米里面是切得稀碎的鸡肉,还有泥状的板栗肉,两样融合在一起,口感极其的浓稠,在唇舌之间仿若山药泥一般纠缠不走,却又香浓无比。咀嚼间鸡肉的鲜,板栗的微甜,一丝丝一缕缕透出来,让人不舍得咽下去。

他忍不住又吃了一个。

孟深怒目:“顾编修……”

“我买,行了吧?”顾彦真笑嘻嘻,“孟修撰,你妹妹的厨艺也太好了,我怎么觉得都能跟醉仙楼的厨子一比呢。”

她本来就是!

不过孟深没告诉顾彦真,他飞快的将鸡圆吃完了。

顾彦真:……

晚上回来,孟深心情格外愉悦,孟溪见状,第二日又给他送了吃食。

几回下来,翰林院的同袍都知道孟深这儿有好东西吃,闻到味儿都能摸过来吃上几块。

孟深回去跟孟溪道:“你往后少做一点。”

“为何?”

“这样别人就抢不到了。”

结果孟溪越做越多,量大的都够翰林院所有人都能吃上一些,孟深就知道她是故意的,她觉得这样可以让他跟同袍的关系融洽。

看在这么替他着想的份上,孟深倒也没再说了。

休沐日,孟深去了一趟章家。

听到这年轻人登门拜访,章昀十分欢喜,觉得孟深应该是想拜于他门下,结果夫妇俩没想到孟深竟然说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章昀跟秦妙都呆住了。

尤其是秦妙,她两只手紧紧握住椅柄,盯着孟深道:“你说什么,你刚才说……”

“姑姑。”

“不!”秦妙一下站了起来,“不,这不可能,绍儿已经死了,你不可能是他。你是不是从何处听到我秦家的事情,你便想……”呵,是不是有人说他像她的哥哥秦泰初,他就记在心里了,想来冒名顶替。

姑姑的反应跟前世一样,孟深面色平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姑姑,我如果不是秦绍,我是没有这个胆子的。如果我是假的,不说姑姑会做什么,姑父都会将我打入大牢,我何苦要冒这种危险?我可是状元郎,翰林院的修撰,就算没有姑姑你,我也前途远大。”

秦妙一愣。

章昀安抚她:“他说得没错,妙妙,你不如先听听他怎么说吧。”

孟深就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我逃出来后撞到脑袋,失忆了,后来就一直住在孟家,这阵子才渐渐记起一些事,可能是因为见到姑姑你了,我想起我四岁的时候,姑姑你抱我出去玩,那天不小心摔了一跤,我的衣服弄脏了,姑姑拿帕子给我擦,那块帕子上面绣了枇杷……”

“我就突然说要吃枇杷,姑姑说,这个季节哪儿去买呀,我给你买蜜枣吃,好不好?”

秦妙听到这里,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这件事,只有秦绍才会记得,因为她让侄儿摔了,出于心虚没有告诉兄长。还有那条绣有枇杷的帕子,她贴身之物,那么多年前的事,谁会知道的那么清楚呢?

眼前的年轻人真是她的侄儿,秦绍。

“绍儿,”秦妙走过去,拉住他的手,“都是我不好,我竟然以为你死于那场大火了!”

“不怪姑姑,阿润跟我一般大,身形也差不多,就是可怜世保他们父子俩了。”

他的仆从叫常世保,阿润是顶替他的孩子,秦妙听到孟深这么说更是不再怀疑了。常世保被烧死谁都知,可阿润却是失踪的,当时她以为是受到惊吓逃走了,又因为侄儿之死没有深究,谁想到真相竟是这样!

“真是多亏得他们,你才能活下来。可惜世保的妻子也不在人世了,竟是连报答都无门。”

是啊,孟深长叹一口气。

章昀见他们相认心里也颇为欣慰,急忙命人把儿子章云泽叫来。

章云泽听说这是他堂哥,惊讶极了:“娘,表哥不是早就……”

“误会了,他原来当时逃出去了,现在才想起来。”

“那太好了了,”章云泽跳起来,“我要去告诉姐姐!”

他们都知道这个人,也知道母亲惦记着表哥,这当然是个好消息。

“别急,我会去告诉她的。”秦妙抚着孟深的手臂,“绍儿,云慧嫁与太子了,我找机会与她说一声,请皇上重新赐你宣宁侯的爵位,这样更正式些,也好让京都众人知,我们秦家没有绝后,你就是宣宁侯府的主人。”

“劳烦姑姑了。”前世姑姑也是这么办的。

“你这几日就住在这里吧。”

“不,我得回去,我还得……告诉妹妹。”

“哦,是了。”秦妙点点头,“你受了孟家大恩,一定要好好回报他们。这样吧,什么时候你带孟姑娘一起过来,我要当面道谢,还有,在盐镇的老太太……”

“我知道,我会安排的。”孟深答应。

离开的时候天色都暗了,孟深先是去了一趟首饰铺,然后才回去。

孟溪刚刚做好焖鳝鱼丝,正要叫孟深吃饭,却见他往自己头上插了一样东西。

她愣了下,伸手去摸。

好长一支簪子,贴在掌心凉凉的,她拔下来一看发现是一支镶嵌着南珠的金簪。那珠子极大,极圆,一点瑕疵都没有,色泽莹润,一看就很昂贵。

她心头咯噔一声:“哥哥,你花了多少银子?”

“不多……”

“骗人!”

孟深轻咳一声:“别问多少银子,你喜不喜欢?”

这簪子不止上面的南珠漂亮,簪头做成荷花的模样,也是楚楚动人,姑娘家恐怕没有不喜欢的,她咬了咬唇:“嗯……可是,这肯定很贵。”

“贵有什么,我又不是买不起。”孟深重新给她戴上,“你喜欢就好,别管贵不贵。”

孟溪摸了摸簪子:“你又把一个月的俸禄用完了吧?”

“没事,下个月再挣。”

孟溪心里一阵哀呼。

这么下去,他怎么存得了银子?他尽把银子花在她身上了……

她得好好跟他说一说。

“哥哥,我想回仙游楼烧菜。”

“什么?”孟深眉头一下挑了起来。

看起来就要发作的样子,孟溪忙道:“我可以七日回来一趟的,哥哥,我是这么想的,我们现在很需要银子。你看,宅院早晚要买吧,然后哥哥你得买两个小厮,还有,家里肯定要备辆马车,那车夫也得配一个……所以我也不能闲着了,我觉得盐镇更合适我。”

听着她不是想离开他,她只是想去挣钱撑起这个家。

孟深嘴角翘了翘:“你是想继续养着我吗?”

觉得他二十两不够花了,又要给他配这个配那个的,足可见孟溪对他的感情。

他心里喜不自禁。

其实这也谈不上是养,明明他的俸禄本来足够花的,可偏偏喜欢给她买东西,如果她不在京都,孟深不用在她身上花钱可能也会好一些。

“哥哥,你看行吗?盐镇离这里也不远,我们隔几日也可以见一面的。”

“那我吃什么?”孟深道,“我天天喝粥吗?”

孟溪:……

她确实忘了这个问题。

算了,她根本就走不了的,反正马上他就做回宣宁侯了,孟深很大方的道:“那你过阵子就回盐镇吧,好好挣钱养我。”

再让他最后享受一下这种感觉。

见他答应了,孟溪忽然又有点犹豫,他到时候真的只能出去吃了。

可是,她实在不能去醉仙楼,那就只能让他忍一忍了,为了将来,总得学会割舍。

孟深抬起她的脸:“怎么,已经在不舍得我了?”

“我,我才没有,”孟溪脸一热,“是的话,也是你……”

“我是不舍得啊,可谁让你要养我?”

他揶揄的看着她,眸中却又满含深情。

孟溪有点吃不住,急忙要退开,谁想到他揽住了她的腰:“阿溪,你也可以不走,大不了我下次不买这么贵的。”

“你怎么不说,什么都不买呢?”

“我忍不住,我一想到你就想给你买东西,”他微微低下头,“想把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买给你。”

闻言孟溪的心都化了,感觉身子发软。

小姑娘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红红的脸颊此时格外的诱人,孟深忍不住慢慢靠近。

两个人的心在这瞬间都跳得好像要蹦出来。

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就在离得几乎要碰到时,孟溪将头撇开了。

“我,我去盛饭……”她一把推开他,飞快的跑了。

他靠在灶台上,脸色绯红,心里好像猫儿抓一样——今晚上怕又要睡不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变身哦,哈哈~~

申明,我现在是亲妈!

第55章

因决定要去盐镇了,孟溪想与师父道别,故专门请来家中吃饭,正好叶飞青休息,也一并请了来,随行的还有梁从嘉。

“你好端端的怎么要去仙游楼?”梁从嘉十分不明白,“祖父说你累了,难道去那边就不累了吗?”

孟溪不知如何解释。

叶飞青知道其中必有隐情,帮着道:“那边离她家近,师妹可以每日归家。”

“是吗?那你也要记得经常来京都呢,我跟祖父都会想你的!”

“好。”孟溪答应,如果她真的长时间不回来,恐怕孟深也会跑去盐镇将她带走的,所以她隔几日就得回一趟京都。

梁达倒是没说什么,他向来都随徒弟的心,只道:“无论在何处,你莫要放弃做厨子便行。”

“我知道,师父,今儿请你来,就是为让师父尝尝我新想出的一道菜。”

梁达眼睛一亮:“快去端来!”

孟溪便走去厨房。

临近中秋,湖中的螃蟹也长得颇为肥美了,她做得这道菜便是用了螃蟹的肉。

梁从嘉第一个忍不住,探头去瞧。

只见那是一碗汤菜,闻着味就知是鸡汤,汤内放有蘑菇,笋片,芫荽,除了这些外便只剩圆子。两种颜色的圆子,一色淡绿,一色淡黄,好像落入河中的珍珠般玲珑。

孟溪将筷子给他,梁从嘉迫不及待夹了一只吃。

淡黄色的圆子一入口,浓浓的蟹味便在口中爆出来,那是种极为独特的鲜美,在这鲜美中还夹着丝脆甜,他仔细品尝后叫道:“你在里面放了藕……唔,还有些别的什么,”招手道,“祖父,你快来吃。”

姜是老的辣,梁达吃下一只后,斜睨孙子:“白吃老子这么多菜,里面放了蛋黄尝不出吗?”

“啊,原来是蛋黄啊!”梁从嘉恍然大悟。

孟溪又去端了别的菜来,不可能招待别人吃饭只有一道菜。

叶飞青此时也坐下了,他吃出另外一种蟹肉圆里,孟溪放了蛋清,豆粉,姜汁,那又是不同的滋味。

“师父,这道菜可以算作师妹自创的吧?”

听到这话,孟溪紧张的看向梁达。

梁达摸摸胡须:“螃蟹的做法有很多种,你这种虽然繁琐了些,却也别有风味……名字叫什么可想好了?”

“叫二色蟹肉圆。”

“好好,不错,名副其实,”梁达笑了,“你现在还欠我五道自创菜。”

得到师父认可,孟溪高兴极了:“我一定会努力的!”

她又去盛饭,四人言笑晏晏。

等用完饭,叶飞青帮着她收拾碗筷。

“师妹,你是打算一直待在盐镇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也……”

孟溪晓得他的意思,忙道:“师兄,你还是留在醉仙楼吧。”

叶飞青一怔,孟溪的意思,是拒绝他了吗?他心头蓦然涌起一阵苦涩,还有一些迷茫——如果他再也见不到孟溪了,那他心底的那种空茫感如何填补?

“师妹,我便让你如此讨厌吗?”

孟溪的脸微微一红。

如果她没有义兄的话,也许今世真的有可能会嫁给叶飞青,她真的不讨厌他,但现在,不可能了。可要她将自己跟义兄的事情说出来,她又说不出口。

“师兄你为人很好……”她斟酌言辞,“凭师兄的条件一定可以找到更为合适的姑娘。”

“我就喜欢会做菜的。”

“世上女厨子也不少吧?”孟溪侧头看他,“师兄你不去别处看看,怎么知道呢?”

她仰着头,眸色清亮的如同一汪溪水,叶飞青脑中忽地闪过一个身影,那个人曾经也这么跟他说过,“谁说世上没有女厨,你自个儿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像湘东,晋州,就有很多女厨。”

那个人的眼睛跟孟溪一样,非常的漂亮。

叶飞青一阵晕眩,手忍不住撑在桌上。

“师兄?”孟溪看他似乎不舒服,急忙问,“你怎么了,师兄?”

“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他忽然低声道。

那声音难得的竟是含着乞求,孟溪的心咚的一跳,险些就答应了,但她怎么能答应?

她既然已经喜欢上义兄,就不可能再喜欢别人,孟溪微微拧了拧眉:“师兄,你别钻牛角尖,其实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我这个人除了厨艺外什么都不会,像师兄你这样的,大可以找个善解人意温柔体贴,才貌双全的姑娘,等你遇到了,自然就会把我忘掉的。”

把她忘掉……

叶飞青听着她的话,脑中那个身影越来越是清晰了,她折磨了他许久许久,却始终是朦朦胧胧的,他一直以为她是孟溪,但现在……他终于看清楚了。

那个姑娘穿着青色的襜衣,生得十分秀丽,但眉宇间却隐有英气。

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一身的血迹,被匪徒追杀,是他救了她,当时他以为那是个少年。那少年为了报答他,做了一顿饭给他吃,后来就在军中安顿下来。

渐渐的,他发现自己不对劲,对这少年越来越是关心,甚至在梦里都会梦到,他以为自己得了怪病,直到有一日无意间发现原来那是位姑娘。

后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二人时常偷偷相会,他原本想等打完那场仗就把她领回家,告知父母后成亲,结果天意弄人。

那场仗打得格外惨烈,他一心想着力挽狂澜,他救了满城百姓,却唯独没有护住她,尽管她一点儿都没有怪他,临死前甚至还安慰他,鼓励他……

一口血从叶飞青口中喷出,他感觉浑身都在承受着剧痛。

这样子把孟溪吓坏了,叫道:“师兄,你怎么了,你病了吗?师父,师兄他,吐血了!”

梁达急忙跑过来。

“飞青?”

“我没事,”叶飞青摆摆手,“我只是有些不舒服,师父,师妹,我先告辞了。”

他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去。

梁达怎么能让他这么离开,上前扶住他:“乱跑什么,我带你去看大夫!从嘉,你自个儿回去,阿溪,你别着急,飞青他看过大夫应该就没事了。”

孟溪却不能什么都不做,她甚至怀疑是自己说的话伤到了叶飞青,极为愧疚,便跟着一起去看了大夫。

晚上孟深回来后,就见她神色不太自然。

他们二人自从说开之后,她哪回见到他不欢喜的?孟深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孟溪低声道:“今儿我请师父师兄来吃饭,结果叶师兄竟然吐血了。”

孟深心头一惊:“他病了吗?”

孟溪摇摇头。

不是病,那怎么会吐血?他该不是……

“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

孟溪还是有点犹豫。

看来是跟叶飞青喜欢她的事有关,孟深拉着她坐下道:“有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我其实去调查过叶公子。”

“你为何调查他?”

“他喜欢你,我能不调查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本来孟溪心事重重的,倒是被他逗笑了,原来他知道叶飞青对自己有意。

“其实叶公子喜欢的不是你,而是……”孟深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告知。

孟溪听了极为震惊:“师兄原来这般可怜!”

失去了挚爱,这种心痛,搁在谁身上都难以承受,她心头一动:“难道师兄是想起这件事了?”

“许是如此。”如果只是因为孟溪的拒绝,他不会是这种反应。

孟溪长叹一口气,心里极为的疼惜叶飞青:“早知道,我不该这么说,我应该……”

“说清楚也好,他早晚会想起来的,他也一定能挺过去。”孟深心想,他的叶大哥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也许恢复记忆会刺痛他,但清醒的活着与糊涂的活着,他一定会选择前者。

他已经渡过了最痛苦的时候。

如果说今日是孟溪的话刺激了他,倒不如说,是他自己内心的驱使,想让他记起这一切。

“他不会有事的。”孟深轻轻抚摸了下孟溪的发顶,“你别内疚,你什么也没做错。”

义兄温柔的声音抚慰了她,孟溪心里舒服了些。

孟深此时忽地问:“你怎么突然请梁师傅过来?”

“我马上要走了,跟师父算是道别。”

“……”看来得今天就告诉她了。

“明儿我们去一趟集市,把你要用的东西都买好。”笔墨纸砚什么的。

孟深唔一声:“你怎么不干脆把银子给我,我自己去买。”

“那不行!”他又会乱花的。

孟深好笑:“那你准备给我留几两银子?”

“一两银子够用了吧?”

“你都要去挣钱了,就只给我一两银子?”孟深道,“我够吃什么?能去几趟醉仙楼?”

孟溪皱眉,怎么感觉义兄越来越难养了,她坚决的道:“这我不管,你只能花这么多,剩下的我得给你存着。”

他轻笑,手揽住她的腰:“你能不能不走?”

她的脸红了。

她也不想走,可不知得罪谁了不能留在京都,她不敢冒这个险:“不能,哥哥,之前不是说好了吗,等你休沐我就会回来,我们还是能相处一整天的。”

“这中间还隔着七天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不明白?”他的手慢慢拢紧,彻底将她圈在怀里。

男子的气息包围住她,孟溪的心怦怦乱跳。

不知多少次,他想这么亲近她,但只在梦里才实现过,孟深哑声道:“阿溪,我其实一点不缺银子,我只缺你。”

这话让她觉得奇怪,暗想他怎么可能不缺银子,照他这个用法,一个月二十两根本就不够花,可孟溪听着还是很受用的,低声道:“哥哥,你别这样,我又不是走了不回来……”

“那你告诉我,你会不会想我。”

孟溪红着耳朵,用蚊蝇般的声音道:“嗯。”

“我都听不见,”孟深低下头,唇擦过她脸颊,“你再说一遍。”

她心都要跳出来了,开始挣扎:“哥哥,你不饿吗?”

他喉头滚了滚,觉得单单吃饭恐怕没法喂饱他,忍不住抬起她下颌,凑近了过去。

孟溪冷不丁被他亲了一下,整个人都懵了。

看她睁着惊讶的眼睛,孟深也不敢再继续,虽然刚才那一下完全没有满足,只是碰了便离开了。

“阿溪,我有件事想告诉你……”还是先把真相告诉她吧,省得她一天到晚想着给他省钱,想着走,想着躲开那些恶人。

孟溪眨了下眼睛,然后才反应过来,整张脸越发红了好像娇艳的玫瑰,低声道:“什,什么事?”

“我其实已经想起我的身世了。”

“啊!”孟溪霍地抬起头,“你想起来了?你是谁?你是何处的,是京都的吗?”

“嗯。”孟深一字一顿道,“我原名叫秦绍,我的姑姑你已经见过了,她就是章夫人。”

孟溪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仿佛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他竟然是章夫人的侄儿。

那他岂不是那个宣宁侯府的孩子?

二人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孟深走去开门,竟发现是宫里的管事太监,那太监朗声道:“皇上召见,请孟公子即刻入宫。”

应该是他的表姐太子妃将此事告诉炎武帝了,孟深颔首道:“等会还要劳烦公公领路,我去与舍妹说一声,稍候。”

他转过身同孟溪道:“应该是为宣宁侯的爵位,你别担心,在家里等我。”

宣宁侯吗?

没想到,他竟还是个侯爷!

孟溪都傻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孟深微微一笑,在她耳边道:“你看,我说得没错吧,我就只缺你。”

呼吸拂在她耳畔,孟溪忍不住捂住了脸。

等到孟深走了,她才反应过来,不对,他都已经知道身世了,之前怎么还让她养他呢?看起来根本就不是才想起的。

这坏蛋!

作者有话要说:别怀疑,后妈做得好,亲妈做得也不会差,哈哈O(∩_∩)O~感谢在2020-01-14 20:17:25~2020-01-15 18:1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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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炎武帝从儿子儿媳那里听说了孟深的事情,迫不及待就想看到他,马上便让太监去宣。

在等待的时候,他回想起在保和殿前第一眼看到孟深时的场景——原来一切都不是错觉,这孩子就是像秦泰初,他就是他的儿子!

立下无数战功的将军,他最忠心的将军没有绝后,炎武帝心里十分欣慰,与身边的太监道:“老天还是有眼的,像秦将军这样的名将,决不能没有传承之人……不过可惜这些年他失去记忆,不曾习武,倒是走了文官的路了。”

“皇上不是点了他为状元吗,可见秦将军的后人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让人失望。”

炎武帝就笑了:“说得不错。”他拿起手边的奏疏看,一边道,“他参与编修的《宣宗实录》和《大会典》,成果也有目共睹,朕得好好赏赐他才行。”

那太监便暗自猜测炎武帝会赏什么。

“他应该还未用膳,等会添双筷子。”炎武帝又吩咐。

太监应声。

孟深很快就到殿前了,进去后给炎武帝行了大礼。

“平身,”炎武帝笑着打量他,“你可还记得幼时见过朕的事情?”

孟深恭声道:“臣记得,那时候臣是随父亲一同入宫的,当时在宫中有幸与皇上一同用膳。”

“朕同你说过什么记得吗?”

“时隔太久,臣的记忆有点模糊了,只记得膳食十分精美,御厨雕了一只麒麟。”

炎武帝哈哈大笑:“没错了,就是有只麒麟,朕是恭喜你父亲喜得麟儿。”当时他还跟孟深说,希望他将来跟他父亲一样成为大魏的名将,不过当时他太小了,尚处于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故而就只有麒麟的印象。

眼见宫女将膳食端了上来,炎武帝感慨道:“你父亲千杯不倒,往前朕就喜欢同他喝酒……你坐下吧,陪朕喝一点。”

对于父亲的记忆不是很多,故而比起姑姑甚至是炎武帝,他都没有那么的悲伤,只是有些惋惜与父亲相处的时间太少,以至于父子之间的美好时光他都记不起几桩来。

孟深依言坐下。

“姜大学士对你称赞有加,你自己可喜欢在翰林院?”炎武帝询问。

“臣在翰林院受益良多,不过臣始终是秦家的后人,不想遗忘组训,最近开始重读幼时父亲教过的兵书。”

炎武帝抚须道:“甚好,可慰你父亲在天之灵。”

他心里已经有个主意了,既然孟深有意继承秦泰初的志愿,那等他编修完手头的《大会典》,调他去兵部是最为合适的。谁说保家卫国需得身怀绝技呢,在兵部定制策略也可以决胜于千里之外。

在宫里待得半个时辰孟深方才离开。

不过他去的是章家,向姑姑说明皇上召见一事。

“皇上命我明日巳时在宣宁侯府等候,到时会下旨封爵。”

秦妙高兴坏了:“好好,那你明日一早就搬过去。”又看他一眼,叫来绣娘量体裁衣,“晚上连夜赶制出来。”

“也不用吧?”

“怎么不用,瞧瞧你穿得什么样子儿?”秦妙觉得明日是十分重要的时刻,怎能如此寒酸,说罢叫来管事选四个合适的小厮,“以后他们就跟着你了,你有什么事尽管使唤他们,如果去侯府了觉得人不够用,你再跟姑姑说,那些下人要是不听你的,你也别对他们留情,还有,侯府的管事仍是以前的罗管事……”

章昀在旁边听着笑:“你以后慢慢讲给他听,一下子怎么记得住。”

“是啊,姑姑,先不说这些。”孟深扶着秦妙坐下,“我还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何事?”看他面色郑重,秦妙以为皇上还说了什么。

结果孟深道:“等搬回宣宁侯府了,我想请你选个媒人替我去提亲。”

秦妙极为惊讶:“你有意中人了,是谁?”

“你见过的,是孟姑娘。”

“……”怎么会是他的义妹呢,秦妙一时都不知说什么。

孟深晓得她有点抗拒,毕竟孟溪的家世与他们秦家很不般配,他正色道:“姑姑,我很喜欢她,在没有想起身世前就想娶她了,但这绝不是因为她对我有恩,孟家对我有恩,还望姑姑理解。”

秦妙眉头拧了拧。

那姑娘是不错,愿意去酒楼烧菜供侄儿念书,世上也无几人,可是一个侯爷娶个厨子,说出去不免难听……往后还得让她注意些才好,秦家不缺钱,可不需要她再去做这种事情。

“你都这般说了,姑姑还能不准吗?”秦妙也不是不讲理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两个人相处了十年,侄儿有此打算,她可以接受,“我会帮你找个合适的媒人,不过你得把孟老太太先接过来,这样她上面还有个长辈可以出面。”

“我知道,多谢姑姑。”孟深对她深深行了一礼。

姑姑没有为难他,不然他得多费唇舌。

秦妙一笑:“行了,你先回去,明儿早上我来接你。”搬进去前一定得放爆竹热闹热闹,让所有人都知她的侄儿没有死,宣宁侯府又有主人了!

孟深答应,告辞离开。

回到小院已经快亥时了,孟溪见到他才松了一口气。伴君如伴虎,他去宫里这么久孟溪真担心他出事。

“明日我就搬回去,”孟深拉着她的手道,“等中秋节早上我与你先去盐镇将祖母接过来,晚上在姑姑家过,你看如何?”

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了,孟溪心里有点乱,并没有思考清楚,只点了点头。

孟深笑起来:“哥哥我是宣宁侯,你不高兴吗?还绷着个脸?”

虽然她曾经预想过义兄的身世,但真的没想到会是这等富贵,孟溪微微一笑:“我当然替你高兴了,往后哥哥再不用过这种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