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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意思是, 想这么快就退休, 不可能!

“微臣意已绝, 请陛下三思。”

皇帝掀起眼皮看他, “不就是为了那个小医女,朕允许你不必在京, 这样总行了吧?”

萧沂蓦地抬起脸, “陛下怎么会……”

“是皇叔与晃叔母替你说项的,睿王这一脉啊, 出情种。”

“你看上的那个姑娘, 听说是戎卡的义女?”

什么事都瞒不过皇帝。

萧沂敛眉, “是, 不过臣喜欢她,与她是谁的义女无关。”

皇帝笑起来,朱笔在走在上一勾,没有说话, 静静地看了两本奏折, 才慢悠悠开口道,“不言, 起来吧。”皇帝不介意萧沂是个情种, 月楹没什么身份,这更证明了萧沂会是个纯臣。

他百年之后, 也不必担心萧澄会孤立无援。

“西戎与北疆的使臣到了,你与鸿胪寺商量着接待吧。”皇帝顿了顿,“对了, 还有苗城的那个,也一并接待了吧。”

苗城少城主代卡一进京,皇帝就收到了消息。

萧沂轻皱眉,“是。”

大雍军也班师回朝,皇帝预备摆个庆功宴,届时让北疆,西戎与苗城的人,一并参加。

薛家。

“陛下让你来招待夏米丽和阿史那蒙回,是嫌还不够乱吗?”话是这么说,薛观语气却并不担忧,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你很闲?不如你去。”

“可别,陛下指定的是你,那夏米丽看上的也是你,我才不凑这个热闹。”薛观笑呵呵道。

夏米丽与阿史那蒙回这对昨日夫妻,在一日一日的战争中消磨的感情。

阿史那蒙回临阵倒戈让夏米丽彻底看清了这个男人的真面目,全力抵御大雍。

夏米丽在感情上不是个聪明的女人,却是一个好君主,西戎倒戈的情况下,夏米丽孤军奋战仍坚持了三月。

说实话,萧沂挺佩服她的。

所以之后他采用了谈判的办法,让夏米丽自己献降。

“谈判那天,就该你去!”萧沂后悔不迭,也就是那场谈判,让夏米丽看他的眼神变了。

薛观摇头,“那可未必,人家看上的就是你。”

萧沂上下打量他,“你的伤,好了?”

“别,还没好,不想陪你打架。”薛观喊停。

“陛下只是试探而已,左右夏米丽又打不过你,你还怕人家霸王硬上弓吗?”

萧沂哪会看不出这是皇帝的试探。前脚刚说完楹楹的事,后脚就让他去陪夏米丽,多疑的性子,一点儿也没变,反而年纪越大越严重。

“我是找你干活的,不是让你来说风凉话的。”

“行,夏米丽交给我。”薛观一口答应。

爽快地让萧沂觉得有诈,眼神尽是不信,似乎在说,你会这么好心?

薛观道,“咱们是兄弟,帮你不是应该的吗?”

萧沂挑了挑眉,不信。

“不过嘛……”

果然有后话,萧沂微眯着眼等他后面的话。

“你家的小闺女什么时候让我见见,我家那臭小子今年正好六岁……”

“滚——”

萧沂就知道薛观没安什么好心,惦记起他家闺女来了。

薛观被拒绝也不生气,“那可说不定,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咱俩以后真成亲家了呢。”

萧沂回忆了一下记忆中流着鼻涕的臭小子,“你想得美!”

——

安远堂。

“去哪?”月楹怀疑自己听错。

萧汐笑道,“去太子府啊。”

“我可不去。”和皇家子弟沾边的地方就没一个安全的。

萧汐撅起嘴,“好嫂嫂,你就陪我去吧。”

月楹闻言更是连连退后,“我可不是你嫂嫂。”

“迟早的事。”萧汐挎住月楹的手臂,“是真的有事相求。”

“怎么说?”

萧汐叹了一声,随即说了商嫦嫁给太子萧澄后,两年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请了太医,检查了都说身体没问题,就是怀不上。

“所以想请你去给嫦儿看看。”

若是一般的女子,生不出孩子也就罢了,可商嫦身为太子妃,家里是真有皇位要继承。

月楹道,“既是治病,我便随你走一趟。”

萧汐笑起来,她也是着急,商嫦的肚子再没有动静,太后绝对要给太子塞侧妃,届时商嫦就危险了。

而且还有个北疆郡主夏米丽,此次来朝,她听大哥说,夏米丽有意和亲。

夏米丽虽是二嫁之深,然她若嫁过来,身后就是整个北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稳固萧澄太子的地位,还是有些作用的。

“嫂嫂真好!”萧汐贴近月楹。

月楹推开她的脸,“别叫嫂嫂。”月楹一想起那日在竹屋里萧沂的“所作所为”,就牙齿痒。

什么取暖,最后他是暖了,她后来连怎么下山的都不知道。

“好的,月楹姐姐。”

太子府。

商嫦梳起高髻,两边各一只牡丹金簪,华贵清丽,浅黄色宫装曳地,臂弯一条大红色披帛。

“汐儿,月楹姑娘。”商嫦温和一笑。

月楹却从她这一笑中,觉察出了一丝苦意。

照萧汐的说法,商嫦是自愿嫁给萧澄的,商嫦的婚事,商家人都是以女儿意愿为主,即使那时的商家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商丞相还是希望商嫦可以快乐。

商嫦那时是有机会拒绝的,可是她却没有,萧汐说,她喜欢萧澄的。

求娶商嫦,是萧澄主动的,所以,商嫦的那丝淡淡的愁绪,是她的错觉吗?

“不曾想会还有再见你的机会。”商嫦与月楹接触不多,却对她很有印象,得知她意外去世之后,还惋惜了许久。

月楹拿出脉枕,“太子妃别来无恙。”

商嫦看着那脉枕,“我以为你今日来是叙旧的。”

月楹转眼看萧汐,萧汐干笑,“叙旧归叙旧,顺便看个病嘛……”

感情是萧汐自作主张。

“汐儿,我没病。”她自己的身子,她很清楚。

“没病就当请平安脉。”萧汐拉过她的手放在脉枕上。

商嫦无奈,“真是拿你没办法!”

月楹按上她的脉门,少顷,开口道,“太子妃身子康健,并无大问题。”

“真的吗?”萧汐不理解了。

月楹颔首,“我确定。”

月楹都这么说了,萧汐只好打消怀疑,“难道是太子不行?”

这里没有外人,萧汐口无遮拦起来,“不会吧!”她捂住嘴。

商嫦面颊浮现淡粉,“汐儿你……他也没问题。”

萧汐又看向月楹。

月楹摊手,“没见到人,不敢断言,但太子每半个月都有宫中太医请脉,想来是没问题的。”

萧澄若是不能生,定瞒不过皇帝,假如是这样,皇帝恐怕也不会选他当太子。

两个人都没问题,也是龙精虎猛的年纪,按理来说不该有困难,除非……

“汐儿你就别操心我的事了。”

“怎么能不操心,你再不着急,侧妃都要抬进门了!”萧汐颇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

商嫦垂下眼,如果真是那样,他便能把自己心爱的姑娘娶进门了吧……

商嫦扯出一个笑,眼神落寞,“侧妃,不是早晚的事情吗?”

以后萧澄当了皇帝,岂止一个侧妃,还有三宫六院。

萧汐见她面色不好,不再戳她的心口,“那什么,咱们不聊这些,嫦儿,你不知道吧,月楹姐姐下棋可厉害了,比我大哥都厉害!”

“哦?”商嫦来了兴趣,她是商丞相的孙女,家里又有商胥之这么个棋痴小叔,棋艺自然也不差,“月楹姑娘比世子还厉害?”

商嫦没有商胥之那般沉迷,也大差不差是个爱棋之人,“不如手谈一局?”

“别听小郡主瞎说,不过太子妃想下棋,乐意奉陪。”月楹敏感地察觉到商嫦心情不好,陪她下棋,能让她开心一些就好。

“我才没瞎说,大哥亲口跟我承认的。”萧汐道。

“圆儿,把祖父送我的那套琥珀棋子拿来。”萧沂的棋艺,她自认为比不上,月楹应该是个高手,与高手对战,商嫦乐意之至。

要说贵族的好东西就是多,这一套琥珀棋子,价值何止千金。

虽说下棋时不挑棋子,但颜值高一些的棋子谁又会拒绝。

月楹下得很爽,一时忘了藏拙。

第一局,商嫦中盘负。

“月楹,你太厉害了!”懂棋的人对局,只要一局,便可知对方深浅。

商嫦与商胥之对局都鲜少有中盘认输,月楹的棋艺在商胥之之上,胜过萧沂,也不是不可能。

萧汐看不懂,她们棋盘上的交锋,但谁输谁赢是知道的,“我没骗人吧。”

月楹是嫂嫂,赢了棋,萧汐与有荣焉。

“再来一局!”商嫦沉寂许久的好胜心激荡起来,与这样的高手对局,即便输,也是畅快的。

“好。”月楹答应着,她也许久未下棋了,商嫦的水平不错,是个很好的对手。

萧汐起初还看得兴致勃勃,后来只能撑着脑袋打瞌睡。

棋盘对面的两人沉浸于棋局,连何时有人进来了也不知道。

圆儿看见身后多了一片阴影,回身看见萧澄,“太……”

萧澄食指抵住唇,示意噤声。

圆儿默默退下。

商嫦葱白的中指与食指间夹着一颗琥珀棋子,微微蹙眉,抿着唇,苦思冥想着,一时想下这里,一时又想下那里,犹豫不决。

月楹下棋速度快,端起茶碗饮了口茶,余光发现了不远处的一抹明黄,她唇角微勾,见商嫦欲落子,“太子妃想好了?”

她这一声,让本做好决定的商嫦又犹豫了。

思索良久,商嫦还是决定下刚才的那一处,随后接连几子落下,吃了月楹好大一片子。

月楹淡淡道,“失策失策,没唬住你。”

商嫦明媚一笑,她五官本就好看,笑起来更是洌艳含情,“月楹姑娘哪里失策了,是我入了你的陷阱才是。”

商嫦虽吃了她一大片子,但也让自己的棋子走近了死胡同。

月楹落下一子,“承让。”

商嫦眉眼舒展,“我又输了。”

萧澄一时看入了迷,这才是商嫦,那个眉目间都是意气风发的首辅孙女。

他有多久没见过她这般的明媚笑意了,似乎从他娶她入府的那一天,就没见过了。

她被迫入了太子府,她不高兴,又怎会笑呢?

萧澄敛去眼中神色,近乎贪婪地看着她久违的笑。

即便不是对着他笑,能让她开心,也是好的。

倏然间一颗琥珀棋子从商嫦指尖滑落,掉在地上,一骨碌滚远了,撞到一双云纹锦靴才停下。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捡起了它,萧澄走过来,掌心躺着透亮的琥珀,往前递了递。

商嫦挂在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太子回来,怎么不通报一声?”

86. 第八十六章 操心

“太子回来, 怎么不通报一声?”这话是对圆儿说的。

萧澄一摆手,“是我不让她出声的。”

商嫦收起笑容,恭敬向萧澄行了个礼, “这不合规矩。”

萧澄拧眉, “我说过, 在我面前, 没有那么多规矩。”她是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姑娘,最是守规矩的。

“……免礼。”

萧澄不知道, 他的想法若是萧汐听得到, 定要笑掉大牙,商嫦可是干得出来把商胥之的臭袜子塞商丞相被窝里人。

月楹也跟着见了个礼。

萧澄看见她, 认出来月楹是谁, “岳姑娘也在, 是太子妃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 岳姑娘只是陪着汐儿来看我。”商嫦抢白道。

月楹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商嫦并不想让萧澄知道请她看不孕的事。

“叙旧而已,多年不见,太子殿下可好?”

月楹离开时, 萧澄还是个王爷, 再回来他已是太子了。

萧澄瞟了眼商嫦,“好。坐下吧, 不必多礼, 你们继续下棋。”

月楹坐回原位,商嫦身子一僵, 缓缓坐下。

萧澄坐在棋盘边上,俨然一副要看她们下棋的样子。

棋最能反映下棋者的心境的,自萧澄坐下后, 商嫦的棋就彻底乱了。

没有章法,畏首畏尾,很快便溃不成军。

月楹淡淡笑道,“太子妃是累了吗?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改日再战?”

商嫦如临大赦,飞快答应道,“好。”

月楹叫醒旁边眼皮都粘在一起的萧汐,视线扫过商嫦与萧澄,默默离开。

这两人之间的气场,太奇怪了。

月楹出门时回头望了一眼,商嫦给萧澄倒了一杯茶,萧澄只是让她放下,错过了商嫦眼里的失望。

商嫦奉茶时,明显是高兴的,但萧澄淡淡的反应,让她屡次失望。

月楹更加觉得不对。

月楹问萧汐,“太子妃是否不愿嫁太子?”

萧汐摇头,“才不是,其实嫦儿是喜欢澄哥哥的。”

“你知道?”

萧汐也不吝啬,“澄哥哥还是十一皇子时,嫦儿就喜欢他了。”那时的萧澄并不引人注目,在众皇子中,没存在感几乎像个透明人。

萧澄喜欢作画,说来可笑,他堂堂一个皇子,在不受宠时,竟然要靠卖画来让自己的生活好一些。

“嫦儿喜欢他的画,她总说澄哥哥的画里有感情,反正我看不出来……”

两人因画结缘,萧澄并不知道买画的人是商嫦,而商嫦起初也不知画师是谁,直到有一次春宴,萧澄被簇拥着上去做了一副丹青,商嫦一眼就认出这是她常买画的青蕖先生所作。

只是那时两人的身份让商嫦只能将这份爱慕藏于心底。她是首辅的孙女,她可以嫁一个如日中天的皇子,却不能嫁萧澄。

“澄哥哥一个落魄皇子,嫦儿嫁过去,他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商嫦处处都在为他考虑,可谓用情至深。

“澄哥哥成为太子后,去商府提亲,嫦儿高兴地一夜没睡觉。”赐婚圣旨下来那日,商嫦拉着萧汐夜谈,那是萧汐第一次见商嫦那么失礼,那么开心,如同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既是两心相悦,怎会是如今这样?”

月楹所见到的,两人几乎是相敬如冰。

萧汐忿忿,“不是,澄哥哥心中另有其人,他不过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太子地位,才娶的嫦儿。”

月楹沉吟片刻,“太子亲口承认的?”萧澄的太子之位是皇帝内定的,根本就不用巩固什么地位。萧澄也十分清楚这一点,只要他不是脑袋抽风造反,大雍迟早是他的。

“是嫦儿说的,太子书房中有幅画,是个姑娘的背影,而且澄哥哥对那幅画极为宝贝。”

感情是自己脑补的。

“太子妃知道那姑娘是谁吗?”

“不知。”萧汐叹了口气道,“嫦儿不愿与我多说关于那个姑娘的事,我想便了京城的闺秀也找不出来一个符合的。”

月楹放下心来,萧澄若真有个白月光,凭他现在的能力,直接抬进府根本不是问题。

若说是因为那姑娘身份够不上正妻,萧澄与商嫦成亲快两年,光是无所出这一点就能让她松口纳妾,可萧澄没有,大概率就是根本就没有这个姑娘。

不过这事情嘛……还是要问清楚点。

月楹怀疑,商嫦两年不孕的缘故,多半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怎么同房。

感情失和,这种事情,是极有可能的。

但还是要侧面打听一下,萧沂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知知最近几日都留宿在王府,与新得的祖父祖母们打得火热,晚间都要一起睡。

萧沂趁势把人留在浮槎院,“知知都留下了,你也别走了,院子里你的东西一直没动。”

月楹正好也有事情想问他,便答应下来。

厢房里,左边的床铺已空,萧沂说明露嫁人了,跟着她的夫君住在外头。

右边一如往日,连床上的那个桃木小柜也没移动方向,小柜上有一把锁,锁眼有些生锈。

屋子里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完全不像是几年没有人住过的模样。

“你走之后,我时常会让人打扫。”萧沂坐下来,打开床头的矮柜,从里面拿出一件衣服来,衣服的肩头,有着明晃晃的一轮明月。

月楹看着自己的黑历史,倏然笑起来,“你还留着。”

“楹楹第一次给我缝的衣服,当然要留着。”萧沂舒展眉眼,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在月楹失踪后,无数夜不能寐的日子,他都要抱着这件衣服入睡,仿佛这样,月楹就还在他身边。

月楹走到床榻前,手往床板下面摸索着,半晌摸出来一个钥匙,“没换地方。”

萧沂看她变魔术似的,“原来藏在这儿了。”

月楹打开小柜子的锁,幸好生锈没把锁眼堵死,拧了两下就开了,小柜打开,是那套蒸馏器具。

“这东西没能带走,我可是惋惜了好一阵。”没这东西,她做东西的效率都降低了一半,月楹也尝试着再做一套,可是烧制出来的玻璃透明度与形状,都不如商胥之给她的这一套。

“惋惜的只有这套东西?”萧沂挑眉。

“不然呢?”月楹微眯起眼。

萧沂伸手一拽,月楹轻呼着歪坐在他大腿上。

月楹下意识搂着他的脖子,美目一弯,“做什么?”

“楹楹落下的何止这套器具。”萧沂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还有这个。”

“不要脸!”月楹顺势捏了捏他的腮帮,“才不要带你。”

萧沂温和笑起来,“是,不带我,是我自己追着你。”

温香软玉在怀,萧沂心猿意马,就要吻上来。

月楹捂住他的嘴,“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萧沂吻了下她的掌心,月楹耳垂发红,缩回手,萧沂嘴角噙起笑,“你问。”

“太子娶妻应当没人逼他吧?”

“怎么问这个?”萧沂想起她是从太子府回来的,“他是太子,萧澈与萧浴也再无威胁,谁会逼他?”

“那就是说,太子妃,是太子自己挑的喽。”

“自然。”萧沂点头,见她兴致勃勃,萧沂也不介意再说点八卦。

“萧澄求娶商大姑娘时,陛下本不同意,是萧澄跪了半天,陛下才松口的。”娶商嫦之前,萧澄的路走的都很稳固,一步一步成为太子,在朝中的那些老古板眼中,是个稳扎稳打,不走捷径的继承人。

而娶商嫦,其实是走捷径,这与萧澄之前的表现不符。

萧沂作为萧澄的军师,给他分析过利害,萧澄还是执意求娶,只因商嫦年满十六,商家要给她定亲。

花这么多心思娶回来,怎么可能不喜欢。

“太子幼年时在宫中曾因下人的疏忽险些落水神王,是商大姑娘路过救了他,从此他便对商大姑娘时有关注。”

原来还有这纠葛。

那萧澄书房里画上的那个背影,不是极有可能就是商嫦?

分析来分析去,结果是这两人都误会对方,明明是两心相悦非要搞成怨侣。一个不说,一个不问,真的是长着舌头不知道说话!

月楹心思一转,一个想法渐渐成形,嘴角微勾。

萧沂戳了戳她唇弯,“又打什么主意呢?”每次她这样笑,就是想出了什么鬼点子。

“保密!”月楹觉得自己也真是操心,不仅得给人治病,还得解决感情问题。

萧沂俯身亲她的唇角,“真不告诉我,兴许我能帮你?”他大概能猜到是萧澄与商嫦的事情。

“不……”她的话戛然而止,猛嗅了两下,蹙眉道,“你身上哪来的脂粉味?”

她确定这不是睿王府任何一个女眷的香粉味道。

萧沂没有被质问的心虚,他回来已经洗了澡,还是被发现了,知道她的鼻子灵,不想这么灵。

“去了趟琼楼。”他大方承认。

月楹含笑看着她,笑容中潜藏着几分危险,“去做什么?”

“喝酒,听曲,赏……花。”他语调故意拉长。

月楹抚上他的耳后,“赏什么花?”

“美人花。”

“胆子大了,敢逛青楼!”月楹眼神瞬间凌厉,手上使劲,捉住了他的耳朵。

萧沂吃痛,却笑得更欢,还笑出了声。

他双臂收紧,“楹楹,我很开心。”

“萧不言,我很生气。”

萧沂捏了捏她的小翘鼻,“楹楹,你醋了。”

她的情绪会因他的举动而有所变化,萧沂真的很高兴,从前,不论他做什么,月楹永远都是淡漠的神情,他不怕她生气,只怕她不理人。

“西戎使臣来京,想去琼楼,我做个陪客而已。”萧沂解释道。

“真的?”

“琼楼里你认识的人比我多,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说的也有那么几分道理,月楹放过了他的耳朵。

萧沂这话也提醒了她,回京也有些日子了,是该挑个时间去一趟琼楼,不知晚玉找到弟弟没有……

“明日陛下在麟德殿设宴招待使臣,我可能会晚些回来。”

“与我交代什么,我明日又不会在王府。”她还没答应嫁他呢。

萧沂莞尔,“楹楹可以当耳旁风,但说不说是我的事。我的行踪,你永远有权知道。”

绵绵情话听起来还是挺动人的。

……

薛府。

“多谢岳姑娘了,还特意跑一趟。”秋烟含笑迎月楹进来。

月楹道,“小侯爷本就是我的病人,说不上麻烦。”

薛观的伤虽然好了,复诊还是必要的。

然薛观太忙,只能月楹上门。

“小侯爷恢复得不错,按时服药就好。”月楹把完脉,收拾着药箱。

薛观边整理衣服边道,“岳姑娘,什么时候把你家小闺女带出来见见人啊。”

月楹弯了弯眉,那日萧沂回去可是和她吐槽了好一会儿薛观,说他家闺女才三岁,薛观就惦记上了,真是狼子野心!

“小侯爷不用这么着急吧?”月楹不会给儿女包办婚姻,总要他们自己愿意才好。

秋烟啐他,“你就这么担心你儿子找不到媳妇?”

“我们薛家人难娶妻,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天给了薛家娃娃脸的基因,同时带来一个问题,历代薛家子弟,男性基本都是超过二十岁之后才成亲的,无一例外。

月楹道,“那不挺好。”优生优育,二十岁放现代还是早婚呢。

薛观是觉得,自家这皮小子,若不早些定下来,怕是要等到而立才能娶上媳妇。

秋烟一点也不着急,找媳妇这事儿,他们急又没用。

正说着话,阿谦带着薛恒进来了。

“见过爹爹,娘亲。”小少年六岁的年纪,唇红齿白,一身白衣,腰间一条宽厚黑色腰封,身姿挺拔。

只是本该胜雪的衣衫,现在却灰扑扑的,衣摆上更有许多泥点子。

“又去哪个泥坑里滚了?”秋烟拉过儿子,拍掉他身上的灰,又指了指月楹,“这是你岳姨母,喊人。”

薛恒向他娘吐了吐舌,拱手给月楹行礼,“岳姨母。”

薛恒长相随了薛观,一张圆脸圆眼圆脑袋,看着就有想揉捏他那张团子脸的冲动,这点倒是与她家知知挺像的。

“初次见面,也没带什么礼。”月楹寻摸着身上,她不爱带首饰,还真没东西可以送,浑身上下只有药。

“岳姨母不用给我礼,今儿见到您这样的大美人,恒儿就很高兴了!”话是这么说,薛恒小眼神不住地往她药箱上瞟。

“这孩子嘴真甜。”月楹挑眉,就这情商,薛观确实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月楹摸着药箱,“感兴趣?”

薛恒点点头,没有掩饰。

“过来挑挑。”月楹大方道。

薛恒瞥了眼爹爹娘亲,见两人都微微颔首后,才敢上前。

薛观道,“你岳姨母的东西,可都宝贵着。”

小少年眼神掠过这些瓶瓶罐罐,最后选了个最平平无奇的瓶子,“这个行吗?”

月楹轻笑一声,“小家伙真会挑,行,送你。”月楹说到做到。

“是什么东西?”秋烟问。

“我最新研制的百毒丹,可解世间百毒。”

“恒儿,这不能收。”秋烟说着就要拿回来。

薛恒依依不舍,还是很听娘亲的话,月楹盖住她的手,“诶,送他无妨。”百毒丹做起来不难,如今蒸馏器又回到她手中,更是容易。

薛恒闻言,忙道,“多谢岳姨母!”

秋烟瞪了这小子一眼,他抢先道谢,再拒绝就显得有点矫情。

薛观摩挲着下巴,想着岳姨母这称呼要是去掉一个字,就再好不过了。

薛恒拿着百毒丹,笑得开心。

阿谦道,“岳姑娘的东西能救命,小少爷可得收好了。”

秋烟听出画外音,忽想起阿谦拿出来的那颗假死药来,她当时并未去计较假死药的来源,如今细想他一个伙头兵,怎么会有这么珍贵的药。

秋烟问出疑惑。

月楹笑道,“当日他帮了我一个忙,我送他的。”

有那颗假死药,薛观才能撑到月楹来,原来追根溯源,假死药也是她做的。

秋烟感激之情更盛,儿子又拿了她的百毒丹,实在是不好意思。

拉着月楹去了薛府库房,霸气道,“岳姑娘看上什么,直接拿走!”

月楹险些被满库的五颜六色的玻璃闪瞎了眼。

“怎么会有这么多琉璃制品?”月楹抓了一把玻璃弹珠,这个工艺,堪比现世了。最奇怪的是,这边的人怎么会做这种带花纹的弹珠。

秋烟道,“岳姑娘不知吗?琉璃大家安先生,是梓昀的曾祖母。”

“安先生,是个女子?”月楹嘴唇微张。

她曾听商胥之提过这位安先生的大名,大雍开国年间,朝局不稳,民众缺衣少食,远无今日富足。

是安先生带着人开挖矿产,大雍现有的几十座矿产,有一半都是安先生寻到的矿源。

这其中包括能制琉璃的石英矿,安先生花了许多年时间,烧制出了这种通体透明的琉璃。华美的琉璃引得周边国家争相购买,让当时国库吃紧的大雍好好松了一口气。

彼时安先生已经嫁与了薛家先祖,高祖皇帝钦赐诰命,安先生却拒绝了。

安先生开矿不为身后名,只为百姓。

高祖皇帝感念她的功绩,特许她已女子之身入朝,将勘矿之法传教与世人。

百年来,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学习安先生勘矿之术,既而发现更多矿产。这些收益与安先生之人,尊她为师。

十年前安先生去世,着素衣之人站满了十里长街。安先生的事迹流传下来,只是大家都有些淡忘她是个女子。

月楹听罢,忽觉脸上有湿意,一摸,已是满脸泪痕。

她为什么要哭呢?

明明是在听别人的事迹,仿佛她真正见到了那位奇女子,经历了她的一生。

月楹尘封已久的记忆翻涌,这位这记忆久到她都要以为是上辈子的事情。

可不就是上辈子吗?

她曾有位地质学专业的好友,然,一次飞机失事,让她们阴阳两隔。

她的这位好友,恰好也姓安。

“敢问安先生名讳?”月楹需要确定,初见薛观时她见过他拿着魔方,而魔方也是她那好友不离手的玩具。

“曾祖母名安思卉。”

不是她?名字对不上?

“可有小字?”

87. 第八十七章 姨奶奶

“这……”秋烟也并不清楚,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也是,曾祖母的小字, 她一个外嫁进来的小辈怎么会知道。

月楹紧盯这她, “会有谁知道吗?”她真的需要一个答案, 当年飞机失事, 猝不及防。当年空难的消息一发,所有人都在祈愿他们只是穿越了, 去了另一个世界。

月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强烈的直觉, 觉得这位安先生就是她的好友。

“兴许,爹爹会知道吧。”

薛如元是被安先生一手带大的, 是安先生最宠爱的孙儿。

月楹迫不及待去找薛帅, 薛帅正在为进宫做准备。

月楹火急火燎冲进来, 而且还红着眼。

薛如元以为出了什么事, “发生何事了?”

月楹只有一句,“薛帅,敢问您祖母可有小字,或是画像?”她说话的语气都有些颤抖。

“怎么突然问这个?”

“求您告诉我, 这对我很重要!”

秋烟插话道, “爹您要是知道就快说吧,我才给岳姑娘讲完曾祖母的事情, 她就急成这样了。”

薛如元安抚道, “岳姑娘别急,我祖母不曾有字, 只是我祖父常唤她柳柳。”

柳柳……安柳柳……

月楹杏眸中涌出泪来,柳柳……原来你真的……没有死。

月楹分明是想笑的,但眼泪就是不受控的流出来, 喜极而泣,当是如此。

当年空难,她还惋惜,柳柳怎么走的比她早,明明身患癌症的是她。不过这样也好,她们能在另一个世界相遇,不想,她们真的在异世重逢。

薛如元是一头雾水,不过只说了自己祖母的小字,面前这小姑娘就哭成这样,哭坏身子怎么办?

“岳姑娘……岳……”薛如元轻声唤着,忽然脑中如同被过了电一般愣住,“岳,你姓岳……莫非……”

秋烟看着薛如元陷入呆愣,更加疑惑了,怎么一个两个都不正常了?

薛如元似想求证什么,“岳姑娘,可愿随我去一个地方。”

月楹眼眶微红,“好。”

秋烟抬脚跟上,薛如元转身道,“你别跟来。”

秋烟止住脚步,悄悄观察了下他们去哪儿,发现薛如元竟然带着月楹去了祠堂。

秋烟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般,“夫君,爹带着月楹去了祠堂!”

“什么?”薛观也震惊不已,祠堂除了薛家人外,外人是进不去的,即便再尊贵的人也不例外。

祠堂有间密室,这是历任家主才知道的事情,薛观也是成家后薛如元才告诉他这个秘密,并且让他等待一个人,一个姓岳的人。

薛观微眯起眼,难不成月楹就是他要等待的人?

薛家祠堂。

薛如元并未带月楹进入密室,而是先给她看了一张“画”。

那张“画”小心翼翼地被装在一个琉璃盒子里。

月楹看见那“画”,止住的眼泪再次流下,她捂住唇,压抑着心中的喜悦才能让自己不叫出来。

她微微颤抖着身子,平复着激动的心情。

“岳姑娘认识这画中人?”

“认得。”月楹语气带着浓重的鼻音,她指着画中的女子问,“这可是你祖母?”

画中有三人,一男一女,男子怀中,还有个可爱的孩子。

女子的容颜与她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只多了几分沉稳。

这张画,其实说是一张照片更为贴切。

这是一张拍立得的相片纸。

月楹收拾后心情后,仔细端详起了这张照片里的安柳柳,她的容貌真的没什么变化,就连手背上的那个疤也在。

月楹是明确换了一具身子的,看来柳柳与她不同,连拍立得这么现代的东西也带了过来,她怀疑是连人带包整个过来了。

“这个孩子,是你父亲吧?”

隔着时间,月楹见到了柳柳的孩子,心中忽有些异样的喜悦。

她与她错过了百年,却并不遗憾没有相见。柳柳自有后人铭记,她能见到柳柳的后代,足矣。

想到薛如元是柳柳的孙儿,月楹看着他的眼神都慈爱了起来。

薛如元可以确定月楹就是他要等的那个人,月楹见到这张画丝毫不吃惊。要知道他当年见到这张画的时候,可是震惊地说不出话。

天下间竟有人有这样的本事,能将人话得栩栩如生。

月楹见到这画,不仅不吃惊,反而像旧识一般,祖母当年告诉他祠堂密室,还交代他要等一个姓岳的前辈。

祖母还说,这位岳前辈是她的朋友。

却没想到岳前辈是这么个小姑娘。

“岳……前辈……随我来……”薛如元忽然不知该怎么称呼她。

密室里,这是间四方的暗室,一进去就瞧见了薛家先祖与薛门安氏的灵位,两边各是一幅画像,灵位前,有个寒冰玉盒。

丹青虽描绘不出两人细致的容颜,还是有七八分像的。

月楹看着照片里的男子,眉目俊朗,比之萧沂少了几分温润,多了几分冷冽。

这丫头从前总说要嫁个帅哥,也算是如愿了。

薛如元捧起寒冰玉盒,“这是祖母让我交给前辈的。”

玉盒并未上锁,月楹轻易就打开了盒子,瞥见盒子里的东西,月楹唇角勾了勾。

这东西竟然也带过来了?还能有电吗?

月楹拿起里面那个如同砖头的东西,冷冰冰的机体让她掌心发冷。

“薛帅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吗?”

薛如元摇头,“不知,祖父说祖母身怀异宝,这是其中最珍贵的一件,保存在这寒冰玉盒中,才能不腐不灭。”

月楹按下开机键,也不知道能不能开机,若没有电,也不必放在这盒子里等她来吧。

沉睡许久的手机屏幕发出光亮,月楹笑起来。

薛如元瞳孔渐渐放大,不可置信道,“这……”他见到了什么,一个小黑块竟敢会发光!

饶是他有心里准备,也被惊讶地说不出话。

月楹面色如常,轻笑着摇了摇头,“别紧张。”

让个古代人接受手机这种东西确实是困难了点。

这手机如同老式电脑一般,等开机月楹觉得等了半个世纪,好在是开机了,右上角电量还剩下百分之二十。

也撑不了多久了。

这丫头的手机秘密永远是六个零懒得改,月楹轻松解开锁屏。

柳柳要是想给她留什么东西,也只有录音录像。

月楹点开相册,果不其然,相册里都是安柳柳的照片,还有与一个男子的合照,月楹指尖划过屏幕,照片里的人也越来越多。

“薛帅,这是你小时候吧?”月楹指着一张周岁照。

薛如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应该是吧。”

月楹点开备忘录,这丫头还是一贯的话痨,从她穿越嫁人,到怎么与薛彧相爱,她都细细记录了下来。

屏幕上弹出电量不足警告,月楹点开最后一个视频。

随后,在薛如元惊掉下巴的目光中,听见这个小黑块发出了声音。

视频里的安柳柳笑着与月楹打招呼,“楹楹姐,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这个视频。那小和尚说百年之后会见到你,但我怕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所以趁着现在还是青春美少女给你录个视频。”

“小和尚说,会有个与我熟识的人来这里。我想来想去,也只希望你来。”

来到这里,就意味着在现代已经死去。安柳柳出事的时候,月楹正被病魔折磨。

视频里,安柳柳拉着个男人让他看屏幕笑,男人先是冷着一张脸,后来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勉强笑了笑。

是个酷哥呢!

月楹眼眶湿润,手机电量用尽的时候,视频也恰好到了最后一秒。

分毫不差,屏幕在她手中暗下去,这部精巧的绝世珍宝彻底变成了个只能砸核桃的板砖。

月楹将手机放回盒中,“多谢薛帅。”

薛如元还没从刚才离奇的经历中缓过神来,他一直知道自己的祖母不是个普通人。

这姑娘,与他的祖母,渊源颇深。

“敢问岳姑娘,您与我祖母,是什么关系?”

月楹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沉吟片刻,“我是柳柳的姐姐。”

薛如元的眼珠子差点又脱离眼眶,上下打量着月楹,“您……您……”

一百多岁了?不可能吧?吃什么了,保养的这么好?

月楹看他眼神就知道他误会了,嗤笑道,“您不必惊讶,我与柳柳的关系,很难解释,反正您只要知道,我们认识便可以了。”月楹猜测,安柳柳说的那个小和尚可能是当年的了怀大师。

有时间还是得去白马寺一趟,了怀大师应该能解开她很多疑惑。

薛如元见识过小黑块会说话,想想月楹有一百多岁好像也不是那么惊讶了。

薛如元恭敬行礼,“姨奶奶好。”

月楹:……倒也不必……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突然叫她姨奶奶,真的太诡异了。

月楹道,“您……不必如此,在外也不能透露我的身份。”

薛如元明白,今日密室里发生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若传扬出去,对薛家与月楹都没有好处。

月楹让薛如元当做无事发生,以后该怎样还是怎样。

薛如元却不肯,“祖母吩咐,要善待于您。”

鉴于年纪这个事情不好解释,薛如元想了个办法,说月楹是祖母老友的后辈。

“如此一来,我可尽孝,姨奶奶也不必有后顾之忧。”

“……薛帅您还是换个称呼吧,叫阿月就行。”

薛如元的实际年龄比她大,喊多了她怕折寿。

“好,阿月,往后你就是我薛家人。”

月楹心道,这是柳柳给她留了个强大的娘家啊。

薛如元行动迅速,马上召集家里人宣布认月楹为义女。

薛观猝不及防就多了个妹妹,“爹,什么情况?”

“你别问那么多,阿月救了你,我认个义女怎么了?”

认义女当然没问题,就是有点突然。

好在薛观接受能力良好,他估摸着月楹真是那个人,父亲此举也不是不能理解。

麟德殿设宴快要开始,薛家父子算是主角,不能迟到。

与月楹这个刚认的义女没热络多久,两人便进了宫。

而此时,宫中的萧沂对此全然不知。

是以在见到薛如元时,像往常一样与他打招呼,薛如元却连眼神也没给他一个。

在薛如元看来,月楹就是他们薛家的女儿,萧沂让月楹未婚生子,到现在还没给她一个名分,实在太过分。

薛如元用挑女婿的眼光挑剔着萧沂,觉得这个以前各方面都不错的睿王世子,哪儿哪儿都不好,配不上他家阿月。

薛如元扭着脖子走开:“哼!”

萧沂:“……??”

88. 第八十八章 抢亲

麟德殿内, 歌舞演罢便是皇帝论功行赏。

“我军大捷,众将士功不可没!”皇帝端起酒杯敬群臣。

已经是手下败将的西戎与北疆也必须赔着笑喝下这杯,皇帝特意将庆功酒与他们来朝放在一起, 为的就是伤人于无形。

代卡也在被邀请之列, 她清楚知道, 皇帝此举是为了敲打吗, 苗城,苗城要是不听话, 大雍随时可以收复。

如今的大雍与当年的大雍, 早不可同日而语。

代卡开始佩服起自己的老父亲来,三年前就看出了今日的结果, 才让苗城不至于陷入彻底的被动。

对这样的宴会, 萧沂提不起什么兴致, 怀不如回家陪楹楹与小闺女。

百无聊赖, 他问,“薛帅方才的态度,为何有些奇怪?”

薛观抿嘴笑,“你发觉了?”

那么明显的白眼, 他看不见才是瞎了吧。

“梓昀知道原因?”

薛观当然知道, 但这时候说出来,就有些没意思了, 他还挺想看看萧沂知道月楹变成他妹妹之后的表情。

“不知。”薛观转向场内, 专心看起歌舞。

他肯定知道。

萧沂也清楚,薛观不愿意说的事情, 一时半会儿是问不出来的。

薛观把玩着指尖的酒杯,“不言,有人看你呢。”他抬了抬下巴, 指了个方向。

萧沂早注意到了那视线,夏米丽从一开始看见他,眼神就没离开过他。

萧沂拧眉,“你非要说风凉话吗?”

薛观道,“好,那我说点热乎的,你马上有麻烦了。”

萧沂指尖轻点着面前的桌案,“你闭嘴。”这个乌鸦嘴,说好的不灵坏的灵。

麻烦,从夏米丽表示对他有好感,萧沂就知道是个麻烦。

宴席上,阿史那蒙回盯着夏米丽许久,这对曾经的夫妻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出现在同一个场面上,不得不说两人都是装模作样的好手。

阿史那蒙回一杯接着一杯灌着自己酒,捏着酒杯的手青筋暴起,似乎只有不停的喝酒才能浇灭他心中的愤怒。

他死死盯着左前方的红衣女子,夏米丽……这么快就变心了吗?

阿史那蒙回一直都知道这个女人是个狠心的,除了她的臣民,她什么都能割舍得下。

他们和离才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她这么快就爱上萧沂?阿史那蒙回不信,萧沂可是她让失去了北疆的罪魁祸首。

然而他似乎忘了,是他先背叛了与夏米丽的感情。

阿史那蒙回阴骘的目光射向萧沂,萧沂发觉他的视线,回以微笑。

阿史那蒙回咬紧了后槽牙,萧沂才因为索卓罗孟和的事情敲了他一笔,阿史那蒙回心头火气愈发大。

宴会快要临近尾声,他知道,夏米丽应当是要有所动作,今夜是她最好的机会。

可他,偏偏不让她如愿!

“陛下。”阿史那蒙回忽然站起来。

皇帝道,“蒙回可汗有事?”

阿史那蒙回笑起来,“是有事,是件喜事。本汗有一族妹年方二八,钦慕与大雍睿王世子,还请陛下赐婚。”

棠下当场就有人不淡定了,不是萧沂,而是夏米丽与薛如元。

薛如元当即就想站起来,被薛观按住,“爹,稍安勿躁。”

薛如元瞥了眼萧沂,还是一贯的云淡风轻,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要是敢负了阿月,他就是得罪了睿王府也得打断他一条腿!

皇帝哈哈笑起来,“这个嘛……”皇帝故意拖长语调,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殿上忽然陷入寂静,连轻微的丝竹声都停了下来。

众人都在等着皇帝接下来说什么。

也有人将目光投向当事人,只见萧沂一声月白衣衫,清冷的眉目不曾有什么变化,修长的手指捏着酒杯,轻抿着酒水,闲适得恍如在山间游乐。

夏米丽也在看萧沂,她自然知道萧沂不喜欢她,当然对那个未谋面的西戎公主也不会有好感,但若是西戎的人可以,她为何不可以呢?

夏米丽是一个很果决的人,北疆民风如此,否则她也不会在发觉阿史那蒙回背叛她之后,就立即挥慧剑斩情丝。

“陛下,臣有话说。”北疆已隶属大雍,她不能再自称王女。

“郡主请说。”皇帝露出了个老谋深算的笑。

夏米丽高声道,“臣想向睿王世子提亲!”

夏米丽淡淡地扔下这个重磅炸弹,她语气轻松,说的好像是在讲一件寻常的事情。

薛如元险些冲出去破口大骂,薛观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爹按住,拼命向萧沂使眼色,然,旁边的人一点也没接受到信息。

“你一个二嫁之身,还妄图嫁与大雍世子?”说话的是阿史那蒙回。

夏米丽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蔑视,“蒙回可汗,这是我与萧世子的事情,配不配得上,还轮不到你来置喙吧。”

“郡主此言差矣,陛下若应了这门亲事,你的要求,就不能说与本汗无关。”

夏米丽冷笑道,“蒙回可汗对你的族妹,还真是关心啊。”

这对曾经的夫妻忽然剑拔弩张。

皇帝多少年没遇上这么有趣的事情了,一点儿也不想阻止他们。

“敢问可汗的族妹,容貌比之我如何?”夏米丽展颜一笑。

阿史那蒙回被这笑晃了眼,夏米丽就如同沙漠里的红花,娇艳又明媚,他当初对这张容颜一见钟情。

草原上的人,谁都比不上她。

“族妹容貌,与郡主各有千秋。”阿史那蒙回不能自己露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大雍的殿上争得有来有回,场面着实有些诡异。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萧沂,岿然不动。

直到有一人的加入,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可汗,郡主,你们勿自吵得欢,是不是忘了萧世子还没开口呢?”代卡实在忍不住了,有人要抢她姐妹的丈夫,当她是死的吗?

夏米丽用一种看情敌的眼神看她,“代卡少城主也对萧世子有意吗?”

代卡嗤笑,萧沂,她可不找心眼这么多的男子。

“萧世子,郡主与可汗都为您争辩许久了,您是不是也该说句话。”代卡想着,他要是说出娶别人的话来,她就立刻带着月楹与知知离开。

萧沂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酒杯往桌案上一放,缓缓启唇道,“本世子已有未婚妻。”

除了几个知情人,众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萧沂何时有的未婚妻?

夏米丽是打听清楚才来的京城,萧沂如果有未婚妻,难道是在她进京其间定的亲?

夏米丽面露忧色,阿史那蒙回反而高兴起来。

夏米丽问,“敢问萧世子,未婚妻是谁家闺秀,怎么不曾听说?”

“本世子定亲,有必要告知郡主吗?”萧沂掀起眼皮,淡然的目光无形中有一股威压。

凌厉的眼神让夏米丽紧绷着身子,她不死心问道,“本郡主好奇而已。”

“本世子没有义务满足你的好奇心。”

说出的话丝毫不给夏米丽留情面。

代卡满意笑起来,“郡主,萧世子都说了他有了未婚妻,你就别多加纠缠了吧。”

夏米丽一时有些下不来台,但都这样了,不问出那未婚妻的身份,她实在是不甘心。

阿史那蒙回说起风凉话,“萧世子还是告诉郡主吧,让她也好死心。”阿史那蒙回憋在心里的那口气终于顺了,看夏米丽吃瘪,他就开心。

“与世子定亲的是我家小妹,郡主问到了答案,可安心了?”薛观觉得再不出来制止,这宴席怕是要拖到明天。

萧沂惊诧,他怎么不知道?

月楹什么时候变成你家小妹了?

萧沂眼神询问薛观。

薛观:刚认的。

皇帝也察觉到不对,“朕记得薛爱卿并无女儿?”

薛如元道,“回禀陛下,是微臣认下的义女,”

皇帝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夏米丽还是不服,她自问生来优秀,比得过这世间万千女子,“想必萧世子的未婚妻必有过人之处,否则也不会令世子倾心。”

这话夹枪带棒的,似是萧沂说不出未婚妻的优点来,就是他眼光差。

薛观方才还有些佩服夏米丽的勇气,如今见她内涵月楹就不爽了,“我家小妹棋艺冠绝古今,连世子也不曾胜过她。”薛观故意不提医术,毕竟医术这东西不好检验,棋艺则是大部分人能懂的。

夏米丽微笑,“哦?是吗?本郡主也精通棋术,不知可否请薛将军的小妹比试一局?”

“这……不妥吧,陛下……”

“无妨无妨,薛卿说你家小妹比不言的棋艺还要厉害,倒是让朕有些好奇了。”皇帝是个棋痴,对萧沂的看重最开始也是因为他高超的棋艺。

皇帝彻底来了兴致,草草结束了宴会,命人去请月楹来,他要看对弈!

不过月楹还是没有请来。

“父皇,现下已月上中天,人家姑娘说不定已经安寝,这样贸然请人进宫怕是不妥。”商嫦温温柔柔地劝诫。

她是太子妃,这样重要的场合自然在场。

皇帝想了想,说的也有道理,即使是皇命,大半夜把人从被窝里喊起来,总是不太人道。

“郡主,您想找人对弈,不如找我,我祖父是大雍国手,幼时承蒙他老人家的教导,却是萧世子的未婚妻手下败将,您若能赢得了我,再请她来不迟。”商嫦温和笑着,说的话挑不出一丝毛病。

商嫦虽不知月楹为何成了薛家义女,但萧沂没有反驳,说明确实就是月楹。

萧澄余光看着身边的妻子,仪态落落大方,化解危难于无形,他缓缓翘起唇角。

商嫦的水平皇帝有数,对战夏米丽也算势均力敌。

“准奏。”

夏米丽不解,这薛家义女到底何方神圣,怎么这么多人出来帮她,连比赛都有人代替。

夏米丽在战场用兵如神,对自己的棋艺有信心。

皇帝很快令人摆好棋盘,商嫦跃跃欲试,这场棋,不仅关乎月楹,还有大雍的面子,可不能输啊。

她请命的时候有勇气,真要上场,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商嫦手心微微发汗,一只大手塞了进来。

商嫦讶然。

萧澄感受到她掌心的湿意,用袖口帮她擦干的汗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楚的声音安慰她,“别紧张。”

他低哑有带着颗粒感的嗓音传入耳,商嫦莫名安心。

“输了也不要紧。”

商嫦抿唇,“我不会输。”

她倔强的模样实在可爱,萧澄笑道,“好,那就赢。”

商嫦粲然一笑。

而此时的月楹全然不知有人在为她冲锋陷阱。

琼楼。

晚玉扑通一声跪在月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