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沈澜卿没有开启隐匿阵法, 他握着传送符直接冲到云无相面前。
云无相差点就把他捅了个对穿,飞出去的锁链紧急调转方向, 把人拉到身边,冷冷一瞥:“你是哑了还是傻了?”
有事不直接说,一声不吭冲到战斗中来,是想找死吗?
“师父恕罪。”沈澜卿语气歉疚,手上麻利的激活传送符,没有半分犹豫。
云无相瞬间察觉到空间波动,条件反射性地调动力量,打断那道即将成型的空间节点。
在井里看百灵仙君逃跑看多了,他观影之余把从系统那里换来的空间隧道资料大全又过了几遍, 研究出不下十种打断空间传送的方法。
预演得多了,如今便不假思索地用了出来, 效果同他所预想的一样。
沈澜卿第一次听到空间被斩断坍塌的声音,难以形容,像是空气里有看不见的水晶门,被打碎后一齐敲击着空气。
传送符碎成了八块,从沈澜卿眼前飘落, 打着旋向地面飞去。
抬头是云无相带着打量与探究的眸子。
“……”压力山大。
宋倚楼飞过来把自己的脑袋架在云无相肩头, 手臂从背后圈住他的腰身, 动作是那样的流畅,仿佛他原本就长在那个位置,生在云无相身上。
“观主, 你徒弟又造反了。”
云无相打量了一会儿,排除徒弟中病毒被控制做出这件事的可能,按照百灵仙君的性子,哪怕真在沈澜卿身上留了什么东西, 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候才会用他。
“解释。”
沈澜卿短暂的沉默了半秒,祸水引东:“这个,白长老有事找您,急事,您和他说吧。”
说着他把自己的传灵玉牌递给云无相。
云无相静静看了他两眼,看得沈澜卿整个人头皮发麻,随后,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玉牌的刹那,他也当真听到了白皎的声音。
【快!把他拉过来!】
对面的动作确实很快,云无相甚至还没来得及动手,人就已经换了地方。
甚至白皎说出第二个字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这只鲛人面前。
不止白皎,重明鸟,云新阳,宋倦雨,流烛,以及在流烛手中瓶子里飘荡的莫阳魂魄,全都在。
不等云无相开口,这一群人乌压压地围了上来,像是在看什么珍稀物种,又或者万年一遇的奇观。
云新阳上来就握住云无相的手,上下摇晃:“恭喜恭喜,恭喜大哥长出情丝,太好了,无相你现在更像个人了。”
重明鸟一翅膀把他扇到旁边:“会不会说话,滚远点给吾修炼去。”
转头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云无相:“跟绛紫学什么不好,学这个,眼光还没绛紫好,天青至少是个好人,宋倚楼是个什么东西?”
云无相眼神一利,十足的护短:“他是我道侣。”
重明鸟瞪眼,发现自己有点矮,原地变大了两倍,鸟头高出云无相两尺,从高处向下地瞪着云无相的脑袋:“怎么,汝还想和吾打一场?”
宋倦雨在一旁盯着云无相看了半天,眼神复杂的很,些许少得可怜的欣慰被大量好奇挤的没影,过了会儿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突然皱眉,接着又是另一种笑,脸色变换极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流烛弱弱的声音插在中间:“那个,莫阳的新身体好像出了点问题……有人在听吗?”
只有白皎比较关心正事:“观主,你们在井里看到了什么?星象全乱了!”
面对这些人七嘴八舌的问题,云无相自顾自地拿出传送符。
他要先去找宋倚楼,有什么事等他把宋倚楼一起带回来再说。
“观主且慢!你和宋倚楼呆在一起会有血光之灾!”
云无相:“嗯,我知道。”
当然会有血光之灾,毕竟他要把宋倚楼吃了,放在魂体里安顿一段时间。
白皎眉心夹起一道缝,鲛人特有的清魅容颜上挂满了忧愁:“不,你不知道。”
他抬手设下一道隔音结界。
“观主,你和我说句实话,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云无相扫了结界一眼,抬手又加上一道,随后道:“去找宋倚楼。”
“我说的不是这个。”白皎一脸的不信:“除此之外呢?”
“观主你知道星象变成什么样了吗?”
“天下动荡,劫数降世,苍生血祸,倾世之灾……咳咳咳。”
白皎说完这句话停顿了一下,颇为熟练地抬手抹去嘴角浸出的血迹,继续道:“这些都不够形容那份卦象的危险。”
“血光之灾指的不是你们两个,是全天下的所有生灵,只要还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会呼吸能喘气的,都被包含在了这个卦象里,请问,您这是要灭世吗?”
云无相:“不,我只是打算换个天道。”
空气骤然安静。
白皎深吸一口气,然后露出虚假且僵硬的微笑,语气是充满客套的温和:“您听听您自己说的什么话?”
“天道哪里惹到您了?”
云无相笼统概括道:“很多地方。”
白皎无力扶额:“天道真的动不得,那是天道,世界的规则集合体,不是桌椅板凳,说换就换,天道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们都会一起死得很难看。”
“况且天道也不是死的,您要是动它,自己也会被天道敌视,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这是何必呢?我想您和天道之间应该没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吧?”
“有。”云无相语气坚决,杀气腾腾:“它要劈死宋倚楼。”
白皎:“这个……”
云无相:“还想劈死我。”
白皎合上嘴,暂且充当哑巴。
天道你……你让我怎么救啊?
鲛人硬着头皮艰难道:“这,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我们慢慢来,换天道的风险还是太大了些。”
呸!什么大了些,是根本行不通!这事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不行,绝对不行,他得阻止观主。
云无相:“百灵仙君能回溯时光,我有试错的机会。”
白皎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后,脑子短暂的卡了一瞬。
拿敌人的杀手锏给自己的行为兜底,这可真行。
白皎发现了新的漏洞:“可是观主,你怎么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回溯完了呢?万一百灵仙君的回溯已经用过了怎么办?”
“有没有回溯过,你不知道吗?”云无相反问。
白皎合上眼睛,雌雄莫辨的美丽面孔上带着茫然:“我怎么会知道?”
云无相:“你的道侣还在秘境,确定要继续装傻充愣?”
白皎面上的茫然之色褪去,失去视力的双目直直盯着云无相,像是被一双死人的眼睛看着。
再梦幻的面孔配上这双眼睛,也如海中的浮尸突然开口说话了一样惊悚。
“你在井里究竟看到了什么?”
“很多东西。”云无相抬手间凝聚出一把长枪,尖端指向白皎。
“想利用我做事,总要付出些代价,你既然知道我现在中了情蛊,那也该知道,没人能阻止我的计划。”
“就算没有百灵的回溯,也是一样。”
云无相摆在白皎面前的只有一条活路,帮他一起,换了天道。
其余的,都是死路。
白皎避开枪尖,很是不优雅地骂了声脏话:“你真的是……哎!我帮你还不成吗?”
云无相:“我要在回溯之后,依旧能保全现在记忆的方法。”
白皎端出一张冷脸回绝:“做不到。”
云无相:“那就等死。”
白皎没好气地伸手指着他:“你这是要我老命!”
更让他生气的是,云无相在听到他的话后自言自语了句:“原来真有办法。”
白皎喉咙发言痒,似乎是有口血想要从。嗓子眼儿里喷出来。
吸气,呼气,顺气,不气,平心静气……
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白皎整只鲛都升华了:“话说到这个份上,都坦诚点吧。”
“我在井中显示的未来里做了什么,让你一回来就开始试探我?”
云无相:“未来里根本没有你。”
“我在井中的未来里观察过所有人的行踪去向,包括已经死去的人。”
“哪里都没有你,就像是你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存在。”
和他一样人还有一个,那就是云新阳。
他不属于这个世界,又有系统在身上,不被井计算在未来里也说得过去。
那么,和云新阳一个待遇的白皎又是什么人?
同样带系统的穿越者?不像。
当有了对照者的时候,白皎的存在就显得十分突出。
云无相本来没打算这么快来试探这个有猫腻的鲛人,他要先安置好宋倚楼,但谁让白皎急匆匆地把他拉回秘境,还想拦着他去找蛊,不扒他扒谁?
至于回溯保留记忆的事,他只是随口一提,原本要询问的对象是系统3339。
他只是看天道不顺眼,又或者说看一切不利于他养蛊的人和物都不顺眼,想要抹除隐患,这不代表他没脑子,会在什么都没准备好的情况下直接冲上去。
那是宋倚楼才会干的事。
云无相扫过鲛人的表情:“你看上去并不意外。”
“还是说,这才是对的?”
白皎勾唇浅笑,浅蓝色长发披肩,双目闭拢,仿佛是一片未知神秘的守门人,就连本身的存在也同样被神秘浸染,玄幻莫测。
“窥伺命运之人,本身不入命运,不涉因果,这是优待,也是代价。”
“你要是真在里面看见我,那我应该已经失去了观测命运的能力。”
白皎:“话说回来,你怀疑我就只是因为我在井里没出现?我为什么不能是早就死了,百灵发现九尊秘境的阵营里有我这么一个占星师,要提前解决我不是很正常吗?”
“秘境里的普通魔族都没死,你却死了?倒也不必如此贬低自己。”
云无相隐去云新阳在这份猜想里起到的作用,道:“更何况,你有道侣。”
“有道侣的人,都会比别人更加惜命。”
这是他在浮生小天地里观察了几十年后得到的结论。
云无相又道:“但他不是人,永远学不会惜命。”
白皎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这个他指的是宋倚楼。
不受教化,肆意妄为的鬼蛊……有这样的道侣确实遭罪。
“所以,我得把能杀死他的东西,都提前杀死。”
云无相理所当道:“宋倚楼不会变,那只能让其他东西发生改变。”
“白长老,期待我的计划能够成功吧。”
“否则,我没有理由,继续帮一个要杀死宋倚楼,杀死我的世界,去和百灵争斗。”
虽然百灵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在背后捅刀拖后腿的天道,更该死。
白皎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滔天的杀意。
他错了,同宋倚楼结为道侣,遭罪人的绝不是云无相,而是除了他们两个以外的所有人!包括天道!
再比如他。
白长老头疼地用力掐着眉心,沉沉地叹息一声:“要命啊!”——
作者有话说:世界意识(发出星象警报):救命!有刁民要害朕!
白皎(接收成功):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看完之后
白皎:救不了,在下叛变了。
世界意识:?
白皎(关爱智障的眼神):一路走好。
第112章
隔音结界撤除, 迎接两人的是一双双充满好奇的,探照灯一般试图把他们私聊的悄悄话全部照透的眼睛。
白皎慢条斯理地喷出一口血来, 拿着手帕:“别看了,泄露天机要付出代价,多几个人听见卦象,我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重明鸟瞥他一眼:“什么卦象需要解释这么久?”
白皎:“没错,我们聊了些别的,想知道就去问观主,我现在就剩下半条命,从今天起,我要谨言慎行, 绝不轻易开口。”
言多必失,代价惨痛, 接下来谁也别想套他的话。
转头见云无相又要走,淡定地开口拦人:“观主,你别乱动,宋倚楼我们会把他叫回来,放心, 我们都与您是一伙的, 保证不会伤到人, 请稍安勿躁。”
云无相:“你们?”
尾音上勾,字里行间中透着怀疑。
以宋倚楼往日的作风,云无相突然被传送回秘境, 他早就该跟过来了。
但现在不一样,秘境里的人基本上都是站在云无相那一边,他说要把宋倚楼暂时关起来,这些人只会举手叫好, 鼎力相助。
宋倚楼还想在外面浪,他就绝不会回秘境,只会等着云无相出去找他。
这种情况下,云无相要把宋倚楼带回来都要费些力气,更何况别人。
白皎微笑地道出这个天选之人:“我们不行,不是还有位姓宋的吗?”
众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看向了同样姓宋的某只鬼。
手中拖着一只纯白玉蟾正在喂食的宋倦雨微微抬眸,把蟾蛊放在肩头,一只手拖着侧脸,手指卷了卷耳边的碎发,漫不经心地道:“我凭什么听你们的?”
她才不想在自己道侣没找回来的时候,看见自己儿子高兴的嘴脸。
那小畜生绝对会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展现优越感。
看,我情蛊种成了,你连人都没抓回来。
啧,想想就烦。
白皎:“观主在井里应该有看到关你丈夫的事,但他现在大约没心情谈论这些。”
宋倦雨动作一顿,看向云无相:“你看到他了?”
云无相:“没看到人,只看到你后面发疯。”
“观主没看到,宋倚楼就不一定了,还是得把人找回来问问。”白皎。
宋倦雨有些犹豫,她想抓儿子过来问话,又不想看儿子兴高采烈的炫耀。
乌黑的眼珠转动了一下,朱唇轻勾:“我有个办法,能让他自己送上门来。”
她原地消失,跨越到云无相身后,以指为匕,刺向云无相的心脏。
云无相瞬间位移到了别处,让她扑了个空。
宋倦雨转手又攻了上去。
“躲什么?只要情蛊死了,我保证他立刻会回到你身边。”
“不需要。”
“我这可是为了你好,中了情蛊的人,脑子都不清醒,我现在就让你清醒一下!”
“我很清醒。”
“看看,都说胡话了,别急,伯母我这就帮你解蛊。”
白皎旁观着两人老鹰抓小鸡般的乱战,嘴角牵起一个端庄且愉悦的笑容。
情蛊误事啊,这样的东西就应该毁掉。
云新阳扫见他这个笑容,小声问道:“白长老,你好像很开心?”
白皎收敛起有些放肆的笑容:“怎么会?我很忧愁,观主现在这个状态,我很担心他为了宋倚楼,做出一些过激的事。”
比如要改天换地。
想想自己刚上了一条贼船,白皎这下是真的开始忧愁了。
哎,换天道,这事哪有那么容易?虽然有百灵的底牌兜底……
退一万步来说,拿敌人的底牌兜底真的靠谱吗?
再换个角度思考。
观主到底做到什么程度,才会让敌人用出“回溯”这种,在绝境时才会启用的底牌?
而且真到了那个地步的话,怎么感觉百灵才是在云大魔头手下拯救世界,力挽狂澜的救世主?
白皎越想越觉得不妙,那凄苦凝重的脸色让云新阳不明觉厉:“白长老,卦象很不好吗?”
白皎:“假如,观主打算毁灭世界。”
云新阳:“啊?谁惹他了?”
白皎语气幽幽:“你为什么不反驳一下这个假如?”
云新阳挠头,白雾遮盖下的脸上闪过一抹心虚:“就,我在无相出现之前,有想过这件事。”
云无相在最初是云新阳的心魔,这件事在青帝观内部基本上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了。
在场听不懂这句话内在含义的,只有流烛和莫阳。
白皎被这个回复干沉默了,对话中断后,一道弱弱的声音从一旁飘来。
“哪个……”
两人回头看去,流烛抱着玉瓶,无辜且无助地看着他们:“真的没人管管莫师兄吗?”
瓶子里的魂魄养出了虚幻的人形,盘坐在瓶底,一动不动。
背景里回荡着云无相与宋倦雨的打斗声。
古怪的氛围里,云新阳把话题扯歪了些:“你先入门的,应该叫他师弟。”
流烛:“啊?”
瓶子里的魂魄睁开眼,静静地看向云新阳。
白皎看着懵圈了的流烛,微微摇头,委婉道:“再忍忍吧,观主的情蛊没有解除之前,最好不要找他帮忙,尤其是比较重要的事。”
就云无相现在的状态,你们敢让他帮忙吗?
莫阳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流烛师兄,我们回去。”
“奥,好的。”被叫了师兄的流烛整只魔晕乎乎的。
他成师兄了?
虽然莫阳的修为和阅历都超过他,长得也比他成熟稳重,但是他成师兄了耶。
“莫……师弟,我会照顾好你的!”
莫阳听着这声稚气未脱少年音调的师弟,也觉得有些别扭,出于礼貌,他还是干巴巴回复道:“多谢。”
“嗯,应该的。”
“……”
“……”
还是好尴尬。
彭!
打斗中的两人毁掉了一个凉亭。
莫阳:“此地不宜久留。”
“嗯!”
流烛脚下生风,抱着玉瓶快速远离战场。
……
把师父送走后,沈澜卿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眼中似有无数把小刀飞出,射向宋倚楼,恨不得把他戳成个刺猬。
宋倚楼挑眉:“呦,用这种眼神看我,看来你们都知道了。”
“哎呀,我的情蛊成功了呢。”
清风朗日之下,有人欢喜,有人暴躁。
沈澜卿:“我一直都很讨厌你。”
“我日后会尽量改正这一点。”沈澜卿语气真诚,出乎意料的冷静,说出来的话同样不在预料之中,躲在后面充当背景板的虞河用夸张的表情,演绎目瞪口呆四个字,俩眼珠子都差点给瞪出来。
“嗯?”宋倚楼挑眉,终于正眼看了沈澜卿一眼。
沈澜卿:“师父喜欢你,我改变不了他的情感,更不想因为你影响我和师父的关系,虽然你各方面都不符合我对师母森*晚*整*理的幻想。”
“但,事已至此,我也只能接受你成为我另一个长辈。”沈澜卿语气如常,仿佛真的已经对宋倚楼成为自己师母这件事释怀了一般。
虞河很想告诉他:兄弟,你额头的青筋暴的有点多。
宋倚楼:“叫声爹来听听。”
“……”
释怀个锤子,他果然不能接受这个鬼东西成为他师母!
沈澜卿张开手,将地上一块看起来就很硬的石头吸入手中,眼神在宋倚楼的头顶打量,像是在挑选砸在哪里更能使力量得到充分的发挥,砸出最大的爆发力。
在他暴起之前,虞河急忙蹿上来狼狈且迅速地抱住他的腰,拼命把人往后拖:“冷静!冷静啊沈兄!他是你师父的道侣,差辈了啊,你不能动手,这不合适。”
沈澜卿听到差辈了几个字,火气从三丈蹿到了十丈!
“虞河,你放开我!”
“别啊,你连我都推不开,真动手也打不过他啊。”虞河苦口婆心地劝着,每一句都起到了反作用。
成功把沈澜卿的脸色从铁青劝成了漆黑如墨。
“给我放开!!!”
“哈哈哈哈哈。”宋倚楼大笑出声,节奏欢快的左右摇晃着脑袋,像一株跟着节拍跳舞的向日葵,阳光灿烂。
虞河好不容易把人劝住,更大的可能是被劝的那个已经气饱了,自己安抚好了自己。
宋倚楼突然发神经一般对沈澜卿道:“按照人类的传统,我是不是该给你发压岁钱?”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沈澜卿开口道:“我收回之前的话。”
顿了一下,他斩钉截铁地道:“我这辈子都不会承认你是个长辈。”
“我师父选了你是他的事,你别来打扰我们的师徒关系,我就当你不存在。”
友好相处?认宋倚楼当长辈?这辈子都不可能!
“观主说过,他的弟子也是我的弟子,所以,我就是你爹。”
宋倚楼一个轻快的跳跃蹦哒到沈澜卿身前,完全无视他的暴躁,围着人转了一圈,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满是新奇地打量着他。
“你应该也不算是人。”
换个人说这句话,沈澜卿都会觉得对方是在骂他不是人,现在他只是皱了下眉,依旧用那种“我看你不顺眼”的眼神看着宋倚楼,鼻腔里发出一声不与说胡话的疯子一般见识,看似大度实则不爽的冷哼。
下一刻,他两脚悬空。
虞河呆滞地看着沈澜卿被宋倚楼拎着后衣领子提了起来,像拎着一只被突然袭击搞懵圈的猫,眉眼弯弯,笑嘻嘻地开口:“走,爹带你去拿压岁钱。”
直到两人化作流行飞出视线范畴,虞河才惊得跳起。
“不是,我怎么回去?”
“我没传送符啊!!!”
啪嗒,一个软乎乎圆滚滚的小肉球砸到他的怀里,虞河习惯性抱住那个球,还顺手调整了下姿势,让怀里的小东西呆的更舒服一些。
一只母妖从他身旁路过:“带一下,我要收拾新窝。”
虞河与怀里的幼崽面面相觑,然后被湿漉漉的小舌头舔了下鼻尖。
其实,多在妖界留一阵子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小崽子们比宋倚楼可爱多了。
这边虞河再度回归奶爸生涯,那头沈澜卿被宋倚楼放风筝似地拎着,灌了一路冷风,落地后整个人感觉头晕目眩,脚底踉跄了下,顺势扶住身旁的树干。
缓了两秒,沈澜卿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或者说注意到前方那颗比山还高,比湖还宽,一眼看不到全貌的巨大古树。
这棵树太大了,一片树叶比能承载十人的中小型木船还大,放到水中也未必不能代替船只,承载几个人的重量。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棵树只有一半。
像是被一个无比庞大的巨人,拿着锋利的刀斧,竖着从中间劈开,取走了另一半树干。
很难想象,到底是怎样的伟力才能做到这样的壮举。
沈澜卿来不及感慨,就听宋倚楼指着那颗只剩一半的参天古树道:“看,你的压岁钱。”
你管这叫压岁钱?
“宋倚楼,你……”
“叫爹。”
沈澜卿忍了又忍,把愤怒的“滚”字咽了回去。
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张符,手指一抖,符纸从指缝里飘落,被一只冷白无色的手抓住。
沈澜卿脸色难看,符纸掉落是因为他刚才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手。
换而言之,他不是中毒了就是中蛊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宋倚楼歪了歪头,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当然是把你养肥点喂蛊啦~”
沈澜卿全身紧绷,偌大的恐慌降临在心头,像是有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心脏,全身血液变得冰凉的同时,呼吸也窒塞艰难。
直面宋倚楼的威压,才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癫狂的压迫感是多么恐怖,沈澜卿此刻如同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在面对一条浑身粘满致命毒液的狰狞巨蟒,只要被他碰一下,便代表着死亡。
在这之前,沈澜卿从来不害怕宋倚楼,别人都躲着他,忌惮他的时候,唯独沈澜卿对宋倚楼的情绪是挑剔,嫌弃。
因为他有师父,只要师父在,宋倚楼再危险,再可怕也对他构不成威胁。
哪怕是现在,沈澜卿依旧自信宋倚楼不会杀了他,但有些恐惧,不是知道自己性命无忧就能能够避免。
宋倚楼笑眼看着他,又一次道:“叫爹。”
毒蟒发出嘶嘶的声响,不是在发出进攻的号角,或者恶意的威慑,而是在确定自己的位份。
沈澜卿硬撑着一口气,就是不叫爹,他想开口,发出细弱且不甘的声音。
“师娘。”
“噗,哈哈哈哈哈哈。”宋倚楼肩头一耸一耸的,笑得全身都在扭动。
沈澜卿已经彻底放弃读懂这个疯子在想些什么了,他只是愈发搞不懂:“师父到底喜欢你什么?”
他本以为自己这个问题会得到一些厚颜无耻,或者神经兮兮,听起来像胡言乱语的回答。
却听到宋倚楼说:“那不重要。”
“拿走压岁钱,我们就可以去找百灵仙君再要一份压岁钱了。”
那高高兴兴的语气,就仿佛他们是真的要去找亲戚要压岁钱。
如果这个亲戚的名字不是和他们如今最大的敌人一样的话,沈澜卿说不定就真信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真的快受不了宋倚楼了,师父到底怎么能忍受这个疯子一只跟在身边,还选他当道侣的?
宋倚楼:“当然是观主想做的事。”
他就蛊,寄宿在云无相心中的情蛊,自然也是他的一部分。
情蛊会为他带来观主的一切感情。
包括对某个存在的杀意。
“要不是观主,我差点都忘了,该死的东西不止百灵一个。”
“不过还是要从百灵开始。”宋倚楼抬头看天,烟卷云舒,宁静祥和。
舌尖舔了下虎牙的尖端,若是云无相在这里,看到他的眼神,就能得出结论,自家的蛊盯上了一块肥美的食物。
井中的未来告诉了宋倚楼一件对百灵仙君来说十分糟糕的事,那便是——病毒能吃。
但凡能吞食的毒物,都会化作鬼蛊的养料,成长的基石。
病毒能入侵天道,那么吃了病毒后的他,没理由不行。
……
百灵宗。
正在给新牌位刻字的百灵仙君突然心有所感,具体表现在他的右眼皮在狂跳,到了他这个修为,预感也是一种感知,不容忽视,更何况是强烈到影响躯体的预感。
他抬起手压在眼睛上:“这是要出什么事了?”
不妙,非常不妙,最坏的地方在于他完全不知道这预感来自哪里,敌人在他完全看不到的地方整幺蛾子,糟心,太糟心了。
可悲的事,他遇到这种糟心情况的时候当真不少,以至于百灵仙君对这份预感的最大反应不是警惕未知的危险,而是麻木的疲惫。
百灵仙君开始猜测这份预感到底是谁引起来的。
“道尊?”
“还是那两个祸害?”
结论是都有可能。
百灵仙君垂眸注视着手中的牌位,长长叹息一声:“一群麻烦的家伙。”
“怎么就不能像这些牌位一样,死得干净一点呢?”——
作者有话说:百灵仙君: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天道:好巧,我也是
第113章
“接住你的压岁钱。”
沈澜卿被宋倚楼抓小鸡崽一般拎到那半颗参天巨树下, 宋倚楼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个脏兮兮的东西,扔垃圾似得丢向沈澜卿。
哐当——
“压岁钱”掉在了地上, 陷进一众新旧杂糅的野草丛里。
沈澜卿低头扫过埋进草里的压岁钱:“你所谓的压岁钱就是随手捡一把生锈的破斧子?”
“这可是你上辈子的本命法器。”
沈澜卿闻言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地上的斧子,还是没有伸手捡起来,皱着眉头道:“我上辈子是什么审美?”
“这斧子虽然丑了点,不过足够锋利,拿着它,这世界上没什么东西是你劈不开的。”
宋倚楼的话顺着耳朵钻进沈澜卿脑中,再看那把斧子的眼神也更加仔细,似乎这样就能看出这把斧子的不凡之处。
此外还有无法抹消的怀疑。
宋倚楼是不是在耍他?
怀疑的影子在沈澜卿心中挥之不去。
迟疑片刻,他还是从地上拿起了那把被青苔与锈迹包裹的斧子。
将斧子清理干净后, 斧柄上一串古拙的花纹显露出来。
“莽荒开天斧?”
沈澜卿念出这个名字后一阵恍惚,一道拿着斧子的巨人身影出现在眼前, 那巨人立足在天地间,将万物都衬托的无比渺小,再高的山峦也高不过他的腰腹。
唯一与巨人身形相称的是一颗贯彻天地的巨树,巨人手持巨斧,对着那神迹般的巨树挥出暴烈的一击, 那霸道无匹的一斧仿佛能劈开天地。
沈澜卿看着那惊天动地的一斧, 震撼的同时, 心底有一股不知名的火焰蹿出,那是愤怒。
区区蛮夷之徒,也敢对我不敬!
在这股不知名的怒火夏, 沈澜卿挥动了手中的斧子。
“哦呀,威力不错。”看热闹般的轻快声音让沈澜卿瞬间联想到一张嬉皮笑脸的嘴脸。
沈澜卿从那股情绪中抽离,地面上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裂口,一身粉色的宋倚楼正蹲在裂口边缘向下看, 视线有些恍惚的沈澜卿差点将他看成了一颗粉色的大鸡蛋。
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的沈澜卿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在地,全身经脉都在向他传递着虚脱的信号。
“呼……”
沈澜卿喘着粗气看向手中的斧子。
宋倚楼居然没骗他?
还有刚才那些画面,又是什么?
一根手指贴上斧刃,宋倚楼用力一戳,本就被抽干了的沈澜卿差点握不住手里的斧子,把它扔出去。
宋倚楼问道:“斧子好用吗?”
当然好用,地面上那道裂缝足够证明这把斧子的威力,虽然外形不如枪剑那般优雅,这确实是一把好兵器。
但这是宋倚楼找来的,沈澜卿想到这一点就浑身别扭。
“不久后,你就是用这把斧子,砍在观主身上,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裂口。”宋倚楼嗓音轻缓,像是魔鬼在讲述鬼故事。
“你在……说什么?”沈澜卿虚脱的脸上血色尽失,手中的战斧变得十分沉重且烫手。
哐当!
斧身脱手,砸在地上。
沈澜卿胸膛鼓动,剧烈的喘息了几声,凌乱的心跳在耳边回响,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想起了一件事:“你和师父去看了井。”
“这就是你在井里看到的未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倚楼看着困兽一般在向他咆哮,寻求答案的青年,眼尾勾勒着冰凉而虚假的笑意:“你差点把观主劈成两半,用那把斧子。”
沈澜卿向前半步,追问道:“然后呢?师父他……”
“睡着了,睡了好久。”
“我把你们都带到他面前,一个个杀,明明你们都喊得那么大声,吵得要死,他还是不醒。”
亲昵中包含着不满的语气,好像在抱怨道侣在某个早晨睡过头了,不和自己玩一样。
“他不醒,我就只好陪他一起睡了。”
宋倚楼扬起笑脸,纯真的像一个玩累了后准备和心爱的玩偶一起入睡的孩子,癫狂的像一个要点燃烈火,将那个让他不快的世界整个焚毁的魔鬼。
沈澜卿觉得自己应该有很多事要问,但现在,他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眼前的宋倚楼就像是一座被轻薄的砂纸覆盖住山口的火山,似乎只要发出一丁点声音,都会让这座火山彻底爆发。
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宋倚楼在发疯,他一直都是疯的,如今不过是疯上加疯,因为疯癫对他而言不过是常态,所以他们竟是也没一个人发现,这个人的状况在什么时候加重了。
这也不奇怪,他只是听了只言片语就失去了冷静,更何况亲眼看了一遍的宋倚楼。
虽然他看宋倚楼不顺眼,但沈澜卿也无法否认,宋倚楼有多么在意他师父,就像是将自己所有情感都系在了一个人身上,这个人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影响到他。
危险感知在不断发出警告的同时,沈澜卿的情绪忽然放松了下来,他得到了一个离谱到自己都觉得可笑的结论。
宋倚楼,没有危险。
不,谨慎点……是没有生命危险。
只要他师父还在,宋倚楼这个堪称灾难代名词的离奇生物,只会围着他师父转圈。
“我怎么会向师父出手,谁在暗算我?”冷静下来的沈澜卿很快从这个残缺的故事中找到隐藏的真凶。
“是百灵仙君?还是我不知道的敌人?”
“你带我来拿这把斧子,又和我说这些,是想利用我做什么?”沈澜卿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他撑着身体站立起来,目光清醒理智,就像一把斧子,砍去迷惑视野的凌乱麻藤,直达终点。
“在除掉对师父有害的虫子这方面,我与你站在一处,需要我做什么直说便是。”
宋倚楼:“我什么时候说过需要你配合?”
“……”手好痒,好想对着这张脸来上一拳。
沈澜卿深呼吸一个来回,这一个来回间,他觉得自己的素养又增加了不少。
随后,他尽量心平气和道:“宋倚楼,你这个傻缺混账。”
难以交流,不听人话,不讲人话。
宋倚楼就是这么让人难受的鬼东西。
他师父到底为什么能看上他?沈澜卿第不知道多少次在心底重复这个问题。
“都说了叫爹。”
一定是被蛊影响了!
双脚悬空,宋倚楼又把沈澜卿拎了起来。
梅开二度的冷风呼脸,沈澜卿麻木的掐诀给自己套上一层防护结界。
飘了好一阵,耳边的风声突然停了。
“到了。”
到哪了?
沈澜卿没来得及观察四周,后领子上的手向上提了一下,接着巨大的推力带着他整个人向地面砸去,宛若一颗飞向目标的箭矢。!!!
哐当!
屋瓦破碎,沈澜卿大致意识到自己穿过一层坚固的平面,貌似是屋顶,然后砸到了什么东西。
此刻的沈澜卿完全忽略了那点细枝末节的感知,他从粉碎的瓦片下爬出来,对着空中的人影发出愤怒的咆哮:“宋倚楼,你这个混账王八!”
不等他做些什么,脚下地面忽地一晃,一个人形物体从他脚下爬了起来。
沈澜卿一个起跳跃到了一旁,像是一只被折腾到应激的猫,观察着从脚下爬出来的人形物件。
“呸呸呸!”那个灰扑扑的人影爬出来后先看向了某处,半是抱怨半是委屈道:“仙君您怎么也不拉我一下?”
“这里到处都是你的阵法,你应该能躲开才是。”
温和亲切的声音响起,沈澜卿闻声看去,声音的主人感受到他的视线回以一个亲和力十足的微笑,像是一个久违蒙面,却一见如故,见之便觉得亲切的长辈。
换个贴切易懂的形容,那就是宋倚楼的反义词。
他一见宋倚楼就会觉得各种不好的情绪都加重了,暴躁的像个撒泼的疯子,实在有违他多年磨练出来的君子修养。
“这不是在自己家放松了些嘛。”洛岳拍拍身上的土,抬头瞪向宋倚楼:“你又来做什么!”
“最近有点手痒,观主不让我把青帝观拆了,奈何我实在手痒。”宋倚楼坐在屋顶的大洞边缘,双腿晃荡者,一身粉色衬得他本就不显年纪的脸更嫩了两分,活像一个出来郊游的少年郎。
所以你就来拆别人的宗门了是吗?
在场其余三人表情各异,沈澜卿看着洛岳脸上那扭曲着愤怒的表情,心中竟是升起一丝欣慰,至少这家伙还知道自己家不能拆,果然还是师父能管住他,不愧是师父。
“唉呀,那个屏风怎么看着那么丑。”
“这个花盆居然是完整的,明明碎了更好看。”
“香炉什么破味,我给你们换种香。”
宋倚楼仰着一口像哼唱小语一般的活泼语调,给百灵宗的东西一个个安插上罪名,然后笑嘻嘻地毁掉。
“住手!”
“放开那盏八角琉璃灯!”
“啊啊啊!混账宋倚楼!”
沈澜卿看着满脸奔溃的洛岳,即使对方是敌人也不由为其升起一丝同情。
被宋倚楼耍就算了,他们宗主也不管管,他师父要是在的话早就把宋倚楼抓起来捏在手心里了。
优越感往往是对比出来的,例如现在,沈澜卿就觉得他们青帝观全方位碾压了敌人,站姿都更加挺拔了些。
虽然他们宗门本来就是最好的……除了宋倚楼。
“洛岳,回来。”百灵仙君把洛岳唤回身侧,从地上捡起一块碎了个边角的灵牌,扫去上面的尘污,轻叹一声:“又要重刻了。”
沈澜卿眼前突然出现了几道金色长棍,竖直的长棍呈半圆弧状排列着,将沈澜卿包围起来。
这分明就是个笼子!他被关在了笼子里面。
见鬼,他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使用法器前的灵气波动。
这笼子是怎么出现的?
宋倚楼会救他出去吗?沈澜卿不抱有什么期待地扭头寻找宋倚楼的身影。
你丫的为什么也被关进笼子里了?!
宋倚楼敲了敲笼子的栏杆,转动脖子,把脑袋扭成横向,对着栏杆张开一口尖牙,用力一咬,活像一只向往自由的笼中犬兽。
还是不太聪明的那种。
沈澜卿:“……”
洛岳走到他笼子旁边,指着宋倚楼问道:“你和他一伙的?”
沈澜卿面无表情:“不是。”
“他是死是活和我无关,我只是个被他随手拎来砸屋顶的倒霉路人,可以放我走吗?”
洛岳:“虽然你这么说,但青帝观的人长什么样我都是清楚的,沈澜卿小道友。”
沈澜卿:“青帝观是青帝观,宋倚楼是宋倚楼,他做的事与青帝观无关,他只是我师父的道侣,没有在青帝观承担任何职务,宗门祖祠里没有他的玉碟。”
洛岳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目光:“这话等你师父什么时候跟他和离了再说吧。”
“……”
他这辈子还能等到这一天吗?沈澜卿绝望的想到。
百灵仙君貌似有什么烦心事,或者是被宋倚楼气到失语,总之一副没心情搭理他们的模样,把两个人连着笼子一起留在原地,抱着剩余的空白灵牌离开了。
只剩下他和宋倚楼两个人后,沈澜卿隔着笼子看向那头的宋倚楼,理智告诉他别搭理这个人,从他嘴里你听不到正常的回答,问了也是白问,说不定还会气到自己,不值得,无视他就好,等师父来,或者自己想办法离开。
宋倚楼是靠不住的!
乱七八糟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月色从屋顶的大洞间洒落。
沈澜卿尝试了多重方法也无法离开金笼后,终究是忍不住发出了质问:“你的计划就是带着我跑到敌人大本营送死吗?”
“死不了。”宋倚楼把头挤在两个栏杆空隙中间,夜色中,那双泛着血红的鬼瞳宛若两团鬼火。
“是没死,只是和家禽一样被关在了笼子里。”
沈澜卿:“要不是你把我拎过来,我现在本应该在观里和师父坐在一起聊天,讨论修行上的问题,而不是坐在笼子里,听蟋蟀对着月亮唱曲。”
宋倚楼说话腔调阴阳怪气起来:“见观主?你是忘了自己做过什么吗?”
回忆起云无相是怎么被自己联手白长老一起送回到秘境里的,沈澜卿心底那份心虚又飘了上来。
心里发飘,嘴上大义凛然,坚定自信道:“那是我师父,和师父好好道歉,他会原谅我的。”
说完这句话沈澜卿自己都信了,他就像是得到了赦免,心里踏实了许多。
“师娘。”一回生二回熟,沈澜卿叫出这声师娘已经比第一次自然很多,只不过还是浑身难受得不行。
“不管你想做什么,别让师父出事。”
“我要是真那样做了,在我动手前杀了我。”
“然后让观主看我不顺眼,你当个乖宝宝一直留在观主心里?阴险的逆子。”
阴测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沈澜卿一回头对上一张惨白的鬼脸,顿时吓了一跳。
“宋倚楼你有病啊!”
下一瞬,沈澜卿看着宋倚楼站在他笼子旁边的双腿,恍然道:“你出来了?”
“没——这笼子挺难啃的。”
嘎吱嘎吱……
沈澜卿回头一看,笼子里的宋倚楼还在啃栏杆。
可怕的是他真的把栏杆啃出了个凹槽!
牙口这么好吗?
更可怕的是……
“两个宋倚楼。”沈澜卿感到一阵窒息,这是噩梦吗?
“不是两个呦~”笼子上方倒扎下一颗宋倚楼的脑袋。
“别磨蹭了,早点搞完再把你们都弄死,我好去找观主。”
“我抓到个想偷偷去找观主的叛徒!”
“先把他杀了!”宋倚楼们愉快地决定道,手起刀落把那个试图偷跑的宋倚楼杀死。
“怎么分?平分不好切啊。”
“当然是石头剪刀布。”
“有人偷吃,把他也干掉吧?”
“说得好像你们没有干一样,都在偷吃就各凭本事好吧。”
宋倚楼们吃了宋倚楼。
沈澜卿看着眼前魔幻的一幕,狠狠掐了自己胳膊大腿好几下,除了疼痛之外没有其他事情发生,比如从噩梦中惊醒。
奥,原来不是梦。
真的有一群宋倚楼在手舞足蹈。
这世界果然是要完蛋了吧——
作者有话说:让我们来纪念一下,宋倚楼们史无前例的第一次合作。
我们的口号是——
咬死百灵!
啃穿天道!
独占观主!
……
宋倚楼们面面相觑,瞪出一片杀气腾腾的红眼珠子。情敌去死!
第114章
“仙君, 您确定我行吗?”洛岳手里拿着一张没有一丝花纹的空白面具,满脸迟疑地看着百灵仙君。
百灵仙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当然可以, 这张面具可以让你完美的易容成沈澜卿的模样,那个笼子困不住宋倚楼,今晚他一定会搞出乱子来,我会拖住他,介时,我会把你和沈澜卿的位置互换,你代替他潜入他们的大本营。”
洛岳咽了口唾沫:“我一个人,进入一个既有青帝观主又有宋倚楼的地方,伪装他们亲近的弟子……仙君, 我真的不会被他们玩死吗?”
“放心,若是旁人我也不放心, 不过沈澜卿不同。”百灵仙君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给了洛岳些许底气。
“根据我们在凡间搜寻来的信息,沈澜卿是青帝观主的第一个弟子,还在幼年时亲自教养过一段时间,两人情同父子,有这层关系在, 宋倚楼就算再肆意妄为, 也不会杀了他。”
“你过去之后探查一下凝夜的情况, 见到人后见机行事,若是有机会,便把她也带回来。”
洛岳沉重点头:“我尽量。”
穿透力极强的高亢乐声刺入两人耳中, 一时间,魔音穿耳。
洛岳身躯一震,快速捂住耳朵:“哪里来的唢呐?”
刚说完他便想到了答案。
“宋倚楼!”
除了那个家伙谁还会在他们宗门里吹这么难听的唢呐!
百灵仙君则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宗门里的阵法没反应?”
洛岳被点醒,然后惊恐摇头:“没有。”
百灵仙君微微皱眉:“坏了, 宋倚楼是有备而来,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百灵宗如今没有其他人,总不可能是我告的密。”
洛岳同样百思不得其解,宋倚楼是怎么穿过层层阵法禁止,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们门外不远处,甚至在宋倚楼主动发出动静前,他们都没有察觉到对方的靠近。
闹鬼了不成?
“嘻嘻嘻……”
“哈哈哈……”
“啦啦啦耶~”
各种音调的鬼魅笑声从窗外传来,七零八乱,群魔乱舞。
洛岳挥手间隔空扇开大门,迎接他们的是一大片宋倚楼的脸,齐刷刷的向两人看来,每一张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的恶劣笑容。
站在最前方的宋倚楼对着两人打了声招呼:“晚上好啊~两位。”
真闹鬼了。
黑夜中的一抹金色上下摇晃着,洛岳看清那东西后瞳孔紧缩。
两个宋倚楼抬着一个笼子,左摇右摆地向前走,里面的沈澜卿死死抓着栏杆,像是马上就要被下锅的食材在负隅顽抗。
洛岳惊恐地望着百灵仙君,传声道:【您真的确定宋倚楼不会把沈澜卿玩死?】
百灵仙君可疑的沉默了一瞬:【死应该不至于。】
洛岳感觉前景一片漆黑:【但一定会玩对吧?】
百灵仙君再次拍了下他的肩膀,力度比之前沉重了许多:【辛苦你了。】
【我这就去为你创造机会。】
表面上,百灵仙君顺着拍肩膀的动作把洛岳推到自己身后,还设下一道保护屏障把人护得严严实实。
随后眉头一皱,脸上温和亲切的笑容淡去,仿佛彻底被惹怒了一般沉下脸,展开威压,一瞬间放出十几种不同的法宝,同时向一众宋倚楼打去。
宋倚楼们咧开嘴,在昏沉的夜色中露出森白的尖牙。
今夜的百灵宗,热闹非凡。
……
“我去找宋倚楼?白长老你认真的?”云新阳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皎,似乎很想扒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的东西是不是坏掉了才说出这种话来。
白皎挥挥手:“放心,宋长老会陪你一起去。”
云新阳差点跳起来:“我更不放心了好嘛!”
白皎摆摆手:“哎呀,我们也没指望你能把人带回来,你的任务是伪装成观主,把宋倚楼引出来。”
云新阳懂了:“说白了,我是诱饵。”
“没办法,我们总不能把观主放出去,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搞不好会世界毁灭。”白皎神色严肃地说道,语气非常认真,完全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成分。
云新阳:“我只是个空有玄仙修为半点也用不了的普通人,这任务是不是难度太高了些。”
“你和别人不一样,你身上有保命的利器。”
“我有什么……你是说三九?”云新阳说道一半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有外挂,虽然这个外挂除了聊天基本上没什么大用。
云新阳立刻在心里问了下系统,得到了一个充满贫穷气息的回复——虽然我有这方面的功能,但能量点数有限,救一次就顶天了。
好吧,他还真有保命装备加持。
一旁,白皎叹息一声:“你的修为确实低了些,但让你继续留在秘境里也很危险。”
“我在秘境里能有什么危险?”云新阳不解。
“这个,你也知道观主身上的天青印解除了。”
鲛人长老用那副天籁般的嗓子,压低声音,营造出一股隐晦的恐怖氛围:“也就是说,他的魔性已经彻底复苏,杀性暴涨。”
云新阳茫然发问:“有这么可怕吗?我觉得无相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啊。”
白皎能听出来云新阳这句话是真心的,他竟然真觉得观主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对此,他委婉道:“有时候迟钝些也不全是坏处。”
云新阳狐疑道:“你是不是在说我傻?”
白皎矢口否认:“怎么会?你只是对观主太过信任了。”
“我不信他还能信谁?”云新阳脱口而出,看得出来是十分信任对方了。
然而你信任的人选是不是有点问题?
白皎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心中飘过了很多话,最终吐出一句:“你是否还记得他是你的心魔?”
谁会信任自己的心魔啊?
云新阳这下终于听出了些不一样的意味:“我们不是已经分开了吗?无相都能种上情蛊了,他的魂体应该已经补全了?”
“你师父一天天都教了你些什么?”
白皎鄙视了一下某只鸟的教学水平,耐心讲解道:“心魔杀本体是本能,这和人需要吃东西森*晚*整*理,羊会吃草,虎会吃肉是一样的。”
“你再继续呆在秘境里,保不准哪一天观主忍不住本能就把你顺手……”白皎抬手横在脖子前放,划了一下。
云新阳倒吸着冷气缩了下脖子,道:“那我走?”
“对了。”白皎点点头:“反正你也要离开秘境顺便当一下诱饵,对大家都好。”
“白长老,我觉得你在忽悠我,可我没有证据。”云新阳幽幽道。
“我就问你一句话,无相他知道这件事吗?他同意了吗?”
白皎扬了下眉:“你还真是信任他。”
云新阳目光真诚:“无相是我亲兄弟,我当然信他。”
白皎:“那我陪你去找他当面问候一下?”
云新阳:“好呀。”
“我倒是成了坏人了。”白皎轻笑一声。
“怎么会呢?我们青帝观里都是好人。”云新阳阳光爽朗道。
白皎对这句话发出质疑:“宋倚楼也算好人?”
云新阳理直气壮:“他又不是人。”
“不错,很有道理。”白皎先是夸赞,随后话音一拐:“按你这个说法,青帝观里有几个好人?”
云新阳:“我啊,还有澜卿和无相。”
“观主是魔。”
“我兄弟一定是好魔。”
“流烛也是好魔,我老师是好鸟。”
“就我不是好鲛?”白皎有些气笑了。
“您刚才偷着骂我来着。”云新阳讪笑。
鲛人闭合的眼皮抖了抖,摇了摇那条又大又长的鱼尾,尾尖摇得稍微高了那么一点,不出意外的话,它会在落下的过程中恰巧会落在某颗脑袋上。
一条赤色锁链从虚空中伸出,把白色的鲛尾抽飞。
云新阳感觉脑后似乎有阵风刮过,回头一看,就见他们刚刚谈论的对象正站在他的身后。
“无相,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说的没错。”
云无相道:“我最近很想杀了你,把你回收到我的灵魂里。”
“但这样做,宋倚楼会闹脾气。”
“不过那样的话他一定会回到我身边,把你再次挖出来,我就不用出去找他了,你也不会死,只是先在我体内睡一会儿,再被挖出来一次而已。”
而已……神他么的而已!
“我这就走。”
云新阳一把抓住白皎的胳膊:“快让我离开!我愿意当这个诱饵,你们一定要抓住宋倚楼!把这该死的情蛊解开,瞧瞧我兄弟都快成精神病了。”
白皎很对诱饵的自觉感到欣慰,并将人送出了秘境。
“云新阳不属于这个世界,只要他一天没有认同接纳这个世界,他就一天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命运中,我看不到他的星象,也算不出他的运势。”
“更妙的是,他是在秘境里被分割出来的,百灵仙君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你们本是一体,云新阳的灵魂气息与观主你完全一致,再加上那张脸,只要不说话,没人能认出你们两个。”
“比起观主你这个天生契合杀戮道纹的魔,他对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条道纹都没有半点吸引力,只要操作得当,我们就可以顺利捕获杀戮道纹。”
“当真是一个完美的陷阱。”白皎感慨完,颇为无奈地对着一身杀气的云无相道:“这计划您不是同意了吗?现在朝我放什么杀气?”
一缕浅蓝色长发掉落在地,白皎看着将自己包围起来的锋利刀刃,默了默道:“有话好说。”
他伸出一根手指,扭住刚刚削断自己一截头发的锋利刀刃,往外推了推。
白皎挪动了下位置,换了个话题:“根据魔族们从井中获得的线索,我们已经掌握了大量信息,这一次我们会走在百灵前面,但您要换天道的话,他终究是一个越不过去的麻烦,毕竟你们有着同一个目标。”
“你想换天道,他想顶替天道。”
前不久,云无相被众人联手留在了秘境里,他人就算出不去,计划也要照常进行下去,在敌人这方面,没人会与他作对,至于换天道,咳这个到时候再说。
“换天”计划开启的第一步,就像当初计划的那样,云无相让秘境里所有能出去的人,都去鬼界看了一遍井。
“我本以为百灵是个将稳妥谨慎与阴谋算计刻进骨子里的野心家,没想到他竟也是个疯子。”
云无相:“他说道尊都是疯子,我和宋倚楼也是疯子。”
“那他这个和道尊斗了数百万年还活着的老不死,又能是什么东西?”
白皎:“自然是在漫长岁月里被执念夺舍的大疯子。”
真论起疯来,百灵仙君可比不过你与宋倚楼。
百灵仙君活了百万年这个世界都安然无恙,云无相和宋倚楼才出现多久,年岁连百灵的零头都不够,就把星象搅动的乱七八糟,前所未见的绝世凶卦都冒了出来。
从卦象的凶残程度来看,白皎认为百灵赢不了。
“宋倚楼拖住百灵仙君,正好方便我们行事。”白皎感受着一旁再度膨胀的杀气,无力道:“观主,请您耐心点,我保证您再过两天就能看到宋倚楼!”
杀气微微收敛了些,像是凶兽暂时合上了嗜血的獠牙。
“观主,莫阳的身体修好了吗?再之后的计划还用得到他。”
云无相:“快了。”
“我回去继续修。”
白皎为莫阳默哀了一瞬,观主这分明是修到一半察觉到他开始忽悠……劝说云新阳,跑出来围观盯梢了。
云无相这时突然开口:“不是我同意了你的计划,而是他愿意帮我。”
白皎愣了下,看着那道仿若暴君的身影离去,才恍然意识到这句话是在指云新阳。
再一回想,观主在他盘算计划的时候确实没做出过回应,他本以为这是默许的意思,结果是在等棋子本人的回应?
还好云新阳同意了,不然计划里少了这一步他还要重新规划,白皎单是想想都觉得头大,他单手按了按眉心。
“真是服了你们这些……”
该怎么形容他们呢?
有情有义的疯子?
举世罕见的奇葩?
最后白皎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只能深深叹了口气:“哎。”——
作者有话说:百灵(出牌):一张假面卧底
白皎(跟牌):一张陷阱诱饵
观主(扔牌):炸!
白皎(眼疾手快把他拦住):“你先等等,你别动,还没到你这张大王出场的时候!”
宋倚楼(偷牌):哎呀,这是谁的底牌?我的了~
第115章
一只宋倚楼的杀伤力可以让人痛不欲生, 而与一群宋倚楼对战……百灵仙君除非是疯了才会真的和他们正面硬刚。
索性他手里的法宝够多,总能拖上一阵子。
百灵仙君的一道分身出现在洛岳身旁, 洛岳疑惑地看着他:“仙君?”
“不对。”百灵仙君看着图,眉心稍稍皱起:“宋倚楼向来与青帝观主形影不离,他……们都在这里,那青帝观主呢?”
洛岳猜测道:“宋倚楼那么多分身,和青帝观主形影不离的那个或许不在。”
“不,这不可能。”百灵用一种“孩子还是太单纯”的眼神看着他:“你不懂他们这些疯子的想法。”
“宋倚楼的分身关系并不和睦,青帝观主身侧的位置对他们而言是一张王座,能坐上这个位置的宋倚楼只有一个,所有的宋倚楼都是竞争者, 拥有王座的宋倚楼必须时刻守着王座,寸步不离。”
“每个宋倚楼都对其他自己抱有敌意, 他们不是可以随意调遣其他自己的关系,那个原本拥有王座的宋倚楼必定也在这里,否则其他宋倚楼根本不会过来。”
“你占据着王座,让我去冲锋陷阵,这怎么可能?”
“占据王座的宋倚楼离开宝座, 这些宋倚楼不去抢夺王座, 却全都跑来了我这里, 好像对我的仇恨大到能比过王座的位置,可我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引起宋倚楼这样强烈的报复心。”
“我这百灵宗已经让他们闹过一回,连灵位牌匾都当了口粮, 他就算过来闹,也不该有这么大动静。”
洛岳听着这一通推测,心中只剩下了惊叹,仅从蛛丝马迹就能看出来宋倚楼这个疯子的真实性格, 并且预测他的行动,不愧是仙君!
不过仙君为什么会这么了解疯子的想法?
百灵仙君说完自己的推论,末了笃定道:“所以,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你代替沈澜卿潜伏到他们身边,务必搞清楚这件事。”
“是,仙君。”
……
凡间,藏风岛。
云新阳看着仙鹤们从海里捞出来的人,递给对方一个疑惑的眼神:“澜卿?”
大侄子怎么掉海里去了?
浑身湿漉漉的青年抬手抹去脸上的海水,闻言眼中立刻涌出怒气:“师父,都是宋倚楼的错!”
听到那声师父云新阳怔愣住一瞬,随即想起来自己没戴白雾面具,刚想说你认错了,我是你云师叔,脑子里弹出一道机械电子音提醒。
【宿主,你现在就是观主,请不要暴露身份。】
【端着点表情。】
【澜卿不用瞒着吧,他又不是外人。】
心里这样说着,云新阳却也没喝和沈澜卿解释自己的身份,想了想自家兄弟在这种时候会做出什么反应,面上神情不变,漠然寡淡的语气里带着包庇与纵容:“他只是爱玩了些。”
往日听他兄弟这样说不觉得怎样,如今这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云新阳只觉得别扭极了。
说这话简直是在出卖良心。
爱情使人盲目,而他兄弟这是已经成睁眼瞎了,还瞎的不轻。
说完他就看到沈澜卿表情扭曲了起来,见到有人比自己反应还大云新阳反而淡定了许多,模仿着云无相的语气继续道:“宋倚楼人呢?”
“不知道,他带我去了百灵宗,和百灵仙君打了一架,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茬子,我只看到一片,再睁眼我已经在海里了。”
沈澜卿边说边将身上的衣服清理干净,再把散乱的头发抓到一起,简单粗暴的扎成一个凌乱的低马尾。
云新阳看着那一头乱发,想起来穿越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只要建模足够优越,扎个鸡窝头都像时尚走秀的造型。”
他大侄子的脸确实不错,手艺也是真的不行。
看着沈澜卿与自己的头发战斗了许久,重复着扎好,松手,头发散开这个步骤好几次,云新阳终于看不下去了,直接上手给大侄子扎了个高马尾。
不错,精神多了。
云新阳满意的看着自己给大侄子搞出来的新发型,再一看,大侄子的表情怎么这么僵?
师父给徒弟扎头发不是很正常吗?大侄子怎么反应这么大?
不是吧,无相都没给孩子扎过头发吗?不会真没有吧?那我岂不是要露馅了?
别吧,他第一次干这种事还挺想多玩会儿的。
云新阳心虚极了,越是心虚,他的表情就越凝固,好在云无相平时也没什么表情,不细看的话差别不大。
“先回去吧。”
沈澜卿低头应声:“是,师父。”
云新阳走在前面,背对着沈澜卿,自然也就看不到他眼中的复杂与紧张。
伪装成沈澜卿的洛岳心虚极了,他没想到自己卧底任务开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青帝观主。
对洛岳来说,大闹宗门还让他最崇敬的百灵仙君都头疼不已的青帝观主和宋倚楼无疑就是两个凶残暴虐的妖魔!
刚才,他就在这个妖魔眼皮子底下伪装成了他的徒弟,大妖魔还帮他扎了头发!
宋倚楼是肉眼可见的可怕,可恨,可恶至极!他连沈澜卿本人都折腾,更别提他这个假的。
相比之下青帝观主其实也没做过什么太过头的事,但洛岳怕他更胜过宋倚楼。
你看见宋倚楼就知道这家伙不会干什么好事,而青帝观主,你根本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就像被迷雾笼罩的山林,里面藏着未知的怪物,平静美好的表相下不知道埋藏了多少枯骨。
比如现在,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露馅,青帝观主是不是要把他带到隐蔽的角落里把他的脸皮扒下来。
洛岳被自己的想象吓得冷汗直流。
眼前人的背影似乎也扭曲成了妖魔的形状。
天啊,太可怕了!
仙君,我想回家!
……
送走洛岳后,百灵仙君清理了许久,才把剩余的宋倚楼全都送出仙界。
至于暗地里还有没有藏着的,他不确定。
百灵仙君看着仿佛经历过龙卷风洗礼的宗门,沉默了一会儿,开始收拾残局。
半晌,百灵仙君突然发出一道疑惑的轻音。
“青帝观主去了凡间?”
他留在凡间的暗手刚刚传来了信息,在凡间看到了云无相的身影。
“凡间有什么?”
“绛紫道尊的尸身被天青藏在了凡间,这个时候过去,是凝夜出了问题?”
“凝夜的问题怎么会刺激到宋倚楼?”
“能让宋倚楼出现异样,此事必定与青帝观主,绛紫尸身上确实被我留了些东西,莫非是青帝观主中招了?可他看起来并无大碍,不至于让宋倚楼倾巢而出才对。”
“除非凡间的那个青帝观主是假的。”
他能派洛岳假扮沈澜卿,青帝观自然也能找人假扮观主。
但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虚张声势,不暴露他们的领头人出了意外的现状?
也不太对,我应该还没有暴露出十分具有威胁性的力量,他们不该警惕到这种程度,况且他在凡间的暗手无人知晓,所以看到青帝观主可能只是意外的巧合。
可,青帝观主无碍,又是什么把他吸引到凡间,并让宋倚楼发了疯?
“缺少信息。”百灵仙君轻声自语,现有的信息不能让他推断出对手到底发生了什么。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如今青帝观主和宋倚楼都不在秘境里,洛岳应该能潜入的更顺利一些。
希望刚才制造出来的空间乱流没把他送到凡间,四分之一的概率,他应该不至于那么倒霉。
这般想着,百灵仙君查看了一眼洛岳的动向。
“……”
百灵仙君不禁长叹一声,里面满是对荒谬现实的无奈:“洛岳这个倒霉孩子。”
第116章
“观主?观主?观主——”鲛人轻灵悦耳的呼唤回荡在青帝观的各个角落。
找遍了大半个青帝观后, 白尾鲛人打开一处院落的门将头探入其中。
“你们有谁看到观主了吗?”
院子里,流烛正扶着莫阳适应新身体, 旁边赵四海正盯着满脸苦闷的小孩练习写字。
听见这个问题,四颗脑袋同时看向白皎。
“没有。”流烛先是回答了白皎的问题,然后着些紧张道:“师父不见了?”
白皎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透着淡淡死感的假笑:“大概吧,我已经半天没看见他了,三个时辰前,他说要来给莫阳的新身体里加点东西,然后再也没了音讯。”
莫阳睁大眼睛,那张冷峻的脸上呆滞与惊恐并存, 声音有些跑调:“加什么?”
“我怎么知道?”白皎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看来观主是真跑了。”
鲛人摇摇头,华丽的鲛尾巴在空中甩过一条暴躁苦闷的弧度。
“我的错, 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觉得观主会听我安排。”
“他和宋倚楼根本就是半斤八两。”
“要不他们两个是道侣呢,呵呵。”
白皎:“罢了,你们做好准备。”
院中几人茫然困惑。
“什么准备?”
白皎:“给观主搞出来的大动静收尾,通俗点讲就是收拾烂摊子,顺带拯救世界的准备。”
流烛:“啊?”
“拯救世界?!我们要当大英雄吗?”脸上沾着墨痕的小孩兴奋地扔下手里的毛笔, 跳下特制的小板凳:“太好了!”
赵四海把他拎了回去, 指着流烛和莫阳道:“是他们, 没有我们。”
“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你去了能做什么?”
小孩:“……”
“不是我不会写,是这个笔太难用了!”小孩又蹦了下去, 倒腾着两只小短腿来到白皎身旁,扯了扯他的衣角。
“白鱼鱼,我不想写字,你带我去拯救世界吧。”
稚嫩的童言叫人听了忍不住发笑, 为那份独属于幼童的天真无忌。
白皎摸了摸他的头,小孩被流烛和赵四海照顾的很好,头发被打理的光滑柔顺,摸起来像是一只不太安分的小动物在掌心里鼓动。
“好啊。”
小孩欢呼着举起双手:“太好了,不用练字了!”
沉浸在不做功课的喜悦中的小孩没有发现周围大人们的表情。
流烛欲言又止地看向白长老:“小蘑菇太小了,而且还没有开始修炼,让他去那种场合合适吗?”
“他才这么点大,连十岁都没有。”流烛说着用手在自己的腰间比了下,示意小孩的个头。
白皎:“有些存在生来不凡,比如你,今生也不过十六。”
“你们都去过井,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井里没有出现过的人一共有三个,一是他自己,二是云新阳,第三个就是这个莫名被宋倚楼捡到又丢到一旁的小孩。
他被抓了尾巴,上了贼船不说,就连云新阳都被观主派了出去,剩下这个在观主看来不熟的小孩又怎么跑得掉?
观主可没有尊老爱幼的观念,更别提他现在已经被情蛊迷了眼!满脑子都是去找宋倚楼。
……
鬼界
哗啦啦……
一层接一层的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绽开一片片青绿色的浪花。
漆黑的礁石形状狰狞古怪,扭曲的纹路叫人看了心中不适,仿佛一片扭曲的尸体融合在一起被一片大火焚烧熔炼在了一起,组成礁石的轮廓。
绿油油的海水像是发了霉的废水,一副污浊不堪且混合着剧毒的不详色调。
一只缺乏活人血气的手从海水里伸出,海水顺着手指的轮廓向下流淌,滑过青色的血管,勾勒出阴冷而潮湿的气息,像是葬身在海中的水鬼,捕捉到生机充盈的温热猎物气息,将其拖入深不见底的毒海。
有人主动抓住了水鬼的利爪,将其整个拉出海面,暴露在空气中。
“观主。”水鬼惊喜地看着抓住自己的人,满身的阴湿也遮不住那份灼热的喜悦。
云无相将水鬼脸上贴合着皮肤乱跑的头发轻轻剥开,随后取出一块浴巾披在宋倚楼头顶,仔细的擦拭,像是在清理自己心爱的瓷娃娃。
水鬼眨眨眼,站在原地任由云无相动作,有种让其他认识宋倚楼的人见了怀疑人生的乖巧。
这份乖巧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这只从海里捞出来的水鬼就在云无相帮他擦脸的时候抽掉毛巾,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手心。
“拿开你的脸,贱人。”一旁飘来怨毒的鬼音,怎么听都很耳熟,水鬼危险的眯了眯眼,向出声源看去,一个和他长着同一张脸的家伙正瞪着一双淬了毒的鬼瞳看着他,恨不得用扑上来把他咬死。
再细一看就会发现,他身上仿佛有什么东西禁锢着行动,否则他根本不会让水鬼有机会被云无相打捞上来。
“嗨,很不高兴你还活着。”又一个宋倚楼朝他露出一个不友好的笑容。
“那只鲛人就是个废物,连我回去都撑不到。”最郁闷的就是本来一直跟在云无相身边的宋倚楼,在场的宋倚楼里脸色最臭的就是他。
“一点都不欢迎呢,赶紧去死吧。”
某个宋倚楼说着向刚捞上来的水鬼版宋倚楼扔了枚石子,还没打中目标就在空中被锁链击飞。
“不许打架。”云无相警告地看了他们一眼,接着抬手在扔石子的宋倚楼身上加了两道禁制。
宋倚楼不懂禁制术法,却能把这些术法弄坏,他需要经常查漏补缺,才能避免宋倚楼们乱跑乱动,悄悄把其他的自己给杀了。
挨个检查了一遍禁制情况,云无相视线扫过一众宋倚楼,轻轻颔首,唇角勾起一丝愉悦的弧度,缓声低语:“都是我的。”
宋倚楼们炸了锅:“我是你的,他们不是!他们都是贼!不要脸的贼!”
水鬼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身上的鬼气突然一空,水鬼的表情也跟着一空,转头就见一双赤红的魔瞳静静看着他,仿佛将一切都收入眼底的神明,没有什么东西能瞒过他的双眼。
“我说了,不许打架,五号。”从编号就等知道,这是他找到的第五个宋倚楼。
云无相:“所有的宋倚楼,都是我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许动我的人,哪怕是你自己。”
五号宋倚楼眼睫动了下,上半身凑近云无相,手十分自然地伸向他的手腕:“观主……”
云无相按住他的胳膊,道:“也不许动我身上的情蛊,我还在感受这种情感充沛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