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章 “章洋的手有问题。”……
第一百五十章
“章洋死了?”
吐出这四个字时, 高幸的语调逐渐上扬,透着强烈的质疑和不可思议。
监狱的讯问室里,江进一直紧盯着高幸的神态。
事实上, 在来的路上,江进脑海中设想的高幸最大可能做出的反应,应该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兴许还会笑一下。
无论是过去合作时还是高幸被捕入狱后,他给江进的印象始终是“凡事都快人一步”“脑子很好使”“心里什么都清楚”。
似乎就没有一个案子令高幸意外过, 或是超出他的预估。
哪怕有一点偏差, 也会在尸检过程中显露无疑。
所有人都认为高幸天赋型选手,但只有周岩说, 高幸不只是解剖有天赋,在犯罪方面更有。为什么他总是一眼就能透过尸体看出犯罪者的心态、手段、动机, 甚至隔空共鸣?因为他本身就具备同样的特质。
高幸自己也说过,当法医, 当执法者, 在选拔人才时一定要注意品德思想。一旦刽子手有了正当“下刀”的职业, 那绝对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就比如章洋这种人。
“李成辛和章洋的关系如何?”江进这样问道。
高幸说:“就和其他人差不多, 没什么特别。”
“你之前提醒戚副支,李成辛会遭遇危险,这层消息就你估计和章洋会有关系吗?”
“也许有吧, 也许没有,我怎么会知道呢?”
“如果给你四个选项:和其他犯人起过冲突、矛盾;只发生过小口角;普普通通;表现良好、配合工作。你会怎么形容章洋服刑期间的表现?”
高幸没有立刻回答,先是一笑,又垂下眼想了想,才说:“这问题摆明了是陷阱。人无完人,这么多本就有不少缺点还犯过罪的人关在一起, 怎么可能没有冲突、矛盾?偶有几次都是正常的。有时候会有人莫名其妙看你不顺眼,针对你,有时候只是单纯地立威、欺生。”
江进对高幸打太极一样的答案不置可否,转而问:“你认识一个叫袁全海的人吗?”
高幸摇头:“不认识,没听过。”
这应该是真话。
江进点了下头,又道:“坐牢这么久,手艺应该生疏了,但我想眼力应该还在,这有几张照片,你先看看。”
江进示意夏正,夏正快速拿出章洋自杀的案发现场照片,一张张在高幸面前摆开。
高幸耷眼一看,因半低着头,表情上看不出变化,但他却看了好一会儿。
讯问室里过于安静,高幸始终没有抬头的动作,直到江进打破沉默:“看出什么了?”
如果没看出端倪,高幸不会看这么久。之所以这么久,必然是为了确定什么信息——这是江进过去和高幸共事的经验。
高幸抬起头,却没提照片半个字:“外科医生的手就等于他的职业生涯,相当于第二条命,是非常重要的。”
手?
夏正刚要发问,江进适时抬手落在夏正的手臂上,眼睛从未离开高幸的脸:“继续。”
高幸笑道:“外科医生保护自己的双手已经成了本能,这习惯章洋即便是入狱了都没有改掉。若有冲突,哪里都能碰,就是手不行。过冷过热的东西他也不碰,说会影响神经失去手感。他那双手敏锐到什么程度呢,你放一杯温水,他只要用食指碰一下浮面,就能告诉你是多少度,误差能缩小到两度以内。”
高幸一连举了几个小例子,聊的都是章洋的手。
夏正将这些细节逐一记录,江进则一言不发,直到高幸停下来,江进才问:“关于章洋这个人,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
高幸摇头:“没有了。”
夏正跟着问:“那照片呢?”
高幸依然在笑:“很标准的案发现场记录,绝对附和程序,上了法庭也挑不出瑕疵——拍照的民警值得表扬。”
东拉西扯,这都哪儿跟哪儿?
夏正听得一头雾水。
然而江进却并没有多留高幸,他看了眼时间,见快到时候了,不便将人留得太久,于是说道:“这次我们找你,为的还是你在职期间的贪污漏罪,今天就问到这里。”
不一会儿,高幸就被管教带走了。
夏正看着高幸离开的背影,等他消失在铁门后,又转头看向江进:“江哥……”
“嗯?”江进应了一声,却没看他,只是盯着手里的几张案发现场照片。
“高法医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是不是监狱里已经有犯人猜到他泄密了,他会不会有危险?”
江进眯了眯眼,没理这茬儿,只是拿起一张全身照片——拍照的角度是俯拍,章洋的头歪向一边,一只手垂在身体旁边,另一只手落在胯骨上,手背朝下。
趁着夏正收拾东西的时候,江进将照片塞进文件夹,快速拿起手机,一边往外走一边发语音:“张法医,尸检报告出了吗?我想知道对章洋的手部检查有什么结果?”
两人一路穿过走廊,快要出门时,狱侦科的同事迎了上来,夏正走上前正在交谈。
江进看向窗户,认真听张法医的回复:“手心手背均有圆形烫伤疤,疑似是正在燃烧的香烟留下的。除此之外还有几处小伤疤,均有色素沉淀和表皮凸起。对了,他掌心内还有一个瘊子。另外他的指曾被刀划伤过,伤口开裂没有愈合,且横过指纹,导致双手食指和拇指的指纹不连贯。不过这几道都是新伤,那两个圆形烫伤疤应该是旧伤,而且很多年了。”
张法医描述得很详细,江进的表情也从原来的平静逐渐转为凝重。
听完一整段话,江进才打字问:“据你估计,作为春城第二医院知名的外科医生,手上有这么多伤口合理吗?”
“经常拿刀,偶有有伤也属于正常,但是这么多是有点意外,何况他几年没当医生,生活里也不至于造成现在这样。据我所知,手术技术了得的外科医生都是这么磨练出来的,但是在手术过程中必须小心再小心,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双手,这也是为了避免感染。”
“你刚才说圆形烫伤疤有很多年了,能估计出来具体时间吗?”
“因和他的死因无关,没有进行司法鉴定,要安排吗?”
“要。”
“好,不过就我估计,这两个伤疤应该是五年以上。”
“那么你刚才说的食指和拇指上对指纹有破坏作用的伤口,像是什么样的刀具留下的?”
“应该就是普通的水果刀,但是很锋利。”
“谢谢,我知道了。”
江进按掉手机屏幕,再转身一看,夏正和狱侦科的同事已经做好手续。
两人一同离开监狱走向停车场,迎着太阳,夏正眯着眼睛问:“江哥,是不是有发现?”
夏正虽然反应没有江进快,却也会察言观色。
江进坐上副驾驶座,才说:“章洋的手有问题。”
“手?”夏正从文件夹中拿出照片仔细一看,“好像有几道伤口?哦对了,刚才高法医说他很保护自己的手……难道是在出狱以后渐渐改了习惯?”
江进却问:“还记不记得章洋的私人物品都有什么?”
“记得,除了生活用品,他有特别多的清洁用具,光是塑胶手套就有七八……”夏正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遂恍然道,“那些手套一看就是经常使用。其中还有两幅手套是食品级的,上面还有被热油点子烫过的痕迹。痕检那边分析过,章洋的洁癖非常严重,连做饭都戴手套……可他的手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伤疤?”
江进沉默片刻,等夏正将车开出停车场,才低声说:“这事儿得从侧面打听一下,章洋在看守和服刑期间是不是遭受过霸凌。还有,和李成辛有没有关系。”
夏正消化完,自言自语道:“是啊,要是直接问,一定问不出实情。可这事儿得问谁呢?”
江进看着窗外,接了一句:“李成辛提过的名单,除了徐奕儒,不是还有两个出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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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好,我会珍惜这四十……
第一百五十一章
第二天收到江进的消息时, 戚沨正在去往心理咨询室的路上。
片刻后,江进又道:“有些伤口应该是章洋在服刑期间造成的,可能是与人起冲突, 或是做活儿留下的。接下来我们打算走访另外两名和他同一天出狱的犯人,不过有一个已经回了云城,只能委托当地的同事。”
云城。
戚沨消化完章洋的部分, 脑海中就快速浮现出上次在云城发生的插曲。
那是她第一次云城,没有游玩行程, 只办了了正事, 快去快回。没想到就在那短短两天之内,却让她见识到罗斐“工作中”的另一面。
律师并不是一个安全的职业, 特别是刑辩律师,这一点戚沨很清楚。
行业中也不乏有律师因此惹上麻烦的例子, 那件事若是发生在过去,戚沨必然会站在罗斐一边, 先入为主地认为是当地什么黑恶势力在搞鬼。
然而事发时, 她对罗斐的“人设”已经有了怀疑, 而且那还是跨省惹上的麻烦, 还是他们抵达云城的第一天晚上。
最主要的是,他事后坚决不报警,还将找到的监控收了起来。
当时的戚沨没有精力也没有必要去深思, 如今回头再看,如果罗斐本人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纯粹的被打事件中受害者,他不应该会抵触报警,更不要说收监控了。
这种对施暴者的“保护”实则是一种心虚。
思绪走到这里,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戚沨点开一看, 依然是江进的信息:“章洋身上有多处新伤,连他最爱惜的双手也不例外。高法医不会无缘无故提到这茬儿,或许他是在暗示章洋有心理问题。”
如果能从侧面证实,章洋有严重的抑郁症,似乎自杀也就可以解释了——从动机上来说。
戚沨回道:“可章洋为什么策划杀害袁全海,又为什么伤害李成辛,依然没有定论。就算猜出来答案,最终还是需要证据。”
眼瞅着心理咨询室近在眼前,戚沨又打了一句:“我还有事,稍后再说。”
……
“你看上去好像很累。”这是宋昕见到戚沨之后第一句问候,也是事实。
戚沨笑着说:“这么明显吗?”
“按理说你现在在休假,应该更放松才对。精神紧绷可不利于治疗,想事情还是要多转换角度,试着给自己减压才行。”
“道理我都懂,只是做起来有难度。事实上我已经在调整了,没想到越是调整越适得其反。”
“嗯,就我的经验而言,心理问题只能疏导不能对抗。每个人心里都有个心魔,你越强势它越猖狂,反过来,你弱它也会弱。”
“弱?”也不知道戚沨是对这个字有异议,还是意外宋昕会这样说,“意思是我要先示弱、认怂?”
“示弱不一定是认怂,过于刚强反而易折。”宋昕说。
戚沨没接话。
宋昕也不再继续,仿佛只是闲聊天,戚沨是否听进去并不重要。
将近一分钟的沉默,宋昕一直在做前期准备,片刻后,他坐下来,将问题引入正轨:“还是老样子,先聊聊这段时间的近况,有什么特别的事,对你的心理和情绪造成最直观影响的。还有,有没有继续做梦?”
戚沨说:“其实距离上一次咨询时间不算久,但我却觉得经历很多了事。”
“你指的是私人的还是工作方面?”
“后者。虽然休假,却不可能真的都扔给别人,我有责任,我不可能不闻不问。”
“有新案子?”宋昕抬了下眼,“我知道这是警队机密,你可以不回答,只捡和你的心情有关的讲一讲。”
“其实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戚沨笑道,“网上已经有风声了。这年头出点事儿想要完全压下来做到密不透风是不可能的。”
就在前几天,李成辛在酒店被刺伤和袁全海工作的厂房出现事故两件事已经有人在网上讨论,只是没有引起热议。
戚沨说:“我很清楚自己的压力来自哪里。在我确定自己的心理状态良好之前,我不能回到岗位。那个岗位需要极强的抗压性,我要胜任就得先解决自己的问题。可就在这个阶段,又有棘手案件出现。无论是上级还是下属都希望我归队,而我的缺席会给所有人都造成不便。”
“这世界上没有谁都一样。”宋昕却说,“你做副支之前,难道市局就不运转了么?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听上去这都是你在给自己施压,而不是上级和下属。”
“可能我太自以为是了吧。”戚沨又是一笑,“原本以为放假了情况就会好转,现在看来,这种吊在空中不上不下的感觉反而更加深焦虑。”
“如果你是为了着急复职而做心理咨询,我担心最终可能会适得其反。”宋昕不紧不慢地落下结论。
戚沨明白他的意思,心理疏导不能设立目标,还规定期限,这本身就是一种增压暗示。
戚沨抬了下眼皮,对上宋昕的目光,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不说其他,只说颜值和气质,宋昕足以统一大多数女人的审美,何况他还有才华,有学识,谈吐也不俗。
女人不喜欢话多的男人,但这话“话多”指的是废话多,或者嘴碎。如果这个男人言之有物,总能说到点子上,还很了解女人心里在想什么,那就另当别论了。
和戚沨一对一聊了几次,宋昕却从没在她脸上看到其他女受助者的那种眼神——崇拜、欣赏、心悦。
但她的眼神也并非看陌生人,或是带着职业滤镜去看一个普通人,而是一种他也说不上来的感觉……
不知道对视了多久,戚沨终于开口:“我之前的提议催眠,你有决定了吗?我已经把我的困境告诉你了,说实话,我真的不能等你太久。”
宋昕不由得一怔,这还是第一次他听到超出自己预料的内容。
“你的意思是……”
“我在这里买了套餐,我不打算退,但相应的,我希望你可以为我换一位愿意进行催眠疗法且专业过硬的咨询师。”
“如果我安排不了呢?”宋昕问。
“那就没办法了。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合适的。”戚沨说,“这几次咨询期间,我也问过朋友,已经有几个备选了。”
戚沨不再提咨询费,似乎也不在意。
“我记得你最开始找我是因为信任,你来咨询的事不希望传出去,换一个人就要重新建立信任,万一……”
“那都是还没发生的事。我是警察,总不能还没见到犯罪就预设这个人会犯罪,提前判他死刑吧?再说我已经想好了,对于对方,我会要求保密协议,对于我,我可以签一份免责声明,无论催眠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只要能证明和对方无关,我就不追究。当然,催眠过程也需要录像。我的工作告诉我,凡事都要有理有据,这样大家都能规避麻烦。”
听到这里,宋昕才明白:“你今天已经做好这是最后一次咨询的准备了。”
戚沨微笑道:“我说过了,时间宝贵。我已经问过你两次,今天是最后一次。”
说到这里,她看了眼手机:“从现在开始算,还有四十五分钟,你可以考虑到今天的咨询结束。”
被反将一军,被反客为主,这也是第一次体验。
宋昕没有任何情绪,反而还笑了下:“好,我会珍惜这四十五分钟,慎重考虑。”
戚沨颔首,将话题引向正轨:“你刚才问我最近有没有做梦——有。不仅有,而且多,内容也很刺激,有的我根本并没有去过现场,只是看了照片,就在梦里‘还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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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用假设,这几个和……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说梦里还原……能具体描述一下吗?”宋昕听了没有立刻下结论, 而是继续引导话题。
“我也不怕告诉你,最近有一个案子——命案。我‘看到’自己去了现场,看到受害人死前的挣扎, 听到受害人说了几句话,甚至……”
戚沨停顿下来,神色有一丝困惑。
宋昕不由得微微前倾上半身, 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始终盯着她。
直到戚沨抬了下眼,说:“如果我说, 我看到了凶手, 你信吗?我是不是有妄想症?”
宋昕眼底终于有一丝情绪起伏,但转瞬即逝:“虽然你没去过现场, 却可以凭借案发现场的照片进行想象,然后在梦里整理思路, 重整场景,这都是可以解释的。但凶手的长相……你们是不是已经锁定了嫌疑人?”
“案子才发生, 哪有这么快?现阶段还在调查受害人的社会关系。”
宋昕一时不言, 只是垂下眼。
戚沨等了片刻, 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有问题, 可以照实说。”
宋昕这才接道:“那你梦醒之后,可以完整描述凶手的长相吗?”
戚沨摇头:“我醒来的瞬间,就已经忘了一大半细节, 他的样子现在在我脑海中只剩下一团雾。”
“就我估计,你梦到的人应该是你认识的人,你的潜意识在整理思路的时候,不慎将这个人代入成凶手。”
“当然。我又没见过凶手,代入其他人的脸,就算我还记得, 也知道那只是一种想象,而非现实。”
“那就行了。”宋昕微笑道,“其实正常人和有妄想的人最大的区别就是,能否分得清想象和现实。你知道那是梦,你不会和现实混淆,就算继续下去也不会影响你的判断力。”
“听你这么说我起码能放一半心。”
“我有个问题,你想尽快催眠,难道是为了延续这种梦?”
“是。”
见戚沨毫不掩饰,十分果断,宋昕不由得困惑道:“可我记得你第一次找我时,做梦对你来说一个困扰,你是想摆脱的。”
“大禹治水靠的是疏导。”戚沨淡淡说,“你也说了不能与心魔对抗,要尽量引导。而且凡事都有两面性,既然对抗会适得其反,那就不如顺着来,兴许利用好了,这个能力还会对我产生助益。”
“你真这么想?”
“是啊。”
“嗯……”宋昕沉吟道,“可这其中的风险你有想过吗?可不要太过乐观。”
“风险和收益总是相伴而生。做刑警本来就有一定的危险性,我早有心理准备了。”
“这样……”
宋昕落下两个字,遂站起身,走到茶水吧那里泡了一壶茶。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始终背着身,一句话都没说。
戚沨依然靠在躺椅中,只用余光扫过他的站姿。
片刻后,宋昕端着一壶新泡的茶折返,放下说:“催眠的事我同意了。接下来会问你几个基本的问题,评估一下你现在的情况,如果合格今天就可以开始第一次。”
“哦。”戚沨有一丝意外,“这还不到四十五分钟,你就决定了,是我刚才哪句话改变了你的想法?”
“应该说是整个表达下来,你令我感觉到你的决心,而且后果你都想清楚了。”宋昕不紧不慢地倒出一杯茶,“这茶有助眠安神的功效,但不会让人真的睡着。催眠最好的状态就是半梦半醒。”
戚沨笑了下,用手碰了碰茶杯,温度适合,便拿起来喝了一口:“说实话我有点紧张,毕竟这是第一次接触。”
半杯喝下,宋昕又给她续上,一边闲聊一边穿插着几个问题,每一个都不着痕迹,让人感觉不到这是在评估。
戚沨的情绪逐渐放松,聊天时眼睛弯起来笑了好几次。
几分钟后,宋昕不动声色道:“我觉得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你自己的感觉呢?”
“越快越好。”
“那好,你先躺下,我去放个音乐。”
宋昕的办公室里有一整套音响设备,他找出一张黑胶唱片,设置了一下,将唱片放在机器上,又用刷子扫了扫,这才落针。
悠扬和缓的旋律逐渐涌出,声音不大,却瞬间填满整个屋子。
“闭上眼……远处有海浪声……你看到一片海,海水是淡蓝色……”
不得不说,宋昕的声线和刻意压低的嗓音,会令听的人感觉到很放松、愉悦。
长相一般的男人,如果有一副好嗓子,那绝对是加分项,何况宋昕的颜值本就出挑。
戚沨没有抗拒这一切,精神上没有挣扎,全然顺从,无论宋昕提到什么场景她都去想象,很快就完成那幅画面的构建。
催眠不仅对催眠者的暗示能力有要求,也需要被催眠者的配合。
直到戚沨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既听得到外界的声音,也能触碰到潜意识里的画面,就在这一刻,内外的元素交织在一起,令人分不清楚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不知过了多久,戚沨在沙滩上看到了一扇门,它出现得很突兀,却并没有令她警觉。
她走向那扇门,毫不犹豫地将其推开,还没有看清门里的情景,就先听到嘈杂的说笑声。
“呦,老戚,你怎么才来啊?”说这话的是大学同学方冶,李成辛办喜事那天他也在,还负责推蛋糕,也是第一个发现李成辛遇刺的人。
戚沨没有疑惑,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却也不急着推动剧情,只是走进门里和同学们寒暄起来。
等她终于在人群中找到李成辛,她坐在他身边,问:“你还记得之前跟我提过的名单吗?”
李成辛收了笑,有些愕然,随即反应过来:“我说,你非得在今天聊这个吗?你不是在休假吗,能不能先把事业放一放?”
“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不问了。不然我会一直问。”戚沨微笑道。
“行,算我怕了你。”李成辛叹气,遂换了一副口吻,“我提过的名字我当然记得,你想问什么,说吧?”
戚沨看着李成辛的脸,可他的脸却藏在一团灰色的雾当中,根本看不清:“我假设,如果他们和你有矛盾,对你怀恨在心,你觉得谁最有可能对你下手?”
“不用假设,这几个和我都有矛盾。”李成辛如此说道。
“哦,小矛盾就不要提了,一定是那种要给你两刀才解气的矛盾。”
“给我两刀?那要看是从背后还是正面袭击。我可不认为从正面来他们能讨到什么便宜。”
“那我假设先给你下药,再从正面呢?而且做到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
“不留一丝痕迹?这不可能吧。”李成辛显然不信,笑了下又说,“说到用刀的能力,那肯定是章洋。但要做到不留痕迹,这可不只是心细的问题了,得有脑子。他们几个里嘛……”
李成辛停下来,戚沨下意识屏住呼吸。
直到李成辛在那团灰雾中再次笑了,说:“最强大脑毫无悬念,只要有徐奕儒在,其他人都只能是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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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三次元生活都挺忙的,加上写悬疑文烧脑,更新都不是很多。但尽量还是日更,只是字数少一点,希望快点忙过这阵。
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晴天姐的死不明不白……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只要有徐奕儒在, 其他人都只能是小弟。”
从催眠中到“唤醒”的过程需要几分钟,就在这几分钟里,这句话一直在戚沨脑海中盘桓。
因她一直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她知道自己全程都没有说过话,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她也没有着急起身,等宋昕给出信号才缓慢睁开, 又躺了一会儿,接过一杯温水, 喝了几口才起身。
接受催眠就和做静态瑜伽的身体状态差不多, 身体在最后休息阶段时,呼吸频率会放得很慢, 身上会觉得冷,所以需要盖一条毯子, 起身也不宜太快。大脑处于激活状态,一切都要慢慢来, 尽量多保持一会儿静态。
戚沨起身后又闭了闭眼, 这期间宋昕没有言语。
直到戚沨再次睁开眼, 吸了口气, 说:“我又回到一个现场,那个地方我去过,但这次的情景完全不一样。我还和受害人对了话。”
“那你们之间的对话是之前发生过的吗?”宋昕一边记录一边问。
戚沨摇头:“没有。这次是我提了很有针对性的问题, 他的回答也超出我的预计。”
宋昕没有问是什么内容,只说:“接下来你需要仔细分辨哪些是真实,哪些是大脑给出的假设,千万不要将催眠里的对谈当成真的。”
“当然。就算他在梦里告诉我凶手的名字,等将来送交检察院也需要拿出真凭实据,我总不能说是梦里听到的吧?只要我记得‘凡事都要证据, 最好是人证物证俱在’,我就不会迷失。只要我手里有的就是真的,手里没有的就是假的。”
“这倒是个好办法。”
戚沨看过来,问:“就你的评估,我这次催眠成果如何?”
“目前看还可以,你进入得很快,出来也迅速,足够理智,判断清晰。”
“我感觉催眠可以对我的思路进行二次整理,有些可能性也许我的潜意识已经投射了,但我没有及时接到反馈,而催眠就像是一面镜子,让我看到了那些藏起来的东西。”
虽然徐奕儒的名字出现了,但那不是真正的李成辛说的,而是她的大脑给出的一种假设。
假设和“虚假”的区别就在于,后者一定是假的,而前者可能是假的,也可能是真的,就像是薛定谔的猫。
难道说,在她的认知当中,李成辛提到的名单里智商和手段都最高的徐奕儒,是最有可能策划整个案件的?当然,她没见过徐奕儒的手段,所谓的“手段最高”也是从之前的判例里得来的结论。如果当时不是一时差错,也许徐奕儒已经逍遥法外了。
再说最近的几个案子,李成辛特意提到徐奕儒,徐奕儒认识章洋,但有没有深度捆绑到一起犯案的地步还不得而知,然后就是徐奕儒和袁全海早就相识的关系——似乎每一个案件的受害人,他都在对方的社会关系里。
戚沨没有时间思考太多,休息了没多久,宋昕就亲自送她出门。
宋昕边走边说:“回去这几个小时里还是尽量保持平静,不要进行剧烈运动,不要太过兴奋,尽量不要胡思乱想。”
“嗯,我知道。”
两人走到前台,一抬眼,就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对方先一步开口:“哥,我……咦,沨姐?”
此人正是宋铭。
戚沨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么巧。”
“巧什么呀,这来找我堂哥……欸,你们认识吗?”宋铭似乎已经忘了之前那茬儿,“沨姐你怎么在这儿?”
“世界还真小。”宋昕微笑着将话接过来,“戚女士代家人找我咨询几个问题。”
“哦,阿姨身体怎么样?”一听到家人,宋铭第一反应就是任雅馨,“我还说要去医院看阿姨,但阿姨说她已经出院了,叫我有时间去家里。我这都不好意思了。”
见宋铭一副要打开话匣子的模样,戚沨连忙插话:“你们有事情要谈吧,那我先回……”
“其实我找我哥也没什么事,就是刚好路过。”宋铭完全不会看脸色,“对了,哥,沨姐就是那个……我小时候差点被拐,就是沨姐和斐哥救了我。”
宋昕一顿,遂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看了看戚沨,好像重新认识一般:“总听宋铭说‘风姐’,我都没有往你身上想过。”
“这也难怪,名字里有‘feng’字的人很多。”戚沨浅笑道,“宋铭,我真的还有事,先走了。”
“好,那个沨姐,改天我去看阿姨啊!”
戚沨摆了下手,走出门口后又朝里面看了一眼。
透过落地玻璃,刚好看到宋昕、宋铭站在原地说话,宋铭依然是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宋昕则双手插袋,看上去情绪很淡。
其实两人在五官轮廓上有几分相似,但看性格和处世手法,若不特意说,根本不会想到他们是堂兄弟。
戚沨没有立刻叫车,就沿着街边走,快到路口时才约了一辆车。
然而车还没到,江进的微信却先到了:“你一定想不到我们查到什么,还多亏了知砚在云城的同学。不过程序上没经过辖区派出所,如果查到的东西最终证实和案子有直接关联,最后再找你补个手续?”
又是云城。
戚沨问:“查到什么?”
她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手机,直到消息蹦出来:“有个小卖店的店主亲眼看到罗斐从秦丰的借贷公司出来,好像还挨了打,时间差不多就是你们去云城那会儿。”
秦丰、罗斐?
戚沨追问:“你肯定?那个店主认识罗斐?”
“他说他媳妇儿追这个帅哥律师的直播,他跟着看了几期,开始觉得眼熟,当天也没想起是谁,后来又看到直播才想起来,还跟他媳妇儿说了这事儿。他媳妇儿说是他搞错了,就想着等他再开直播看看脸上有没有伤,可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罗斐都没开播。至于时间,他也只说了一个大概,还提到一个当时正在热播的电视剧,知砚查过,刚好就压在你去云城的时间上。”
照这么看,这部分证据应该已经确实。再说许知砚的同学也是警察,都受过训练,知道“有的放矢”的重要性,绝不会胡乱怀疑、听风就是雨。
可罗斐和秦丰之间是怎么回事?
罗斐被打,很显然他当时处在弱势,又是在秦丰的地盘,而秦丰本就是一个踩线的人。
但……
戚沨想了想说:“罗斐被打这件事,和现在几个案子的时间线没有重合,也没有证据链可以将其捆绑,现阶段还是要独立看待。”
“这我当然知道,我没有生拉硬拽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如果下一步找罗斐询问几个问题,你可能也要提供证词。你的意思呢?”
“我当然赞成,也会实话实说,而且我很想知道他为什么挨打。”
“还能因为什么,那个秦丰是搞借贷的,主要业务就是借和讨。但罗斐应该没有债务上的麻烦吧,我感觉可能是他在替秦丰处理一些法律问题,没弄好就被打了。”
“我认为不是。”
“都这时候了,你还替他说话?”
“不是。是我了解他,他对形势是否有利于自己,通常都有一个精准的判断。如果他真的和秦丰同流合污,还把事情办砸了,怎么可能大老远跑去云城挨打?就算当时请的中医在那里,他也可以对秦丰隐瞒自己的行程。再说他的业务在春城就已经接不完了,合法的都办不过来,还要去碰非法的?秦丰能出多少钱请他?”
这话倒也在理,关键是罗斐是自己送上门的,而不是被抓过去的。
江进问:“既然你说你了解他,那你有别的推测吗?”
“有。”戚沨果断道,“晴天姐的情况当时已经走到尽头,连春城三甲医院的大夫都说只是熬时间,罗斐却说找到一位民间的名医,几副中药就能治好。我原本就不信这事儿,也叫他不要将期望值抬得过高,看还是要去看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可我从没问过他,怎么会有云城的中医资源,又是谁介绍给他的。他自己倒是提了一嘴,说是客户介绍的——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小插曲。”
江进的思路一直跟着走,又问:“什么插曲?”
戚沨说:“中医明明是他找到的,却让我跟晴天姐说,是我托朋友找到的。他当时的理由是,如果说是他,晴天姐肯定会说太麻烦了,不要去了,还会说叫他不要欠这种人情。但如果是我,晴天姐更愿意听我的话,在我面前也不会推脱。这一点我当时也没多想,事实也确实如此,但是……”
戚沨完全不提李成辛、袁全海、章洋的案子,她的思路直接杀到几个月前:“……晴天姐的死不明不白,凶手至今下落不明。”——
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是那个把柄令他害怕,……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戚沨的角度江进没有想过, 他一心都在当前的案子上,还真是应了那个道理,每个人都有一叶障目的时候。
江进没有急着给出回应, 先是回忆已知的所有细节。
如果他记得不错,也没有受到信息差的影响的话,当时这个案子应该是落在东区的刑侦大队手里, 队长叫林东。
听说案发当日戚沨和罗斐都赶到现场,苗晴天已经身亡, 经过法医检验是被呛死的。苗晴天死前有过挣扎痕迹, 但因全身瘫痪,脖子以下全不能动, 痕迹极其不明显。
那是怎样一种绝望?看着凶手正在对自己施暴,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然而口鼻被捂住,身体也不能动。
那之后没多久就找到了高云德的骸骨, 苗晴天的案子戚沨也不便亲手处理, 就一直落在东区。
如今想来, 那案子处处是疑点, 先是因为小区监控有死角,而没有拍全侧门出入口的情况,再来是罗斐家没有撬锁的痕迹, 说明此人要么就是知道密码,要么就是有破解电子锁的设备。
再来就是罗斐请的护工,她每天都要出门买菜,时间是固定的,即便有偏差也不会太多,而凶手就是选在她出门的那段时间里动手。
那菜市场距离罗斐家不远, 来回也就半小时,这说明凶手不仅手法利落,动作迅速,而且非常熟悉小区内和罗斐家的情况。
最令人不解的是,这么一个有脑子有效率的凶手,却偏偏将“杀人工具”中药袋留在罗斐家的垃圾桶里。
带走一个袋子不是顺手的事吗?
袋子上还写着代煎……
思路走到这里,江进问:“那案子后来查到什么线索没?我记得是凶手带了一包中药去现场。”
戚沨回道:“袋子上还写了代煎,但是没留下其他信息。按照罗斐和护工的说法,晴天姐出院后,都是护工每天煎药喂药,没有找过代煎。”
“所以说凶手为了杀人,还处心积虑地去抓服药代煎?他图什么,要呛死人,用水就行了。而且既然是代煎,如果走的是正规医院,药方应该可以在系统里查到吧?”
“通过残留的中药已经化验过了,没有找到相应的开药记录,极有可能走的是私人药房。至于那方子,听林东的转述,罗斐看过药方后神色古怪,好像发现了什么,但无论他怎么问,罗斐都说‘不知道’‘没见过’。后来还是林东将药方传给我,我才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就是我们去云城请的老中医开的方子,只不过在克数上略有调整。”
“那这个药方除了你们俩和护工,还有谁知道?”
“晴天姐看过,云城的老中医肯定也知道,但我想除了我们,另外一个人也会知道……”
“你是指秦丰。”
“他在我们住的家庭酒店里安了监控,他对我们的行程了如指掌,如果那老中医就是他介绍给罗斐的,那么一切就都可以解释了。”
“所以你是在怀疑,秦丰和罗斐之间早有合作,那次并不是初见。秦丰介绍中医给罗斐,罗斐没把事情办好,在秦丰那里挨了打?”
“嗯。”
“可是,秦丰为什么要杀苗晴天?”
“我不知道,我的所有怀疑都没有证据支持,如果有,我绝不会只是说说。还有一点,即便凶手是秦丰授意,这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一定要用那包中药,是为了警告罗斐,还是直接明牌?这个秦丰胆子能有这么大?”
“呵,就经验来看,如果他真这么目无法纪又猖狂,绝对不可能只干了这一笔,前面肯定还有。要不要跟那边的分局打个招呼,先关注这个人?”
“也好。”
不到半小时,戚沨坐车回到家。
任雅馨却不在。
桌子上有一张手写字条:“我去看你小姨,晚饭不用等我,我带着药呢。”
戚沨拿起手机给任雅馨发了一条微信:“看到字条了,晚点我开车接您。”
任雅馨回道:“不用不用,这边有公交,直达楼下车站,可方便了。你小姨做了小菜,我晚点给你带回来。”
“好,帮我谢谢小姨。”
任雅馨不在家,戚沨的心弦一下子松了。
她吃了几口剩饭,洗了碗,便从柜子里拿出一卷白板纸。
这卷纸平时只有任雅馨睡着以后才拿出来,纸逐渐展开,很快露出一片人名。
纸的正中间有两个人名:分别是罗斐和宋昕。
但“宋昕”旁边还画了一个问号。
至于罗斐,从他开始又引出几个人:高辉、秦丰、高云德、苗晴天。
别看只有四个人,这四个人却发射出更多条人物线索。
高辉牵扯的是高云德案、程朵案、和她自己的案子。
最早得知□□毒剂也是因为高辉。
而高云德虽然已经死了十几年,但因为当年的□□毒剂案子一直没有侦破,又因为袁全海家里发现他和高云德的合照,以及袁全海的化工出身,又令十几年前的悬案重新出现在视野内。
再来就是和袁全海有关联的徐奕儒、周岩、秦丰、章洋。
又从章洋、徐奕儒引申出李成辛案。
周岩警官至今生死不明,他最后出现的工地疑似是烂尾楼盘“汇成”。
然后是叶晋辉、廖泉这两个边缘人物,目前看来是被利用居多,对于案件并没有深度参与。
戚沨视线一转,又落在四个重点名字中的最后一个上:苗晴天。
为什么她都瘫痪了还会惨遭毒手?
她的角色不仅是罗斐的“姐姐”“暗恋对象”,也是罗斐的“母亲”。
罗斐对她的情感不仅复杂而且深厚不可分割,他这半辈子受到苗晴天的影响太深了,他的三观都是由她而来。
如果凶手是为了警告罗斐而对苗晴天下手,这解释似乎合理,可这件事之后罗斐的态度会不会太过于平静了?
戚沨记得自己几次和罗斐提到这事儿,他的表现都像是已经接受事实,完全没有正常人那种反应:震惊、逃避、痛苦,再接受。
再结合林东的描述,若不是她一直将罗斐的情感看在眼里,她几乎都要以为其实苗晴天对他并不重要。
如今再看,罗斐的表现更像是已经知道些什么。
问题就在这里,他被秦丰打,却不报警。苗晴天被杀,他也没有丝毫激动,而是独自忍受。
这种种反常都说明了一件事:他有一个非常大的把柄在某个人手里。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能让罗斐“怕”到连苗晴天的死也能忍下来?
是那个把柄令他害怕,还是那个人,还是两者兼有?
……
同一天下午,一直负责盯着叶晋辉和廖泉的技术民警,突然反馈了一条消息——廖泉注册了一个小号在某法律论坛求助,问版权协议如何维权。
说到版权,那必然和漫画有关,技术民警的雷达瞬间开启,又继续蹲了后续。
这廖泉一开始咨询了几位律师,也都询问了咨询费,后来选了一个最便宜的,还特意去了一趟对方律所。
不过他找的是个挂靠律师,那律所也是“知名”的挂靠所,平时没见几个人上班,会议室和办公室大多空着,因挂靠律师都在外面跑活儿跑业务。
等廖泉离开,便有民警找到该律师,亮明身份后简单问了几个问题。
原来廖泉和漫画公司闹了点矛盾,想解除协议,但他有两个条件,一个是想拿走现在正在创作的漫画的著作权和版权,另一个则是希望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
那律师也看了协议,认为协议对廖泉十分不利,而且在版权和著作权归属上,也表明了版权归于漫画公司所有,而著作权则属于叶晋辉。
也就是说,廖泉这次的身份依然是“抢手”。
不过,虽然协议不利于廖泉,但从法律角度来看,这案子也不是不能打。
廖泉自称有邮件和聊天记录证明,虽然主创意是叶晋辉的,但这里面涉及的所有案件都是廖泉去找的素材添的“肉”,到最后叶晋辉的主创意也被推翻了,事实和协议里罗列的内容完全不是一回事。
但有一说一,所有当事人的陈述都会更美化和利于自己,所以廖泉的描述也有水分。
消息传到支队以后,许知砚第一个做出反应:“难怪叶晋辉一个主编对手里一个新签的漫画作者这么关注,合着著作权是他的啊,那这个署名‘抽丝’指的到底是谁?”
夏正回答:“应该也是叶晋辉。”
“那你们说,叶晋辉知不知道廖泉的素材都是从境外暗网来的?”
夏正没吭声,隔了几秒,江进接道:“他大概率不知道,如果知道,一定会第一时间泽清关系。老戚形容过叶晋辉这个人,有点心眼,有些问题上会算计利益,但他胆子不大,涉及犯法的事一般都会直接躲。”
夏正下意识问:“那江哥,咱们现在要不要请叶晋辉回来谈谈?”
江进想了想,说:“嗯,也是时候了。”——
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
之前不是说,编辑让倒v两篇文吗?现在已经v了,才发现原来的完结评价都没了。其中一篇都二百多条了,一下子回到解放前……真闹心。
我也是才知道有这个规则,一旦v,之前免费时的评价就不做数了,来这里说一声,如果有亲评价过,后来发现不见了,不是我删掉的,是系统都给清理了……
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她的手机为什么会落……
第一百五十五章
正如戚沨形容的那样, 叶晋辉一开始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只是找了个抢手画漫画,怎么就扯上刑警了, 还被请过来协助调查?
叶晋辉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廖泉果然有问题。
直到负责询问的夏正拿出来一系列证据,指向廖泉上境外暗网购买“素材照片”一事, 叶晋辉彻底傻眼。
叶晋辉不算是法盲,但也就知道一点皮毛。而在他有限的认知里, 他认为唯一能把他牵扯进去的疑点, 就是他代表漫画公司和廖泉签的那份合同。
叶晋辉立刻说道:“我可不知道他上暗网,这是他的个人行为, 和我无关啊!我从来没有叫他去过!”
叶晋辉转而又想到,戚沨就是市局的刑侦队副支, 他要不要提一下他原来和戚沨的关系?
没想到夏正却说:“你先后三次将手稿传给戚副□□些手稿的内容就是来自案发现场的照片。”
叶晋辉再次被惊到了,不只是因为夏正先一步提到戚沨, 还因为廖泉买的居然是照片?
“不是……我不是帮他说话, 就是单纯好奇, 那些现场照片不应该是机密吗, 他是怎么在暗网上买到的?”
夏正回道:“是凶手杀人之后拍的。”
也就是说,廖泉是从凶手手里买的照片?
这下,叶晋辉不只是震惊, 而是惊吓了。
他浑身汗毛矗立,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我会不会有危险?”
“凶手没有要加害你们的动机,不过廖泉的行为已经是犯罪,需要你提供材料。还有,你要完完整整将你们之间的来往交代清楚,你说得越清楚, 你的责任就越小,知道吗?”
叶晋辉做笔录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离开市局时天都黑了。
一转眼,已经是晚上八点。
一直在家里整理思路的戚沨终于觉得有点饿了,看了眼时间才打开早已调成静音的手机,看到几条微信。
江进:“叶晋辉应该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参与廖泉买照片这件事,他已经提供聊天记录,我们也做了手机采集。不过有一件事他隐瞒了你,‘抽丝’根本不是廖泉,而是叶晋辉本人,这次廖泉充当的依然是‘抢手’。”
戚沨只回了几个字:“我知道了。”
再点开任雅馨的窗口,最后一条消息依然停留在中午。
这都八点半了,也该回来了,或者来一条信息。
戚沨在微信上问:“妈,几点回家?我还是开车去接你吧?”
直到戚沨叫的外卖送到,任雅馨依然没有回复。
戚沨一边吃外卖一边拨打微信语音,然而响了半分钟都无人接听,索性放下筷子,又给任雅珍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接通,任雅珍声音发虚:“小沨,你好。”
从看守所出来以后,戚沨就没再见过任雅珍,任雅珍也有主动回避的意思。
戚沨问:“小姨,我妈在你旁边吗,我想问问她几点回来?”
“啊?”任雅珍先是一怔,遂惊讶道,“她早就走了啊!还没到家吗?是不是还在路上啊?你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
“打过了。您说她早就走了,大概是几点的事?”
“起码一个小时了……对,她七点就走了,还是我送她到的站台,亲眼看她上的车。”
七点?现在都八点多了。
一个小时不要说到家,一个来回都绰绰有余。
毫无预兆的,戚沨心里突然漏跳了一拍,眼皮子也跟着抽动两下,嘴上快速道:“好,我知道了。”
这之后,戚沨又连续打了四通电话,均无人接听。
她拿起车钥匙就出了门,取车后先查清任雅馨所说的公交车的行车路线,遂按照路线朝任雅珍家方向开。
就在这个过程里,她脑海中也浮现出多种可能:晕倒在路边但无人理会;在公交车上睡着了,一路坐到总站;或是遇到熟人,忘记要回家,就一直聊到现在……
不,最后一个不太可能,就算是老朋友也不至于聊这么久,何况任雅馨不能久站。
趁着等红绿灯的时候,戚沨又给公交车总站拨了一通电话,问是否有一位老人坐过站了?
总站回复说没有。
戚沨又在心里划掉第二种可能,转而想难道真的晕倒了,而且已经被人送到医院了——就像上次那样?
可任雅馨都会随身携带身份证件和公交卡,医院在核实信息时,除了询问患者本人,也会根据这些去联系家属,然而她到现在都没接到消息。
戚沨又再次点开手机,看了眼静音期间的未接来电,只有一通陌生电话是在七点钟以后打进来的。
戚沨将电话拨了回去:“请问是谁给我打的电话,时间是7点35分。”
对方想了想,说:“是戚女士吗?您好,我这里是xx银行……”
戚沨直接将通话切断,并将车停靠在路边,深吸了两口气。
心绪不由自主地烦躁起来,思路也有些混乱。
这么晚了,电话不接,能去哪儿呢?
按程序来说,失踪时间不够是不该惊动警方的,再说她自己就是警察。
她当然可以动用关系先联系交通大队调去这条路线的监控,看任雅馨是几点上的车,几点下的车,在哪里下的车。
戚沨的视线看向前方不远处的监控,又对自己说:也许只是虚惊一场。
也许任雅馨是半路去了超市,那里太吵她没听到手机响。
还有一种可能,是有小偷偷了任雅馨的手机。
戚沨闭上眼又呼出一口气,想着还是再等等吧。
她的视线再次落在手机屏幕上,手却不知道该点哪里。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来电显示,正是“妈妈”!
戚沨心里一松,快速接起电话:“妈,您现在在哪儿?”
“小沨。”可电话里出现的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戚沨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罗斐?”
“你妈妈的手机落在我这里了,我之前一直在加班,才看到。哦,我刚从事务所出来……”
“她的手机为什么会落在你那里?她人呢?”
“她应该已经回家了。”
“什么时候走的?”
“半小时以前吧。”
“好,我知道了,手机先放在你那儿,我要先回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