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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潮人海 余姗姗 19049 字 6天前

“老戚。”江进再一次叫住戚沨。

“嗯?”

“你是不是发烧了?”

夏正也投来目光,后知后觉道:“戚队,你的脸色是有点红。”

戚沨说:“只是没睡好,没事。”

江进皱了皱眉心,又对夏正说:“小夏,照顾好她。”

“我会的,江哥。”

……

事实上,刚才离开支队时戚沨就觉得脚下有点发飘,这会儿到了医院连头也开始感到晕眩。

她本想着早点回去,随便吃点药,但夏正却坚持挂一个号看看,不等戚沨拒绝,他已经跑向挂号机。

从挂号到看诊再到拿药,前后不到半个小时。

医生看了检查说,是疲劳过度,要多注意休息,情绪上少受刺激。

夏正忙前忙后,取药回来便坐在戚沨身边,这才发现她撑着头睡着了。

但还不到一分钟,戚沨的手机就响了两声,她又醒过来。

见夏正回来了,戚沨说:“走吧。”

夏正却不动,头低垂着,闷着声音说了一句:“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知砚不在了。”

戚沨盯着他的头顶看了片刻,又坐了回来。

说到交情,许知砚和夏正平日来往最多,两人的办公桌也挨在一起,还经常投入同一个案子,特别是今年。

而在能力和工作表现上,他们两人就像是太极的两边,一黑一白,一个更善于分析和整理,另一个则总是灵光一闪,直觉力很强。

夏正呼了几口气,手肘撑着膝盖,双手捧着头,又道:“我知道这时候不能情绪化,我也知道这话听上去很假,但是……我真希望昨天发现嫌疑人的是我。”

戚沨抬了下手,本想拍拍夏正的背,抬到半空又收了回去,有许多话堵在心口,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她缓和了情绪半晌,拿出手机看了眼方才来的消息。

是袁川发来的:“汇成工地找到的那副骸骨,DNA检测结果已经出了——身份确认就是周岩警官。”

果然。

戚沨打字问:“毒物检测结果和死因呢?”

袁川回:“毒检在骸骨的骨髓中提取出□□毒剂残留,再结合周警官失踪这五年的时间和土壤、环境变化的推断,当时周警官被注射的毒素没有程朵那么高。”

“好,我知道了。”

戚沨放下手机,抬眼看向对面的取药窗口。

因为发烧的缘故,她的思路变得迟缓,这是身体发出的信号,要她多休息一会儿,可大脑却无法停止思考。

周岩警官中的毒虽然没有达到高浓度,可这并不意味着就不会死。

□□毒剂的致命程度令人胆寒,即便是低浓度也只不过是多活一会儿,这就意味着他要多承受一段时间的痛苦。

周岩和程朵的死非常像,都是先中毒后被埋在工地中,但前因后果却有明显区别。

程朵的死是因为高辉被利用,而且程朵是死亡以后才被埋尸。

对于凶手来说,他明明可以带更高浓度的毒剂对付周岩,可他偏偏降低了浓度,目的就是为了“活埋”。

这么看来,凶手对周岩的恨意十分强烈。而周岩生前正在追查一个制毒团伙的核心人物。

那么这两者之间会有联系吗?

戚沨的思路走到这里卡住了,眼前出现了几片黑色色块,她下意识闭上眼揉了揉眉心,却还是抑制不住突如其来的头晕。

夏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缓和了情绪,起身去掉了一杯温水,端回来递给她。

“要不先把药吃了吧?”夏正边说边将药抠出来。

戚沨没有拒绝,这个时候她不会和身体过不去。

两人回到车上,夏正将车驶上主路,戚沨的手机再次响起。

是组内同事的来电:“戚队,刚接到辖区反馈的消息,说没有发现昨晚罗斐有外出的迹象。还有那个徐奕儒。物业也说,罗斐的车一晚上都停在车库里,从楼下看这两户的灯一直亮到凌晨。”

戚沨看着窗外,问:“那监控呢?”

“已经拿到了,但我们需要时间。”

“慢慢来。只有一点,务必仔细,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是。”同事又道,“哦,还有个事,是云城传来的消息,他们说秦丰不见了。”

“秦丰?”戚沨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昨天。今天又确认了一次,不仅是借贷公司的员工,连他家人都联系不上他。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提前也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

又是昨天,这绝不是巧合。

“好,我知道了。”

电话切断,戚沨单手撑着太阳穴,眉头紧蹙,脑子就像是被浆糊糊住一般。

这时就听夏正问:“戚队,你说秦丰会不会就是幕后那个人?”

秦丰在照片里的模样很快闪现在脑海中,戚沨摇头:“不是他。”

无论是作风、面相,都不像是有高智商。

隔了几秒,戚沨又道:“但他和这几个案子一定脱不了关系。”

车子很快回到市局的停车场,戚沨下了车却朝着实验室的方向走。

夏正叫了她两声都没回应,连忙跟上去说:“戚队,你现在需要休息,江哥说要我照顾好你。”

“我没事。”戚沨越走越快,“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先回队里。”

“我不回,我不放心你。”夏正脚下不停。

戚沨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言。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进了实验室大楼,又一路乘电梯来到法医科。

经过楼到时,袁川正从屋里出来。

戚沨不等袁川开口,先一步说:“我有点发烧,今天安排的尸检要交给其他法医,去和李法医确认时间。”

“哦,好。”袁川走了两步,又折回来问,“要紧吗?”

“没事,你赶紧去吧。”

戚沨脚下一转进了办公室,很快就在柜子和抽屉里翻找起来,反而是夏正显得有些局促,进了门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这间办公室他不常来,也不好坐下来看着戚沨忙,站了片刻便问:“在找什么,要帮忙吗?”

戚沨转身看他:“是高辉的尸检报告,还有……我母亲那份。”

“哦……我记得这两件都是张法医处理的,要不我帮你一起找?”夏正有些迟疑地说。

“嗯。”

夏正很快绕到另一边张法医的办公桌前,小心翼翼地从桌面找起。

戚沨打开最后一个抽屉,很快就从里面摸出几份报告,其中一份就写着任雅馨的名字。

而与此同时,夏正也从桌面架子的夹缝里捡出一张纸,又顺手打开。

戚沨只扫过去一眼,就将目光落在任雅馨的尸检报告上,嘴里问道:“那是什么?”

夏正依然盯着手里的东西,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是一张违章停车的罚单,日期是上个月十八号,在立春大街。”

“哦。”戚沨应了一声,静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刚说是哪天?”

夏正又重复了一次。

“给我。”

夏正立刻递了过去,只见戚沨盯着罚单一动不动,脸色不仅白而且越发严肃。

夏正喃喃道:“十八号,这日子有点耳熟啊……好像是,啊,我想起来了,是……”

那最后几个字他没有吐出,只是难掩震惊地对上戚沨的目光。

戚沨放下手,罚单刚好落在任雅馨的尸检报告旁,而报告上关于“死亡时间”那一栏后面,同样写着“18日”——

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

第187章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戚队,你怀疑的是………

第一百八十六章

立春大街距离戚沨住的小区只隔了三条街。

而当时为了追踪和锁定嫌疑人的行动轨迹, 抽取的监控视频就在附近三条街范围内。

范围若再扩大,追查工作就会成倍上升。

案发时正值晚高峰,小区附近人来人往, 即便是将锁定范围控制在三条街以内,时间控制在案发前后的半个小时,也是在案发之后的第五天才从一小段监控里找到嫌疑人的身影。

而那段录像许知砚一直在反复观看, 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直到将章洋的背影牢牢记在脑海中。

不过到现在都没有发现章洋乘坐交通工具到案发现场附近的画面, 下一步正考虑将视频范围扩大, 投入更多的时间和人力。

戚沨吸了口气,果断拿出手机对着罚单拍了一张照片, 随即交给夏正说:“放回原处。这件事先不要说,就当做不知道。”

夏正照做, 只是神色有异,有点不太相信, 也有点震惊。

戚沨没有理会夏正的情绪, 只等他自己消化, 她觉得又有点头晕, 便坐下来缓了缓,又拿起两份尸检报告。

高辉和任雅馨的尸检都是张法医做的。不只是她们,包括最近找到的周岩警官的骸骨, 也是张法医负责检验。如果不是张法医在毒检检材时中了招,许知砚和章洋的尸检应该也会分给他一件。

当然,法医也是要参与刑侦分析的,而且位置非常重要。法医的一个判断,往往能左右刑侦案的走向。而且法医也是最早就能通过尸体检验而推断出凶手画像的人。

如果没记错的话,任雅馨于海当日, 张法医是从市局以外的地方赶到现场,但没有人问过他从哪里来,那个时间张法医已经下班了。

张法医家也不住在立春大街附近,有可能只是在附近办事,或者见朋友,但……

戚沨抬了下眼皮,见夏正一脸纠结地站在原地,似乎那张罚单的“突然”出现也令他产生许多联想。

就在这时,夏正看过来,说道:“戚队,我是在想……十八号那天张法医去过立春大街的事,要不要直接问一下本人?先听听他怎么说?如果只是巧合呢,可别引起误会……”

“这事儿你不要管了,我来安排。”

“哦。好……”

“现在报告已经找到了,我还有事要忙,你先回队里。”戚沨又道,“记住我的话,今天你没来过,什么都没看到。”

……

直到夏正离开,戚沨才再度起身,先一步去了实验室。

袁川正在处理周岩骸骨的收尾工作。

戚沨戴上口罩和手套,来到台前,就像是平日一样若无其事地讨论了几句骸骨案,又提了几个问题。

袁川一边处理一边回答,所有答案都很直接,可以说是毫无防备。

戚沨又问:“对了,我记得在处理周警官的骸骨之前,张法医是不是提醒过大家,这个案子很可能和沙|林毒剂有关,要谨慎处理?”

袁川点头:“是啊,所以我们全程都很小心。哎,还是经验太浅了。张法医只顾着照顾我们……”

“那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袁川回忆道:“应该是提取牙髓和骨髓之后。总之晕倒得特别突然,吓了几个毒检一跳。”

是了,戚沨还记得接到消息的时候,袁川和她正在办公室里说话,袁川并没有看到张法医晕倒的那一幕,他也是听毒检说的。

戚沨还记得张法医晕倒之后,她和江进还有过一番对话。

【我个人感觉,袁川和张法医的嫌疑可以排除……如果他们之中的一个是‘鬼’,应该会提前得到消息,到了现场会更加小心才是。但张法医却毫无防备地中招了。我听袁川说,张法医一路上念叨了好几次白骨的事,要找到周警官的下落他心里也很着急……】

如今想来,这番情景也可以有另一种解读。

可仅凭一张罚单,她不想随意怀疑,于是脚下一转,离开实验室先给负责查看监控的同事打了一通电话。

“是不是已经开始扩大监控范围了?”

“是的,目前是从案发现场扩充到立春大街。”

“十八号当晚,辖区交警正好在立春大街查违章停车,多留意一下。交警大队那边应该有罚单记录,也许这会帮助咱们进一步缩小范围?”

“好,我这就去问。”

半个小时后,戚沨拿着尸检报告副本回到支队。

经过许知砚的办公桌时,不由得脚下一顿。

桌面上摆放的东西还和之前一样,杯子里还有半杯咖啡,内侧有一圈已经干涸掉的深色痕迹,而桌面上还有摊开的文档没有处理完。

戚沨将文档合上,塞回到桌面文件架,这时夏正和小李一前一后进了屋,一个刚去了茶水间,另一个则去了档案室。

“戚队……”两人来到桌前,小李率先开口。

戚沨扫过他手上的东西,问:“是什么?”

小李说:“之前知砚跟档案室要过一份高云德失踪案的材料,还有一份程朵的背调,档案室通知我去拿……哦对了,还有上午送来两份监控,也说是知砚在查的,不过我还没来得及看。”

案子一个接一个,组内每个人都要同时跟几条线。

“给我吧。”戚沨接过档案和优盘,说,“知砚的工作我继续跟,你们忙自己的,随时沟通。”

落下话,戚沨就进了办公室,没有和小李或夏正有任何眼神交流,直到进了屋,才算松了口气。

门外,小李和夏正依然盯着许知砚的桌子,屋内,戚沨也看着档案和优盘好一会儿。

找到高云德的骸骨,就等于他的失踪案已经侦破。但不知道为什么许知砚还要向档案室调取这份“过时”的档案。是发现了什么吗?

不过这案子和最近正在调查的案件没有关联,戚沨只翻开看了一眼就放在一边,转而调取优盘里的监控视频。

视频是昨晚拍到的,从晚上六点到今晨六点,一共十二个小时,地点正是罗斐住的小区,分为前后门,也就是一共二十四小时的画面。

转眼三个小时过去,戚沨终于从椅子上起身。

看监控不能快进,因为任何一秒钟都有可能出现关键线索,可这样一直盯着看,人难免会走神。

期间夏正进来过一次,送了外卖粥和蔬菜。

戚沨简单吃了几口,又吃了一次药,便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她的双手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到的是一张严肃,不带一丝笑意,眉头紧皱的面容,给人一种正处于烦躁中且很不好惹的感觉。

戚沨闭了闭眼,将脸上的水渍擦干净,便往回走。

思绪先一步飘回到案子上,她不禁在想,如果她就是电话里的真凶,要从这个小区出发,在案发之前和章洋汇合,将手机交到章洋手里,那么会采取什么样的交通工具,又该在几点离开呢?

物业说,罗斐和徐奕儒一整晚都没有出去过,从外面看,楼上屋里的灯一直亮着。

直到回到桌前,再次播放之前的进度,视频时间刚好是案发之前一个小时。

正门出入的人比较多,侧门较少,因正门更靠近停车场的出入口,侧门则更利于步行。而且侧门外没有商底户,外面只有一条人行小道。

这个小区的住户大多开车,或是在大门外的停车位等车。

视频时间来到八点零五分,画面中已经长达半个小时没有人出入的侧门,缓慢走出来一位老人。

他的步子不仅缓慢而且蹒跚,上身是深棕色的夹克,下身是黑色长裤,脚上踩着一双休闲鞋,头上则戴了一顶英伦风的绅士帽,帽子压得略低,看不到脸,只能透过两边看到斑白的鬓角,手里还拄着一根深灰色拐杖。

怎么说呢,这套装束放在一个看上去年约七旬的老人身上,算是很时髦了。

这么晚的时间,老人腿脚不便,还要一个人出行?

眼瞅着老人逐渐走出画面,戚沨又将时间往回退了半分钟,又重新看了一次。

连续看了三次之后,她将这段画面截取拷贝到优盘里,遂走出办公室。

“戚队。”

夏正第一个站起身,跟着戚沨往外走。

见戚沨不吭声,夏正又道:“你还在发烧,要是有行动,我来开车。”

戚沨这才看了他一眼,说:“那走吧。”

车上戚沨一言不发,只是继续看监控视频,途中唯一一次开口,就是联系辖区民警。

直到来到小区的物业办公室,夏正接过截取好的视频,指给几个负责巡逻和值班的物业人员,询问有谁认识这位老人。

几个人都在摇头,都说之前从未见过。

接着其中一位值班人员说:“昨晚我倒是看到从侧门出去了,当时应该八点多了,不过我没见到他回来。”

夏正引导问题:“也许是从正门回来的?”

值班人员摇头:“肯定没有。”

夏正又问:“你整个晚上都在守侧门吗,确定他没有回来过?”

值班人员说:“侧门九点就锁了,我就离开了。”

许久不曾说话的戚沨,这时开口道:“如果不是业主的车,外来车辆进小区需要登记吗?”

几名值班人员面面相觑,谁都不说话。

物业经理见了,声音提高了几分:“问你们话呢,回答啊!”

其中一人说:“按理说是要登记的,但是……”

“但是什么?”

“额,有时候看到业主坐在车里,就直接放行了。”

其实这也能理解,任何一个小区都不太可能做到严格登记每一辆外来车辆,遇到比较松懈的值班人员,对网约车、搬家公司的车都只是口头上问一问。

离开物业,夏正本以为会无功而返,没想到戚沨却说要去地库走一圈。

地库的路戚沨很熟悉,但她走的却不是人行道,而是车道。

从入口到距离电梯口,步行需要五分钟,如果是开车,一分钟都不到。

戚沨站在电梯口外,说:“如果视频里的老人是打车回来的,这条路线是最近的。而且这片区域只有入口那里安装了监控。”

夏正意会道:“就是说,如果那个老人是乔装的,从这条路线返回,有一定概率是不会被人注意到的。而且这里的值班人员都有点粗心。”

但问题是,乔装老人的是谁?

夏正忍不住问:“戚队,你怀疑的是……”

戚沨对上夏正的目光,声音很低,却很肯定:“是罗斐。”——

作者有话说:我来了

红包继续

第188章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戚沨和宋昕?……

第一百八十七章

——是罗斐。

完全是肯定的语气, 好像早已接受了事实一般,既不惊讶,也不沮丧, 平静得出奇。

夏正惊讶地看着戚沨,而戚沨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

戚沨的工作风格不仅谨慎,而且非常缜密, 即便到了这一刻,她都没有完全排除之前对夏正的怀疑。

她想知道, 当夏正听到罗斐的名字会是什么反应——任何一刻的细节她都不会放过。

事实上不只是夏正, 因那张罚单而引出的张法医在任雅馨遇害当晚的行程,甚至是一直跟在张法医身边的助手袁川, 都依然需要观察。

真凶固然可恨,藏在警队中的毒瘤更是危害深远。

真凶的确是高智商, 但如果不是有内鬼通风报信,他根本做不到这么多事, 也不会死这么多人。

所以这两者在戚沨看来, 同样罄竹难书。

过了片刻, 夏正消化完这些冲击, 问道:“戚队,是不是刚才在局里的时候,你就已经猜到是他了……”

戚沨只点了下头, 就率先迈开步子往电梯间走,对慢了一步的夏正说:“有句话叫‘化成灰我都认识你’,放在这里一点都不夸张。”

其实从看到视频里那位步履缓慢的老人开始,戚沨就已经认出他是谁。

但她知道自己的判断有一定主观性,所以还是将视频截取下来拿给大家过目。

刚进电梯,戚沨的手机就接到一条语音消息, 大概意思是说,云城那边已经对“突然失踪”的秦丰下落有了眉目。

戚沨回道:“找到人以后就安排手续,尽快将人送到春城来。”

夏正见状,问:“找到秦丰了?”

“嗯。”

夏正又道:“这次可不要再出差错,他肯定知道点什么。”

戚沨看了夏正一眼,夏正又连忙说:“是我乌鸦嘴,呸呸呸。”

直到电梯来到罗斐住的楼层,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罗斐家门前。

按下门铃,不到半分钟,就听到门里的动静。

门开了,站在门里的正是罗斐。

“方便吗?”戚沨单刀直入地问。

罗斐将门打开,看了眼戚沨,又扫过夏正,自然也看到他们身着制服:“公事?”

戚沨颔首。

罗斐没有犹豫,只是垂下眼往后退了一步:“进来吧。”

夏正完全想不到会这么顺利,毕竟他们遇到的证人,经常会以三次元生活太忙为由,而推脱到警局作证,嫌疑人就更不用说了,或狡辩、或抵赖、或胡搅蛮缠,什么样的都有。

进了门,夏正下意识四处观察,戚沨则径直来到摆放在客厅里的排位前,点了一束香插在香炉里。

对面靠墙摆放着苗晴天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她面带微笑,看上去是那样鲜活。

随即戚沨转身,对上站在几步外的罗斐,直接问:“昨天晚上八点以后你在哪里?”

说这话时,夏正已经眼疾手快的打开执法仪,开始录音。

罗斐不假思索道:“在家。”

“有人可以证明吗?”

罗斐摇头:“我一个人住。”

停顿疫苗,他又道:“不过我想物业的人可以证明吧。我的车一直停在地库。值班人员都认识我,如果我离开过,他们肯定知道。”

戚沨扯了下嘴唇,似是一笑:“手机能给我看一眼吗?”

罗斐拿出手机,递给她:“我能不能知道出了什么事,我的行踪是否牵扯到某个案件?我有知情权。”

戚沨接过手机,按了几个数字解锁,一边点开叫车软件一边说:“是否牵扯还不能肯定,‘先疑后证’的原则你是知道的。现在我们正在进行排除嫌疑工作。”

罗斐这样说道:“有一点我要说明,我有权不交出手机。我现在的配合,完全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是无辜的,以及看在过去朋友的面子上。”

戚沨没接话,目光正好落在软件里历史记录的最新一条上。

叫车时间是前一晚的十点钟,地点距离案发现场,也就是许知砚和章洋发生追逐战的公园,就只有八百米。

戚沨拿起手机,将屏幕对着罗斐,问:“你说你八点以后一直在家,那十点钟叫车记录是怎么回事?”

罗斐“哦”了一声说:“我帮朋友叫个车。”

戚沨不置可否,将手机还给他,又道:“什么朋友,叫什么?”

罗斐拧了下眉心,态度有些抵触:“我个人的交友情况,不需要透露给他人。除非你们按照程序来,拿出我有嫌疑的证据,令我不得不交代。”

这话一出,夏正正准备说点什么,却被戚沨一个手势打断。

戚沨似笑非笑地和罗斐对视了两秒:“那就打搅了。再见。”

罗斐一路将两人送出大门,夏正憋了一肚子气,走到电梯间才来一句:“不是,当刑辩律师都这么牛吗?”

戚沨看着上面的数字,说:“我等的就是他那句。”

夏正看向戚沨:“你是不是早就有策略了?我的意思是,在进门以前就想好了?”

其实在夏正看来,这一趟来不来都一样。要检查罗斐的叫车记录,不看他的手机一样能查。

电梯来了,戚沨边走边说:“一个叫车记录并不能证明什么。他隐瞒出门的事,即便有一个回程记录,也不意味着他和案子有直接关系。反过来,如果他手机上什么记录都没有,这也不能证明他和案子无关。”

夏正连着点了几下头,等待着下文。

只听戚沨问:“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两颊边缘,靠近鬓角的地方有点泛红?”

夏正说:“注意到了,好像还用手抓过。不过从侧面看,能看到一点反光,应该是上了药膏。”

戚沨笑了下,眼睛里却充满凉意:“他对所有带胶的东西都过敏。”

夏正一愣,进而想到视频里那个乔装打扮成老人的嫌疑人,两个鬓角发白,从远处看的确很像是白发。不过那监控画面并不清晰,角度也偏高,难以分辨那到底是真的白发,还是贴上去的。

等夏正醒过神,戚沨将刚才从手机上看到的车牌号背了出来,还说了这样一句:“监控里也有这辆车,开进小区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半。”

夏正立刻联络交通大队,希望尽快通过车牌号找到车主。

只要车主能证明上车的乘客是罗斐,那就说明罗斐是在撒谎,支队就有理由请他协助调查,甚至是接受调查。

从罗斐住的小区出来,天色已暗。

戚沨看了眼时间说:“你早点回吧,不用送我。”

夏正却说:“我想先回队里把事情做完。要不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吧,正好也顺路。”

戚沨不再坚持,只说:“你也几天没回家了,今晚就不要加班了。回去洗个澡,和家里人一起吃顿饭,好好睡一觉。”

隔了两秒,她又道:“做刑警的总是和家人聚少离多,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应该珍惜眼下。”

夏正一时怔住,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样的话换做以前戚沨不会说,她给人的感觉总是冷冰冰的,甚至有点不近人情。

夏正不知道这样的转变是因为任雅馨的突然遇害,还是许知砚母亲的悲恸,片刻后,他只是“嗯”了一声,说:“你的话我都记住了,戚队。”

戚沨看了他一眼,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转而又继续看向窗外。

不到二十分钟,夏正将戚沨送到小区门前,又目送她穿过小马路,正准备将车开走,手机却在这时震动起来。

是江进的来电。

夏正立刻接起电话:“喂,江哥,你怎么打过来了,眼睛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我明天一早给你送过来?”

不等江进开口,夏正一连问了几何问题。

江进说:“行了,之前陪我过来的同事都帮忙备齐了,我这里什么都不缺。我就是想问问你,老戚怎么样?”

“哦,戚队是有点发烧,不过人还是挺精神的。”夏正反问,“这你怎么问我啊,怎么不问戚队?”

“我问她,她肯定说没事。不过你说的,我信。”

夏正笑了下,又道:“对了,我们刚才去过罗斐家……”

说话间,夏正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刚好看见一道身影,嘴里喃喃着:“咦,怎么又出来了……”

只见本该已经回到家里的戚沨,却去而复返,又一次走出小区大门,随即沿着人行道往另一边走。

江进在电话里问:“为什么去罗斐家?”

夏正收回视线,看着后视镜说:“哦,是因为一段监控……”

另一边,戚沨已经沿着道路走了一百多米,来到一个拐角便停了下来,就站在路边看手机。

不到两分钟,一辆灰色轿车停靠在路边,车窗摇下来,露出宋昕的笑脸。

宋昕从窗口递出来一个小袋子,说:“这是你的吧?”

戚沨接过袋子,拿出来看了一眼,又递了回去:“不是我的。”

袋子里的是一条羊绒围巾,女款,千鸟格图案。

宋昕接过袋子,明显有些错愕:“不是你的?那是……哦,我是在办公室里捡到的,我记得那天来访的受助者除了你,都是男的。”

戚沨说:“其实这种款式很中性,不一定是女性才佩戴。”

“也是。那我还是交给助理吧。”宋昕将袋子随手放到后座,又问,“你吃饭了吗?”

“还没。你呢?”

“也没有,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戚沨挑了下眉,没有立刻回答。

宋昕又带着歉意道:“可能是我太唐突了,你是不是还要回去忙?”

“不。要不就在附近找个餐馆吧。”戚沨语气很淡。

“好,这附近我不熟,你来带路?”

戚沨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你搜一下福生阁,是这附近比较有名的私家菜馆,口味比较家常,价格也很亲民。”

宋昕很快搜到餐馆的名字,将车头掉了个方向,便开向大路。

两人全然不知不远处的夏正,透过后照镜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连江进的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小夏、小夏?问你话呢。”

夏正连忙回神:“啊,江哥,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也不重要。你是不是太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哦,我不累,就是刚才看到戚队上了一辆车……好像是那个宋老师的,我也不是很确定。”

“宋老师?宋昕?”

“是啊,他之前不是来讲过课吗,他的车我有印象。”

戚沨和宋昕?

此时的江进正坐在病床上,眼睛上蒙着厚厚的纱布,盖住了眼底的情绪以及打了死结的眉心,只有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可窥一二。

为什么?

在他提醒那么多次的前提下,还是在这个节骨眼,戚沨为什么要上宋昕的车?——

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

第189章 第一百八十八章 “是章洋?”……

第一百八十八章

江进心里刚浮现出问号, 就听夏正说:“他们应该是约好的。但是很奇怪,刚才在路上和戚队聊的时候,感觉她对接下来的时间还没有安排, 又好像是临时决定的。”

江进问:“那为什么你又说是约好的?”

“哦,我送戚队回来的时候,她还穿着制服。但是她刚才出小区的时候, 外面又多了一件外套。”

警察如果是执行任务期间,在某些特定或紧急情况下, 当然可以穿着制服在外出入娱乐场所。但如果是日常生活里, 不执行任务时,应当更换便服出行。

很明显, 戚沨上宋昕的车是作为私人活动,两人极有可能是去用餐, 这和执行任务无关。那么也就是说,戚沨应该是一早就料到下一步会做什么, 于是才加了一件外套, 将制服遮盖在里面。

夏正的分析非常地顺理成章, 因此才觉得自相矛盾。

夏正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他说者无心,江进却是听者有意。

这一次,江进不再像是之前那样着急上火, 心生排斥,就只是因为加了一件外套这样细节的小动作,令他一下子冷静下来。

此时的福生阁刚迎来第一波顾客。

戚沨和宋昕运气比较好,赶上最后一个入座,不到三分钟,外面的候客区就坐满了人。

宋昕从窗户看出去, 说:“这里生意还挺火。”

“而且菜色不错,价格也公道。”戚沨将菜单递给宋昕,“你看看想吃什么,我请。”

宋昕顿时有点受宠若惊:“这不合适,本来就是我提议吃饭,怎么能让你请?”

“我就住这附近,难道还让你专程过来请我吗?”戚沨说,“放心吧,不管是谁付,这顿饭钱一定不会超过规定。”

宋昕笑了笑,接过菜单说:“那我就从命了。下回让我来。”

戚沨没接话,只是倒了杯茶水慢悠悠喝着。

借着喝水的姿势,她微微抬眼,不动声色地扫过宋昕低眉看菜单的神色。

直到宋昕放下菜单,戚沨忽然问:“宋铭的父母怎么样了?”

宋铭的眉心细微地向内收敛,又抚平:“还是那样。婶婶哭晕了两次,叔叔表现得更坚强。他们一直心存希望,都相信宋铭一定能回来,时时刻刻守着电话,生怕错过绑匪的消息。不过到现在绑匪都没有提出赎金要求,我想其实他们心里也是有数的,这根本不是什么绑架。不图财,图的就是别的东西……只是他们不愿面对。”

“那你呢,怎么想?”戚沨又问。

宋昕叹了口气:“我当然也希望宋铭好好的,但你也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从我的角度看,我认为非常不乐观。可这话我不能说破,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戚沨没接话,只是点了下头,又继续喝茶。

宋昕看了戚沨一眼,说:“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才发现你的脸色有点发白,是不舒服吗?”

戚沨“嗯”了一声:“有点发烧,刚吃过药。”

“吃了药还喝茶?换个果汁吧。”宋昕抬手招来服务员,快速点了几个菜,又加了一壶果汁,随即对戚沨说,“多补充一点维C。”

戚沨不语,放下茶杯就看向外面。

除了等位的人,还有从窗外路过的一波又一波的游客,有老有少,偶尔还会见到和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宋昕率先收回目光,问:“怎么突然病了,是不是你之前提到的焦虑问题又犯了?”

戚沨看过来,刚要开口,又听宋昕说:“抱歉,吃饭时间不该聊这个。”

“没事。”戚沨说,“但不是因为那个原因,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我们走了一位同事……”

“走?”宋昕难掩诧异,“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是。而且还是你接触过的人。”

“谁?”

“许知砚。”

宋昕脸上的震惊越发明显,愣了好几秒才找回语言:“怎么会……”

相比之下,戚沨倒是冷静淡定得多,眉目更是波澜不兴:“由此可见凶手的凶残程度,而且视法律为无物。”

宋昕缓慢地摇了下头,似乎正在接受现实:“这太突然了,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说没就没了。”

安静片刻,宋昕缓了口气:“早知道的话,我不会约你出来吃饭。”

戚沨接道:“饭还是要吃的。无论是什么样的痛苦,多深的自责,这个案子都一定要侦破,不能让个人情绪影响大局。何况和朋友出来吃个饭,还能转移一下注意力,等待会儿回去我还要继续工作。”

“你说得对。”宋昕道,“或许那个凶手就是想看到你被打垮的模样。不过伤口可以留到以后再处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人抓到。”

菜陆续上了,等服务员离开,小包间的门关上了,戚沨才再次开口:“如果你是凶手,这个时候你会做什么?”

宋昕笑问:“这问题是认真的吗?”

“当然。”

宋昕收了笑,放下刚拿起的筷子,沉思了几秒才说:“如果我是凶手,我现在应该正处于非常亢奋的状态。当然不如刚得手时那种心跳砰砰的感觉,而我要延续那种感觉,就需要做一些具体的事,一次又一次去加强刺激。不过这种刺激一定是会逐步削弱的,直到削弱到仅靠回味和想象无法满足的时候,我才会继续犯案。也就是说,现阶段应该是‘安全期’。”

戚沨一直盯着宋昕的表情,并试图代入其中,隔了几秒才接话:“就这几次案件发生的频次来看,他的‘回味期’正在逐渐缩短。从几个月到现在的一个月,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

宋昕点了点头,分析说:“应该是频繁作案带来的强刺激,令他非常沉迷。他想再续,就只能不停地寻找猎物。”

“猎物?”戚沨说,“这么说,他自诩是猎人,或更高阶的捕猎者。他要找的就是符合食物链下层的弱小群体。”

“嗯,不过并不是所有弱小群体都符合标准,他有自己的一套规则。”

“那么他多次挑衅警方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内心活动呢?难不成他觉得执法者也是弱小群体?”

“恰恰相反,那是一种向更高阶挑战的野心。毕竟在大众眼里,执法者代表的是权威,彰显的是正义,他挑战执法者,不只是挑战权威和他的对立面,还是对大众‘信仰’下战书。如果连这个都颠覆了,就足以说明他的能力。”

这倒是,网上大多数人都在声讨真凶,也有谴责警察办事效率差的,但还有一小部分人表示,这种高智商罪犯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更有人说,如果这样的人成功了,岂不是反向证明了司法制度的漏洞和弊端吗,应该表示感谢才对。这就像是游戏试玩一样,总有第一波小白鼠去试验,找Bug,各种试错,再出攻略。

当然,拿游戏来比喻现实实在不恰当,游戏输了还可以读档重来,而人命只有一条。

戚沨又将话题拉了回来:“刚才你说他会想办法延续那种刺激感,具体会是什么呢?我本来以为今天会在网上看到知砚牺牲的爆料,结果并没有。”

宋昕跟着分析:“这就说明,仅仅是爆料,引来大众的热议,并不能满足他心里的预期。他要的是更近距离的,更能直达内心的刺激。”

“比如呢?”

“比如……”宋昕垂眸想了几秒,抬眼说,“回到案发现场。”

“现场已经封锁了,全天都有人监督,他要真敢回去,就是送死。”

宋昕一笑,又道:“胆子够大的话,兴许还会跑到市局门口‘参观’。”

戚沨摇了摇头:“这种自我满足的意淫一般人的确无法理解。”

“我倒觉得更像是一种……自我欣赏。”

晚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期间大部分时间都在聊犯罪心理。

快结束时,戚沨的手机进来一通电话。

她接起来听了两句便切断,对宋昕说:“我要回队里了。”

宋昕起身道:“我送你?”

“不用,我叫车很快。”

“哦,那你先走吧,我来结账。”

戚沨看了眼桌上的菜,说:“那下次我来买。”

“好。”

宋昕笑着目送戚沨离开,她经过玻璃窗前,还回身和他对视了一眼,并挥了挥手。

直到人消失在视野中,宋昕再次坐下,翻开早已调成静音的手机,手指划过那上面十几个一模一样号码的未接来电。

他将电话回拨回去,率先开口:“实在抱歉叔叔,我手机静音了。”

只听对面充满焦躁且痛苦的声音说:“那你现在在哪儿?你婶婶住院了,我要陪着他,怕你找不到我们……”

“哪家医院?我这就来。”

不到半个小时,戚沨回到队里。

先一步回来的夏正快速迎上前,一边跟着戚沨往办公室走一边说:“云城那边刚来过消息,说已经抓到秦丰了,今晚就可以安排联合视频审讯。”

戚沨冷着脸,说:“除了汇成工地的牵连之外,是不是还掌握了他的其他犯罪证据?”

如果只是凭秦丰在汇成工地上的投资,还不足以用到“抓”这个字。再说像是秦丰这样的人,再看他过去那些处事风格,踩线的事绝不会只是一次、两次。

“是,听说那边早就盯上他了,他在云城也犯了不少事儿。”

“还有吗?”

夏正回身将办公室的门关上,这才折回来,声音也低了几分:“交通大队来过电话,说是找到张法医的罚单记录,以及十八号当晚立春大街拍到的一段监控。贴条之后,张法医回到车上,一直没有开走,直到另外一个人上了车……交通大队的意思是,让你亲自看一看。”

听到这话,戚沨定定地看了夏正,尽管已经有了一点心理准备,心底却还是止不住的发凉。

她在办公桌前坐下,打开电脑接收内网消息,自然也看到了那段上传的视频。

视频只有一分多钟,却拍到了很多重点。

路灯亮着,道路两旁的树枝伸展着,树叶遮盖了一些画面,却还是能看到目标车身和车尾,只有车头部分在树叶中若隐若现。

视频一开始,罚单已经贴在玻璃上,张法医从马路另一边步行而来,随手将贴条拿掉就开门上了车。

紧接着就从反方向,也就是车头这边迎面走过来一个男人。

男人背对着镜头,走路很轻,却很快,几步就来到车的另一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而他坐的是后座,刚好被树叶挡住,加上前面车玻璃有点反光,根本看不到后座的男人长什么样。

男人坐进去不到十秒钟,张法医发动了引擎,缓慢将车掉头,直至完全消失在画面中。

戚沨不自觉地眯起眼,又将视频拉回到中断,并在陌生男人出现在画面中那一刻按下暂停键。

好一会儿,她和夏正都没说话,只是一同盯着屏幕里男人的背影——鸭舌帽、深色上衣和长裤,以及一双很常见的运动鞋。

仅凭装束来看,都是大众款,没有特征,不带任何指向性。

但这个背影……

“是章洋?”夏正的语气夹杂着一丝不确定,更多的是不愿相信。

戚沨则一言不发地看着屏幕——

作者有话说:明天要出去一天,请个假,后天来更新。

红包继续

第190章 第一百八十九章 “比我预计的要快。”……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会错的, 是章洋,就是章洋!章洋……”

夏正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语气很复杂, 眼神也带着一丝不安定,片刻后终于看向戚沨,才总算定下神。

他带着一点沮丧说:“我……”

事实上, 现在的夏正只是理智上接受了,情感上还处在怀疑中。

相比之下, 戚沨看上去冷静许多, 她问:“你和张法医也合作过几次,我能明白你的感受。”

“不, 这倒是其次的……”夏正说,“我原先以为, 最多就像是高法医那种情况,为了个人私利贪钱, 牺牲的只是他自己。但这次, 我是真没想到, 也不相信会有同事为了私利, 不惜和这种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合作,还牺牲了知砚。我现在只想问他一句,如果早知道会有人死, 他还会不会那么做?!”

“他的回答重要吗?”戚沨反问。

夏正一下子怔住,想了想又道:“不重要,不管他怎么说,知砚都回不来了。”

最后几个字落地,夏正的眼角泛了红。

他低下头,暗暗吸了两口气, 问:“接下来要怎么做?”

戚沨看着窗外,回道:“我记得他有一个行车记录仪。等他上班,我签字,你和技术带着手续去调取。拿到证据,直接抓人。”

“那要是拿不到呢?”夏正问。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张法医因为中毒休假了好几天,这期间很有可能已经销毁记录仪里的视频。

“恢复。”戚沨说,“只要发现任何一条和嫌疑人以及案件有关的记录,逮捕手续都能批。我的经验告诉我,一个人犯罪,是绝不可能只有一次的。”

戚沨的话就像是给夏正吃了一记定心丸。

走出办公室时,他还有些恍神,满脑子都在回忆来龙去脉。

没有怀疑时,他觉得张法医哪里都正常,如今怀疑了,想起过往种种,又觉得到处都是漏洞。

他又想起江进的一番话,他说:“知不知道为什么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聪明的犯罪分子玩的不是藏得深,而是人心。只要没有人怀疑他,只要人人都不往他身上想,那么就算他藏了一具尸体在后备箱,天天满大街溜达,都不会有事。当然,尸体腐烂除外。不过反过来讲,正是因为这种心跳玩法长期在明处,时间长了难免就会粗心,有些本该掩饰的东西也会因为侥幸心理而懒得去掩饰。有很多案子都是这么暴露的。”

接着夏正又想到高幸。

原来和戚沨还不算熟悉,听闻高幸法医被一手带出来的徒弟戚沨亲手送进看守所,又听到有些同事嘴里说“太狠了,真下得去手”,难免也会有几分同意。

可如今他却觉得一切都是正确的。

高法医被抓捕之后,招认的案子基本都不涉及人命,可谁能保证如果长此以往,有一天不会上升呢?

杀人犯也不是一开始就敢杀人,大多是从小偷小摸开始。

不过夏正也只来得及想这么多,这之后连续两天,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案件也终于有了水落石出的迹象。

许知砚的尸体在尸检之后便可以火化。

当天一大早,市局为许知砚举办了一场追悼会。

她立了功,又是党员,是盖党旗走的。

近亲中她只有一位母亲,许母当天一直强撑着精神,泪水满面,直至泣不成声。

同一天,张法医回到市局上班,也参加了追悼会。

戚沨看了他三次,三次都见他低头默哀,仿佛万分唏嘘,无比惋惜。

这件事在前一天晚上,她就在电话里和江进提了:“内鬼已经找到了。”

江进当时沉默了好几秒,才用一种戚沨从未听过的语气问:“是谁。”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做过心理准备,更知道他在怕什么,于是说:“不是夏正。”

江进那边明显松了口气,又问:“那是谁?”

“张松。”

这两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直呼过了,张松资历深,人缘好,人人都叫他“张法医”。

“怎么会?”

虽然这样问,江进的脑海中却已经开始自动复盘,那些凌乱不成串的线索就如同散落的珠子一样,因突然找到了那条线,便自动排序列队,一个接一个穿了起来。

而且都到了这一步,以戚沨谨慎的为人,一定是找到了证据。

片刻后,江进又问:“什么时候抓人?”

“明天,追悼会结束。”

“可惜我的眼睛还看不见……我这几天每天晚上都梦到知砚最后样子,还有她叫我‘小心’。我一次又一次在梦里改变走向,甚至还梦到我已经‘醒了’,发现现实真的改变了,知砚还在……”

这话落地,电话两端都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戚沨看着房间的某个角落,身体处在光影之间,低声说道:“除了张法医,明天还会抓另一个。”

“谁?”江进醒过神,脑海中划过好几个可能性。

只听戚沨说:“罗斐。”

……

张法医恐怕做梦都想不到,戚沨会让人选择在他参加追悼会期间,去他的车里拿行车记录仪,现场就做了采集。

不只是视频采集,还包括车内的各种痕迹。

章洋上过他的车,就有留下生物痕迹的可能,而他自那天之后就没有清洗过车内。

直到追悼会结束,刚走出门口,就见到夏正和两位民警拿着逮捕手续来到面前,张松彻底愣了。

四周投来各种异样的目光,也有同事忍不住上前问,是不是搞错了?

但还有人问:“许知砚的牺牲和你有关吗?”

张松一个字都回答不上来,他的脑子空了,就站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许知砚的母亲听闻了,抱着许知砚的遗照来到跟前,流着眼泪怒视着他,质问他是不是人,怎么配当警察时,张松才醒过神。

他看到照片中的许知砚笑容明媚,膝盖缓缓往下折,直至跪在地上,低了头,弯了腰,颤着肩,仿佛充满了懊悔。

几乎是同一时间,罗斐家的门铃也被按响。

从里面的门禁设备可以看到访客是谁,但他并没有装作不在,也知道这种事,执法人员一般都会先和物业通气,确定过他在家。

开门时,罗斐神色淡定平和,仿佛只是接一个外卖。

在听完民警口述请他接受调查之后,罗斐只说了一句:“能不能让我先收拾几件衣服,带点日用品?”

这句话是他第一次说,过去即便是被拘留,要求协助调查,他都知道时间不会太久。

他以为永远没机会说这句话,却还是在大脑中练习多次,甚至幻想过如果有一天迎来“末日”,他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算不丢体面?

民警同意后,罗斐便折返屋里。

前来执行任务的三位民警也相继进屋,这才发现原来屋里还有一个人,正是徐奕儒。

罗斐走向徐奕儒,低声说了句话,但三人没听清,大概是要交代去处。

徐奕儒朝这边看了一眼,对罗斐说:“我跟你去。”

罗斐摇头:“我一个人可以。不过您倒是可以帮我打一通电话,找方律师。后面的事他会帮我办理。”

徐奕儒将声音压低:“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罗斐垂下眼睛:“比我预计的要快。”

“是因为那天晚上?”

罗斐没接茬儿,却等同默认。

徐奕儒拧着眉,目光复杂,但碍于有他人在场,不能多说,只道:“你去收拾吧。”

罗斐颔首:“那您先回去吧,不用来探视我。就算来,他们也不会让见。”

徐奕儒不再接话,又看了罗斐一眼,这才走向门口。

民警照例问了几个问题,比如徐奕儒的身份姓名,和罗斐的关系,也查了执法仪里的记录,随即让行。

几分钟后,徐奕儒缓步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径直来到窗口,刚好看到罗斐和三位民警一起上车。

但这不是逮捕,没有用手铐。

有居民刚好经过,好奇地多看两眼,还在小声跟物业人员打听——

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