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1 / 2)

第18章 那维莱特,沫芒宫外逢半……

“該你自我介绍啦, 你叫什么名字?”

“呜啊!怎么这么一副恐怖的表情——你居然是会害怕自我介绍的類型嗎!?”

没必要自我介绍,我只是短暂变回人類。

梅因庫恩这个名字

壁炉之家的成员也就算了,你们这些脆弱的人類, 还是离危险远点比较好。

*

被温柔地对待了。

好不适应。

坐在凳子上,貓耳少年迷茫地晃了晃脚上的新鞋袜——由迈勒斯目测码数,酒保維恩出人出钱购买, 作为率先动手的歉礼。

普通的皮靴, 灰河里没有华丽的款式, 但

非常舒服。

“小子好大的力气。”壮汉若无其事地倒了两杯果汁和一杯酒。

“把你当成普通小鬼驱赶,是我看走眼了。”

明明刚体验过怪物的力气,却丝毫没有恐惧和厌恶嗎,灰河里的人真奇怪。

伴随着貓薄荷的余韵,半妖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看着桌子上的玫瑰纹路思考

虽然不想和人類多交流,只和怀特一个人交流就已经很累很累了, 但是

“抱歉,我不該举你。”

做错事要道歉,哥哥教过的。

“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壮汉却涨红了脸。

“讓其他人知道我被一个小孩抡起来很丢人的!”

“抱歉, 我不該道歉?”

“闭嘴吧!小子。”

为什么看起来更生气了?

人,真怪。

*

虽然大脑清醒了许多,但貓薄荷的抗焦虑能力还存在。

还能和人勉强相处一会?应該不会維持太长时间。

“泡泡桔汁,柠檬汁, 还有葡萄汁,你想喝哪个?”小娜維娅热情地招呼梅因庫恩。

“都不要。”

貓耳少年谨慎地把脸藏在围巾后, 不想讓任何人看见尖牙与薄舌。

“刺玫会不会耍卑鄙手段的,都很新鲜!”

不知道是误会了什么,小娜維娅主动拿出新汤匙, 舀了一勺果汁放进嘴里示意:“很好喝的!”

“”

妖与人的混血儿面上一片冷漠,内心却挣扎起来。

梅因当然知道里面没有下毒,妖怪的本能讓他感受到这里所有人都没有恶意。

但是

桔子,柠檬之类的,稍微闻一闻都恶心。

猫吃葡萄更是会导致肾衰竭,虽然以我的体型喝一杯应该也不会有事,但

短尾巴在腰后烦躁地甩了甩:“不要。”

“欸”

接连被拒绝,小娜维娅露出了失落的表情。

“这可是我特意选的蒙德葡萄”

“”

梅因庫恩抖抖耳朵。

“每一颗都又大又圆,由我亲自挑选,只为榨出最完美的果汁招待贵客。”

“”

梅因庫恩移开视线。

这些可不足以讓半妖改变想法。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大哥哥不想喝就不喝好了。”

虽然失落,但娜维娅稚嫩的小脸上,依旧露出一个成人般体贴的笑:

“客人开心最重要!”

“”

暴击!

可恶!区区一个小孩子——一个又小又弱的生物——

干什么要表现得那样成熟啊!

松开拳头,露出尖利指甲,半妖冷着脸扬起杯子。

“哇!喝了”

浅青色的液体沾湿嘴唇,又擦在了围巾内侧。

“不错。”

一点味也没尝出来的半妖如此评价。

“好耶!我就知道我的手艺最棒了!”

失落,故作的体贴,大人般的成熟,都变成纯真的笑脸。

“”

少年的外表依旧沉郁冷漠,但小短尾巴却风衣的掩盖下悄悄翘起来。

啊,这少年。

老迈勒斯看清了二人的互动,心里軟了半截。

虽然看起来又孤僻又沉默,却愿意花心思哄大小姐呢。

“人的口味各有不同,娜维娅,不要再为难这位小兄弟了。”

老迈勒斯心中再度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这孩子果然不是什么极恶的人,也没什么害人的心思。

还颇有一身武力,就是威胁人这件事做的傷口也蹊跷,唉,总感覺不管的话肯定会走上邪路。

让我这个老東西给他一些适量的引导吧。

“梅因库恩小先生,是想买什么情报啊?”

或是出于长者对年幼者的慈爱,又或是对少年人满身傷痕的怜惜,老迈勒斯愿意对梅因伸出援手。

“就当是老头子我开槍的歉礼,情报免费送你。”

“歉礼?”

梅因迷茫摇头,耳尖毛簇在空中划过一条黑线。“是我先袭击了你”

“所以,被打死了也是理所当然。”

“打死?理所当然?”

嚯,小家伙年纪不大,想法倒极端。

“暴力!你从一开始便无傷害我的意图,而我的反击却是为殺你而去,若惨案酿成,二者的代价并不等同。”

迈勒斯严肃地看向面前的少年。

“孩子,人的性命是很宝贵的東西,你应该珍惜他,无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性命,都无权傷害!”

“?”

梅因没听懂。

半妖今生十五岁,被囚被骗十五年,不曾见过律法的天平,也不曾听闻正义的审判。

性命,宝贵?无权伤害?

梅因库恩只能想起六岁时自己被库嘉维娜抱起:

“殺得好,做得对!”

稍微大一点,经常遍体鳞伤:

“梅因库恩,我是壁炉之家的主人!再反抗就殺了你!”

最后的克雷薇:

“逃不掉,怎么也逃不掉大家都会死。”

“我们,去把母亲殺掉吧。”

伤人还需要权?没听过。

我们,都是互相伤害着长大的。

半妖迷茫地眨了下眼睛,用金黄色的竖瞳注视着人类。

那眼瞳过于狂野奇特,迈勒斯没发现他是没听懂,只以为他是不赞同。

这可不好。

不管怎么说,未成年就该老老实实地伟光正。

“记住,小子,你虽然有着超乎常人的力量,但若有一天你真的心怀恶意,用这种力量去肆意袭击伤害他人”

老人在心里暗叹一声,掏出槍拍在桌面上:

“那么,必有执法者的子弹射入你的大脑,无论是灰河的,还是执律庭的。”

咔。

子弹上膛,顶进少年人的绒耳里。

“或者是我的。”

老人冷冷地看着梅因库恩。

“再敢做坏事就打爆你的头,小子。”

*

几乎是同一时刻的贵族区:

多纳泰洛分析出犯人是未成年后,空气静默了一会。

“什么!??”

同事迟钝地惊叫出声:“但这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是神之眼拥有者?不对,你说是一个未成年做出了这么残忍的事,把一个人活活压成泥!?为什么啊!?”

同事实在是无法理解。

在记忆里大多都是受保护的对象,怎么突然摇身一遍,成了吃人的恶鬼?

“事实如此。”美露莘奥蒂涅认可并补充了多纳泰洛的推理:

“综合卧室与浴室的线索分析,嫌疑犯猞猁身高一米六左右,体态消瘦,年纪在十四至十六岁间,杀人的目的并不是求财”

不为求财杀人

“难道是天生犯罪人,反社会人格?!”

同事一拍脑门,灵光乍现:

“那个什么,享受杀人时的快感之类的天生恶徒?”

“不排除这个可能。”多纳泰洛亦是缓缓点头,满脸沉重,“必须把这孩子快些捉拿教化,否则等他成年以后还了得?”

唉,孩子,未成年的凶手。

多纳泰洛唏嘘不已。

为人父者面对这种案件难免会想得多些。

也不知道他的家人是怎么教导他的,怎么会养出这么个冷血怪物来?

“他对社会的危害定会随年龄而增长,未成熟的心理又会加重他的危险性”

两个人类几乎将凶手的性格盖棺定论,只有美露莘气愤愤地再度插起腰来:

“都说了别让恐惧夺去理智了!给我仔细看看这浴室!”

浴室怎么了?

两人人类迷茫抬头。

装潢金碧辉煌,浴池宽敞明亮,就是沾了点伯爵的血。

“点?何止是点?啊,怪我。”

奥蒂涅泄气地弯了腰:

“我忘了人类的视野和美露莘不一样了,告诉你们吧,在我的视野里——”

“这可容纳数十人的浴缸里,也盖满了数十人的血色。”

人类随着声音看向浴缸,除了洁白无瑕的外壁,什么也看不见。

“五颜六色的,一层覆着一层,像涂鸦,像水彩,嫩嫩的,浅浅的,好多人类的血,男孩女孩都有,男人女人的也有。”

“五彩缤纷,非常好看!”

深渊的后代如此赞美。

“感覺这辈子都见不到第二个这么美丽的浴缸了。”

“”

完蛋。

熟悉美露莘的特巡队员们留下冷汗。

秋日的冷风吹过,夹着血味抚摸着凶器上的文字:孤儿荣誉

骨头把金字打的变形,但谁都能看出这奖杯存在的意义。

伯爵是个会给孤儿院捐款的慈善家。

“这个伯爵有问题!快,把他的仆人们叫来问话!”

但哪个慈善家的浴室会被血染得让美露莘连连夸赞五彩缤纷啊!?

难道这场凶案是未成年复仇案?

多纳泰洛心里一紧,无端想起了自己的小女儿夏沃蕾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场惨案的发生,就是我们大人,我们执法人员的无能了。

*

绒毛揉着钢铁槍口。

迈勒斯惊奇地发现,哪怕到了这个地步,少年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恐惧与动摇,一片阴郁的沉静。

在赌我不敢开槍嗎?胆大包天的小子!

虽然说刺玫会确实没有执法权,我们不能对任何人的脑袋开枪。

“?”

梅因抖了抖耳朵尖,探查了一□□内的妖力。

没增。

那就是没有杀意。

“。”

这老先生,在吓唬人,为什么。

梅因库恩迷茫地看着迈勒斯,但他的瞳孔太细,轮廓太锐,无人可看出他的迷茫。

想不明白算了,让一让他吧,都一把年纪了。

猫向来尊老爱幼,由着凶器瞄准他的致命处。

反正也能在子弹发射前捏碎枪头

糟糕!完全没在怕。

小娜维娅看了一会,心里急了起来。

不行不行,如果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的话下次还会犯的!

上次“抢劫”碰到迈勒斯还好,下次要是遇到坏人,肯定会被打死的!

完全被少年瘦弱的外表欺骗,选择性地忘记梅因单手捏碎枪管的伟力,小娜维娅赶紧张牙舞爪地恐吓起来:

“迈勒斯可没在吓唬你哦,他可是刺玫会副手,他超凶的!哈!比猎刀鳐,比重甲蟹还凶!比、比反正超级凶!”

能有妖怪凶?

梅因库恩不屑一顾。

“你要是继续做坏事的话!”

慌乱的声音一定,小女孩摆出严肃的神情。

“刺玫会不会放过你的。”

“?”

伸出食指与大拇指,金发的小姑娘也把她的“手枪”怼进了半妖的耳朵里。

“砰,砰。”

稚嫩柔軟的枪声,从未来刺玫会的主人口中吐出:

“你的脑袋就会这样爆开,很可怕很可怕的哦。”

“”

她尽力地表现出凶狠了,但

一点也不吓人,反而非常可爱。

梅因把脸往围巾后再度藏了藏,挡住微微上扬的嘴角。

露出尖牙就不好了。

娜维娅见梅因闪躲只以为他怕了,赶紧换掉严肃的表情,露出一个大大的,黄玫瑰般灿烂的笑脸安抚。

一边是钢铁的凶器,一边是人类孩童的手指,半妖的头颅夹在中间,苍老与稚嫩的劝告声同时在两边响起:

“千万不要再做坏事啊,大哥哥。”

“千万不要再做坏事啊,小伙子。”

“有困难就直接告诉我们。”

迈勒斯意有所指地拍拍自己的脖颈,暗示成叠的电痕。

“我们刺玫会,民间互助组织,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例非法活动。”

不要做坏事?

半妖后知后覺地察覺到二人真正的用意。

和哥哥十分类似的担忧与管教,关怀的告诫。

“”

真是久违的感觉。

虽然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也理解不了你们的担忧,但是

沐浴在老人平和的目光下,将尖弯指甲拢进手心,梅因库恩用指关节轻摸了一下小娜维娅金黄的头顶。

啊,手感真温暖啊。

灰河里也有太阳嗎

“我们还是,说说情报吧。”

*

梅因库恩最后还是接受了迈勒斯提供的免费情报

就算是想付钱也没有摩拉。

猫、猫没有钱,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我——”

梅因库恩试图让自己理直气壮地接受这份好意,像一只真正的野兽一样坦荡。

接受吧!你不是想当猫吗?哪有猫猫是自己付钱买東西的?直接享用人类准备好的物品才算正常!

“”小短尾巴焦躁地在风衣下甩动

做不到。

到底,怎样才能,理所当然地接受他人的馈赠?

做不到。

在小娜维娅和迈勒斯迷茫的视线里,半妖阴沉下脸,自顾自地下了决定:

欠刺玫会两个人情,要还。

歉礼这个借口,无法接受。

毕竟,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动机,无论是否造成伤害,在把刀放在好人脖子上的那一刻。

我就已经无法原谅自己了。

*

“八九年前发生了一桩案件,让枫丹执法部门严厉地打击人口贩卖,解救受害者”

在伯爵家里偷听到的谈话,派上了用场。

已经好久没用人形态说出这么长的句子了。

半妖的指甲直勾勾地抠进桌子里,身体因努力而发抖。

“我、我想知道,那些被执律庭抓捕到的人贩子都是谁,被解救的受害者都有谁,现在又都在何方?”

猫薄荷的余效要散尽了,焦虑恐慌又开始在少年的躯壳里上涨。

那老人与孩童的神情忽地变得复杂起来,梅因压着猫耳,没有精力去揣测他们在想些什么。

“我只能给你人贩子们的情报,受害者的身份信息受保护,恐怕只在沫芒宫的档案里留存除了已确认死亡的孩子们。”

老迈勒斯调出厚厚的档案:

“他们的骨灰都在灰河中寄存,所以刺玫会有关于他们的情报。”

死亡

梅因库恩咽了口唾沫,弯钩一样的指甲颤抖着地将纸张翻阅。

又是七八张熟悉的脸。

但没有哥哥!

感谢风神岩神雷神草神火神冰神——

大松一口气,梅因库恩缩着竖瞳翻开人贩子的情报。

于泛黄的黑白照片中,半妖看见了一对熟悉的面容。

是哥哥的养父母!

贵族说的最高审判官,那位四百岁的老先生,果然抓住了他们!

他们现在在哪?我要去问他们把哥哥卖到了哪里!

狂喜,由线索的浮现赠予。

宽大的帽檐很好地遮盖住了少年的脸色,却遮不住颤动的耳尖。

哥哥敬爱的养父母,努力维护的家庭,果然都是假的。

畜生!竟敢欺负哥哥,我要撅断你们的胳膊,扭掉你们的腿,除了哥哥的下落外你们余生必不能再说出一句话!

愤怒,由盖章的事实点燃。

但照片旁边的朱红备注格外扎眼。

“二人皆已死亡?”

梅因愣住

死了?

他们死不足惜,就算是没死梅因也会杀他们的。

但是现在有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哥哥的线索”

现在该去哪里找?

绝望,它总是重复来到。

*

混账!死也不会挑个好时候!

梅因库恩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发起抖,红血丝蔓延上巩膜。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怎么办对了!沫芒宫也有线索——让我去偷去抢!让我不择手段地——

情绪由绝望变成激动又转成木然,梅因库恩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

沫芒宫,不就是神明的住所吗。

尘世七执政。

干不过啊,听说水神是个超强疯癫女,最爱看戏。

“”

我是想找哥哥没错,为了找到哥哥就算是死了也甘愿。

但是哥哥不能有事啊!如果因为要找哥哥而得罪了枫丹神明,哥哥以后该怎样在枫丹生活啊!

该死,那两个畜生怎么就死了呢。

“哦,是的,在所有被揭露的人贩子中就他俩死了。”

老人推推眼镜,开始回忆往昔。

“杀死他们的好像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比你小一些,当时还上了报纸呢。”

比我小一些

“!!”

哥哥当年差不多是那个岁数!

“叫什么名字!”

“!”

半妖一把抓住迈勒斯的手臂,指甲隔着衣物硌痛人类的皮肉。

迈勒斯吓了一跳,却实在无法因此生气。

因为在少年的脸上,那张一直躲在围巾后的稚嫩脸上

是无法掩饰的希冀与渴求啊。

“他,那个杀了人的孩子,他叫什么名字!”再一次的逼问,声声悲切。

“”

“萊欧斯利,他的名字是萊欧斯利抱歉,未成年罪犯我们没有照片。”

“萊欧斯利。”

这个名字在半妖的尖齿与薄舌间滚了一圈。

“不认识。”

最终化为深深的遗憾与绝望。

*

将剩下的情报翻了又翻,猫不知道哥哥已经改名换姓,告别过往,于梅洛彼得堡中重获新生。

他只知道线索又断了。

“你还好吗,大哥哥?”

突然弯垂的腰背,萎靡不振的猫耳,都让小娜维娅异常担忧。

连耳尖的毛簇都軟得像面条一样,梅因库恩含糊地应了几声,心不在焉地告了别,垂着头走出了酒馆。

悲伤的情绪几乎化为实体,代替围巾与帽子把他盖满了。

“看来真是在寻人。”老迈勒斯摇头叹息,“可怜的小子,浑身是伤,套着大人的外套到处跑,多冷啊。”

他经历了些什么呢?他在找谁呢?

看着少年人离开的背影小娜维娅又悲伤又好奇。

“希望他能快些找到。”

小姑娘双手合十祈愿。

“是啊,找到以后最好能安分些,踏踏实实找个工作,别在巷子里干威胁人的坏事了”

力气那么大,就算是去搬砖应该也能养活自己。

迈勒斯一边在心里暗暗点头,一边用祝福的眼神描绘着半妖的背影。

那少年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在老人迷茫的眼神里掏出了个小罐子,脸埋在里面大吸一口。!?

少年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状态好转,脸上出现了虚浮的放松,他晕乎乎扑棱下耳朵,一个转身消失不见了。!??

罐子里的是什么?烟叶?镇定药物?樂斯没有固体的啊!

但这反应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

“迈勒斯!果然还是把他关起来吧!”

小娜维娅拍案而起!

“放着他在灰河乱逛肯定会学坏的!”

“大小姐说的在理。”

迈勒斯亦是杀气腾腾地擦起了枪。

“这种混小子就应该在学校里关个十年八年的!维恩,快和我去追!”

“不去,打不过他。”

*

幸好有猫薄荷在。

猛吸几口后梅因感觉自己好点了。

佩佩说过,我吸收人类恶意的能力十分强大。

如果吸收百万人的恐惧厌恨,是不是就能和七大神明平起平坐了?

咔、咔

梅因库恩不自觉地将指甲塞进嘴里啃咬,犬齿与尖钩相互打磨。

总感觉不能这么做

佩佩和克雷薇,带着大家逃去哪里了呢?

没有我,大家一定会过得更好的先变回猫,冷静下来后思考该怎么潜入沫芒宫吧。

半妖走回怀特的房屋,想像以前一样把衣物寄放在屋顶。

灰河有许多一模一样的屋顶,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少年总是会走很远的路,只在怀特的屋顶上进行形态切换。

“梅因、库恩。”

就在他想再次这么做的时候,房屋里传来奄奄一息的呼唤。

是怀特。

叫我做什么?

梅因库恩用脚尖勾住屋檐,倒吊着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看他。

“把床卖了,给我、买杯樂斯。”

骨瘦如柴的男人在地上抽了一下。

“。”

梅因库恩偏开竖瞳,腰腹上卷着想爬上屋顶。

“帮帮、忙,我走不动了。”?走不动?对于野兽来说只有要死的和刚生下来的走不动

“!”

梅因立刻翻下屋顶,压下不适,进屋检查倒在地上的怀特。

很遗憾,是前者。

*

“”

在樂斯鬼旁边转了两圈,梅因库恩分不出自己的情绪是不是悲伤。

“遗愿。”

有吗?

“樂斯。”

又是这个回答。

扣开猫薄荷罐,梅因库恩再次把脸埋进去:

“除此之外呢?你就再也没有一点愿望了吗。”

“我就要乐斯!我就要乐斯!畜生!我都要死了你还不给我买——我恨你!”

疯子的尖叫声暴烈刺耳,但梅因库恩连动都没动,只是固执又倔强地看着他。

“不。”

除乐斯之外的东西,一点也不想要吗?笛子?口琴?你以前不是最喜欢了吗?

怀特哥哥知道你这样,一定会很难过吧。

如此又重复了三四遍,怀特终于顺从了。

“之外”

除乐斯之外的东西,怀特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要些什么。

说起来,梅因库恩这小子可真好看啊。

怀特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半妖。

好看好,被上也会轻些,但最好看的果然还是

怀特迷迷糊糊地,许下了人生最后一个愿望。

“我要粉色的、茉莉花。”

*

怀特看着曾经最小的弟弟压着帽子,沉默地走了

阴沉沉的感觉真恶心,一点也看不出小时候活泼的样子。

他真的是梅因库恩吗?还是说有个怪物占据了他的身体,现在是妖怪在和我说话?

怀特极缓极慢地从地上坐起,盯着满地的玻璃瓶子开始转动千疮百孔的大脑。

怪物——又如何,怪物生得好,也一样挨*的。

不,不,瞧他那副天真的蠢样

它没有经历过和我一样的事。

凭什么。

咔嚓——

手抖得厉害,玻璃片混着珍贵的水液碎了一地。

怀特心疼得想咂舌,可惜肌肉僵硬咂不了。

怀特整理地上的瓶子,从正午收拾到黑夜,直到猫耳的少年裹着一身秋日的凉气进门,怀特才终于收集完成。

“喝点水吧,梅因库恩。”

也许是回光返照,他觉得自己的舌头又灵活了。

“不先看看,我给你带的东西吗。”

梅因库恩看他一眼,没接这小半杯水。

“喝点水吧,梅因库恩。”

也许是回光返照,神经麻木的脸上竟能扭出笑容。

“”

少年不搭话,只是拿尖爪扣着猫薄荷的盖子。

“求你了,喝点水吧!”

哀声愈烈,其声切切。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给你端水了,小梅因!”

“”

咚!

怀特跪在地上,把杯子奉到少年人面前:

“我都要死了——你还不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意吗,啊?你这个狠毒的畜生!”

“”

最小的弟弟低头看着他,眼瞳湿润如海浪洗过的金沙。

“怀特哥。”

“??”怀特怔愣了一下,“你怎么”

突然又叫我哥了?

梅因库恩口里叫他,眼神也看着他,语气却空茫地像在自言自语:

“没关系,我知道的,他不是你。”

然后接过杯子,昂起头,水流淅沥而下。

“!!”

怀特赶紧探头,检查杯底。

干净的。

哈。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梅因库恩!你上当了!!”

狰狞笑声轰然作响。

“是乐斯!你喝了乐斯!你完蛋了!”

用什么能形容此时的狂喜?婴儿的第一声啼哭?百败之后的胜利?不!庸俗,庸俗!

去用狗崽把神像的头磕破,残尸扔进秋稻的收割机,丰收沾着生命的荣光,无上欢喜,无物可比拟!

“你完蛋了!你和我一样了!沾上这个你就逃不掉了!哈哈哈!”

怀特狂笑不止,梅因库恩安静地看着他,金色的竖瞳里流出蜜一样粘稠的悲伤。

“呜呜呜!你为什么不哭!你为什么不哭!我们都一样惨了!”

大笑紧接着的是大哭,男人枯瘦的胸膛剧烈抽搐,他发疯似的去锤少年的肩膀,险些让自己的胳膊脱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