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猫猫养人,长夜漫漫无归……
“哇, 真的帶走了!”
克雷薇趴在窗户上,目送着少年与孩童的背影在黑暗中越行越远。
“不过佩佩,这样真的没问題嗎?”
克雷薇开始后知后覺地担忧。
“且不说还没有找到解决办法的妖力失控甚至刚刚还小小失控了一把, 单看小梅因现在的心理状態,他也不适合养孩子啊!”
人形態时又凶又恐人,沉默爱炸毛, 完全没有和正常人交流的经历, 估计连人多一点的餐厅都不敢进去
完蛋!小菲米尼不会有事情的吧!
还是说, 小梅因变成猫形態照顾小孩子
克雷薇脑补起一只银灰色的大猫雙腳站立,咪咪叫着哄孩子入睡
好可爱。
不对不对!如果菲米尼没被照顾好,小梅因的心理问題肯定会加重!
“希望”
克雷薇的呆毛軟軟地垂下来:
“我们没做错误的决定。”
“无需多虑,梅因庫恩总不至于拿孩童的性命开玩笑。”
前任院长已死,无人与阿蕾奇诺交接工作, 她不得不亲自将文件翻出,一件件地寻找核对:
“我们会点燃壁爐中的爐火, 但终究无法驱散壁爐后的黑暗,愚人的计谋将常伴我们左右,只能尽力保护童稚的笑颜”
“说人话。”
“梅因既然愿意伸出援手, 也是那孩子的机遇。”
等梅因实在养不好宣告放弃时,壁炉之家再接手也不迟唔?
佩佩拿起一摞情报,陷入诡异的沉默。
“怎么啦?”
克雷薇凑过去看:
“《连环殺手猞猁为執律庭卧底的可能性报告》?是专殺惡人的惡人嗎?哦,这厚度, 犯的案可真不少呢。”
“还有张通缉令?官方做的但是还没有公开?真奇怪,让我看看罪犯的特征。”
身高, 体重,年龄,唔, 是个和我们一样大的孩子,疑似遭受虐待,憎恨罪恶,情绪狂暴,力大无穷,极度危险
[对待犯人的手段过于残忍暴虐,此人绝不可能是執律庭卧底,他的存在有害于愚人众在枫丹内外的布局,建议尽快清除。]
克雷薇看了一会,也陷入诡异的沉默。
好熟悉的形容
是他吧。
“小梅因!这绝对是小梅因吧!”
一把夺过佩佩手里的情报,克雷薇瞳孔地震:
“原来已经失控这么多次了!?身体没问题吧!”
“比起身体,我还是更担心他的妖怪体质。”
看着情报中极其凶残的描述,佩露薇利冷酷的瞳孔滑过一抹忧虑:
“人类的恶意与恐惧。”
“可不是什么能被简单驯服的东西。”
*
虽然说是把菲米尼帶走了,但要怎样对待这个小孩子,梅因庫恩一点头绪也没有。
总之,先去佩佩提供的住所處吧
梅因庫恩低头弓腰,雙手插兜,用余光小心地瞥向身后。
人类的小孩子。
虽然不如成年体可怕,但如果可以
真不想以人形态与他们交流啊——想跑!
“大哥哥,慢一点”
但是不行。
“菲米尼跟不上了”
你自顾自地把这孩子掳走,总得照顾好吧!
梅因庫恩强行把自己的腳步放慢,僵硬地感受着小孩子越来越近的呼吸声。
“”
人类好恐怖!
外套下的短尾巴炸开。
你不要过来啊!
*
大哥哥好恐怖!
小菲米尼捏着手指,不安地抬头去看少年人的背影。
好沉默,说的句子也短,好凶好凶的感覺!
突然出现,突然把院长打了,突然把我带走,还什么也不解释媽媽!菲米尼还能再见到你嗎QAQ!
他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想看少年人藏在兜帽下的脸——人类都有察言观色的本能,如果看见温和的面容,孩子也会本能地放松
什么,菲米尼在看我的脸?补药哇好恐怖——
梅因库恩立刻把脑袋上的兜帽戴得更严了。
我长得又怪又可怕,还有一双会反光的金眼睛,不许看!
万一吓哭了,除了后空翻外我又不会别的哄人方式
菲米尼悄悄踮腳去看,梅因库恩隐秘地躲,意外就出现在这一来一回之间。
“咚!”
和猫不同,小孩子可不是什么灵活的生物,他们头重脚轻,正常的路上尚且会磕绊,更何况是心神不宁地走在夜路中?
“!!”
等梅因察觉到这一点,菲米尼已经趴在地上憋泣了。
要要忍耐——“唔!”
痛也不能、不能哭——“呜!”
“!!!!”梅因库恩的尾巴毛立刻炸开。
原来人类小孩子的平衡性这么差吗!
怪不得他们都是大的牵着小的的手,两个两个一起走!
“噫、唔!”菲米尼趴在地上,很用力地憋哭。
半妖立刻把爪子从兜里拔出,竖瞳死死地瞪着锋利的尖端。
怎么办!要扶吗?
会、会刮伤的吧!他们皮肤那么嫩,我爪子这么尖!
犹豫挣扎之间,小菲米尼已用手撑地,坚强地从地上爬起。
“对、对不起大哥哥。”
小孩子站起来,第一句话却不是抱怨也不是喊痛,而是惊恐地道歉。
“我不小心摔倒了,浪费了你的时间。”
“请、请不要生气,呜!”
“”
梅因耳聪目明,听得见稚嫩的颤音,看得见脏污的小手。
真奇怪啊,这小子已经自己站起来,还很懂事的道歉,省了我去扶他,哄他的功夫,我应该高兴才对啊。
原本就平压的猫耳朵越发低落,小菲米尼因少年人的沉默而愈发不安。
“我、我们继续走吧,大哥哥?”
他嗫嚅着,忐忑地,搓着手上的泥。
“”
梅因不再看他,而是转过身去。
终于要走了。
小菲米尼小小地松了口气。
看起来超凶超冷酷的大哥哥没有生气,也没有像院长一样责骂,真幸运
小孩子抬起犹带疼痛的膝盖,就要向前走。
媽媽说了,要听话,不给大人添麻烦
“”
却有沉默的背影挡住了他前行的脚步。
“大哥哥,我们不走吗?”
菲米尼看见少年的毛耳朵尖露在黑夜里,极烦躁地抖动。
“”
忽地,他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猞猁毛向外极决绝地一撇,身形也下缩。
“!”
半妖在人类孩童的面前蹲下身子。
“上来。”
简洁直白地命令
欸?!
小菲米尼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后背,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了意。
“大哥哥?”
“上来!”
阴郁的声音应激般高昂,又立刻低下,安抚式地给了个理由。
“你太慢。”
*
左手拉着右腕,右手拉着左腕,半妖少年把狰狞利爪全藏进袖子里,圈着背着人类的孩子。
小孩子的双脚悬空,除大腿處的手臂外没有什么可靠的借力点,菲米尼不得不将他小小的躯干前移,紧贴在可怕的大哥哥后背上。
“!”
菲米尼能感受他的背部肌肉在收缩,火灼般抽搐。
“”
又迅速平息,死鱼般安宁。
大哥哥。
菲米尼试探性地将小手搭在梅因库恩的肩膀上固定身体。
好像没有想象中的凶?
少年的身形消瘦,脚步却极快。
人类孩童的重量,于半妖来说还不如一根羽毛沉重
但存在感却比羽毛高多了。
好恐怖!为什么要在我的后背上乱动啊!
“大哥哥!”
梅因能感受到菲米尼的小脑袋在自己的身后拱来拱去:
“你身上有妈妈的味道!”
有就对了,全身的衣服都是你妈妈给的!
小菲米尼激动起来,险些忘记戒备。
“大哥哥,是妈妈叫你来接我的吗,她在哪里?”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大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
人类的孩子,真吵!
梅因库恩一句话也没敢回答,任由孩子由激动问到疲惫,又由疲惫问成困倦。
“zz”
睡着了,真好。
梅因库恩瞬间放松,抓出佩佩给的钥匙,打开曾属于愚人众的房屋。
整洁,干净,甚至可以勉强称之为华丽。
啊随便一给就是好东西。
佩佩好像成为了不得的人了呢。
梅因库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过也无所谓吧。
将孩童的外套脱掉,用柔软的羽绒盖住瘦小的身体。
“妈妈zz”
好好好,明天就带你去找阿梅丽。
在熟睡的菲米尼旁邊,半妖脱掉衣服,整齐叠好。
屋内妖力一荡,毛绒绒的爪子踩在床上。
“咪。”
还是这个形态舒服啊。
银灰色的大猫伸出薄舌,自然地理了理小孩子的金色额发。
无论是仆人还是阿蕾奇诺,都是佩佩。
就像猫形态和人形态,都是你的小恩这一次,向神明发誓,我绝不会伤害你。
所以不必害怕,安心睡吧。
晚安,菲米尼。
猫打了个哈欠,钻进被窝里,用毛绒绒的后背紧贴着孩子躺下。
和他们在灰河时一样。
*
此时的壁炉之家。
克雷薇正给挨了鞭的小女孩上药。
掀开衣服,每一种伤痕都很熟悉,每一种都处理过成千上万遍。
“不哭吗。”
语气温柔而悲伤。
“?”
试探我的忠诚?
小女孩戒备地看着她,又看看旁邊新到的执行官。
“这点小伤还不至于让我哭泣而且本来就是我的错,我没有成功完成任务。”
“这样啊。”
克雷薇突然开启一个新的话题。
“我有个同伴,刚到壁炉之家那一天足足哭了四个小时呢。”
“?”
什么玩意这么能哭。
小女孩压下疑惑,试探着接话。
“为什么,他被打了?”
“不,是因为有人对他说了很坏很坏的话,让他非常难过。”
“哈?就因为这个?真是软弱的家伙”
孩子沉默了一会,忽然冷下脸来:
“他现在一定死透了。”
“恰恰相反。”
佩露薇利在旁边语出惊人。
“他不仅成功地活了下来,还杀掉了他的院长。”
“??啊?”
画风突变!孩子直接懵了。
“所以哭泣并不是什么软弱的象征哦!”
未等孩子回过神来,克雷薇立刻露出暖心微笑,温柔地牵拉孩童的双手。
“难过时是可以哭的,生气时是可以发怒的,高兴时是可以笑的只有在孩童时期尽情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大家才能长成健全的大人~”
“也可以掌握强大的力量。”
佩露薇利在旁边补充。
“杀死院长哦。”
青色的风元素力照亮孩子的伤口,也照亮茫然的心。
不是,你们两个莫名其妙的人——
也许你们说的都对,但是——
你们现在才是院长吧,被哭了四个小时的的孩子杀死的那方吧,为什么说起这件事还有点骄傲啊!
*
“佩佩。”
“嗯?”
“我们的心理疏导方式是不是不太对?每个小孩子都没有哭出来。”
甚至还有点惊恐。
阿蕾奇诺确实觉得有点不对,但从小受到特殊教导的她,不太能和这类较为普通的孩童共情:
“至少他们看起来都轻松了许多,不是吗?”
“嗯我会准备更适合壁炉之家体质的心理辅导的。”
积累经验,然后用到小梅因身上!好耶~
第32章 歌剧院前,那维莱特识旧……
在菲米尼睡醒之前半妖就从猫变回了人。
‘尽量, 不要讓人将我的猫形态和人形态联系到一起’
没有绒毛遮盖,冷风直接抚过少年人脖颈处的电击伤痕
不舒服。
用同样伤痕累累的手臂拿起毛衣,给自己套上, 梅因庫恩满臉冷淡地从孩童旁边坐起。
人类这种没有毛皮的生物,皮肤防御力又低,体温维持力又差, 真是哪里都比不上我完美的猫形态。
虽然这么想着。
梅因庫恩却从抽屉翻出墨鏡, 又重新带好了围巾口罩。
除了头上的猫耳朵, 手上的尖指甲外,属于妖怪的特征,和洗不掉的伤疤。
全被细心地遮掉了。
很好。
梅因庫恩在口罩后面偷偷龇牙。
挺像人的。
“”
但就是有个问题啊。
梅因庫恩看了看自己在鏡子里的倒影。
浑身捂得严实,几乎连块完整的皮肤都看不见。
总感覺。
和许多被猞猁杀死的家夥们。
撞衫了!
不过问题应該不大吧。
怀抱着诡异的信念,梅因库恩并没有更改自己的服饰。
毕竟什么样的打扮都比我的长相好!
*
并不是!超级可怕啊!
醒来后的小菲米尼哆哆嗦嗦地藏在柜子后面。
比昨天晚上捂得还要紧, 为什么!
就这么不想讓别人看到臉嗎?为什么!
難道——
母亲的叮嘱突然在小孩子的脑海里响起:
‘菲米尼。’
阿梅麗曾经十分焦虑地摸着儿子的头。
‘如果有一天,忽然有蒙着臉的怪人把你抓走, 还对你做不好的事情。’
‘不要试图看清他的相貌,找到机会,拼命地逃走就好但不要向家的方向跑, 千万不要。’
咦咦咦咦——
小菲米尼开始焦虑地啃手。
難道现在就是媽媽说的那种情况??
*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裝扮有多么可疑的半妖少年,静悄悄地炸起尾巴毛。
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偷偷看我啊,菲米尼!
这感覺超级可怕的好不好!
“”
梅因库恩满背冷汗,压着耳朵, 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人类小孩子。
“!”
察覺到半妖视线的菲米尼浑身一抖。
被发现了QAQ!
梅因库恩尾巴也跟着一抖。
早就发现你了好不好,你的起床声穿衣服声洗漱声在我的猫耳朵里都是一清二楚的QAQ!
怎、怎么办!好尴尬啊这种情况要说点什么?
“大哥哥!”
对着黑洞洞的墨镜, 小菲米尼绷直身体,努力礼貌地打招呼:
“早、早、早上好!”
“”
对面的少年沉默不语,看起来异常冷漠。
早上好?啊对, 人类起床都要互相问好的,当猫有点太久忘记这件事了。
口罩下的獠牙微微启开,梅因库恩试图友善地回上一句早上好。
z…zao……
“!”
菲米尼非常紧张,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的半妖。
要来了嗎,代表友善的问候?
“!”
梅因库恩被看得心尖一颤,交流障碍立刻发作。
别这么看我啊——完了!说不出来了!
刚到嘴边的早上好立刻被吓回去,耳尖的猞猁毛开始颤抖。
“!!”
菲米尼抖的比他明显多了,小脸都有吓青的迹象。
“连一句话都不想和我多说”
难道
在大哥哥的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嗎!?
“!!”
好浓的恐惧情绪!
梅因库恩又驚又慌,外套下的尾巴狂甩。
我做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做啊!我該做什么?
极致的僵硬,可怖的沉默,蔓延在半妖与人类孩童之间。
“咕——”
直到菲米尼饥饿的肚腹,再也忍受不住。
“对、对不起QAQ!”
他刚开口道歉,就看见打扮阴森的垂耳少年,已经转身,淡定从容地打开冰箱门查看。
总总总总之——先做飯!
竖瞳在墨镜的遮掩下颤个不停。
*
出壁炉之家后,就没再做飯了,不知道手艺有没有退步。
漆黑锋利的长指甲,筷子般夹起禽蛋,尖端一扣,一扭。
“滋——”
白壳被完美地旋成两半,蛋液落在油锅里,响起美妙的声音。
能刺穿人类胸膛的凶器,在此刻,也不过是顺手的开蛋工具罢了。
“……”
小菲米尼捂着肚子,有点不安,又有点震惊地在旁边看着。
大哥哥居然、会做饭!
看他的样子,我还以为,他是那种在灰河酒馆里点烤肉和香肠,然后一口不吃,连着酒瓶全拍到别人脑袋上的家夥呢!
“”
饭好的很快。
没有什么餐前祈祷,只有被尖爪直白递到面前的餐盘。
连一句“可以吃早饭啦”之类的话语也没有,少年的口罩和墨镜完美地将一切情绪遮挡。
“谢谢大哥哥,那我,那我就先吃啦?”
在沉默中,菲米尼犹豫着拿起刀叉,看向盘里的食物!
哇——好、好丰盛!
几乎是瞬间,孩子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居然有肉、蛋和意面欸!还有牛奶!
上一次吃这么好,感觉还是好久好久之前了!我可以吃这么好嗎?
小菲米尼试探性切了一小块煎蛋,张口咬住。
还是说它们只是看起来好吃,其实很难吃?毕竟我的家里还有好多钱没有还,媽媽肯定付不出伙食费好、好吃!超级好吃!
煎蛋像云朵一样软乎乎,底层焦得恰到好处!戳一下蛋黄,还可以淌浆!
肉排也好好吃!咬开后满嘴热乎乎的汁水,好香好香!上面还有甜甜的酱!
意面也是!每一个卷卷都被番茄酱染上漂亮的红色,打着钻吸进嘴巴里超级爽快!
梅因库恩震驚地看着眼前的小孩子一扫紧张羞涩的模样,把自己的脑袋埋进盘子里狂炫。
空气里恐惧的情绪就这样没有了?
挺、挺好。
耳尖的猞猁毛微微翘起,梅因库恩有点高兴。
看来我的手艺没有退步。
“好厉害!”
小小的孩子猛地抬头,向半妖少年露出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
“大哥哥能把食物做的这么好吃,真的是太厉害了!”
好吃吗。
梅因库恩本不想进食的。
毕竟只要张口,就必会露出过长的犬齿和鲨鱼牙一样的门齿还有布满白色倒刺的猫舌
一定会吓到人的。
但菲米尼吃的实在太香了。
“好好吃!大哥哥你怎么不吃?”
“”
梅因库恩将口罩小心地掀开一小条缝,用薄舌将肉块卷进嘴里,咀嚼。
嗯。
肉汁虽充盈,但不如新死的活物。
肉质虽细嫩,但不如温热的内脏。
唉,果然不能奢求野兽与人类拥有同样的味觉。
梅因库恩自小就知道,自己的味觉与常人不同,许多其他孩子们觉得美味的食物,在自己的口里都是奇怪的,甚至可怖的。
野兽做的食物,能好吃吗?哈哈哈在壁炉之家时,大家都哄我说好吃,没想到现在,连菲米尼也哄我呀。
“真的超超超好吃!”
但孩童却用闪亮的眼睛,和夸张的动作,一遍又一遍地表示自己的喜爱:
“菲米尼从来!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
语言匮乏,就用情绪与次数补充。
孩童固执地,一遍遍地将赞美与喜爱之情塞进半妖软趴趴的毛耳朵里——
“你真的好厉害吗,大哥哥!”
“”
真的吗?
梅因库恩犹疑地再次插起一块肉,放入尖齿间咀嚼
好像还行?
“大哥哥,你只吃肉吗?是意面没有了吗?菲米尼愿意、愿意把这份给你”
你真应该看看你不舍的样子,菲米尼。
紧绷的脊背渐渐放松,梅因库恩又插了一块肉。
放心吧,软绵绵的碳水,猫才不乐意吃呢。
*
枫丹廷的服裝店里出现了一对奇怪的买家。
小的那个衣服破旧,一眼就是贫穷人家的孩子。
大的那个更奇怪,不仅穿的不好,脸上还蒙的严严实实,活像个小劫匪!
照理来说遇到这样的顾客多少得留个心眼,赶出去或者叫巡逻的美露莘警官来都是不为过的,但是——
“”
一句话也不说,少年直接把小菲米尼和满满一袋沉甸甸的东西塞进店員的手里。
“先生您、您这是?”
店員微笑着试图交流:
“要给弟弟选衣服吗?”
“。”
抖了下毛耳朵,垂耳少年沉默地别开脸,不搭理任何人。
“??!”微笑立刻僵在店员的脸上
我靠!这么狂!都不屑和服务人员说话了吗!
有钱就可以看不起人了吗!
店员下意识地想把手里的东西抡起来砸回去。
抡之前她打开袋子看了一眼。
“”
菲米尼见她沉默,赶紧解释:
“大哥哥他、可能确实是不爱说话,你别生气”
“小少爺~这是哪里的话~”
小孩子的肩膀被一把按住,菲米尼此前从未在大人的脸上见过如此狂热和尊重的表情:
“为少爺们服务是我的荣幸——!”
“欸??”
小菲米尼脚下一空,直接被请进换衣间。
“突然,好热情?”
岩王爺在上,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我能不热情吗!
“大少爺!是要在帽子上剪两个洞吗?来!我替你剪!”
大少爷不爱说话?没事!他开心就好!这都是我活该的!
“大少爷!这个角度如何,耳朵舒服吗?”
我要把全店最贵的衣服糊你俩身上——
“大少爷大少爷大少爷——围巾我帮你系,欸不用吗?”
讓我服务!我爱服务!钱拿来吧你!
“大少爷,下次一定还要再来啊~”
店员挥泪与二人告别。
梅因库恩炸着毛从服装店里走出来。
太热情了——恐怖!
再也不来这家店了!
*
通往目的地的是娜维娅线。
好熟悉的名字。
“大哥哥,我们是要做巡轨船吗!?”
小菲米尼兴奋地跟在梅因库恩身后看来看去:
“我还是第一次坐巡轨船,好厉害!”
我也是第一次。
半妖蔫着耳朵。
一点也不厉害,有其他乘客,可怕。
不止有其他的人类,还有粉粉的美露莘一直盯着我们。
“请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欧菲妮对工作打不起精神,眼神却一直犀利看着梅因库恩与菲米尼从未牵拉过的手上。
“随身物品,包括小孩。”
梅因库恩:“。”
“我不是特意针对谁哦,我只是突然间想起了几个巡轨船上的儿童失踪案。”
欧菲妮看着半妖反复嘟囔。
“都是一撒手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哦,不见了。”
不牵手也不会丢的,我又不是愚笨的人类。
梅因库恩装听不见。
“然后呢,我不得不陪着家长一遍又一遍地找,很晚才下班”
粉粉的美露莘语气幽怨了起来,看向梅因库恩的眼神也越发黑暗。
“不想加班不想加班不想加班”
怎么回事啊这家伙,我拉就是了!
梅因库恩赶紧小心地用指甲捏住菲米尼的兜帽。
明明不是人类,却满身人味啊,恐怖!
“也行。”
美露莘勉为其难地闭了嘴,只留半妖惊恐地压低耳朵。
果然啊,还是猫更自在。
可是变成猫的话,菲米尼会怎么样呢
他只是个普通的小孩子,壁炉之家,就算是佩佩管理的壁炉之家,也不适合他生活的
一会,再尝试着让阿梅麗回心转意吧。
只要把罪名都推到我头上
梅因库恩一直纠结到欧庇克莱歌剧院的门口。
“妈妈!”
“菲米尼!”
阿梅丽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孩子。
她本以为会很久不再相见的孩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你让大哥哥接我来的吗?”
小菲米尼掠过两边的警官,直接飞扑到母亲怀里,“妈妈,我好想你!”
“啊,啊”
阿梅丽震惊地抱住孩子,抬头看向眼前的少年。
让小恩接?我没有啊。
小恩自己也是个孩子,还是个明显有心理问题的孩子,我怎么能把该属于自己的重担压在他的肩膀上?
“”
梅因库恩沉默地扭过头,不去看阿梅丽的眼睛。
“菲米尼,让我好好看看你。”
脸颊红润精神饱满衣冠整齐
“妈妈!大哥哥做饭可好吃啦!真的好可惜你没有吃到——”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菲米尼被照顾得很好!
“真好啊”
眼里漫出水汽,阿梅丽试图透过墨镜,去看半妖的眼睛。
她失败了,她只能看见少年因不安而颤动的耳尖毛簇。
“”
明明如此地怕人,却愿意为了我,把菲米尼从孤儿院接过来吗?
这身上的新衣,是为了让我放心,特意给菲米尼买的吗?
如此沉默,如此惊惧的你,到底用了多么大的决心与勇气呢。
“小恩,你真是个好孩子”
母亲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
“我也能安心地入狱了”
“小恩?”
忽然有一道蓝白的身影从母亲身后走出,那维莱特几步上前,眼神犀利地看着眼前阴郁的少年:
“你的名字,是小恩?”
不是梅因库恩?
难道是昵称?——
作者有话说:一想到小菲米尼和梅因库恩互相害怕的场景会在未来的歌剧院里大屏幕展示,我就想笑
哈哈哈!等着社死吧,未来的菲米尼!
第33章 十年寻子,人龙猫各怀心……
[那孩子的特征很明显, 你看一眼就忘不掉了。]
萊歐斯利这话是不錯的。
看过卷宗上复原的人像图后,那維萊特就再也没忘记过那张奇特而稚嫩的脸。
念念不忘,已近十年。
*
“”
那維萊特低头, 竖瞳下移,眼神紧紧追着少年人趴在帽檐上的貓耳不放。
那維萊特,怎么在这!
墨镜下的竖瞳狂颤, 梅因库恩压下掉头就跑的冲动。
歐庇克莱歌剧院, 不是人類处置犯了錯的同類的地方嗎?难道——
我不就是几天没去看你嗎!
梅因库恩真想变成貓的模样, 然后一爪子拍他脸上。
你个浓眉大眼的,也杀人了??
一无所知的那維莱特依旧在认真观察梅因耳朵上的虎斑纹:
真的好像。
一无所知的梅因库恩忧心忡忡:
现在去他的犯案现场写[猞猁]二字还来得及嗎?
“那维莱特大人。”
阿梅麗却突然开口,话语清晰地钻进半妖的耳中。
“我的案子,居然严重到需要你——最高審判官来審判嗎?”
哦,那维莱特原来不是被審判的啊。
梅因库恩瞬间松了口气。
我就说, 这种会对猫伸出援手,对猫反复进行教导的老好人, 犯不了什么錯,既然是最高審判官,那就合理了
梅因库恩:“”
等等!什么玩意!
“???”
梅因库恩一个猛抬头, 隔着墨镜与白发男人对视。
最高审判官,这个国家一神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居然是这样你这样一个纯良的家伙吗!?
*
那维莱特清楚,对话时不将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实在是个失礼的行为, 尤其是对方是个明显需要安抚的单身母親,弱势群体时。
“请不要担忧, 阿梅麗夫人。”
但实在是很难不关注身旁这位少年人的毛绒耳朵。
浅灰色耳廓和其中的白色绒毛,黑色虎斑纹并尖端近一指长的毛簇。
太像了。
和那个失踪孩子的耳朵近乎一模一样。
“我与其他审判官并无区别,职位的高低并不能影响正义平等地降到每一个人的身上。”
那维莱特一边向阿梅麗解释, 一边控制不住地将身体凑近旁边沉默的猫耳少年。
为什么要把自己包得这么严谨?
进一步的身份确认,至少要看清眼睛的颜色和脸。
他贴得越来越近。
“大多数的刑事案件都由我负责你的也不例外,毕竟涉及到——唔!”
梅因弯曲的指关节,就在这时轻击在最高审判官侧腰,打断他未出口的话。
“!?”
我凑得太近了?
“喂,你小子做什么呢!?”
看管阿梅麗的美露莘警卫立刻叫起来,严厉斥责少年:
“怎么敢对那维莱特大人动手动脚!”
“!”
那手触电似的收回,那维莱特只来得及在他的掌心看见几道黑影。
指甲?好长。
但很好地收拢在掌心,和小梅因库恩的习惯一样。
“你这个鬼祟的小鬼!别装死!”
“”
少年直接别过头,不理她。
“喂,狂妄的小子!”
美露莘只是看了一眼,就怒从心起:
“向那维莱特大人道歉!!”
“没关系,不用的。”
“可是大人,你看他!好嚣张,理都不理我们!”
“不,真的不用”
那维莱特二次阻止美露莘,并不只是因为他是个宽容的人。
还因为
“那维莱特大人要审判妈妈?”
小菲米尼的蓝眼天真又紧张:
“为什么?妈妈做错事啦?”
“啊”
那维莱特这才注意到。
和以往歐庇克莱歌剧院门前的家属不同。
这个孩子。
竟对家里的变故一无所知
所以,是这位‘小恩先生’连同他的母親,一同维護了他无邪的童心吗。
那维莱特,看向少年的眼神越发温和,略带一丝抱歉。
无论是不是莱欧斯利的弟弟,这都是位细心的小先生。
*
“妈妈,你做错了什么事?你要被关起来了吗?”
小菲米尼终于意识到那些警卫比起保護,更像是在监管妈妈了。
“乖宝贝。”
阿梅丽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親了親菲米尼的额角,普通地叮嘱。
“要听你恩哥哥的话,不要给他添麻烦。”
“恩哥哥?”
把惊疑不定的孩子甩在背后,阿梅丽忍下泪水,向那维莱特露出微笑。
“走吧,大人。”
四百年来,在欧庇克莱歌剧院外,那维莱特见过太多罪人告别的场景。
悔恨的,嚎啕的,倔强的,狂妄的,在芙宁娜口里,都已成为乏味的戏码。
但微笑的母亲,实在少见。
“等、等等。”
阿梅丽離开的最后瞬间,少年忽然开口。
“!”
说话了!
那维莱特立刻回头,全神贯注地看向梅因:
“怎么了,先生?”
“!!”
好烫的视线!呃——
梅因刚想说的话一下子就堵嘴里了。
在那维莱特的视角看来,就是少年刚拦下他们,就陷入漫长的沉默,好像很犹豫要不要继续开口。
“如果需要帮助的话。”
以百倍的耐心,万倍的宽容,那维莱特俯下身子,试图与这个少年完成一次完美的初对话。
“我就在这里,请开口吧。”
对方很有可能是莱欧斯利的弟弟。
那么他拦下我,也很可能是为了求助。
“”
在龙认真的目光中,少年后退一步,又硬生生地停止脚步。
好半天,半妖才重新开口。
“人。”
人?什么人?
水龙王仔细听。
“是我。”
少年回头看看小菲米尼,又指指人類的母亲。
“杀的。”
看看这里,阿梅丽!
看看你的儿子,他一无所知,正在向你伸出双臂!
“抓我。”
人是我杀的,抓我。
凶手猞猁,欲为他未曾犯下的罪行担责。
“!????”
怎么不是“求助”,反而是“自首”?
这可比微笑的母亲还要少见百倍!
那维莱特立刻看向负责看守阿梅丽的警卫,无人能察觉出他眼底的惊恐与茫然:
“怎么回事。”
“证据确凿,那维莱特大人。”
美露莘用她奇特的眼睛监视着阿梅丽。
“你别听他胡扯!”
“大人,这少年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
警卫怜悯着注视着眼前的未成年们。
“他好像很难接受事实。”
“小恩。”
连罪犯也摇着头,把自己的儿子推开怀抱。
“一人做事一人当,这就是人类社会的规则。”
“你不要干扰,只要看着便好。”
虚惊一场。
那维莱特在心里微松。
这个疑似莱欧斯利弟弟的少年,仍是清白的无罪之人。
这真是太好了。
*
“摩拉与婚戒同重?你为逃離赌債,竟将枕边人献祭!”
正义的神明高高在上,歌剧般的嗓音斥责着凡人的罪过。
阿梅丽!深夜飞舞的锯,竟是您通向自由的钥匙?当高利贷的鹰爪撕裂门扉,您便以丈夫的鲜血作赎金,将灵魂典当给幽深的海底?
“芙宁娜大人!我未曾摸过赌桌的骰子,万千摩拉不曾有一枚沾染过手指!独自辛苦偿还債务数年,哪怕饥寒交迫,也不曾有一次反抗!”
阿梅丽没有请人辩护,没有人比她清楚自己的是非对错。
“催我弑夫的绝非摩拉,刀锯割开的也不是喉咙,而是拴住我们脖颈的绞绳!”
她将强夺自己房产的非法债主,将夺她儿子换取摩拉的黑暗事实一一讲述,正义国的众民,慈心的神明,纷纷沉默。
“若不是那自称猞猁的刺客,提前了结了人販的性命,以恐惧的手段威慑恶人的心灵——只怕我早就被债主拖走,和我的儿子一齐成为待販卖的牲畜了!”
“我杀他不止是为多年的仇怨,亦是为了自由的未来!”
“『猞猁』,她刚才是不是说了猞猁?”
令凡人震惊的不只是母亲的苦情。
“我以为『猞猁』只是个都市传说,难道还真有这个人?”
“都市传说?天真!”
席上开始竊竊私语:
“你没发现这个月的特巡队几乎哪哪都有吗?单这个月他们就有七起凶杀案未破!”
“可是报纸上没报道过啊,我当然会以为是假的啦,不过还没抓住?什么效率嘶,想想就恐怖”
“他杀的都是恶人,你怕什么?”
旁人嬉笑:
“难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只杀恶人?!”
那人的脸瞬间红起来:
“就算真是如此,人杀人也是犯罪!”
“肃静!肃静!”
水龙王重重地落下手杖:
“不要讨论和案情无关的事。”
“此事我已知晓。”
最后,伴随着天平的回正,降下最公义的判決。
“阿梅丽女士,有罪。”
“”
阿梅因怅然一笑,顺从地接受判決。
“咚、咚、咚。”
但审判并未结束,水龙王的手杖连续敲击地面,再次开口吟诵。
“以势压人者,有罪。”
“非法放贷者,有罪。”
“亵渎生命,贩卖妇女儿童者,有罪。”
这什么意思?
围观的群众窃窃私语:
“现在被审的,不只是阿梅丽一个人吗?”
“唉——凡民呐!”
芙宁娜突然站起,面无表情地摘下帽子。
“母亲为保护自己和孩子杀人是无可否认的罪过,但造成此行为的根源是无法逃离的困境。”
“我想每个有良知的人都应感到羞愧,因为这是全社会造成的过错,是枫丹制度的缺陷。”
“作为公正的代言人,枫丹的神明,我理应给出交代。”
“芙宁娜大人”
芙宁娜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应该这么做。
也许狂笑一声‘不过如此’,之后率先离席更符合民众对神明的定义?
不,不。
我是癫狂的神明,是浮夸的神明。
但也必须是慈爱的神明,令人信服的神明。
这是场悲惨的案件,挥袖离去只会动摇民众对我的信仰!
“我——芙宁娜·德·枫丹,已经在审判前就向一百七十二名债主提出指控——”
芙宁娜双目决绝,声音高昂划破审判庭悲伤的空气。
“从此刻开始,至世界的末了——”
“灰河之中,再不会有金钱赎买孩童的啼哭,亦不会再有血染的离别!”
“这是——这是要整顿灰河?好!不愧是芙宁娜大人!早就该这样做了!”
“慈爱又威严的神明——!”
这究竟是出于神明的职责还是多情的人心?
芙宁娜已经分不出来了。
“理智一点,我的臣民们!”
少女双手叉腰,仪态高傲且不屑。
“我可是正义之神啊,打击犯罪是理所应当的!”
*
“”
梅因库恩压着耳朵,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
疯了,都疯了。
除了最高审判官是个温良恭俭让的好人外,正义之神居然还真是那个人类小姑娘。
感觉枫丹要完。
“恩哥哥”
念着从母亲那里听来的姓名,小菲米尼不安地去牵他的手臂:
“母亲会怎么样?她会挨打吗,她会挨饿吗?”
啊对,还有菲米尼
梅因库恩焦虑地甩尾巴。
怎么办,要用人形态养着吗,又小又傻的一个,怎么想也不适合壁炉之家啊。
可是不喜欢人形态,阿梅丽——可恶!好狠的心!
说人是我杀的能怎么样嘛!你们人类不是最喜欢大团圆结局了吗!只需要说是我杀的——
“大哥哥?”
梅因库恩没带他进入欧庇克莱歌剧院,而是在阳光下找了个长椅,在白鸽与虹彩蔷薇间等待判决。
阿梅丽她啊
灵敏的耳朵已经让半妖率先知道了判决,只是梅因库恩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要编个谎话吗。
‘你妈妈去上学了’之类的。
听起来比‘你妈妈被关起来了’要好的多。
杀人果然是不被允许的错误行为。
库嘉维娜真是一件正确的事也没教我啊。
说起来,原来阿梅丽只会被关海底吗?不会被挂起来打个半死?克扣伙食,或者把头按在水里电击?
也许只是因为她的罪比较轻。
梅因库恩胡乱猜测。
如果被审判的是那些人贩子的话,应该会被判死刑吧。
“阿梅丽”
“!”
说话了!
菲米尼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人的口罩。
我的妈妈会怎么样?
四围寂静无人,只有一个略显无害的人类的孩童,梅因库恩努努力,竟然也多憋出了几个词语。
“去深海。”
“深海!?感觉很冷很可怕,妈妈、妈妈在那里做什么?”?我还没说什么呢就吓成这样?看来还是别说实话了。
梅因库恩努力乱编。
他回想菲米尼喜欢的东西。
“教企鹅、游泳。”
“!?”
效果立竿见影!孩子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企鹅——?是童话书里的那种企鹅吗?”
“对。”
“那、那他们会欺负妈妈吗?”
小菲米尼一脸焦急地接着问。
“妈妈要教多久呢?还有还有”
“”
问题太多,梅因库恩的小猫脑子转不动了。
谁都好,救救我——
“不会的,有一位和善的鲨鱼先生会保护你的母亲。”
忽然,熟悉的声音再次闯入。
是那维莱特,庭审结束后他立刻动身寻找梅因库恩和菲米尼,碰巧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鲨鱼?很凶?”
“不凶的,有些人只是看起来凶,实际是个好人。”
对着一身阴沉,看起来极不好相处的少年,那维莱特回忆莱欧斯利的模样。
“他很可靠,兼具强大与细心,虽然有时候会使用非常规手段解决问题,但却是为了保护更多的无辜人所以谁都可以放心地和鲨鱼先生交朋友。”
“哦那不就是和恩哥哥一样嘛!”
菲米尼突然笑起来,向半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我放心啦!”
第34章 大雨滂沱,书信数封水龙……
看起来凶, 实际是个好人嗎?
那維萊特再次扫视少年人身上的装束——在任何一个普通人類眼中,都称得上可疑与古怪。
水龙王对人類的打扮没什么偏见,但还是覺得
能获得这个评价, 真是太好了。
*
“你好,我是最高审判官那維萊特,請容许我再確认一次, 你的名字是恩嗎。”
“”
和貓形态初见时, 几乎一模一样的自我介绍。
看着水龙王平靜的臉, 梅因库恩就感覺一阵别扭。
这别扭来源于对错误判断的羞耻。
‘神明啊!他怎么能是最高审判官呢!’
也来源于身份转换的不适。
‘我现在是人,不是貓,和那維萊特是第一次见面,不熟了。’
真难过。
梅因库恩再次低头,用帽檐把臉上仅剩的皮肤都挡了个干净。
‘不熟也好。’
‘讨厌的人形态没什么认识的必要, 你只需要記得你的貓朋友就好。’
说起来,猞猁杀过人, 是不是也该被他抓起来审判?所以人形态的我们是敌对关系?
“对。”
所以半妖压着耳朵,回答的声音沉闷低落。
敷衍一下他后赶紧带着菲米尼离开吧,感觉好不舒服
淡淡的呼气, 就是这个时候吹在梅因库恩的绒毛耳廓上。
“真的吗。”
“!!!”
梅因惊恐抬头,却见水龙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他的旁边,白色的脑袋离自己越来越近:
“真的不叫梅因库恩吗。”!?
为什么?
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还没等半妖回过神来,水龙王穷追不舍。
“恩先生, 我接下来的請求可能有些冒昧。”
那只华美的手套曾温柔地抚过貓的脊背,而在少年此时深色的视野里变得威嚴而不可战胜。
那維萊特斜过身子, 将脸靠得越来越近,径直打破了生物该有的社交距离。
“請问能暂时摘下你的帽子和口罩,让我看看你的样貌吗?”
“!!!”
梅因库恩微微一抬眼, 都能看见人類的睫毛
人類的睫毛。
人类!!
那维莱特,嚴明的审判官,四百年来从来没对任何人类有过失礼的举动。
今日,他破戒了。
他未经容许就将手指放在陌生人的镜架上——为了替海底的守狱犬,去找他最小的兄弟。
十年了,终于——
如水持平的心境也难免升起波澜,水龙王手下用力,即将把答案確认!
“嗷!!”
崩溃来得突然而剧烈。
十根尖利的弯钩瞬间扯碎水龙的袖子,一直安靜的少年忽然爆发可怖尖叫:
“远点啊啊啊啊啊!”
“!梅因库恩?”
那维莱特反应极快,立刻松手,他们旁边的菲米尼被吓了一大跳:
“大哥哥,怎么啦!?”
别叫我那个名字!!
用最后的理智松开水龙王的手臂,半妖蜷成一团开始发抖。
大先生!小恩!绅士!什么都好!
别叫我那个名字!!
一日一夜的人形态,期间还强行逼着自己进行各样的人类行为
从非壁炉之家成员口中吐出的人类姓名为引,过近的交流为火,直接把半妖的压力点爆。
“啊啊啊啊啊!”
“梅因库恩,请冷静下来!”
为什么突然大叫,难道是身体有什么疾病!?
“冷静!冷静!请跟着我,深呼吸”
那维莱特不敢再摘他的墨镜,只能伸手去拍他痉挛的背:
“我没有恶意,不会傷害你”
“那维莱特,你那边谁在尖叫?”
芙寧娜剛出歌剧院,惊疑的声音由远及近,“出凶案了?”
“哈哈,芙寧娜大人真会说笑。”
人类的声音渐渐嘈杂:
“最高审判官的面前谁还敢犯案?”
“大哥哥!”
来人了。
“呜!”
蜷缩的躯干,被粗暴地强行伸展使用,也顾不上锋利的指甲,梅因颤抖着薅起菲米尼的手臂,七扭八歪地向外走。
不对,这不像是突发的身体疾病!
那维莱特敏锐地发现,随着人声的逼近,这少年逐渐有了夺路而逃的迹象。
是心理疾病——他怕人?
“除医生外谁都别过来!”
他扬声高喊,同时疾走几步,伸手去捉猫耳少年的肩膀:
“你等等!”
就算不是要找的梅因库恩,放一个情绪失控的少年这样离开也绝非正确的行为!
“别碰我!”
回应那维莱特一片善心却只有更加激烈的反击——灰色猫耳的少年猛地扭头,大力张口,隔着口罩狠狠咬向那维莱特的手!
“!!”
那维莱特清醒感受到手套被穿透的全过程
好熟悉的感觉。
上下四枚犬齿,尖锥般穿透布料,又在触及到皮肤的瞬间停下——上次这么咬的还是沫芒宫猫神。
但与猫神立刻咪咪叫着示好道歉的反应不同,名为恩的少年全身都僵硬了。
隔着墨镜都能感受到他极度的惊恐。
“我没事!”
几乎是下意识地,那维莱特摘下手套,向少年人展示洁白无瑕的手背。
“我没事,我没被咬傷”
晚了。
“嗷——!”
比之前更加激烈的惨叫,眼前的少年风一样,带着孩童消失不见了。?好快!
水龙王一时之间竟抓不住他:
“明明不是神之眼拥有者。”
芙宁娜见少年与孩童跑了,终于放下拦阻民众的手,率先走到那维莱特身边质问。
“喂喂喂,能不能告诉本神明,剛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
那维莱特有点失落地看着手套上下的四个眼。
灰白二色的猫耳,猞猁毛,以及过长的犬齿,漆黑的指甲。
虽然始终没能看见脸,但已经可以确定了。
小梅因库恩,那个满脸稚气的六岁孩童。
“和莱欧斯利预料中的一样,过得不好啊。”
对人类的恐惧,过分的沉默,以及极力避免的肢体接触。
水龙王安静地戴上手套,枫丹的风里飘来潮湿的气味。
也不知道他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什么好不好的欸,我才发现。”
芙宁娜在他旁边踮脚搭眉张望:
“刚才跑的是阿梅麗女士的儿子吗?”
“是的,叫菲米尼”
“菲米尼?哦,他个子太微小了,入不得神明的眼睛,我说的是那个大点的少年。”
芙宁娜点点手杖,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阿梅麗说那也是她的儿子,怎么,给你的资料上没显示?”
*
“你只登記过一个孩子,那就是你的独生子菲米尼。”
那维莱特立刻找到阿梅麗:
“请立刻向我说明,那位名为恩的少年,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是我的养子。”
“抱歉,夫人。”
那维莱特严厉地看着她。
“你的名下,亦没有任何收养记录。”
“灰河程序短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面对水龙王的问话,母亲镇定自若:
“小恩,在他帮我救了落水的菲米尼后,我们就建立了深厚的情谊,早已情同母子。”
“说一些具体的细节。”
严肃的神情丝毫未减:
“否则我无法相信你。”
怎么问的这么详细?听到灰河二字后你就该心领神会了!
“比如”
阿梅丽的大脑疯狂转动。
有了!
“小恩很沉默。”
这我已经知晓。
那维莱特在心里默默点头。
“从和我们相识的那一天,到前几天的意外发生时,几个月来口里没说出过一个单词。”??
这,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他不用摩拉买东西,可能是怕人吧。”
阿梅丽面不改色:
“饿了就去野外狩猎,经常给我们带他的猎物。”
啊?
那维莱特忽然感受到久违的荒野气息。
“从来不吃面包,可能是不舍得吧。”
唉。
“在坚硬的地板也能睡得很舒服。”
唉。
“比起站着,更习惯四肢着地走路。”
唉???
“还有。”
阿梅丽微微眨眼,再接再厉:
“作息不规律,昼夜颠倒,喜欢把自己团成一团藏起来,若我不主动,他也不会平视我的眼睛,更喜欢被当成宠物对待”
看着那维莱特的脸色越来越怪,也不再反复追问,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这些,你都可以去找他证实。”
沉默了一会,那维莱特恍恍惚惚地走了。
“竟是如此苦泉生花。”
潮湿的空气凝成实质,枫丹廷开始下雨。
伴随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那维莱特回到沫芒宫,面无表情地扯出一张信纸。
[致梅洛彼得堡的公爵阁下:]
[你多年前托我寻找的幼弟终于有了结果。]
接下来该怎么写?
是写‘不幸中的万幸,他还活着’,还是写‘我很抱歉,他虽然活着,但好像过得比你想象中的还不好’?
“”
[首先,请不要激动,我必须告知你,贵弟似乎因为严苛的过往,精神方面出了些问题]
不不不,不能这么写,太直白。
那维莱特面无表情地撕掉信纸,重新拿笔。
[莱欧斯利,在继续往下阅读前,请先确保希格雯正陪伴在你的身旁,以便预防你因情绪剧烈的起伏而害急病]
不不不,就算是这么想,也不能这么写。
“”
那维莱特头疼地扶住额头。
虽然希格雯已经告诉我多次,莱欧斯利已经成为一个坚强的男人了。
但提起这个名字的第一反应,果然还是那个苍白瘦弱,重伤初愈的小少年啊
人类成长得太快了,没有实感。
要不先说一点好消息?
[你的弟弟,有了新的家人,慈爱的母亲阿梅丽和]
“”
两个家人,一个刚被我审判,一个还是需要照顾的小孩子。
撕。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而那维莱特不知不觉间撕了整本信纸。
要不然先调查清楚梅因库恩这些年的经历,一切妥当后再通知莱欧斯利?
“咚!”
雨点滴在窗户上,打出响亮的拍击声,那维莱特不为所动,继续思考。
阿梅丽自述是在几月前捡到他的,之前梅因库恩小先生在哪里,经历了什么,都是完全的谜团。
“咚!”
但也不能完全隐瞒,这样吧
[我以个人名义,拜托你从阿梅丽口中收集有关她养子的一切情报]
应该、应该能给他个缓冲?
“咚!”
回想着少年人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浑身上下捂得严实的装扮,那维莱特又犯愁:
该怎么才能让这种警惕心极强的孩子向自己敞开心扉,讲述过往?
“咚!!”
下冰雹了!?
这一声够响,够亮,直接把水龙王从沉思间唤醒。
并非冰雹。
浑身湿漉漉的,银灰色长毛的落水猫竖在水龙的窗台上,局促地再次用肉垫击了下玻璃:
“咪。”
第35章 生而慈悲,收养知情契约……
“貓神阁下, 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那维萊特刚打开窗,水淋淋的一條貓就直接蹦他怀里。
“阁下!?”
无视他的惊愕,水史萊姆似的貓直接在他干爽的怀里滚了一圈, 伸出还在滴嗒淌水的毛爪子,急切地揽过水龙王的手臂——半妖白天攻击过的那只手臂。
我的人形態,可比貓形態危险多了!
半妖心里懊悔着, 将濕漉漉的鼻头贴在水龙王破損的衣袖上, 反复嗅闻。
可撕裂人体的手爪, 和咬碎钢铁的獠牙天,那维萊特!让我看看我把你伤成什么样了!
咦?
可是猫看了又看,始终没在男人纤长有力的小臂上看见熟悉的抓痕。
仔细闻闻,被咬到的手掌也没有血腥味
怎么回事?
浑身的毛都在往下滴水,大猫张着嘴, 像只没有大脑的濕海绵一般呆住了。
以我人形态的力气,就算没有恶意加持, 就算那维萊特是神之眼拥有者,手上也應该有四个洞啊?
“猫神阁下。”
梅因闻声抬头,见白发的男人正迷茫地低头看自己。
他的胸前, 俩臂,原本整齐华美的布料,已经大片大片地被水浸濕,那维莱特擦着被甩到额头上的雨水, 形容狼狈:
“冒雨前来,为何要事?”
“”
哦呼。
怎么感覺。
上次误食干燥剂时也好, 一个劲地说我像人时也好
每次你都被我搞得很狼狈
湿漉漉的一竿猫,斜在水龙王的怀里,心虚地不敢再动。
“猫神阁下, 请回答我的问题,我知道你听得懂。”
“”
好半天,猫才拍拍自己潮湿的毛领子,露出其中的布袋。
“咪?”
我说我是来还钱的,你信吗?
“就为了还钱,将浑身湿透?”
那维莱特沉下脸,严肃地看他。
“咪?”
梅因庫恩回以真诚且无辜的视线。
“唉。”
没有沉默太久,那维莱特伸出手掌,一手撑起猫的身子,一手按住猫的头部,再慢慢向下滑去,将他浑身的水汽剥离,被雨浇塌的地方,重新变得毛茸茸。
梅因庫恩:“!?”
把毛绒生物理干的感覺很奇妙。
像是把扎瘪的气球,重新膨胀成圓滚滚的模样。
但那维莱特捏捏猫重新圓起来的脑袋瓜,心里却实在难以愉快。
“你的形态像洋蓟,毛多肉少,难以食用。”
“咪?”
“行为也是。”
水龙王在含蓄不,直白地贬損猫。
“多此一举,损伤己身,自讨苦吃。”
“咪??”
梅因震惊抬头。
你刚才在骂我?
太委婉!听不懂。
*
“我很高兴你是一位诚信的先生,乐意及时偿还所欠下的债款。”
把猫放下,那维莱特立刻试图在办公室里找些食物。
“但是我要提醒你,猫神阁下。”
他失败了,水龙一直没有在工作时进食的习惯。
“与人類以及诸多体表光滑的海洋动物不同,你拥有比普通猫更厚重且多层的皮毛,这是你的骄傲,但在某些时刻也是你的累赘。”
那维莱特开始翻另一个包装华丽精美的礼品箱——
是芙宁娜买的猫條,因粗心大意而落在最高审判官的办公室里。
‘我为神明同事准备的下午茶哦,谁也不许动’——芙宁娜曾如此宣告。
那维莱特直接拿走一把,毫不犹豫。
“你的皮毛一旦淋湿,便无法在短时间干燥,而寒冷的秋风也会极快地吹走你身上的体温”
回头,又迅速地把猫条挤在餐盘里,拍到銀灰色大猫面前。
“你在为一笔我根本没要求你偿还的欠款寻死,先生。”
他隐晦地骂起来:
“我曾经根据你的泪水进行情感分析,判断你的智力水平已经比得过部分美露莘,但现在看来,我实在是大错特错了,毕竟连海里最低级的海藻也知道不要把自己的躯干暴露在烈阳下损害己身”
“。”
梅因庫恩心虚地缩在对面,根本不敢抬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他悄悄地去窥那维莱特的脸。
严肃,沉默,带着谴责与些微愤怒。
为什么啊!这张脸和哥哥和佩佩重叠了,就好像我又不小心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请你立刻进食。”
白发的男人正襟危坐地坐在对面,语气低沉到恐怖。
“给我补充你消耗的热量。”
对!就是这个感觉!
梅因库恩一爪踩在瓷盘的边缘,惊慌地舔了两口猫条。
气得要死,还強忍愤怒,克制着不要把大嘴巴子甩我脸上的感觉!
为什么啊——
“啪。”
匆匆舔了几口,梅因赶紧蹦到对面的沙发上,拿头去蹭那维莱特的手臂。
“咪~”
猫叫声婉转柔和,小鸟啁啾。
哥们!听说你都是四百岁的老头了!凡事要看开,乱生气血压可容易高。
“咪~~”
猫叫声悠扬悦耳,可怜可爱。
兄弟!说起来你是不是重甲蟹仙人啊?为什么我咬不开你的防?
“咪~~~”
一声接着一声,猫眼睛圆圆地用爪子去踩他的大腿。
“咕噜~”
还在生气?不是吧,这都拿不下你?
这谁扛得住!?
“你知错了吗。”
水龙王的尖耳朵,被叫得缓缓地泛起红来。
“咪——”
听不懂猫语,但叫声如此悦耳,想必一定是在诚心诚意地道歉吧。
水龙王以己度人,口里还说着冷漠的话,手却已经不自觉地脱了手套,伸向缅因的下巴。
“我應该教导过你,要学会保持基本的社交距离。”
“咪~”
“”
那维莱特表情严肃地把他抱进怀里,手指插进銀灰色的绒毛揉搓。
这可如何是好。
水龙王看腿上的大猫就像是在看一个被娇纵过头的孩子。
怎么会有生物明明有了较高级的智商,还乐意安于现状,乐意以野兽的模样生活?
和你類似的璃月的仙,稻妻的妖,哪一个不是率先练就人形,向着更高的方向而努力?
“天天只能捉胖渔鸥,饿到能吞干燥剂,连人類言语都听不太懂,雨都不会躲的智慧生物”
那维莱特把银灰色的大猫举在面前,看着他无辜的金色竖瞳愁眉不展:
“闻所未闻。”
“咪。”
那猫却一个扭头,把肉垫拍在那维莱特光裸的手背上,玩耍似的抚摸起来。
真的没受伤诶。
梅因庫恩心里高兴地想。
冒雨来看,挨骂也值啦。
*
雨下得猛烈,去得也突然。
梅因库恩听见雨停,却不太想走。
这是因为
梅因翘着短尾巴,踩着猫步,悄悄靠近办公室里整整好几个书架的文件。
哥哥的情报,一定在里面!
因为那维莱特知道梅因库恩这个名字,那他一定调查过養父母和‘家人们’!
他抬起前爪,人立着去扒书架。
光明之道,就在其中——噫!
两个前爪却被那维莱特強行握住,牵小朋友似的牵走了。
“抱歉,你没有翻阅档案的权利。”
可恶——
为什么最高审判官是你啊!
梅因两爪着地行走,张开嘴对水龙王轻哈一口气,却也无可奈何。
发现水神是个普通人類后,梅因库恩立刻放心大胆地潜入沫芒宫。
只是在对上守卫宝藏的龙时,他发现自己还是难以动手。
但这次却不是出于对武力的恐惧。
而是他对那龙有了情感。
那维莱特,怎么偏偏是你,那维莱特。
如果是别人,我就变成人形态把他打晕,再把这几书架的文件抬走就好了。
但像你这样好的人,我怎么忍心骗你,偷你,抢你的东西呢?
不行不行不行!哥哥是最重要的!
银灰色的大猫跳上办公桌,虎视眈眈地看着椅子上的白发男人。
如果只是轻轻地打晕,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怎么这么看我,又饿了?”
但那未来的受害者,却露出纯粹的担忧神情:
“没有多余的盘子了,我直接喂你。”
……你干什么这么好哇!
就着水龙王的手指,梅因库恩悲愤欲绝地舔食着被递到嘴边的猫条。
但凡你的心里有一点恶意存在,我也不至于如此纠结——
真香不行不行不行,梅因库恩,想想你的哥哥!
大猫舔干净嘴巴,又对着水龙王的后脖颈目露凶光。
虽然那维莱特肤白貌美,一看就是養尊处优的娇弱人类,但也不至于连猫形态的一记手刀都挨不住。
梅因库恩选择性地忘记了自己情绪失控时,连那维莱特的皮都没咬破的事情。
“给你水,啊,这原来是我的杯子,但已经洗过了,下次我会给你准备专属的。”
“……”
你好贴心啊。
大猫默默低头,薄舌搅乱宁静水面。
呜呜!
就算、就算是这样!
梅因库恩强迫自己回想怀特,回想贵族,回想乐斯,人贩,养父母,一切糟糕的,却会让他变得强大的东西。
“”
大猫伸出爪爪,搭在龙毫无防备的雪白脖颈上。
“停一下,我在写字,请不要撒娇。”
出手吧,梅因库恩。
血液在粉肉垫下奔腾,妖用黄金的竖瞳锚定将下手之处。
这是必要的牺牲。
“好了。”
那截雪白的脖颈却忽然一动,从半妖虚压的爪下滑掉。
那维莱特停下笔,拿起写好的文件,脸上露出满意的浅笑。
“这是能解决我当下所有烦恼的万全之策。”
“?”
“请听好,猫神阁下。”
手掌揽过银灰色猫头,那维莱特把纸张立在半妖的眼前。
虽然觉得这愚拙的小生命不一定认识人类的文字,但那维莱特还是这么做了。
“根据《枫丹流浪动物管理法》与《城市鸟类保护法》,放任你在城市里游荡实在是不折不扣的非法行为,理应对你进行抓捕,野化,放生,甚至安乐,但”
水龙王的眼目平静,心里却想着断尾和绒毛下的疤痕,以及那一袋袋少量却真切的摩拉。
饱受他人伤害的生命,到底用了多大的勇气,才敢重新对人敞开腹部的呢。
“你实在是一位坚强而良善的好先生,我不愿意粗暴地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