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独断专行,半妖落难众子……
“”
蕾娜难免沉默了下。
“你真不知道!?你是枫丹人嗎?这可是常识啊!”
“!”
蕾娜驚愕的问话才剛剛喊出口, 就见眼前的少年一个激灵低下头,用一双诡异的手爪死死地擋住了下半張脸,更加严密地将自己缩了起来。
“不、合理, 不、可能。”
对方颤抖着,跪趴在血泊里喃喃。
对壁炉之家的孩子来说,杀人偿命, 才是常识。
天啊!
如果不是场所不对, 人也不对, 蕾娜真想送他一个嘴巴子。
现在是該争辩枫丹法律制度的时候嗎!?
犯完事却不准备跑,是在等着吃牢饭嗎?
咚、咚、咚。
“开门,警备队!”
别墅的房门已经被敲响,门口穿来严厉的呼喊。
“这次怎么这么快!”
蕾娜一驚,赶紧回头戒备地看向小小的凶手。
“你、这是你自己运气坏, 可不是我们报的警!”
“”
梅因庫恩捂着下半張脸,怔愣地甩着耳朵上的血, 不知道該做何动作。
我该、做什么。
要跑嗎。
要像以前一样,跑掉吗。
从这里跑掉,很容易的, 没人能捉到猞猁的尾巴。
但。
梅因庫恩嗅了嗅空气里的血味,碾了碾指腹间成块的红沫。
“”
围巾和帽子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口罩湿透后也没法再用了。
梅因庫恩放下擋脸的手,对着大门露出一个木然的表情。
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扮演好人类, 对我来说太难了。
野兽就是野兽,就算是再怎么努力。
也是无法停止杀戮的。
“”
不想再演了。
也不想再杀了。
在许多人的许多种有关希望, 有关期待,有关教导,有关爱的缠累下, 半妖放弃了抵抗,等待着人类的绳索,将自己捆上刑堂。
‘我杀了这么多人,审判我的应该是老师是那维莱特吧。’
半妖淡淡地想。
‘幸好他不知道我是猫神。’
“开门!开门!”
门外敲门声急促。
“是警备队!是警备队!”
楼上有孩童小声哭泣:
“他们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警备队是什么?他们也是来欺负我们的?”
“笨蛋!不是!!”
一片欢腾的喜悦里,半妖的口里蔓出绵绵的苦意。
截路的匪徒,被林间恶兽吞食。
勇敢的旅人,趁机从囚笼逃脱。
赶来的士兵,送他们安全归乡。
完美的童话,不曾有一人受傷。
至于野兽。
既已尝了人的滋味。
便不可再留
“大傻子!”
咔。
有什么东西,混着浓烈的酒气,狠狠浇上猫的满头红发。!?
“哗!”
“你怎么不跑啊!”
蕾娜磕碎玻璃瓶子的上端,将其中的酒水尽数倾洒,倒在梅因的脑袋上。??
液体顺着头皮下滑,锁骨處积起红粉的水洼。
“新来的!小傻子!”
蕾娜倒完一瓶后又接上一瓶,将军般指挥离她最近的林尼:
“把柜子上的酒都拿过来!不要红的!”
“好。”
冷静下来的林尼,沉默地看了梅因几眼,立刻冲着抱回几瓶无色酒液。
“你忍忍吧。”
对着梅因呆直的竖瞳,蕾娜如此解释:
“我们这里,酒比水多。”
哗——
呜啊——?
浓烈呛鼻的液体从头顶浇下,蛮不讲理地冲掉绒毛间已渐干涸的血迹,模糊不清的視野里,梅因看见蕾娜用裙摆吸满了酒,狠狠地糊在自己的脑门上!
“你是把脑袋泡进别人肚子里去了吗!?”
辱骂声伴随着粗魯的擦拭,劈头盖脸地砸向半妖。
“真**难洗!”
“???”
一瓶接着一瓶,眉骨,眼眶,鼻梁,下巴,脖颈,每一處的血迹都被仔细擦净。
一瓶接着一瓶,捏起食指和中指,少女用手撸掉绒毛间多余的液体,还给半妖灰白二色的耳朵和头发。
用酒洗他的手,用酒洗他的脚,人类用价值千金的水,试图为半妖做新生的洗礼。
“都不许动!”
终于,在警备队成员破门而入的前一刻,人类的少女把勉強洗了个七七八八的半妖按在怀里,跌坐在血地里大哭起来:
[凶手都跑了,你们来得太晚啦——]
*
“凶手,什么凶手?”
闯入别墅的警备队成员,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
“我们接到的报案不是说有不明生物潜入了贵族的别墅吗?”
他疑惑着上前,皮靴踩过潮湿的羊绒地毯,低头想要询问客厅里的这几个孩子:
“别墅的主人在哪里?你们是他的孩子们吗啊啊啊啊——”
房间内零碎的皮肉与白骨,以及皮鞋上慢慢暈染开来的红色,让人类的警员惨叫出声,瞬间暈厥。
咚。
刚想开口解释的蕾娜:“”
就这?
“吵什么吵!”
他的队长,魯熱慢腾腾地在外面喊话,看起来极不情愿进入贵族的房间。
“都工作一年了还这么沉不住气?还是说他们的荣华富贵把你得吓住了?”
“”
连绵的沉默终于令魯熱起疑,他提起槍,走进房间。
“回答我,说话——!”
扑面的血气,帶着浓烈的酒气,几乎凝成实体,立刻揪紧人类的心脏。
“我、我的天啊”
心理素质再強大的人类,也要为眼前的一切驚骇,魯熱死死地握住手里的槍,視线从尸山血海中飘过,最后落在被蕾娜紧紧抱住头部的少年身上。
真是好熟悉的一对耳朵。
“咔!”
一声清脆的铳槍上膛声。
“我原先还以为,贵族们不开门、是因为又在摆谱,又要给警备队下面子,这才下令让部下強行闯了进来。”
枪口颤抖着,瑟缩着,抵上半妖灰白二色,遍布黑虎斑纹的后脑勺。
“现在看来。”
“其实是因为死光了?”
“”
被认出来了。
梅因庫恩面朝着少女柔软的腹部,后抵着冰冷的钢铁,心里平静安逸,甚至连怕人的毛病都不再犯了。
认出来很正常。
鲁熱,他见识过我一跳八楼且毫发无损的强大力量,也见过我无法被帽子完全遮挡的奇特发色。
你抱住我的头,挡住我的脸,目的是好的。
只是实行起来,实在是欲盖拟彰。
唉,这不是瞬间就破案了吗。
真抱歉啊,蕾娜。
虽然马上就要被抓住了,但梅因库恩一点犯案凶手当有的紧张,恐惧和不安也没有。
毕竟哪怕是现在,警察已破门而入的当下。
梅因库恩也有着不惊动任何人,不傷害任何人,从这里快速脱逃的能力。
他现在不跑只是因为。
他不想跑。
真抱歉啊,蕾娜。
身上的风衣因为染血太多而被强行扒掉,酒液又挥发帶走热量,梅因库恩心里冻得发疼。
你的努力白费了。
“欸?先生?”
蕾娜张张口,试图再说些什么:
“你是不是搞错了,凶手、凶手已经——”
“松开他!”
鲁热声音颤抖着,开口恐吓。
“否则我将把你当成共犯!一齐射穿!”
“呜——”
“”
梅因库恩闻言,立刻将可憎恶的指甲按在吸满血与酒的毛毯上。
他要借力爬起,脱离少女的怀抱。
“笨蛋,你在做什么!”
一只手,一只小小的手掌,猛地按住警备队队长的枪口。
魔术师满口诡诈,魔术师以欺骗为生。
魔术师林尼捂住枪口,大声说谎:
“你怎么能强迫被迷药迷晕的受害者站起来呢!”
“?”
梅因库恩起身的动作不可避免地一顿。
“!!”
蕾娜立刻将他的手按住。
“什么!?”
被恐惧掳掠的心稍微清醒,鲁热将视线挪给林尼和在旁边依旧昏睡的琳妮特:
“迷晕?”
“是的,迷晕!”
林尼压着枪口,面不改色:
“‘我们’一齐被人用迷药捉走,还是在刚出警备處的不久!”
“你应该反省自己的失职,而不是将枪瞄准受害者!”
“怎么——?”
他瞪着大人,声音高昂好像舞台剧上的主演:
“你现在是要灭口吗?”
“哈?”
鲁热一个字也没信:
“你们两个小玩意被迷晕还有可能,但他一个从八楼跳下去还活蹦乱跳的”
“姐姐。”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怯怯的呼唤。
“什么人!”
鲁热大惊,抬枪后转,对上一片稚嫩的面容。
“呜哇——”
数十名未成年的孩子,他们不知道何时从楼梯上走下,用一种极恐惧和不安的眼神看着鲁热。
看着正义的护道人。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轻人?”
就算是贵族,也不该有如此多子嗣!
不对。
“不要伤害姐姐。”
他们畏缩着摇摆带着伤痕的手臂,黄金的颈饰,分明长着镣铐的模样,轻薄的蚕丝,别有意味地挡在身上。
他们穿金戴银,举止却没有贵族的矜贵。
“如果可以,也、也不要伤害那个猫耳的哥哥。”
想了又想,他们中的一个大胆的走上前,摸起鲁热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除此之外,你什么都可以做。”
而带着奴隶的自卑
“呃啊。”
一声极困苦的闷叫后,鲁热反复且多次地重复审视半妖的身形,最终一脚踹上下属的屁股。
“队、队长!”
那人大梦初醒,惊骇欲绝:
“到处、到处都是血!沙发上有人的指关节——”
“既然知道!还不快去警卫处叫人手来!”
鲁热厉声骂他:
“动一动你的软骨头!”
“是、是!那队长你呢?”
“我?呵。”
鲁热从地上捡起一件沾满血和酒的风衣外套——梅因库恩的罪证,仔细地叠好了。
“从警卫处到这里,差不多二十分钟到路程中,我会在这里当一只愚笨的看门狗。”
他看着半妖,眼里带着忌惮与琢磨,也带着希望与期许。
我的愿望,你能实现几分?
“并向正义之神祈祷,希望他们都像木头一样安分立着,别乱跑。”
“?”
梅因库恩小小的猫脑,不太理解这话的意思。
“哇!”
还没等他想明白,蕾娜已经惊喜地叫出声来。
“傻子,快起来,快!”
她握住梅因库恩的手腕,惊喜地看向他恍惚且萎靡的脸。
“我知道五楼有扇窗户的锁坏了!”
停滞的脚步,被推着向前。
弯曲的脊梁,被生生拉直。
“我们缒你下去!”
放弃挣扎,俯首就缚的半妖啊,被无数双小手,强硬地推向光明的地方。
什么,你不想去?
没有这个选项哦——
作者有话说:朋友们,真的没有人觉得鲁热这个名字耳熟吗?[鲁热的信条],这样呢?
看来枫丹版本还是有点久远了
我就直接说了好了,[曙红即兴诗][人间剧][无格律自由诗]等几乎所有虹彩蔷薇系列任务中出现的npc,甚至包括那个一拳一个钟离的拳皇,和那个投瓶子搞雷火反应炸死我龙王的这俩地方传奇,还有问旅行者我要杀老头你拦不拦的男女俩,都是鲁热的拥护者兼组织成员。
但是组织叫啥名不知道,将所有支线任务翻了一遍也没找到什么黑衣组织
重看了几遍他的支线任务,发现他落草之前极可能是枫丹官方执法人员,本文就将他私设成警备队的了。
可恶啊,文写的太晚了——
第52章 精神恍惚,抓两小猫回家……
真没必要。
你们就算帮了我这一次, 又能如何呢?
梅因庫恩压着颤抖,混混沌沌地,被人类的少女拉着手腕上楼。
我迟早, 还要犯下比这更大的罪行,杀更多的人。
公义的审判庭上,已预留了我的席位。
不如讓我早日落座, 也好过漫无目的的彷徨。
“这里这里!”
蕾娜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 只是雀跃着向前, 沾血的白裙在空中舞出快乐的浪花。
她怎么能不激动呢?贵族的头颅已被利落斩下,杀人的勇者也将被平安救下。
“大家,快过来!”
“姐姐——”
众子畏懼地看着半妖的灰白发,但出于对蕾娜的信赖,竟无一人逃窜离开。
“快来, 快来——”
她招呼着弟弟妹妹。
[讓我们割下华美的帘布,装载勇士的身心。]
[遮蔽日光的可憎物, 也可成为远扬的帆。]
“”
厚重的黑帘被取下铺平,窗外仍是无光的夜色,梅因庫恩木讷地被蕾娜赶到布中央缩坐着。
[让我们取出坚韧的绳索, 引领勇士的新生。]
[夺去自由的可憎物,也可成为安全的保障。]
“”
梅因庫恩看着孩子们从柜子里,从地毯下,乃至床头, 或是自己的身上,取下各样的的细链与彩绳。
然后分门别类, 快速地搓成长索,牢牢系在黑布的四角。
简易的吊篮由此造成。
“可以了。”
蕾娜满意地拽了拽,又有些纳闷地看向坐在其中一动不动的少年:
“你又瘦又矮, 看着又不聪明,也不机灵,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把那些坏蛋干掉的?”
“”
回答他的只有梅因庫恩涣散的金瞳,和眼角残留着泪痕。
“算了。”
蕾娜歎口气,伸出双臂弯腰使力,隔着布将梅因库恩一整个抱上阳台。
“!”
灰色的垂耳轻抖了一下。
“你还能驚讶?不必驚讶,在这里,真正柔弱的孩子,可活不到我这个岁数。”
“”
以人形态,而非猫形态被人抱起,原来是这种感觉。
半妖的竖瞳颤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沉寂。
“唉,真搞不懂你在闹什么别扭。”
蕾娜看着他恹恹的样子心里不爽快。
“听好了,你这个软弱的爱哭鬼,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懊悔到如此地步,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副完蛋世界毁灭了的表情,但是——”
蕾娜忽然伸手,执起梅因的手爪,垂目注視锋利的利器。
“啊!!”
梅因头腦恍惚,但凭借着本能,仍有抽手尖叫的欲望。
“我謝謝你。”
一抹柔软的触感,点在漆黑的指尖。
蕾娜亲吻野兽的前爪,連其上的血渍一齐包容。
“谢谢你終结了我们的痛苦。”
她的弟弟妹妹们拽着绳子挤在身后,他们看向半妖的眼神依旧恐懼。
却也暗含感激。
“也祝你幸福。”
众子合力,妖怪的孩子躺在柔软的布料间,被缒下了五楼的悬崖。
*
“”
妈妈,命运好荒谬啊。
梅因库恩躺在别墅下的草地上,看着漆黑的天空发愣。
长夜未尽。
我什么也没做,甚至連逃跑的心思也没起过。
他们自说自话地把我扔出了凶案现场,甚至都没问过我的意见。
“”
怎么办啊,现在。
他偏头,反光的眼睛透过灌木丛和树叶,看向在门口发呆的鲁热。
要去让他把我抓起来吗?这样比较符合那維莱特的教导。
“!”
鲁热发现了梅因的注視,立刻回头狠瞪他一眼。
‘去,去。’
他向半妖亮出手背,晃荡着挥舞几下。
“”
怎么这样啊。
‘执律庭的警备隊恪尽职守,昼夜不停地保护着枫丹的和平’,怎么感觉和那維莱特说的一点也不一样?
要不再等等吧。
梅因库恩继续在草地上躺着。
等他的下属们到了,也许就会愿意把我抓走了。
“呜哇!”
细小的驚呼声,比警卫隊的脚步声最先到达。?
梅因库恩抬头,看见熟悉的吊篮正缓缓地缒到一楼,绳子一抖,其中又抖出两个小孩。?
“哎呦呦,摔死我。”
林尼呻吟着从地上爬起,两眼昏花着伸手在草丛里乱摸。
“好黑——琳妮特,你在哪?”
凉的是石头,潮的是土,这个柔软又毛茸茸的——一定是琳妮特的耳朵!
“哎呀呀,你睡眠质量真不错!”
林尼心里一松,手順着耳朵下滑,狠狠揪了一把‘妹妹’的脸。
“这样也好,不会有任何糟糕的记忆!?”
‘妹妹’躺在地上,用一对反着金光的眼睛看他
“啊啊啊啊啊——”
林尼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后退。
“你怎么没走哇!”
浓郁的恐惧气味再次升起,梅因库恩心如止水。
你怎么下来了。
“蕾娜说不想要我这么蠢的弟弟,也不想要秋天就开始冬眠的妹妹。”
林尼眼神飘忽,在黑暗中努力搜寻着妹妹的身影。
“但我觉得她只是怕警卫队的反悔,找我说谎的麻烦”
“。”
如果一开始就把我交出去,现在根本就不用担心这么多。
“那个,那个”
林尼哆嗦着从地上站起,犹疑着不敢重新进入草丛摸索。
“很抱歉之前把你推倒,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当时没认出来你!”
林尼怕得厉害,这不能怪他。
再怎么说,地上躺着的也是个曾经浑身浴血的杀人魔。
“你看,我认出来你后不是第一时间就维护你了吗?恩先生,我向你、不,您道歉!求、求你千万不要怪罪我!”
而林尼只是个经历相对普通的小孩子,没有蕾娜那种令人惊歎的心理素质。
“。”
哄他的魔术,白做了。
梅因库恩心里叹息着从地上站起,晃着耳朵甩掉绒毛上的泥。
“呃——”
他听见林尼惊叫一声,被自己的动作又吓退了十几步。
既然这么怕,之前就不要帮我啊。
整齐而有序的脚步声在远處传来,细听还有警卫机关的齿轮摩擦声。
“快,这边,队长还在等我们!”
“”
梅因库恩抬头看别墅,低头看林尼。
拿不算聪明的腦子想了又想,他最后选择在草地里捞出一个酣睡的女孩。
“啊,琳妮特!”
梅因库恩缩着指甲,用小臂固定住孩子的身体,对着林尼甩了一下头。
‘走吧。’
‘也不差把你们送回去的这一点功夫。’
“先生——你、你要带她去哪?”
林尼见他一声不吭抱人就走,吓得再不敢后退立刻跟上。
“我抱得动琳妮特,求你把她给我吧!”
半妖脚步灵活,引他走入熟悉的巷子。
巷子的尽头,隐秘地藏着一顶小小的帐篷。
“恩先生——”
身后恐惧的意味越发浓厚,林尼声音颤抖:
“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
梅因库恩懒得想他又脑补了什么,只是平稳地将琳妮特放在墙角,掉头就走。
“咦?欸?”
迷茫又恐慌地看向垂耳少年离开的背影,林尼不得不承认自己瞬间安心了好多。
呼。
恐惧的气味随着长叹消散:
“琳妮特,我们終于到家了。”
‘真不错。’
梅因库恩听见,心情轻松了许多,順着原路要返回别墅。
‘可以安心面对正义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小巷里响起,听起来像是林尼在费力地在拖他沉睡的妹妹,要将琳妮特送到温暖的睡袋中。
“”
拖拽声很快停止。
睡吧,孩子们。
梅因库恩默默地祝福他们。
愿你们的梦里没有傷痛与血。
“呜!”
稚嫩哭声,却比安稳的呼吸更先响起。
“!?”
梅因库恩立刻退回巷子里,看见林尼跌坐在小帐篷外,紫瞳含泪。
怎么了?
“完了!”
那一直压抑着恐惧,试图在梅因库恩面前表现得正常的孩子,忽然直起身子,一下子哭出来。
“一切完了!”
他的小手指着帐篷,悲傷的情绪在空气里升腾:
“呜——我们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
梅因库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只见帐篷的帆布上俨然裂着一个大缝。
那缝隙两端尖锐,像是野兽用利爪划开。
“”
梅因库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
等等。
我一开始来这里寻找林尼和琳妮特的时候,没有人应我——之后我情急之下干了什么来着?
当时脑袋吓得一片空白,现在完全想不起来!
梅因库恩惊恐地透过缝隙往里看,竟是一片空荡。
“”
几个月的努力,竟是连一朵纸花也没剩下。
“呜呜呜——”
对不起啊啊啊啊!怎么会有人偷小孩子的东西啊!!
“!”
琳妮特终于在剧烈的嚎啕声中惊醒,回到残酷人间:
“哥哥,怎么了!?你为什么在哭?”
“——唔!”
林尼的哭声生生住了。
“没事。”
他看向刚刚苏醒的妹妹,脸上竟是立刻露出一抹完美无瑕的浅笑。
“没、没什么大事,琳妮特。”
悲伤混着潮湿的呼气,控制不住地从鼻腔里向外涌,他却温柔摸摸琳妮特带血的裙摆:
“就是我们接下来最好得再努力一些了,嘿嘿。”
“”
琳妮特没回答,只是冷静地站起来,视线扫过在旁边沉默的梅因,最后落到帐篷上。
她将头探进破洞,再次检查了一下藏钱的角落。
再摸摸衣兜,垂耳少年所给予的报偿,已不知掉在了何處。
“”
失落和悲伤,也从她的身上升起。
“哭吧,哥哥。”
缓了一会,她忽然转身,将林尼的头抱在怀里。
“我不会听见的。”
“”
林尼没有哭。
兄长是不会哭的。
他只是伸出双臂,緊緊地抱住自己珍爱的妹妹。
“至少帐篷还在呢”
酒精与血混杂的气味里,有纯净的水湿了少女的胸膛。
“比咱俩抱着大先生取暖时强呜”
“”
梅因库恩极忧虑地甩着短尾巴,看着远处的别墅,也看着眼前的孩子们。
在原处焦躁地转了几圈后,他忽然伸出两只手。
“哇!”
一手一个,紧紧相拥的两个孩子,被小心地提着后脖领强行分开。
“恩先生?”
小琳妮特懵懵地在空中踹了踹腿,很快就乖巧地不动了。
“放开我!你要带我们去哪!”
与之相对应的林尼,疯狂地在半妖的爪下扭动挣扎,梅因库恩的裤子上瞬间多了十几个鞋印。
“。”不痛不痒。
“!”我靠别摸我手!
梅因库恩不搭话,只是拎猫似的,拎着他们又惊又恐地大踏步向前。
觐见正义的计划——
今夜暂时终止——
作者有话说:梅因库恩战后总结:
精神状态-1-1-1-1-1
小猫儿:+2
第53章 初次交心,性命可否换信……
菲米尼保持着等待的姿势, 在沙发上睡得酣熟。
那个说着“很快就回来”的恩哥哥,负了他,直到月过中天, 才迟迟地打开家门。
“放开!放开!”
还带回来了很吵的猫。
“这是菲、菲米尼?你把我们带到了你家里?”
那声音迅速地压低,又迅速地升高:
“不許关琳妮特!”
“冷靜,哥哥。”
屋子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水流声, 似乎是有人反复打开开关试探。
“这里好像是传说中的浴室, 我猜他的意思是要我洗澡。”
“洗澡?不需要!我们身上很干净!”
嗅嗅。
“呕。”
在沙发上迷迷糊糊昏睡的菲米尼只感觉身下一空, 好像是自己被什么有着尖爪的大鸟拽着衣服拎起来一样。
咔。
輕微的关门声后,血臭与吵闹声,都与卧室里的男孩毫无瓜葛。
*
“妹妹,听我说,我们得跑!”
二子先后洗了澡, 换了新衣服,琳妮特始终不懂林尼为什么滿脸驚恐。
“恩先生是个好人啊, 你忘了嗎?”
曾有粉色的虹彩蔷薇,柔软地攀在他的漆黑利爪间呢。
“你别问太多——”
林尼不回答,只是一味地白着脸催促:
“总之, 我们、我们必须得快点儿找机会跑出去!”
“为什么啊。”
“就算是要走,也得好好地道谢加告别吧。”
“你不是也说,是他在坏人的手里把我们救了出来嗎,那样就更不能失礼了。”
“確实如此, 但——”
散落一地的人体碎片,墙壁上的大片污血, 挂在天花板上的肉泥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
除了好恐怖三个字外, 林尼再也无法回想出任何东西。
就算死的確实都是坏人,凶手也确实在流泪忏悔,那又如何呢?
这不能改变他是个危險人物的事实啊!
警备队队长面前的短短几句谎言,已经透支了孩童全部的勇气,现在除了逃跑的求生本能外,林尼再无思考其他的能力。
“天、天还没亮,那个叫菲米尼的小孩子也没醒。”
“趁他还在浴室里洗澡,我们跑吧!”
“可是好吧。”
虽然依旧不解,但是看着林尼瑟瑟发抖的模样,琳妮特很難硬下心肠。
“但是你得给我点时间留張纸条,我要给恩先生留言,说感谢他的帮助。”
琳妮特小心地翻起书架,寻找可以写字的本:
“还得告诉他,新衣服的錢可能要晚点还,因为我们一分錢都没有了!”
“怎么停下来了?”
林尼异常紧張,几乎到了风声鹤唳的程度:
“難道是发现了什么危險物品!?”
比如刀片、毒针、或者其他隐秘的武器——噫!
“那倒不是,我只是发现。”
对于兄长的脑补,琳妮特一无所知,只是平靜地把手里的书放回去,又重新抽了一本。
“真厉害。”
重复几次后,她驚叹出声:
“这里的书架上,收纳的全都是童话。”
欸?
只是童话就好,听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林尼愣了一下回答:
“毕竟家里有小孩子嘛,童话书多收集一些也是正常的。”
“都是新的。”
琳妮特补充,语气中不免夹上羡慕。
“基本没看过。”
“!”
林尼抬头,看了看不知道有自己几个高的书架,上面滿满当当的,约有几百本书。
都是童话?
他上前去,踮起脚尖抽了一本,翻开,对泛着油墨纸香的圖彩发怔。
看年纪,这肯定不是恩先生的东西。
原来一个小孩子。
“”
可以拥有这么多自己的东西呀。
*
“哥哥,我们去别的房间吧,这里的窗户上了锁,打不开,跑不了。”
两兄妹顺着走廊,一间一间地开门。
第一间屋子里,塞着满满当当的玩具。
“这、这玩的过来吗!”
林尼不可思议地捧起一个纸盒,擦掉上面的灰尘看价格。
“可能是伪装,里面藏着槍械——”
“呃呃呃——”
林尼头晕眼花地将它放回原处。
“能抵半年的面包钱”
“哇。”
琳妮特面无表情地惊呼,猫耳朵忽闪着:
“連过家家用的小茶杯都有欸,好想玩。”
“”
“粉色的迷你城堡!想玩。”
可恶啊!玩具店是被你们搬空了吗!
如果一直坚持不懈地演魔术,得多长时间才能给琳妮特,买下那栋迷你城堡呢
林尼丧丧地开了第二间房。
这间就很朴实了。
除了几个大柜子外什么都没有。
“看起来像储物间。”
琳妮特放松地随手打开柜门:
“可能是储存粮食的地方啊。”
“怎么了!?”
林尼依旧风声鹤唳:
“难道里面藏了尸——”
“”
并非如此。
看了一眼后林尼也跟着沉默。
各色,各型号,各样式,各季节的童装,整整齐齐地码在衣柜里,从五岁到十五岁的竟然都有。
其中的許多都没有拆封痕迹。
这是在干什么。
太有远虑了吧。
“啊。”
琳妮特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腿上崭新的裤子:
“我说恩先生怎么会拿出这么合身的衣服。”
“明明我们的身材都比菲米尼大了许多。”
“”
一片沉默后,林尼静静地关上了这间房的门。
可恶啊,可恶!
我完全没有在羡慕,完全没有!
“哥哥,去下一间房间吧。”
等我努力表演魔术赚到钱后,完全可以给琳妮特买比这更多的漂亮小裙子!
他愤愤地打开了下一间房的门。
“哇。”
几乎是开门的瞬间,琳妮特就小小的驚叫出声。
“我喜欢这间。”
很大的房间,被屏障隔成两半。
一半是青蓝的被褥,蓝黑的窗帘,柔灯铃的盆栽,桌椅都被巧妙地刻成猫的模样。
“这、这是!?”
房间的另一半则是红黑的配色,卡牌圖案的床铺,自由的飞鸟与火,彩带与花的意象随处可见。
天啊。
林尼打开抽屉,甚至在其中看见了许多昂贵的魔术道具。
“为什么——”
喜悦之情控制不住地上涌,疑惑也是。
为什么这个房间的设计与我们的喜好几乎完全一致?
林尼走到桌子前坐下,发现連童椅的高矮都与自己的身高完全匹配。
再翻翻另一边的青色衣柜,每一件青色裤子后面都被手工剪好了放尾巴的洞。
“”
喜悦之情渐渐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恐惧。
*
林尼与琳妮特之后,梅因庫恩是第三个进入浴室的。
暖热的水汽令人不适。
他一把捏住开关,将其拧到最右。
冷水扑面而下,剁去血与酒的气味。
却剁不碎迷茫的心和混乱的大脑。
梅因庫恩两眼呆滞,瞪着花洒多孔的正面,心里回想起童年的诗歌。
[雨啊,世间至公平之物。]
[他浇灌义人的田地,也浇灌不义人的田地。]
[感恩慈悲的雨,让所有的人,都得饱足。]
唱歌的应该是蒙德的兄弟,他常会提起自由,酒,风,爱,花与巴巴托斯。
那些他一个也不曾拥有的东西。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他来着?
『不管我是义人还是不义的人。』
『那水掉在我的尾巴上,透进我的厚绒毛里。』
『都比你们的头发更冷,更难干。』
『所以雨对我,并不公平。』
“”
明明小时候就明白的道理,怎么现在反而忘了。
梅因库恩关上花洒,用手撸短尾巴上的水,揩猫耳朵上的毛。
然后穿上衣服,带上新的围巾与口罩,挡住脖颈上的伤痕与下半张脸。
沙发上,两个孩子正坐在那里等待。
恐惧,惊疑,忧愁,迷茫,种种情绪直接涌进半妖的血脉。
“恩先生——”
他听见男孩拖长声音,颤抖着询问:
“你、您,是什么时候开始观察我们的?”
“”
“以至于我和妹妹的一切,您都一清二楚?”
啊,啊。
看来是找到那个房间了啊。
半妖怜爱地垂眸,竖瞳与他瑟缩的紫瞳对视。
小林尼,小琳妮特。
正如你们会试图与我分享面包一般。
野獸得了猎物,怎能不与它的族群家人分享呢?
我也曾欲与你们共享领地,同度寒冬。
但那是未打算说出口的邀请。
因为我亦知晓,人形态的我。
危险,且与你们毫无瓜葛。
“回答我!”
小黑斑猫张牙舞爪,咆哮声稚嫩真切:
“我完全清楚!昨夜所发生的一切逃走的目击者只有我!所以无论你有何意图!”
“把我的妹妹放了!”
“哥哥,冷静一下!”
白尾猫难掩惊惶,平平地压直耳朵拉住林尼的手:
“一定,一定有什么误会——”
多么可敬的勇气!
梅因库恩看着他打颤的腿,汗湿的发,几乎想伸舌舔.舔他的额头。
多么可怜的孩子。
在林尼的视角里,他只能看见那双炯炯金瞳极缓,极慢地眨了一下,好像示好的猫一般。
然后,他抬手輕跳,在菲米尼够不到的家具顶端,摸下一把槍。
“咔。”
并开了保险。
“!!!”
林尼瞬间暴起,将他小小的身体挡在琳妮特的前方。
“林尼!”
但这次与警局时不同,他胜过了身后的妹妹,没有让她重新冲上前方。
“来啊,混蛋!”
他吼叫着,眼眶里却渗着惊惧的泪:
“开槍啊!”
“收回这条你手所救的性命!”
那咆哮声很快变成呜咽,又变成狼狈的示弱:
“琳妮特真的什么也没看见”
唉。
就算是我真的可以自如地说话解释,恐怕你也听不进去吧。
枪在梅因的黑色尖爪间舞出一片银亮的花。
啪。
最后,轻轻地放在小魔术师的手里。
“呜——呜?”
本于人类求生的本能,林尼直接握住武器,不假思索地指向野獸的头颅。
而野兽呢,他只是轻柔地半跪下来,扶着枪筒,抵在自己的两眼之间。
“要、稳。”
林尼,我亲爱的小朋友。
如果这样可以让你安心的话。
我容许你向我开枪。
伤害我吧。
然后抱着我的尸骨,安心吧。
“你——”
父亲,母亲,我恨你们。
神明,命运,我恨你们。
恨你们让我活在这个对我不公的世界。
恨你们,让我付出百倍,乃至千倍的努力,将赤红的心脏一次次剖析展示。
才能拥有与人类同行的资格。
“你是疯子吗!?”
连绵的惊吓,疲惫,恐惧,绝望,终于把小小的兄长击垮。
仿佛是终于确认了什么一般,仿佛是终于找到了可信赖的人一般。
林尼一把将枪撇掉,踢得远远,远远的。
“你就是疯子!傻子!笨蛋!混蛋!”
没来得及骂太多声,他很快就直直地向前倒下,直直跌进半跪在他面前的,梅因库恩怀里。
搂着他的脖颈,斜依着他的肩膀,就这样疲惫地睡了。
世界啊,你们都应该来看看这个缺爱的杂种。
隔着口罩与围巾,梅因库恩嗅闻身上再无一丝恐惧气味的林尼,听他平稳而安宁的心跳。
为了这样一个拥抱。
就算是让我付出生命,我也愿意呢。
第54章 三子初见,佩露薇利破门……
普通的早晨, 小菲米尼普通地起床,普通地走入餐厅。
“早上好,恩哥哥呜哇!”
一点也不普通!
大叫一声, 困意全消,小菲米尼惊恐地看向餐桌旁的两个人。
“客、客人!?”
哪里冒出来的!
“哈哇!”
林尼刚打了一半的哈欠生生被惊叫声吓停,“我看起来很恐怖嗎!”
不不不, 不是因为这个害怕的!
菲米尼扶住厨房的门, 不知所措地看着林尼和琳妮特。
记忆里, 家里如果突然出现了小孩子客人,那很可能是被他的爸爸媽媽帶来讨债的呜!
“你好,菲米尼。”
可是旁边的姐姐态度好温和,眼神也像水一样清澈,没有嫌弃的颜色:
“还记得我嗎, 我是琳妮特。”
“呀,还真不记得了, 是因为我们两个换了衣服吧。”
这个小哥哥也是,虽然气质有点像重甲蟹,但重甲蟹可比会突然打人的猎刀鳐要好一千倍呢。
“你好~我是林尼哦~”
“你、你好”
看起来, 不像是讨债的。
看了看梅因庫恩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小菲米尼稍微鼓起勇气:
“我是菲米尼”
普通的客人,该怎么招待来着?
要端茶和点心嗎?还是端饮料和糖果呢?
妈妈,妈妈没教过这个——
“恩、恩哥哥——”
人类的孩子, 帶着求助的语气呼唤半妖的帮助。
“”
带着三份早饭,梅因庫恩很快从厨房里走出。
[啊。]
先用指甲轻敲椅背, 示意孩童回归座位。
“客、客人”
[不是客人哦,菲米尼。]
菲米尼看见,他沉默寡言的监护人, 向他并拢了四指,摊开手掌,指向林尼:
“哥哥。”
又指向琳妮特:
“姐姐。”
“”
欸?!
“额啊,果然是这样”
旁边的林尼啪地一下拍了下额头,抬手时露出腰间的皮制枪套。
“他一句话也不说,我还以为我理解错了呢”
“哥哥,担心好多。”
饥肠辘辘的小琳妮特,已经先喝起了屬于自己的那杯羊奶。
说起来。
四方的桌子,足够四个人同时进食。
所以,恩先生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吃?
“你怎么不吃?”
林尼与她有一样的疑惑,不算太信任地拿起一片烤面包。
看现在的状况,恩先生也没下药的必要啊,难道说是不好吃。
“咔。”咬。
“”
什么啊!
这明明超级好吃的啊!
冲着这顿饭被收养也值了——简直是连吃带拿!不行不行,不可以这样厚脸皮!
“我会洗碗!一会我来洗!”
林尼率先揽活。
“我也会,我也可以洗。”
琳妮特反应慢了点。
“那个、那个”
菲米尼欲言又止。
“你这么矮,就算了吧,估计站凳子都够不到水池呢。”
“那个,我是想说”
菲米尼眼神飘忽,艰难开口:
“你们会用洗碗機嗎?”
“”
对于前一日还在街头露宿的魔术师双子,这答案显而易见。
“所以、所以还是我来洗吧”
“不行!”
林尼打量菲米尼矮矮的个子,非常不赞同地看向梅因庫恩:
“幹家务对他来说还是早了点,所以你教教我那个什么機器怎么用吧!”
[不行。]
梅因庫恩沉默地摇头拒绝。
“为什么啊!”
因为。
因为
呜啊,不想说原因。
“因为恩哥哥也不会用。”
小菲米尼不理解半妖的纠结,只是诚实地回答:
“明明,我已经教了他五十次了。”
“”
欸?
林尼与琳妮特看了看还没有椅子高的小菲米尼,又看了看旁边安静端坐,外表十分神秘可靠的垂耳少年。
反了吧!
“洗衣机,电熨斗,吹风机,吸尘器。”
一个又一个极为陌生的名字,却从眼前的小小孩童口里吐出:
“按键,怎么教也记不住,有时候还会突然扔掉电器,跑掉。”
小菲米尼越说越幽怨,看向梅因库恩的眼神也带上挫败:
“为什么。”
“。”
梅因库恩沉默地挪开头,耳朵心虚地后摆。
“!”
几乎是瞬间,双子就重新刷新了对菲米尼的认知。
不知道怎么搞的,但是——
这小不点的气势,有时候会突然比恩先生还足哇!
“兄弟!”
林尼一把抓住他的手,两眼閃閃发光:
“教我!”
“哥哥,你又抢先”
“咦,是教机械用具吗?好哇,我也只会这个了”
三子打打闹闹地跑出餐厅,留梅因库恩独自一人沉思。
人类小孩子的友谊。
果然很容易发展起来啊。
比他们的成年体简单多了。
“”
如果我有一天不在了,感觉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
可惡,不会用家具才不是因为我笨!
是里面的那些机械齿轮太吵了而已——
*
“梅因库恩!”
黑白发的少女一脚蹬开半妖的家门,仆人X形态的瞳孔扭曲着,几乎要喷出实质性的怒火来:
“给我交代清楚,昨晚你都幹了些什么好事!”
“呜哇——”
迎接她的是孩子们幼嫩的惊叫。
阿蕾奇诺定睛一看,三个浅发的孩子穿着睡衣,排排坐在地毯上,正恐慌地看她。
“早上好,菲米尼,还有两位新朋友。”
阿蕾奇诺收起凌乱怒意,脸上重新现出优雅的冷酷来。
“你恩哥哥在哪呢。”
“父亲姐、姐姐,他、他在厨房。”
“是吗。”
她平静地点了点头,又顺便将门口的晾衣杆折成趁手的形状。
吱嘎——
“我有点事要找他商谈,所以接下来可能会很吵。”
“呃”
看着亮闪闪的金屬断面,菲米尼完全不敢说话,只能惊恐地看着她踩着锋利的高跟鞋,气势汹汹地向厨房走去。
“等、等等”
完了!
恩哥哥,快跑——
“这是谁啊菲米尼?”
林尼立刻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恩先生的仇家!?”
“应该不是,哥哥。”
琳妮特被吓得貓眼圆圆,但还算镇定:
“是菲米尼的父亲姐姐??”
这、这到底是什么个家庭关系??
“佩佩——等等我——”
门外,粉发少女的身影突然出现,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
“早上好,菲米尼誒誒诶??”
一、二、三菲米尼分裂了?
她伸出手指,数着眼前的孩子,又着重看向琳妮特头上的貓耳。
耳廓里绒绒的犟种毛
“你、你好?”
琳妮特被看得浑身发毛,身后的尾巴也微微炸起。
一模一样啊,一模一样!
克雷薇一个箭步冲入厨房,一眼就看见被佩露薇利压在墙上逼问的垂耳少年:
“不是告诉你出事情时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我们了吗!你知不知道今早几乎所有的报社都緊急更换了头条——”
“小梅因!”
她一脚把阿蕾奇诺踹开,换成自己的双手緊紧压住半妖的肩膀:
“就算是自己童年不幸,想要弥补——”
梅因库恩背靠着墙壁,隔着口罩茫然地看着克雷薇五味杂陈,泫然欲泣的脸:
“也不能把别人家的猫猫孩子搶过来养啊!”
梅因库恩:“??”
阿蕾奇诺:“”
“那是谁家的?我带你把她送回去,再好好道个歉”
仆人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甩在克雷薇的后脑勺。
“痛痛痛!”
“给我清醒清醒,然后再仔细想想。”
佩露薇利无怜悯:
“梅因库恩是那种人吗。”
对对对。
梅因库恩緩緩点头,表示赞同:
我才不会随便搶人类小孩的,我怕他们还来不及
“呵呵。”
佩露薇利横他一眼,无情开口:
“你以为不带猫耳的,他就没抢吗。”????
*
多纳泰洛,已经好久没有早起工作了。
“爸爸,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以至于他的小女儿夏沃蕾被收拾东西的声音吵醒时,睡眼里都是懵的。
“这才四点啊。”妻子也没反应过来。
猞猁!
天杀的!
多纳泰洛四点十分准时冲入现场,瞪着满室尸块浑身发抖。
不是已经沉寂很久了吗。
不是已经很久没犯案了吗。
小崽子,一憋就憋了个大的啊!可惡的东西!
“特巡队的,话不能说这么早。”
警备队的队长魯熱眼圈青黑,在旁边轻轻开口:
“猞猁每次都会在案发现场中写下属于自己的犯罪宣告,可这次墙上却半个字没有啊。”
“依我看,不是他。”
“你懂个史莱姆!猞猁的每场案件**的都由我负责!”
多纳泰洛指着尸块大骂起来:
“看这肌肉纹理被撕开的方向,看这骨头碎裂的程度!”
“错不了,**的就是那个小混球!目击证人有没有!”
“没。”
既然说猞猁的每场案件都由你负责。
那你手里岂不是压了几十个案件没破?
心怀怜悯地看了眼特巡队的队长,魯熱无奈地耸肩:
“等特巡队赶到时,凶手早就跑了,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唉,和以前一样,跑得飞快。”
多纳泰洛头疼地扶额,余光看见鲁热手里的袋子:
“这是什么,风衣?围巾?你的?”
他刚想凑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臭:
“呃呜——你不会是喝到一半被拉来上工的吧?玩忽职守!”
“何必如此严肃呢,先生?”
鲁热嘻嘻笑着,将提袋换了只手拎着:
“托某位连环杀手的福,这几个月枫丹的治安好得出奇,不是吗?我就算是在工位上小酌一杯,又能如何呢?”
“”
多纳泰看警备队队长的眼神,缓缓地冷了下来。
“你在对猞猁的行为表示赞扬?因为他用非法,残暴的手段碎裂诸多恶徒?”
哎呀,又是个死板的家伙。
“你太紧张了,先生,我只是单纯地作为受益人而感到高兴。”
鲁热嘴角含笑,眼底却藏锋:
“无论如何,你也无法否认。”
“几具涨碎胃囊的扭曲尸体后,枫丹上下的乐斯商人几乎减少了五成,再无人敢明目张胆地推销这些违禁品。”
“几具被摩拉砸碎脑袋的无头尸体后,莫名其妙的妇女孩童失踪案几乎绝迹,就算是出现,也很快会被证明只是家庭纠纷。”
“绑架,抢劫,谋杀,这些案子都去哪了?多纳泰洛先生,托一只野兽的福,灰河里的刺玫会,可都闲得快要去种花啦。”
“警备队的,你的思想很危险——”
“嘿,等等。”
鲁热突然抬起手,从多纳泰洛的脖颈上揪下一根长发。
一根女人的长发,属于特巡队队长的妻子。
干我们这行的,原来还能有时间奢求爱人的拥抱?
“看来你也受了它不少恩惠呢。”——
作者有话说:最近有点忙抱歉
第55章 钻牛角尖,仆人怒揍小梅……
“”
鲁熱所说的一切, 多納泰洛心里岂能不知晓?
猞猁停止犯案,一切线索尽都中斷,调查几乎完全止步的日子里, 是特巡队这些年来最悠闲的时光。
‘队长,队长,下午没活了, 我们现在干啥?’
‘没活就去练铳枪!楓丹的守护者怎么可以如此懈怠!’
‘是、是!’
‘’
‘队长, 你拎着蛋糕要去哪?’
‘练你的枪去!’
多納泰洛甚至有机会在中午就买一份蛋糕回家, 看着小夏沃蕾和妻子一口一口地吃下。
‘好好吃,爸爸也吃!’
而不会像以前一样,因为下班得过晚,孩子已快入睡。
在妻子的拒绝下,只能点一点奶油在孩子的舌头上, 看她短暂的笑臉。
‘现在真好,真希望以后也能天天和爸爸妈妈一起吃下午茶!’
“”
多么轻松幸福的日子啊。
就像是提前退休了一般。
但。
“这样真的好嗎。”
华美的血屋里, 数十个美露莘在楼上楼下蹦蹦跳跳,抬着尸体拼凑。
多纳泰洛可以确定,整个楓丹廷里未休假的美露莘, 无论是逐影庭的还是特巡队的,乃至警备队与检律庭的,但凡有点刑侦知识的,全被调过来了。
“什么?”
鲁熱没听清。
“我说, 这样真的好嗎。”
一字一句皆发自肺腑,一言一行皆出于真心。
多纳泰洛回头, 看向同僚在灯光下兴奋到发光的眼睛。
“将楓丹的正义,以及社会的罪恶,这些沉到能碾碎山脉, 杀死巨龙的东西,压到一个未成年的背上。”
“这样真的好嗎。”
“哈?”
鲁热難得沉默了几秒。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唉,特巡队的,讓雨把你眼睛里的野心洗掉吧。”
他对着鲁热,对着未来的执律庭叛徒,沉重宣告。
“我会抓住猞猁,我将令他于尸山血海中回头。”
“但这一切都与枫丹的法律与正义无关。”
“这只是作为一个父亲,对于他人孩子的同情与可怜罢了。”
*
“”
“哦,正义的芙宁娜啊,你真是个感情充沛的家伙。”
鲁热向他行了一礼,臉上露出若无其事的微笑:
“不过都与我无关,朋友,你加油干吧,我先走了,毕竟重大命案可不在我们小小警备队的工作范围内。”
在多纳泰洛审视的目光下,他镇定地撤出别墅,撤出警戒线,撤出同僚们的包围圈,撤出
撤进枫丹報社。
“嘿,枫丹日報的朋友。”
他蒙了脸,穿着一身警服,敲开舆论的门:
“趁天还没亮,想不想给你们明天的报纸销量升一升?”
*
“梅因庫恩,看看这条新闻吧:‘五十三人命丧兽口,杀手猞猁再次犯案,执律庭对該罪犯情报的全部封锁,究竟是为了正义还是顾惜脸面,亦或是另有所图’哈,有人想讓你名揚天下呢。”
晾衣杆白斷了,它未曾挨上任何人的皮肉。
“梅因庫恩。”
佩露薇利只是坐在椅子上,托着头看她令人不省心的兄弟。
“你真是唉。”
除了一声叹息,竟什么也说不出。
“”
梅因庫恩一声不吭,只是拿起厨刀,将最新鮮的生肉剁碎,涂到面包上,又在上面淋上禽蛋黄和血。
[给,我猜你应該没吃早饭。]
他沉默地把盘子推给仆人,猞猁毛讨好着摇摆。
[按你喜欢的方式做的生肉塔塔。]
“”
是我喜欢的没错。
“谁会大早上吃这个啊。”
阿蕾奇诺平静又愤怒地瞪他。
“好久没吃小梅因做的料理啦~”
旁边是克雷薇愉悦地咬着薄饼:
“真怀念~”
[抱歉。]
对面是猞猁毛软软下垂,沮丧万分的兄弟。
[我去重新做些吃的,这份就倒掉吧。]
[因为孩子们不能吃生肉,而我不能吃生肉塔塔里的洋葱,除了佩佩没人能吃]
“行了,浪费。”
黑色的手指将面包与鮮肉一同放入口中,仆人品味鲜美的血气。
梅因庫恩喜欢看佩露薇利吃生肉塔塔——这个奇特料理的模样。
那会让半妖觉得自己不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异类。
“梅因,你在吃什么。”
[貓粮,怎么了。]
在克雷薇和佩露薇利難以言喻的视线下,梅因库恩拆了两盒貓罐头倒进餐盘里,拌着深褐色的颗粒,拌成黏糊糊的一坨。
梅因库恩摘下口罩,露出细密的门齿和尖长的犬牙,薄舌卷食着,恐怖地将它们咽下。
[很好吃的,真的。]
只有在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面前,半妖才不惮于露出自己的异容。
克雷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薄饼:
“我是不是也应该吃点新奇玩意。”
不!请保持住你这点难能可贵的普通。
仆人和半妖在心里同时开口。
“你们两个唉。”
将闲聊打断,佩露薇利再次严肃了表情。
“言归正传,梅因,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数日来,你一直在极力避免自己的妖力失控,不曾踏入灰河半步,试图让自己的情绪一直保持平稳,但”
但没有用。
梅因库恩在心里接上。
人类的负面情绪无处不在,而我的妖力,也只能在体内不断积累暴动,不曾有緩解的迹象。
而贵族对琳妮特的恶行只是个小小的起火点。
嘭。
压抑的妖力尽数爆发,我失控得从来没有如此厉害过。
所以,躲避是没有用的。
“那么,解决的办法只有一种了。”
克雷薇在旁边叹息。
[是啊,只有一种了。]
梅因库恩在心里悲鸣。
那就是——
“我给你买了去别国的船票,你先去找个荒山野岭避避风头,等我们把事态平息”
[我自首,去争取个]
梅因库恩:“死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