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疯狂一日,与草神开世……
梅因庫恩扫了一眼桌台上的餐盤, 饶有兴致地发现,这帮学者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準备得都挺恭敬。
“王……”
这个顫顫巍巍的, 是厨師长?用虚空扫一下,遗憾,没有犯罪史。
“请、请看, 这米塔上装饰的帕蒂沙兰, 是罕见的白色, 正喻示着…”
他还想说什么谄媚的话,梅因庫恩已经一把抓过盤子——
“我不吃米饭。”
“啊!!!”
誰人应声倒下,血从头上流出,污了昨夜刚铺好的华毯。
众人噤若寒蝉,情緒如火升腾。
“讓他醒来后把地上的饭吃干净。”
梅因庫恩吩咐一句, 兽瞳不帶感情地看向厨師长。
“继续。”
“……”
能轻松挥舞铁锅的手此时却在发抖,厨師长颤着嗓子:
“香辛果与羊排同烤…”
“我不吃羊肉。”
“啪。”
一眨眼, 银盘又飞了出去,但这次準头明显散乱了许多,那烤得香脆的羊排竟只是掉在了一个新招的小侍女怀里, 没给任何人的脑袋砸出血。
“王、王?”
她咽了下口水。
“滚出去,恶心的小鬼。”
僭主说完,又顺手操起金叉,狠狠一掷!
“啊!!”
昨夜负责招人的学者捂着被穿透的肩膀, 大声慘叫起来:“王、为什么——?”
“矮于我的所有弱者,都不配出现在我的宫殿。”
“!”
小侍女很机灵, 立刻鞠了一躬,调头就跑,納西妲看见她转身时低头猛猛啃了一口怀里的大肉。
“……”
真不像话, 就算是找不到愿意服伺新王的人,也不能逼迫穷人家的孩子上岗啊…
不过这情况是怎么回事?
納西妲悄悄地在桌子的遮掩下把手围成方块,作为神明,她在学者们的激烈讨论下,还是拥有了自己的座位,小小高高的一个在半妖的左侧,帶着隐秘的心思和五百年未有的期许。
『納西妲大人,你多长时间才能成长到能将他重伤致死的地步?』
杀意不加掩饰啊。
納西妲叹息着用手指悄悄框住梅因。
‘讓我看看,你折腾人时在想什么吧……!’
“我不吃蘑菇。”
她举手的瞬间,梅因庫恩突然站起来,把今天的第十三个盘子扔在不知道誰人的头上。
“吃不完杀了你。”
‘等等,不要突然站起来啊,我的所闻遍计都看错人了……’
纳西妲正准备重新施展秘术,却见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凄慘的哭音。
『怎么、怎么办,现在中止计划已经来不及了!』
“?”
纳西妲闻声看去,厨师长满臉惨白,形同发病。
“王,这也是我们须弥的特产……”
『这个该死的杂毛崽子,怎么一口东西也不吃!』
『不吃其实也行,大不了计划失败好了,但为什么非要讓别人吃啊!』
纷乱心声中,厨师长避无可避,只能颤抖着将手指向桌子上残存的最后一个盘子
“枣、枣椰乳鴿汤,您、您想尝尝吗?”
『这里已经被提前下了蝎毒,怎么办……突然撤下暴君一定会起疑的!』
纳西妲:“!”
“嗯?”
黑色的指甲捏住碗边,不知道下一秒会‘赏’过别人还是自己喝了:
“鴿子。”
“等等!”
这两种情况纳西妲都不想看到啊!
来不及多想了,藤蔓从纳西妲的指尖飞速弹出,精准地射向那只瓷碗!
“停下!”
咔嚓!
脆响刺耳,汤水与禽类细小的骨骼流了一桌,梅因库恩的手还维持着捏碗的姿势,悬在半空。
“……”
“嘶!”
底下的学者集体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战战兢兢地抬头,以一种复杂中略带感激的眼神看向纳西妲。
如此柔弱的神明,为了保护我们免遭僭主的虐打,竟不顾己身安危,直面暴君的威光,呜呜呜!
“……”
纳西妲不用猜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误会啊。
纳西妲有点愁烦地对上半妖平静的竖瞳,说真的,她多少对这个形态的梅因库恩有些打怵。
“那个……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这么做是有缘由的,所以别捏我的臉,好吗?”
“……”
几滴滚烫的汤汁溅落在梅因库恩黑色尖甲上,他捻了捻那点油腻,又嗅了嗅。
“呵。”
毒物的气味鲜明到令人作呕,恐惧的气息源源不断地从身侧传来。
“王、王!”
厨师长不知道自己的毒杀计划有没有泄露,只能惶恐不安地弯下脊背,颤抖着等候命运的判决。
要是加把劲,肯定能压榨出更多情緒吧。
纳西妲突然伸手过来,拍半妖的腿:
“别这样,瓦那·斯玛……”
“闭嘴。”
打断那个又长又荒谬的名字,梅因库恩启动虚空终端,重新确认了下厨师长清白的过往。
行吧。
“你过来,把鸽子清理干净,烧成灰,埋进土里,用细粮祭拜三次,作为神明为你赎罪的代价。”
“!”
厨师长震惊地看了梅因库恩许久,才在纳西妲的提醒下照做,此后,梅因库恩没再试图进食,学者们惊恐地报告了些东西后也都迫不及待地散去,此地只留神明与僭主。
“嘻嘻。”
神明晃着脚,十分高兴的模样。
“你笑什么。”
纳西妲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地笑,好半天才把头扭向梅因库恩:
“你特意让他用细粮祭拜小鸽子呢。”
“?”
梅因库恩搞不清楚这有什么可乐的,冷淡地回复:
“鸽子是特别的生物,我因喜爱而优待它们,这是平常的事。”
“哇,居然是这样吗。”
“是,所以你做了多余的事。”
梅因库恩打击她:
“我不吃鸽子的肉,也没有中毒的风险,若是在因拯救我而高兴的话,就省点心吧。”
“哼哼~”
可是哪怕被这么说了,纳西妲也依旧快乐,脚丫在空中上下摇动着。
“真好,真好。”
她悄悄掰掉桌案上被毒得发黑的银饰。
“你还是如此的表里不一。”
“?”
梅因库恩依稀记得这好像是个贬义词,但无所谓了,他现在有更在意的事。
“智慧之神,世界樹的化身,我要向你发问。”
无法获取负面情绪的问题已经得到解决,梅因库恩感覺体内的情绪多得要爆炸,但这并不意味着救世计划的成功。
“告诉我,能让一片海从世上彻底消失的方法。”
梅因库恩想不到多余的海水能排放到哪。
毕竟无论如何,他也不想给其他国家的人民造成伤害。
就算是蒸发也会变成水落回海里,所以只能寄希望于这些多余的海水能像变魔术一样,咻一下消失。
可是谁能知道对应的方法呢,想必只有草神……
“我不知道哦。”
草神回答。
“……?”
就算是注射了药剂,梅因库恩也有点心慌了。
“你不是智慧之神吗?世界上还有你回答不了的问题吗?”
“我是智慧之神,不是知識之神呐。”
面对这种疑问,纳西妲已经习以为常。
“世界的谜题无穷无尽,而‘承认未知’才是智慧的萌芽呀。”
梅因库恩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他只知道——
“完了。”
他久违地感覺难受,心跳很快,呼吸也不顺畅,就一脸平静地抬起腿,把身体蜷在王座上。
“谁能比智慧之神,更博学呢……”
若不是注射了药剂,他已经在发疯了。
虽然说是没发疯,但纳西妲也敏锐地发现对方的情绪不对劲。
“抱歉,我的知識,都是五百年来从虚空里学来的。”
她难过地敲敲耳朵,示意梅因库恩注视耳边的小机器。
“所以,所有你能搜索到的知識,就是我掌握的全部了。”
“虚空里的知识从哪里来。”
下意识的喃喃自语。
“从世界樹和大家的智慧里来。”
“……?”
梅因库恩缓缓地将头转向她。
“你不是世界樹的化身吗,那你知道的应该比虚空更多。”
“…抱歉。”
纳西妲的眼瞳忽然暗淡。
“世界树里的知识,也是需要我去学习的,但…”
“但?”
“但大家都不信仰我,神之心也被贤者们夺去了,所以我没力气到达世界树那里,也就没办法学习更多知识了。”
梅因库恩:“……”
“怎么了?你的表情好奇怪?”
“狗日的大贤者。”
梅因库恩面无表情地骂,一想到救世计划居然要败在此等人渣手里他就浑身难受:
“你在此稍作等候,为了兄长,我也要把他鞭尸一万遍。”
“?等等,就让死者安息吧——”
“我不。”
他真的去打了。
纳西妲顺着虚空,看着教令院学者们惊恐上传的一张张挖坟画片沉默了。
‘唉。’
‘这下子我说瓦那·斯玛菈那·萨普纳是温柔的好人,谁还能信?’
“纳西妲。”
梅因库恩很快返回,带着收获满满情绪的愉悦和轻微的血腥味。
“你的形象啊,完全不顾及了吗……”
还没等纳西妲抱怨些什么,一个绿色的棋子忽然被塞入手中。
“你的神之心。”
“!”
纳西妲惊了一下,五百年未见的失物让她感觉极其陌生。
“等等,你就把它这样还我了?这可是神之心啊?”
“嗯。”
梅因库恩不觉得物归原主有什么不妥,只顾着催促:
“试试,能不能去世界树。”
“不行。”
纳西妲略微感受一下。
“一颗不够,得两颗神之心的力量。”
“是吗。”
愿正义原谅他,梅因库恩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他见过的另一个神明芙卡洛斯,但好在他的底线牢固,最终还是打消了下手的欲望。
纳西妲缺乏力量,该怎么办呢。
啊,力量,我不是积攒了许多在体内吗。
“神明,使用我,就像警员用枪,学者用笔一样。”
梅因库恩强硬地把爪子塞进纳西妲的另一只手里,同时鼓动起体内大量的,冰冷的妖力。
“忘记我生物的身份,就把我当成神之心提用力量,走,启程去世界树。”
“!”
纳西妲被他的手冰到瑟缩,哪怕没有用意识接触,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力量的本质——污浊的人界力,混沌之恶。
“不行,你会很难受的!”
“无所谓,快走。”
梅因库恩的意志坚不可摧,见纳西妲十分不愿,直接威胁:
“神明爱人,连恶人的性命也一同怜爱,但我不是,我憎恨他们。”
“启程去世界树,否则我就屠了须弥的监狱。”
“你这个人!”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梅因库恩去街上用虚空扫了一圈,抓了个坏蛋按在纳西妲面前,还没做什么呢就如愿了。
“行了!他都被你吓尿裤子了!”
神明愤怒地牵过他的手,梅因库恩依稀在她身上看见了卡雷斯的身影。
应该是错觉吧,神和人怎能相似呢。
力量被强行抽取,撕心裂肺的剧痛中,他意识浑噩地上了一艘船。
再清醒过来时,两个纳西妲正转过头来,一同看他。
梅因用爪子揉了会眼睛,一个也没揉掉,只好喃喃道。
“我终于是得精神病了。”——
作者有话说:本章有个人解读,主要是看了几遍游戏剧情也依旧混乱,有bug算二创吧
第102章 完整计划,大慈树王别……
梅因庫恩疼得厉害, 他感覺自己浑身上下的每块肌肉都被戳出了孔洞,力量混着血水从孔里大力挤压流出,又被粗糙的舌头刮舔净了。
“你还好嗎?”
一个纳西妲问。
非常不好。
被提取力量的痛苦比他想象的要难受一千倍, 而休息的地方也不好,世界樹散发着苦楚的腐烂气味,讓梅因庫恩头脑昏沉, 恢复缓慢。
“。”
猫发着呆, 听着看着两个纳西妲相互交流, 这两个小人起先很快乐的模样,脸上都挂着笑,但说着说着,信息量增加,很快就有一个哭了起来。
“我不想这样, 我不想忘记你……”
“但只有讓我彻底消失,才能把禁忌知識从須弥彻底根除呀。”
“?这是自杀还是互杀?等等, 你们停一下。”
梅因庫恩忽然起身,伸出手爪,俩神脸上一神捏一把。
“……”
纳西妲心如止水, 而大慈樹王懵懵地张大眼:“?”
五百年过去,人类进化出了新的打招呼方式?
“不错。”
梅因庫恩感受一下指尖真实的触感:
“我没病,真好,真的是两个纳西妲。”
梅因库恩十分高兴, 精神状態也恢复了不少,就抖抖耳朵, 开始思考:
“神明也有姐妹?双胞胎?”
“不是哦,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大慈樹王对他友善地笑笑, 解释了些轮回啊,枝丫呀,之类的东西。
“?”
梅因库恩没听懂。
太抽象了,他选择用些自然的理解方式。
“没有你,就没有纳西妲,是也不是。”
“当然啦。”
“她是你身体的一部分,生命的延续。”
“也可以这么说。”
“好。”
梅因库恩满意地点点头,下了定论。
“你是她媽。”
“……”
“等、等等,你不要这样啦,会给太阳带来困扰的。”
大慈樹王还没有说什么,纳西妲先羞怯地摇起了手:
“母親和孩子,魔神中没有这样親密的定义。”
“是这样嗎,但你们看起来是两个,所以我也无法接受你们是一个的定义。”
梅因库恩一脸淡漠。
纳西妲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但一看猫这平静的倔脸神明就感覺心里有火元素在闷闷地烧,就叉着腰鼓脸:
“你这粗暴的思维方式,是想讓我从生命形態差异开始解释嗎,听好了……”
梅因库恩根本不听,直接扭头看大慈树王:
“媽媽,你女儿被你的子民欺负得很惨,记得安慰她。”
竟是在告状。
“喂,等等,这个就不用说了……”
妈妈。
大慈树王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幼神,心里默念这个称呼。
多新奇呀!几千年来,她听过无数种对她的称谓——千树之王、草木之神、智慧之主……但“妈妈”?
这带着人间烟火气、无比亲昵又无比沉重的称呼,简直陌生得像世界树新抽的嫩芽。
“没关係,纳西妲。”
大慈树王在短暂的怔忡后,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容温柔又怜惜,竟真有了些人类母亲的模样。
“就这样認定吧,我们之间的关係,本该如此亲密和坦然呀。”
“……咦?”
纳西妲明显愣住了,她呆滞地看着須弥的太阳,神明的前辈……亦或是母亲。
“纳西妲,纳西妲,五百年来,一定很辛苦吧。”
大慈树王用指尖摸她微微发烫的脸,揉她被半妖捏出来的红痕。
“来,我就在这里,把所有的眼淚和委屈……都倾诉给我吧。”
*
原来神明也会流淚。
梅因库恩心里有些惊奇,他觉得下次佩佩再抱怨自己爱哭时可以把这件事拿出来对阵,比如……
你看,神明都会流泪呢,我难过时哭会咋了?
嗯,佩露薇利肯定无法反驳,我真是天才。
梅因库恩等到纳西妲安静下来后立刻上前一步,拦住小小的大慈树王。
“我有问題要问你。”
“我知道,纳西妲已经和我说了,你为了找到让一片海域彻底消失的方法,才协助她来到世界树的。”
“既然如此,那你一定想到了办法。”
“办法有,但你一定做不到的。”
这句话梅因库恩已经从芙卡洛斯那里听厌了,只是催促:
“你快说吧。”
也许是认为梅因库恩确实是做不到,大慈树王痛快地解答了:
“人界力中,水,是水元素的具现化;水元素,是元素能量的七种分叉之一。”
“所以理论上,如果你能将液态的海水重新‘分解’并‘沉淀’回最本源的、无形的元素能量……那么,那片特定的海域,自然就‘消失’了。”
“!!”
梅因库恩只听见了消失二字,心中狂喜,赶紧抓着大慈树王问:
“我该怎么做?”
“放弃吧,且不说有分离沉淀能力的大型机器少之又少。”
还没等回答呢,大慈树王就叹息一声:
“就单说普通的海水,它们已经稳定到连元素方碑都点不亮了,你要是想转化它们,就必須先注入更多的能量来破坏液态水的稳定性,这类能量必須与水同属人界力……还不能太激烈,因为如果发生大量的元素反应,极可能……”
她越说,梅因库恩眼睛越亮,最后甚至情不自禁在心里惊呼一声:
天啊!这简直就是天生为我准备的方法!
但凡站在大慈树王面前的是其他生物,神之眼的普通人,神明,乃至于龙王,都要对这个苛刻的条件望而却步,但偏偏这里站着的是梅因库恩!
“我听说楓丹有一种名为创痛之水的存在,它的外表仍是水的模样,其中却完美地融入了另一种人界力——人类的情绪。”
梅因库恩刻意保持住语气的平稳,以免让神明看出端倪,又被阻止:
“所以这种不纯的水,能被更轻易地转化成元素能量?”
“是,情绪算愿力的范畴,但创痛之水形成条件苛刻,必须……”
天啊!这是最不苛刻的一步!
若不是有药剂压制,梅因库恩现在肯定能兴奋到原地昏倒,就算是现在,他的猞猁毛也激动到笔直,天线般竖立抖动!
“听起来只需要有一个能分离沉淀水的大型机器了!”
“这个须弥没有,但楓丹有。”
大慈树王有问必答,如同五百年前对须弥学者们一样耐心,她認真提醒:
“问題不止这两个,如果真的能把海水转成元素能量,那一定会是团无比强大的能量,说不定能让两三个国家瞬间夷为平地呢,也没什么能稳定保存的方法。”
“……”
喜悦瞬间从梅因库恩心里褪去,化为可怖的冰凉。
“你不早说。”
枫丹原地爆炸明显比被水淹更惨烈些。
“嗯哼?我当然要先说更困难的前置条件呀。”
大慈树王很迷茫,但不过不管怎么说,消失前用自己的知識帮助到了人类都是件好事……就是很遗憾没有看见问题得到解决的笑容。
“好啦,我的孩子,不要哭。”
她微微笑着,张开手向纳西妲走去。
“我的消失,是为了更好的须弥……”
“不……”
纳西妲又开始流泪:
“我不想这样、我……”
“等等,我突然有了个好点子。”
梅因库恩一把将向前走大慈树王拎起来,对着她的眼睛确认:
“你很虚弱,已经要压不住‘进击知识’了,需要纳西妲帮忙消除。”
“是的,五百年了,我已快到极限,不快些处理的话,须弥的死域和魔鳞病患者病情将在十几年内快速恶化,世界也将毁灭。”
大慈树王在空中晃了晃身体,也不恼,只是纠正他:
“是禁忌知识。”
梅因库恩点点头,确认了重点。
“你很虚弱,要扛不住了。”
“……你这孩子,只听你想听的话吗。”
她还在叹息,就见梅因库恩普通地点了点头,像是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平淡开口。
“你虚弱,我给你能量不就好了。”
“……?”
一语出石破天惊,大慈树王和纳西妲同时愣住,迷茫地看着他,听不懂他话语的意思。
梅因库恩抬起另一只手,指向脚下散发着微光、脉动不息的巨大根系,讲一些全提瓦特人人都知道的知识:
“世界树的根系,是地脉。”
“地脉里流淌的,是记忆,情感,还有……”
疯狂的野性开始在他的兽瞳里闪烁。
“……元素能量。”
这里有个虚弱的垂死树神。
我恰好有许多能量无处安放。
天啊,天底下怎么能有这么妙的巧合!
梅因库恩头一次感觉命运正站在自己这边!
“哈,拿水浇树,真合适。”
梅因库恩一把将大慈树王扔走,扔的离纳西妲遠遠,远远的。
“?”
树王哪里被这么对待过?落在地上直接懵圈:
“…不敬神明?”
“弑母可是重罪。”
梅因库恩理都没理她,上前两步直接抱起眼眶红红的纳西妲,迈开长腿边跑边叮嘱:
“作为神明,你应该给须弥人树立个好榜样,别违法。”
纳西妲还在流泪,好像五百年来头一次才发现泪腺的存在,今天必须哭个畅快才行。
“呜、这话从你口里说出来好没说服力。”
“等等,喂,放下她,让我们完成……”
大慈树王小短腿追着费劲,梅因库恩随便跳上根高高的枝丫,低着头看她。
“你别找死了。”
“你快把纳西妲放下来!这是为了须弥,为了世界,为了整个提瓦特的安危!”
小小的身影在底下蹦跳着挥手,焦急的情绪不加掩饰。
梅因库恩不理睬,继续自己的发言。
“十年,不,五年,我要让你重回魔神战争的全盛时期。”
“!”
小草神忽觉不对,许多线索在脑海里如闪电般汇聚,她猛地抬头,用一种堪称惊悚的眼神看半妖:
“你不会是——”
“然后,用你漫长的余生,用你伟大的智慧,努力再想一个解决禁忌知识的法子吧。”
“别再想着什么牺牲了……”
梅因库恩掂了掂手里的纳西妲,语气略带落寞,“妈妈,孩子还小呢。”
*
不对,不对,不对!
大慈树王努力地找死了一会,却始终徒劳无功,就对着梅因库恩抱着纳西妲准备离开世界树的背影震撼发问:
“纳西妲,他不是你的朋友吗?他不是须弥的子民吗?他不是你的眷属吗?他为什么完全不听我们两个神明的话?”
“嗯,那个……抱歉,我前几天才第一次看见太阳,还没来得及拥有眷属和朋友。”
纳西妲有些不好意思。
大慈树王浑身一凉:“……等等,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须弥的子民,我杀了须弥的子民……一个叫大贤者的,然后称王了。”
梅因库恩就坦然多了。
“啊??等等?”
短短五百年须弥发生了什么?怎么连社会制度都变了?
“对了。”
梅因库恩停下脚步,他是个有礼貌的猫,觉得自己多少得感谢一下创始人,就对大慈树王说:
“你的须弥很好,纳西妲也很好,现在都是我的了。”——
作者有话说:尽力考据了,但和上一章一样,含自我解读。
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水下的水元素方碑不会亮,瑶光滩那个。
真的想救大慈树王,有bug就当二创吧……
第103章 荒唐信仰,被提纳里咬……
一阵剧烈的头痛, 梅因庫恩的意識重回須彌。
“呃……”
少年人脱力地躺靠在王座上,被污染的世界樹实在不适合任何生命接触。
納西妲看他难受成这样,只能先将快要说出口的问题咽下去, 匆匆提起金玉的壶:
“都说你一定会不舒服了!给,喝些清茶。”
“我不喝茶。”
“!”
熟悉的句式,納西妲下意識地护住杯子, 以防梅因庫恩暴起夺走再把某个人砸得头破血流——等等, 人都被提前赶走了这是多余担忧。
“哼。”
清水带着怨气重重砸在半妖爪心里。
“你怎么又生气。”
梅因庫恩将围巾掀开一条缝, 遮掩着,缓缓喝下水。
納西妲看梅因庫恩正不顺眼,什么都要挑出点刺来,就批评:
“你都当須彌的王了,还不露脸?普通人遮掩身份是怕受到伤害, 你呢,谁敢伤你?多此一举……”
“明日见。”
梅因库恩一个字也没听, 杯子随便一扔就起身:
“我先走了。”
“等等!”納西妲大驚,“你脸都是青的想去哪?”
“去楓丹拿分离沉淀的机器。”
梅因库恩脚步坚決,成人的宽大风衣臃臃肿肿地压在他肩膀上:
“要抓緊时间。”
“喂, 给我停下,你……”
纳西妲想拦,却被一把抓住飘带扔了回去,和正常状态时对神明的小心翼翼不同, 此时的他心里除了平静和必须要完成计划的执念外再无其他。
“哇!”
纳西妲踉跄跌在厚实的地毯上,心中怒火更盛:
“你这个——”
可是一抬眼, 梅因库恩的人影早走没了。
“……”
骂都无处可骂。
“討厌,突然大叫的丘丘人,玩弄人心的坏镇灵, 沙子,寒冬,海洋……”
听不见也要骂,纳西妲碎碎念起来,她初尝憤怒的滋味才多长时间啊,就已经被多次搅到心神不宁了!
但让她心神不宁的好像也不只是憤怒:
“……创痛之水,情绪,海洋,能量,希望被恨,难道…不会吧,不能吧,这根本没可能实现…”
情报还是太少,如果能从世界樹里找到他的生平过往……然而,没有取代大慈树王存在的我,依旧不能直接打开通往世界树的道路……
“纳西妲。”
“!!”
纳西妲立刻捂住嘴,強作无事地看向眼前的人,去而复返的梅因库恩。
“忘东西了吗,哇,你身上好湿!”
“没有。”梅因库恩面无表情用爪子撸猫耳朵上的水,“我只是发现,把力量分给你后。”
撸不干,放弃,直接甩头,灰与白的毛色在空中糊成一团:
“剩余的力量不够我踏海回楓丹了。”
被甩了一身水的纳西妲:“……”
‘他用的是回,枫丹人吗。’
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平静。
也许是习惯了吧。
“怎么办啊,至少得七天才能恢复到在海面上行走的地步。”梅因库恩挠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我该去哪里买船票?”
“!”
纳西妲灵机一动,谎言脱口而出:
“从须弥坐船去枫丹,最短也需要八九天哦。”
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长时间,但没关系,梅因库恩不知道。
“是吗。”
“对。”
纳西妲自然地点头。
“你确定要把一周的时间花费在路上吗?”
“啧,麻烦。”
梅因库恩当然不会,他争分夺秒呢,纳西妲见他消了赶路的心思,就微笑起来:
“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你就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像种子一样上床安眠休息好了……等等,你又急着去哪里?”
梅因库恩掉头就走,湿漉漉的风衣下摆在地上拖了一溜水痕。
“急着去嚇你的子民。”
猫争分夺秒呢。
一会药剂要失效了。
听见这个回答的纳西妲:“……”
她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开骂:
“章鱼,牡蛎,最討厌的海鲜也没有你讨厌,坏蛋!等等我,别跑!至少先擦干净水…”
*
根本不用特意做些什么,梅因刚一乘着电梯下达智慧宫,就有数不尽的情绪向他涌来。
“啊!那个浑身滴着水、脸色惨白如鬼的少年是谁?”
“快闭嘴!这就是那个杀了阿扎尔的……”
“怎么办,我、我们要打招呼吗?还是跑?”
“都怪你们非要来智慧宫查资料,都说了最近形势不明朗……”
梅因库恩启动耳边的虚空终端,发现只是几个普通的学者,就无趣地离开了。
“那个,贤王啊。”
有畏惧梅因库恩的,自然也有讨好梅因库恩的,审时度势的人哪里都有,名为阿普德的陀裟多搓着手,讨好地笑:
“您下到智慧宫,是有何吩咐呢?”
梅因库恩没理他,只是晃动着猫耳,倾听墙壁里輕微的嘶吼。
“那是我做的实验,我做的!”
“你无权夺走,那是我两年的心血!”
“唉,你小子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教你这么辛苦,你把一作让给我女儿又何妨?”
“可是老師,没有这篇论文,我该怎么毕业?我家里出了事,妈妈病了,真的很需要我去工作……”
“你运气不好啊,说真的,年輕人延毕几年又何妨?而你妈妈年纪大了,早晚会有死掉的一天……”
“嘭!”
争执声被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粗暴打断!
“谁?有没有礼貌啊?”
穿着考究学者袍的中年男人脸上还挂着施舍般的笑意,年轻学生的脸上还挂着屈辱性的泪。
“你是——王?”
无论是何种表情,看见梅因库恩的瞬间都会变成统一的驚恐。
“你,您,莅临……”
“不错。”
“啊啊啊啊!”
在阿普德的惊叫声和学生惨白的脸色中,梅因库恩赞了一句,然后用尖利的手爪扣住那导師的后脑,将他生生拖到智慧宫中央,众学者视线的中央下。
“你、您,您要做什么啊王!”
“等等,那不是知论派的七大诃般荼之一吗,了不起的智者啊……”
“等等,你不能这样对一个智者,没听过刑不上大夫吗?”
“哈哈哈哈哈哈…”
学者们试图使用说服,但再德高望重的老師,再赫赫的学名于梅因库恩而言又有何益处呢?梅因库恩心中只为兄长的存活欢欣雀跃,他微笑着低头,看向导师软烂如泥的泪眼。
“你今天运气不好。”
“我碰巧想打你。”
“啪!”“啪!”“啪!”“啊啊啊啊——”
纳西妲腿短,赶到现场时什么都发生了,她捂着额头,痛苦地看见梅因库恩正一掌一掌地把人抽成猪头,而学者们,无论是预习的,复习的,学习的,考察资料的,都在呻吟与呜咽声中两股战战地躲在桌下,嚇得连抬头都不敢,彼此间怯怯地讨论。
“三十人团为什么站在那里不过来…”
“来一起挨打吗?”
“…啊,怎么这样。”
纳西妲长叹一声。
“小吉祥草王大人。”
有人颤抖着扭动身子,在桌下给她腾了个地方:
“太吓人了,要不你也进来躲躲?”
“不用,他、他不会随便打人的……算了,你们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她哒哒哒地走上前,叉着腰瞪梅因库恩满身愉悦的竖瞳。
“满意了吗?”
“当然。”
“爽了吗?”
“不能再爽。”
“那就消停会!自取灭亡的家伙!”
神明气愤愤地跺脚,梅因库恩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但也平和地听从了,毕竟学者普遍防御低,再抽两下导师可能就死了,如果可以,梅因库恩不想杀人。
“好啦,好啦。”纳西妲拉起软跪在地上的学生,安慰:“你是好孩子,他不会打你哦。”
“我的、论文……”
“你的论文?”
学生脚软的站不起来,纳西妲干脆环顾四周,从晕倒在地,尊严尽失的导师怀里抽出厚厚一摞纸。
“这上面写的好像不是你的名字呀?”
“它被我的老师篡改了,哦,谢天谢地,真是因祸得福了,我这就把名字改回来!”
纳西妲见他转惊为喜,为他高兴的同时也不忘努力澄清:
“其实,瓦那·斯玛菈那·萨普纳打你导师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至少请你不要怕他。”
“谁?王吗?好长的名字!”
学生擦去眼角的泪痕,感觉地握住纳西妲的双手。
“神明,谢谢你!”
“不客气,我只是说了我知道的。”
“为了安慰我,居然能说出这么劣质的谎言,真是辛苦您了!呜——好可怕,再也不想经历这种事了!”
“……”
纳西妲沉默片刻,竟然荒谬地察觉到有一丝信仰之力从年轻的学生心里诞生,没入自己的神躯。
她強大了一点点。
力量源于虚假的震慑和不该有的恐惧。
“这可真是,太不智慧了。”
纳西妲叹息起来,但还没等她叹息太多声,就感觉到星星点点的信仰汇聚成雾,笼在幼芽上。
“?”
“不愧是神明大人!”
她正疑惑呢,就见学者争相从桌子下挤出,向神明投来灼热的视线。
“只是瞪了王一眼,王、不,那暴君就立刻停手,吓得调头就跑!”
“草神大人保护了我们!我们不会有事!”
“?停一下,你们误会了……”
没人听纳西妲的辩解,人们的神情越来越狂热,就像终于找到了领袖一般。
“智慧!”“庇护!”“仁慈!”
他们欢呼,雀跃,狂喜,如蛮荒的野人,将小小的神明围在中心。
“赞颂伟大的神明!”
“这……”
荒谬堵住了纳西妲的喉咙,让她说不出话来。
等等,我确实是想要子民的信仰!也确实是想证明自己也有存在的价值——
但是不想通过这种方法啊!这简直是……
“……不行,这样下去一定要出问题,须弥要被愚昧填满了!”
我得快些强大起来,打开世界树,从他的过往中找到解決一切的方法!
“神明大人!”
她正暗下决心,努力消化体内的信仰之力,就看见有人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嘴里疯狂求助。
“王抢小孩了!!”
纳西妲:“???”
*
梅因库恩拿手臂緊紧固定住挣扎不止的孩子。
“来,跟我说,啊——”
“……”
提纳里抿紧了嘴瞪他,誓死不从。
“王让你说啊你就说!死小子!”
谄媚的阿普德还没放弃拍马屁,虽然吓得不轻但还是跟上了梅因库恩。
“王,让我给他一巴掌他就老实了!”
“不要这样!”
提纳里的父亲被吓得魂飞魄散,口不择言:
“他、他生来愚笨如野狐一般,不会说话的!”
“嗯?”
梅因库恩眉头一皱。
“巴修那!别骗人了,谁不知道你家孩子三岁能文,是标准的神童!”
“哦。”
梅因库恩眉头放松。
“原来只是骗我,来,孩子,张嘴,说啊。”
“……”
黑绿色的大尾巴在空中徒劳地抽打几下,小提纳里意识到自己难逃毒手,终于愤怒地张嘴,却不是为了说什么愚蠢的‘啊’,而是狠狠地给梅因库恩的手掌来了一口!
“王!您没事吧!”
“哦呀。”
梅因库恩仔细观察手掌上的牙印。
平钝无害,犬牙仅四颗,标准的人类牙齿,连血都咬不出。
果然不是同类啊。
唉,也好,能活得自在些。
梅因库恩把提纳里送还给惊恐的父亲,同时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一句:
“你儿子不错。”
“好、好的……”
巴修那抱紧一脸蒙圈的孩子,夹了尾巴就想跑,这恐怖的教令院,他可能一时半会也不会来了。
“等等。”
梅因库恩突然想到什么,直接叫住温文尔雅的狐耳学者。
“你也张嘴,给我看看。”——
作者有话说:卡维的母亲法拉娜这么说:
『我的丈夫似乎和那个长耳朵的男人是朋友,我没办法加入他们的聊天,只能在一旁画画』
综合这句话,再根据她留下来的画片可知,提纳里的父亲是个长发及腰的绿毛狐耳男
第104章 艾尔海森,牛头人哒咩……
“……张嘴?给你看?”
巴修那困惑又驚恐地重复了一遍, 作为一个理性独立的成年人,他不理解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听见这种冒犯的要求。
“太失礼了!请不要这样…”
“嗯?”
梅因庫恩平静地看他一眼,瞳孔在阴影中熠熠生辉。
“你不从?”
“……”
恐、恐怖!
巴修那驚恐地收缩双臂, 勒紧怀里的儿子。
“呜……”提納里向梅因庫恩龇牙:“不许欺负父親!”
“听话。”年輕的王毫不在意:“我赶时间。”
“……”
巴修那露出了一个有点难堪的表情。
好想反抗,好想拒绝…但那与螳螂挡车何异?
“呜……”
他极不情愿又极乖顺地垂耳俯身,半张开嘴, 向小了自己不知道十几岁的少年展示口腔与牙齿。
“啧。”
梅因库恩不太滿意, 巴修那长得高, 展示的动作也扭捏,张开嘴也看不清里面,他只能勉强自己踮起脚,伸出指爪——
“唔!”
巴修那被迫张大了嘴,下颌骨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捏开, 脆弱的口腔大敞,在极致的恐慌与绝望中, 他听见一声悠长的叹息。
“你儿子不錯,你也不錯。”
“……?”
不是,这话什么意思?
巴修那疯狂转动大脑, 没想好这时候是该求饶还是打哈哈,就见那少年突然毫不留情地转身,长腿一迈,带着一身海水味, 走了。
走了!?
“???”
巴修那弹起身子,迅速捂住被指甲捏疼的脸。
“结束了?”
骨头没碎, 牙齿也没少一颗。
他让我张嘴不是为要敲掉我滿口的牙,再把我挂在教令院示众嗎?
结果只是留下两句模棱两可的评价就走了?
“父親!你怎么样!”
孩子在他的怀里拱,巴修那立刻惊醒, 双手将他抱起检查:
“你别动!孩子,先和我说说,那个人刚才都碰了你哪些地方……”
小提納里被他翻来覆去翻了好几圈,最后震惊地发现一个事实:
毫发无损。
连块青都没有!
“这算什么?”
巴修那庆幸又迷茫,抱着孩子感慨:
“瞧他掰我嘴时凶神恶煞的样子,我还以为咱俩再也回不了家了呢…”
怎么虚惊一场啊?
“好奇怪,我咬他,他居然什么反应也没有。”
提納里也困惑:
“他表现得就像是真的只想看我们的牙,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也许他想入学生论派当口腔医生…”
巴修那说着直接打了个冷颤。
要是哪个同僚运气好被分了这祖宗当学生……嘶!我祝福他或她不会降职为大体老师!
“总之,总之,我们快走吧。”
惊魂未定,他夹着尾巴就想跑,
“别和你妈妈说这件事,省着她担心……啊!誰在那!”
角落里的人影吓他一跳,他仔细一看,是跟在新王旁邊试图拍马屁无果的阿普德。
“是你啊。”
巴修那松了口气,又恨铁不成钢起来。
“有心思就放在学术上吧,别想着讨好那人了,你也不怕人头落地……”
他正嘟囔着,却见阿普德突然抬起头来,以一种诡异的眼神看他。
“王的喜好,相当前卫啊…”
“也对,都是兽耳嘛,有欲望也正常,脸也不錯…”
“?你说什么呢。”
巴修那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一股恶寒,又不知道出自哪里,只能放弃。
“快走吧,儿子,我已经心力交瘁了。”
他第三次准备離开,却被一个小小的绿色身影直接拦住。
“等一下!”
納西妲满脸忧虑地看着小提纳里。
“请问,瓦那·斯玛菈那·萨普纳有对你们做什么嗎?”
“这誰?王?好拗口……放心吧神明大人,我们谁也没受傷。”
巴修那代为回答。
“太好了,我就知道一定是哪里有误会,他不会向孩子下手的……咳,放心吧,过往的善行正在保佑你们的安全,所以你们完全不必担心漆黑利爪的傷害。”
“哈哈哈…”
巴修那不知道她这句话的逻辑在哪里,但还是微笑着回应:
“谢谢你的安慰,小草神大人…唉,真希望他戒掉看别人牙的爱好,太吓人了…”
“看别人牙?”
纳西妲若有所思地去追猫,她刚走,巴修那就对着提纳里感叹:
“神明看起来是个体恤民情的良君啊,怎么以前没见过她露面?”
“可能她和我一样,也在忙着学习?”
“神明也需要学习吗?”
父子俩第四次向教令院的大门进发,还没走几步,又被一个烟灰发,呆毛很草的少年拿着纸笔拦下。
“你们刚刚和戾王见了面。”
艾尔海森扫视他们一眼。
“而且还毫发无伤。”
戾王?
虽然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号,但父子俩俩都自然而然地将名字贴在了半妖的头上。
“哇,爸爸,消息传的好快,我们可能瞒不过妈妈了!”
“这只是基于现有信息的合理推断。”
艾爾海森头也没抬,笔尖在纸页上某个条目旁利落地划了个圈,語速平緩地补充:
“赤沙讳惧永刑之君,兽瞳谜主,渊戾王,因论派学者耗时十七小时争论出的冗长王号……简称‘戾王’更符合效率原则。”
“呃,这么长,确实是戾王比较好……小同学,所以你拦着我们做什么?”
艾爾海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翻开笔记本到特定的一页,語调毫无起伏地念道:
“贤者,学者,维齐爾,教令官,佣兵,无论职位与身份,无不重伤近死,輕者昏迷,重者残废。”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巴修那下颌处。
“你面部留有的指压痕迹,符合其肢体接触特征。”
“高危型,你为什么还能站在这里?”
“这……”
如果是平时的话巴修那自然乐意为年轻人解明疑问,但他现在实在又累又乏,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就祸水东引给老朋友的儿子:
“幸免于难的又不止我一个人,那个叫卡维的妙论派之光,真是个英勇的年轻人啊,痛骂戾主数分钟而无恙……虽然说他也确实为自己的衝动付出了代价,但又何尝没有向全须弥的人证明了自己高洁的品性?小同学,你该去问他……”
“他当然在我的调查名单中。”
艾尔海森又翻一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提纳里终于在他平静的声音里听到了些许波动。
“但我不能在茫茫沙海中,找一只不知道在哪里快乐推土的圣金虫。”
“……”
父亲,不是错觉,他好像很不高兴。
“生论派的陀裟多,万人尊敬的巴修那先生。”
艾尔海森已经看破了狐耳学者好说话的本性,他放緩语气,为疲惫的父亲拉开椅子,又找了本雨林图鉴递给提纳里。
“请与我详谈,为了我平静的生活。”
“……小同学,这个时候一般不该说为了须弥,为了正义,为了智慧之类的话吗?”
巴修那看着艾尔海森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忍不住吐槽。
“请告知我戾王的外貌特征。”
“你调查这么多结果连这个都不知道吗?这和明论派上课不带望远镜有什么区别?”
“显而易见。”
艾尔海森翻过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伤情报告:
“医院里还没有能开口的伤者。”
“但、但你应该在他降临须弥的第一天就看见他的脸了啊!他搞那么大动静!那种毁天灭地的登场方式,是个人都会看一眼吧?”
“我在虚空拉响警报的第一时间就撤離了。”
“哦天,幸运的孩子。”
巴修那羡慕坏了。
“当时可没几个人成功撤离的,你一定离教令院大门很近吧。”
“不,当时我在二楼上课,不高,下方是灌木丛,所以就跳窗离开了。”
“……”落荒而逃啊简直。
巴修那礼貌性地保持沉默,而小提纳里直言不讳:
“明明是很狼狈的场景,为什么你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觉得丢脸?无用的顾忌,生命威胁面前,一切形式主义的羞耻感都是冗余,存活才是第一要义。”
他说到这里时,不知道想到什么,将笔在手里转了半个圆,眉宇因思考而微皱。
“在缺乏有效防御能力、对敌方手段完全未知的情况下,仅凭激增的肾上腺素和脑海里的道德衝动行事的行为与寻死无异……不,我多言了,请回归正题,戾王的相貌特点。”
提纳里在旁邊缓缓地摇了下尾巴,稚嫩的脸上满是了然:
“你对卡维很不满?”
“不要讨论无关人员,请继续,巴修那老师。”
“卡维是个好孩子……啊,他看来确实是很不满,提纳里,你也别提那里了。”
*
巴修那痛苦地度过了一段时间。
这个叫艾尔海森的年轻学生比最苛刻的院长还难缠,他毕业答辩时都没这么紧张过!
“服装材质?新旧程度?褶皱分布?”
“竖瞳形态?猫科?蛇类?或其他?是否有眼睑?眨眼频率?手部特征?指关节形态?是否有茧或特殊疤痕?”
“他最后评价‘你儿子不错,你也不错’时的具体语境?眼神落点?语气?”
“啊…我不是痕检专家…”
痛苦的记忆被毫不留情地一提再提,等巴修那终于能带着提纳里回家时天已全黑。
“妈妈!”
提纳里激动地跑过拐角,甩着尾巴冲向家门,他期待母亲的拥抱,而长发的学者也期待着妻子的安慰。
“亲爱的…”
他已经听到孩子砰砰敲门的声音,也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
“摸摸我的耳朵吧……唔!”
一道迅捷的影子冲出,在黑夜里迅速地捂住他的口鼻,甜味窜入喉咙,巴修那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拼命地分辨来袭者袖子上的花纹。
…阿普德?
……为什么?
意识瞬间昏沉,他最后听到的,是家人的呼唤。
“爸爸,你去哪了?”
“大狐狸?晚上就不要出去乱跑了,快回家!”
“……”
有时候真觉得艾尔海森说的挺有道理的。
我也想要平静的生活。
再睁开眼时,长发的学者躺在柔软的床上,与正要上床的少年人对视。
“不是?”
他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浑身都被绑得严严实实,学者外袍也不翼而飞,只余里衣。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巴修那绷不住了,他瞪着梅因库恩怒吼。
“你、您揍我就不能等明天吗!?”
“……”
梅因库恩缓缓收回已落到床沿上的膝盖,站在床边,垂着耳朵沉默了一会,像是在分析现状。
半晌,他猛然弹起,在空中旋转跳跃,疯狂摇头,无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
[被窝里有蟑螂!!!]
[杀了我!就现在!]——
作者有话说:我到底是怎么写出这么荒谬的场景的
手有自己的想法
对了
明天不更嗷
第105章 初遇赛诺,别给怕人者……
[啊啊啊!啊啊!!哥哥!]
就像是孩子嚇傻时会喊妈一样, 梅因庫恩嚇傻时也会喊哥。
尽管明知徒劳,但这声“哥哥”至少能在无邊恐惧中投下一丝虚幻的锚点——毕竟,世上多少孤儿, 连这样一个可供呼唤的名字都没有呢。
屋内的恐慌并非只属于猫一人。
“等等!同学!啊不!王!”
巴修那的声音因极度震驚而变调,饶是智慧如他,此刻也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你为什么要在天花板上旋轉?”
他眼睜睜看着那本該威严恐怖的戾主像只受驚的猴子般窜上吊灯, 狼狈地吊挂在晃动的灯台上。
“开打之前还要做个神秘仪式吗?……老婆救我嗚嗚呜!”
绝望的哀鸣刚出口, 就化为一声闷響, 少年暴君的身影直直坠落,砸在下方的书桌上——他太慌了,爪子没抓住纤细的灯柱。
“你、你…??”
学者瞠目结舌,他感覺好像哪里不对劲,就像是看见自己的菜捞学生交上一篇虚空查重率百分之零, 内容却精彩纷呈的论文时一样不对劲。
“你怎么回事?你在躲我?反了吧?”
“!”
梅因庫恩回头与蟑螂对视了一眼。
“……”
他果斷扭头,爬行, 跳跃,使尽全身的力气向前冲刺,嘭!!
一声让巴修那牙疼的闷響后, 他眼睁睁地看见对方一头撞上玉石包裹的硬角,巨大的反震力让他的躯干漂移,重摔在地。
按住行动轨迹分析,他判斷对方最后好像是想往柜子底下钻。
不过不管他起初是想向哪里钻都无所谓了。
巴修那木着脸往床下瞅, 看见深红色的血在地毯上晕开,梅因庫恩面朝下趴在地毯上, 动也不动。
因为,他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了。
“你、你死了吗?”
巴修那瞪着血问。
“……”
对方不说话。
“……”
不是!这叫什么事!?
我以为我是来挨打的,结果对方一头把自己撞死了!
巴修那也顾不上自己被捆着了, 一个翻滚下地,找了个尖利的棱角迅速地把绳子磨掉,然后心驚胆战地伸出手,去探少年君王的呼吸。
啊,没死,真好。
……
不对!好什么啊!他死了才叫好吧!
巴修那一邊手忙腳乱地拿软布给梅因庫恩头上的伤口止血,一边胡思乱想。
天赐良机…这种情况我是不是該补刀……
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轻轻的敲门声就已经响起。
“王?”
是三十人团,他们开口试探。
“出什么事了?”
“额…”
要、要开门吗?
巴修那心脏狂跳,他犹豫着回头,看向昏迷不醒的年轻僭主,他的眼睑还帶着驚恐所造的惨白。
开门,他立刻会被乱枪戳死吧。
学者不知道他那莫名其妙的恻隐之心从何而来,他自认并非杀伐果断的枭雄,但也绝非以德报怨的圣父。
但今日,今夜,今时所发现的一切事情,不顾一切的奔逃,那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的笨拙……
巴修那看看因疼痛而曲起身体的少年人。
无论怎么看,都和传言中残忍无情的暴君对不上号啊。
“王?”
“……”
巴修那深吸一口气,逼迫着自己模拟出一种极轻极缓的嗓音。
“滚。”
是的,虽然很难以置信,但须弥的新君就是用这轻缓的嗓音骂人的。
“……属下告退。”
士兵恭敬的声音传来,帶着一丝如释重负。
“呼。”
巴修那也如释重负,他放松地垂下耳朵,在房间里寻找干净的新布擦梅因库恩头上的血。
“真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对是錯……”
他正放松着,却听见门锁打开,稚嫩的童声响起:“什么对錯?”
是納西妲,她戴着睡帽,揉着眼睛,声音童稚困倦:
“虚空显示,你十分钟前的思维电波有十秒钟异常空白,发生什么了……咦?我记得你是…白天的巴修那?”
“神明大人……?”
巴修那先是一惊,他万万没想到神明与新王的关系似乎不错,甚至到了关心的地步。
但随即,他捻捻自己手上的血,想想身后头破血流的新王,再看看突然出现的神明。
“……听我解释!”
绿长发的狐耳学者高举双手,摆了个惊恐的投降姿势:
“人不是我打的!说起来你可能不信,现场看起来也很惨,血也流了一地——”
“但这真是他自己撞的!”
密室,二人,一躺一立,头上钝器伤。
巴修那几乎不对自己能脱离嫌疑有什么指望。
但納西妲眨眨眼,迷茫地问:
“你在说什么呀,这屋子里,只有你一个人呀。”
“嗯?什么?”
巴修那下意识地回头看:
“他不就是在那里躺着吗……?!”
原先躺着少年的地方已不见人影,只留下一滩粘稠的血迹。
“怎么回事,人呢?这里明明只有一道门呀?”
納西妲的视线略过地上的血迹,又略过只开了一道缝的窗户。
“这缝隙也不够他进出啊……納西妲大人,你在找什么?”
纳西妲摸出甩到柜子下的虚空终端,捏在手心里查看上面的血。
“这样啊……因为太害怕,就悄悄逃走,连伤口也不在意,东西也忘了吗……”
“纳西妲大人?”
巴修那尾巴一甩,有心试探:
“您说什么呢,什么怕不怕的?”
“不,没什么。”
纳西妲露出温柔的微笑,但巴修那总感覺那微笑里带着无奈与叹息。
“说起来,你怎么在这…寝宫里?难道是想为白天的事进行报复?”
“我哪里敢!我就一小狐,看见人远远就跑了,根本没有害人的心思……”
“这是什么?”
学者的激烈辩解声中,纳西妲在墙角处寻得一张带着蔷薇花香的卡片,看上面的半个腳印,應該是僭主惊恐时从桌面踹下来的 。
她打开一看,尽是拗口的客气话和隐晦的浪词:
王躬览须弥,形单影只,特访得生论派耆宿巴修那,其人兽耳殊色,毛丰尾润,齿列如贝编皓月。
今荐于王侧,以慰辛劳,若得沐天光,实为兰台增色。
伏乞笑纳,万望勿却。
虔仆阿普德顿首。
纳西妲:“……”
啊?
这、这有点突破我对人类认知的下限,怎么能把一个学者当成、当成——啊!变态!
那头狐耳学者仍在哀叹连连,抱怨不止,浑然不知自己受到了怎样的迫害:
“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到底哪里得罪了阿普德,让他这样陷害我?将我迷晕扔进龙潭虎穴,一定是想让我被误解成刺客吧!幸亏王今夜,呃,状态特殊?否则我现在定身首异处……纳西妲大人,您在看什么呢?我能看看吗?”
“不能!”
少见地表示出激烈的态度,纳西妲迅速地将纸条藏起来,“没、没事的话你就回家吧,关于你受到的惊吓和,嗯,无妄之灾,明日会安排相應的赔偿和精神抚慰。”
“还有…”
她看着一室的狼藉,惊恐的爪痕,以及床铺上未平的褶皱。
“我大概明白他受到何种程度的惊吓了…”
给怕人的人送人,阿普德,你这哪里是送礼呀。
你这是送命啊。
唉。
须弥的愚昧,原来竟有这么多吗?
“到哪里去了,没问题吧……”
*
梅因库恩趁巴修那找东西时变成猫,从窗户里跑了。
他其实只昏了十秒。
但巴修那一直在他旁边轉来转去,拍他的肩膀呼唤,这实在是令猫毛骨悚然,所以他就强忍着一动不动地装死,等吃人的熊离开。
[呜呜呜…]
猫无精打采地想。
[太吓人了,我应该早些变成这个形态的,再这样下去迟早得露怯…]
[或者改进一下药剂,让它起效的时间更长?]
湿热的雨林在夜晚终于拥有了些许清凉,但对长毛生物来说仍是不够,梅因库恩寻了一个凉爽的地方摊开四爪,眯着眼睛听空气里陌生的乐声。
针对新王的恶意绵绵地没入体内,它们在须弥无处不在。
梅因库恩无法返乡的忧虑,就淡了大半。
[和哥哥的约定,定是赶不上了,没遵守承诺真的很对不起呀,但是这是为了拯救哥哥的未来,所以我能稍微原谅一点自己。]
[菲米尼他们…应该会很害怕吧,我突然消失一周,不过他们都是独立的孩子,没有我也不会有事的。]
[芙宁娜呀,希望这两天需要她出场的戏剧多一些,忙起来了,自然也就忘了我这个小事,也忘记焦虑和恐惧了。]
[娜维娅……哈,反正我不在枫丹了!你们还能怎么坏我计划?]
猫得意地摇摇小尾巴,感觉自己的头都快乐晕了。
[那维莱特。]
在一片混沌中,他想起发白如雪的先生。
审判官的肩如天平一样持正,公义二字仿佛照着他的模样刻画。
『遵守规则,是幸福的前提。』
『猫神阁下,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所以,让我成为你人世间的老师吧。』
每每想起这慈爱的话,梅因库恩就控制不住地张开四爪,想踩些柔软的东西发泄一下。
[可是,老师。]
有时候,这欢愉中也夹了些忧愁。
[我学的一点也不好,并且看情形,好像永远也不会好了。]
[你会把我逐出师门吗。]
[……]
头太晕了,猫想不明白。
迷糊间,他好像看见一个抗枪的白发孩子从面前经过,边走边回头看他。
[这么晚才回家?练功真努力啊。]
[这样不好,你应该享受你短暂又珍贵的童年。]
梅因库恩感叹了几句,见那孩子突然一个猛回身,赤脚啪叽啪叽地走过来。
“……”
他站着看了一会,沉默地伸手向猫。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