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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你喜欢…谁? 他想,自己真是完蛋了。……

时眠做了一夜的好梦。

醒来时, 身边已经没有了人,他迷迷糊糊地伸手摸过去,床单上还残留着体表的温度。房间里浅浅的沐浴露的味道也没有散干净, 他下意识地深吸了口气, 脑子逐渐清醒了过来。

时臣早上不在。

时眠环顾了一圈, 见大哥不在,才放松地打着哈欠问:“你们有看见谁出去了吗?”

温恬“咔嚓”剪掉一枝花枝的叶片, 随意地将它放入花瓶中, 比划了一下, 然后重新拿起, 咔嚓掉多余的根茎,然后漫不经心地回应道:“哦,陆灼嘛。”

时眠的哈欠卡喉咙了。

“他还特地留下了封感谢信, 这孩子还怪客气的。”温恬女士随口问,“哦对,你俩这次是不是没碰见?”

时眠:“……对。”

他心虚地低头,一不小心把平时最不爱喝的热牛奶给喝光了。

天色有点沉, 窗户外檐结了层冰。这种闷闷的天气,很容易让人跟着心情也变得不太好,时眠百无聊赖地吃完了早午饭,再瞥了眼钟表,有点犹豫是该回去补个回笼觉, 还是上楼边躺边打游戏。

结果在他行动前, 陆灼的消息先叮叮当当地发了过来。

陆灼:【众星捧月[照片]】

“噗。”

时眠点开看了眼,差点把水喷出来。

照片里,他家雪白雪白的时呆呆,系上了一个鲜红色的领结, 一脸狂拽酷炫萌地坐在桌子的正中间。时呆呆的前方是专属的狗狗蛋糕,上面的狗狗造型比呆呆本体还要大,而四周则是不同人的“手”,像献礼一样谄媚地朝它递来满月的礼物——

时眠低着头回复:【注意点,别让它瞎吃。】

陆灼回了个“放心”的表情。

因天气而沉闷的心情好像舒畅了不少。

时眠思考两秒,还是决定去睡回笼觉。

但三分钟后,他随意地刷着朋友圈,正巧刷到一条新鲜的动态。

蒋高扬:【嘿嘿,我干儿子。[图片]】

时眠双眼一眯,戳开评论区,疯狂在下面打字留言输出:“你梦里的干儿子吗谁同意了谁允许了你知道这是谁家的狗吗你是个什么东西就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一口气打下来,还没发出去。

他不小心刷新了一下。

正好刷出了蒋高扬的第二条动态:

【哭,这狗好凶,差点被咬!亏陆哥还说这狗的性格像另一位爹,这尼玛那人得多凶悍?!】

时眠挑了下眉。

干得漂亮,呆呆!

他把那一整段diss人的话删掉,退出去刷了会儿别的,又觉得不够过瘾,返回来找到那条朋友圈,意犹未尽地给“蒋被咬”点了个赞。

*

“姐妹~~~超级带感的新粮,吃吗?”

前同担的妹子又给他发来消息。

时眠冷漠地拒绝:“不吃,谢谢。”

他有阵子没登录他和陆灼的同人粮仓了,要不是同担妹子来问他,他还真把这件事给忘了。时眠打开网页,心想正好把账号注销一下——

“您确认要注销吗?”

[确认]。

他不是失忆时的那个小傻子了。

不需要这玩意儿再来刺激创作欲。

“您真的确认要注销吗?”

这网页跟个智障似的,时眠抽着嘴角,用力点下[确认]。

“您真的真的要注销吗?

(我发誓,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时眠:……

他带着满肚子的火,正要恶狠狠按下,可是就在生死的最后一秒,他指尖一抖,莫名犹豫了。

真的要删吗?

时眠抿着唇,双眸紧紧地盯着屏幕。

似乎在和谁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峙。

片刻后。

他关掉了网页。

……算了。

这个地方。

好出不好进。

时眠心想。

他烦躁地揉了下头发,拒绝承认自己在那一瞬间,所产生的复杂情绪和微妙不舍。

“时眠——”

他爸在楼下喊人,“你是不是该出门玩一玩?或者我要和老孙家的钓鱼去,你要不要一起去?入冬以后,我看你天天躲被窝里,就没怎么出过门,回头别把自己养成球了。”

时眠看了眼窗外。

雪花纷飞,零下2度。

他翻了个白眼:“不去。这天气谁出门,谁傻逼。”

时爹:。

这臭小子,怎么说话呢。

冬天就要闷在家里,享受恒温的地暖,吃一点现烤的糖炒栗子。

“啪。”

时眠剥开一个栗子壳,随手刷一刷朋友圈。

还是蒋高扬那傻逼。

一天到晚能发七八条朋友圈,跟个关不住嘴的喇叭成精似的。

他嗤笑着想拉过去,但偏偏就是最新的这一张照片——

有人露出了一只手。

熟悉的腕表出现在并不熟悉的餐厅里,身边还有一道靠得似乎有些紧密的影子。

时眠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他犹豫再三,给蒋高扬发了条信息:“这家店在哪儿?”

过了两秒,他欲盖弥彰地补充解释道:“我看着环境很好。”

蒋高扬:

“??????”

“真时眠?你给我发消息?夺舍了吗?”

时眠:……

这傻逼!!

蒋高扬:

“[地址.定位],这儿。”

“环境是不错,不过菜品口味一般,地方还贼偏。要不是陆哥被骗来相亲,我才不愿意来这里。”

时眠一下子精神了。

你陆哥。

相什么???

“陆灼在相亲吗?”

这意图好像太明显了。

“你觉得,这个地方适合相亲吗?”

这看起来又太委婉了,不一定能问出什么。

“他为什么要相亲?”

不行,看着还是很直白。

时眠打打删删,憋了半天,也没想好应该怎么问。他翻过手机屏幕,忍不住叹气,结果就是因为这么一动,指尖碰到了发送键,最后一句话也没经过深思熟虑,就这么发了出去——

“陆灼他吃得开心吗?”

时眠:?!

他手速极快地撤回。

然而,蒋高扬好像是住在手机里一样,没过两秒回了过来:“不开心啊。”

时眠:……哦。

蒋高扬:

“哈哈哈哈我跟你说,陆哥好惨啊,不止这一个。”

“怎么还有无缝衔接的别的相亲对象啊?”

第二条没发出去,他居然被时眠拉黑了。

蒋高扬:???

“草。”餐厅里的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骂。

朋友赶紧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吵什么?别打扰到陆哥相亲。”

蒋高扬咬牙切齿:“我刚被时眠耍了。”

朋友用见怪不怪的平淡眼神,无动于衷地扫他一眼:“时眠耍你,那不是很正常?”

他们本来就是玩不拢的两伙人。

蒋高扬:“草——还真是。”

别墅区里,时爸刚换了一身适合钓鱼的衣服,美滋滋地拿好了自己的钓鱼工具,正要让司机送他去目的地,结果就因为慢了一步——

他被二儿子抢先了。

时爸:?

时眠急匆匆地套了个冲锋衣外套,拉链拉得很高,连下巴带脖子都缩在了衣服里。他的头发稍显潦草,很显然是临时决定的出行。

“麻烦让让,爸。”

他的脸似乎被吹了风,冻得表情冰冰冷,完全没有对他爹该有的尊重。

时爸爸太阳穴微跳:“你不是说,这天气只有傻逼才出门?”

时眠瞥了他爸一眼,表情平淡:“对,所以我没走正门。”

他走的地下车库。

时爸爸:……

那我呢?

外面的冷风,吹两秒就能啪叽死在路上。时眠果断选择当一个逆子,抢了他爸的车,赶往陆灼所在的餐厅。

餐厅里冷暖正好。

时眠的下半张脸仍藏在外套里,只是一双眼趁机悄无声息地扫了一圈。

……嗬。

里面还挺热闹的。

全是熟人。

陆灼和他的“相亲对象”在最里面的一桌,大半的身形被沙发桌椅给挡住。而两侧坐着偷偷摸摸、狗祟吃瓜的蒋高扬他们,互相之间不时交流点眼神,还头对头地小声八卦些什么。再往前的两桌,是时眠熟识的朋友,在看到他的同时,就差不多认了出来,欢乐地抬手,试图打招呼——

时眠比了个手势“嘘”。

他闷不做声的,做到朋友们身边。

“阿眠你也来这?”

“这家餐厅的主理人,得是尼玛的谁家亲戚吧?我这一眼望去,全都是熟面孔啊。”

他漫不经心地应付着。

他们这桌坐得离陆灼不算远,可是那边两人在说什么却完全听不清。时眠有些烦躁,忍耐了片刻,终究还是站起了身。

“干嘛去?”朋友不解。

时眠拿了个杯子,里面的汽水随着他的手晃荡了几下,然后满脸不耐地朝着蒋高扬那一桌走去。

“去碰杯。”

他说。

但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碰杯,很像是去碰瓷。

时眠走得很慢,脚步也轻。

余光中,他在打量这几桌之间的距离。如果要观察到陆灼的话,唯有蒋高扬这桌的位置最好,靠得近,能听清,但又有一定保密性,是在陆灼的背后,不会被当事人轻易地发现。

于是,蒋高扬就眼睁睁地看着——

时眠冲他走了过来!

看起来很凶,简直跟陆灼的那只狗一样!

他小声骂了一句,惶恐地往里缩了缩:“你、你你你想干嘛?”

干架的话,时眠好像也不是很能打的样子。

但好像对方又学过跆拳道。

他、他们能打过吗?

时眠:“来敬你。”

他语气寡淡,听起来像是“来杀你”。

蒋高扬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不必了吧……我们的关系也没那么熟……”

时眠完全当没听见,只是头一歪:“麻烦,让点位置?”

蒋高扬怂怂地挪出一点空位。

时眠安静坐下。

靠得很近了,他终于听到了陆灼那边的对话。

“说实话,我今天聊得挺开心的,你愿意约定下次的见面时间吗?”

这不是陆灼的声音。

“抱歉。”

这是陆灼。

时眠的耳朵下意识地竖了起来。

“应该不会有下一次了。”陆灼在轻声地叹气,略显无奈,“我妈估计不知道,但是——”

手里的玻璃杯,汽水冒着泡泡。

时眠的心里也在冒泡泡。

咕嘟咕嘟。

砰砰的响。

还没等他梳理明白,这点微妙的开心是怎么回事,他就听到了陆灼的后半句话。

猝不及防的。

却又单刀直入,足够直白地震在他的耳膜上。

“很抱歉。”

陆灼说,“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的指尖一晃。

无色的液体从玻璃杯里倾泻下来,尽数流到了身边人的衣服上。但时眠愣在那里,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有些不清醒的发木。

……陆灼有喜欢的人?

谁。

时眠茫然地眨了下眼。

而旁边的蒋高扬,已经愤怒地跳了起来,又被其他朋友用力按下。

蒋高扬气得发抖,声音都在颤:“时眠,你TM——果然——你就是故意的吧?”

时眠心跳接连漏了几拍。

蒋高扬这一声接的时机太过于恰好。

就在他内心生出那一点茫然的时候。

——“陆灼喜欢的人,谁?”

——“时眠,你。”

时眠晃神地看着自己的指尖,上面被汽水沾得带上了湿漉漉的光。

他想,自己真是完蛋了。

如同过去的那些不知名的酸涩,与一次次控制不住的那些愉悦感,数条曾经的线索串联起来,一起指向了某个共同的结果。

陆灼的真实答案,他不知道。

但是他内心所期待的那一个答案……

似乎很明显了。

第52章 我喜欢乖的。 ……是我吗?

蒋高扬还在那聒噪。

朋友扯他袖子都扯不住, 低声道:“别闹起来,你要是和他吵起来了,陆哥还怎么相亲啊?”

蒋高扬勉强忍气吞声。

时眠扭过头, 眼神硬邦邦地看着他。

蒋高扬没好气, 声音却不高, 咬牙切齿的:“干嘛,你还想怎么……”

“不好意思。”

时眠有点干巴地道歉, “不是故意的。”

蒋高扬呆了一秒, 跟个气球一样“咻~”的泄了气。

餐厅的另一边, 陆灼已经站起了身, 外套被他随意地挂在手臂上,抬腿朝着餐厅门口的方向走去。现场很默契的,所有相熟的人都悄无声息地垂下了头, 跟秋风吹过麦田时弯腰的麦浪一样,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陆灼好像没发现他们,从餐桌旁径直经过。

时眠微松一口气。

但仅仅是下一秒,那脚步声就去而复返, 准确地停在了他的视线下方。

“你怎么来了?”

陆灼问。

时眠忍不住思考,这个“你”指的是谁。

他谨慎地抬了抬目光,对方正垂着眼看他,眼眸里是深邃的一片海,看不清里面有什么样的情绪。

陆灼:“你……听见了?”

他的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轻微紧张。

时眠的嘴角有些干, 不知道为什么, 他就是不太想让陆灼知道自己刚才。所以他有些心虚地舔了下嘴角,下意识地回嘴:“我刚来,正好看到蒋高扬,我就过来——”

我就什么?

我和蒋高扬这傻逼, 能有什么关系?

时眠有些卡壳。

蒋高扬感动了一瞬!

原来是他误解时眠了,没想到对方这么看重自己,想必时眠真的抱着想要破冰的心态,才过来找他的吧?所以也许泼他一身饮料什么的,真的只是个意外?

错开的视线从凌乱狼狈的桌面上扫过。

时眠灵感乍现,脱口而出:

“我就过来——

泼他饮料。”

蒋高扬:???

这是人话吗。

陆灼:……

他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小蒋得罪你了?”

时眠面无表情地沉默片刻,果断点头:“对,谁让他想当呆呆的干爹。”

嗯,没错,他很记仇的。

睚眦必报。

小蒋一下子就气成了河豚!

话说回来,“呆呆”是谁?

算了不重要。

继续河豚.jpg

陆灼:……

居然感觉还挺合理。

他揉了揉眉心,一时间心中翻涌起如片羽般掠过的情绪,也说不上来是带着怅然的遗憾,还是叹息般的庆幸。

*

……

陆灼到底喜欢谁?

时眠在床上反复仰卧起坐。

自从听到那句话以后,这个问题就像是刻在了脑神经上一样,赶也赶不走。就连睡觉,他都忍不住在做梦,梦到陆灼会搂着一个人影,带它上了那辆最爱的冰淇淋色跑车。

时眠有时候会烦躁地醒来。

然后,他在昏暗的壁灯下,抽出了一张白纸,一根炭笔。他的脑海里还有个残留的梦中意识,在它彻底消失前,时眠快速地临摹出了那个“人影”的样子。

可是等真的画出来了,时眠自己都看得沉默。

稿纸上,“人影”歪七扭八。

黑漆漆的一片。

男女不辨,高矮难分。

甚至很难说这居然是一个【人】。

时眠忍不住被气笑——

他难道潜意识里觉得,陆灼会喜欢的是个丧尸?

在失眠了一夜后,时眠偷偷摸摸地登上那个账号,求助之前那位帮他出主意的同好小姐姐。

他删删改改,一句话磨蹭了半个小时才发出去:

“你觉得,陆灼如果有喜欢的人,那会是谁?”

【肯定是时眠啊!】

小姐妹笃定道。

时眠敲键盘的指尖,都跟着虚跳了两下。

他尽量控制着语气,却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为什么?”

来。

用你的理由说服我。

小姐妹却忍不住哈哈笑:【你忘啦,我俩为啥会认识?因为我们都磕陆时啊~】

时眠的嘴角直接拉平了。

小姐妹:【^^你问我这,回答只会有一个。】

小姐妹:【难道我还能亲手拆我磕的cp吗?】

时眠:。

是他的错。

……

或许是每晚都梦到“丧尸”的缘故,综艺的中期采访日,时眠显得格外颓丧。化妆师连着敷了两层遮瑕,才勉强将他的黑眼圈盖了下去。

陆灼看得直皱眉:“你最近打僵尸去了?”

时眠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陆灼:?

怎么回事?

他竟然有一种随口说中了的感觉。

采访日的提纲早前就和嘉宾们打过招呼,前面都顺利地答了下来,直到最后一个问题,主持人看了眼体温卡,笑着先向陆灼开口询问。

“——我的理想型?”陆灼忍不住抬了下眉。

时眠不动声色地提起了神。

现场安静了两秒,陆灼似在思考。

时眠垂下眼,余光却在某人身上。

一动不动。

心跳乱得厉害,难以言喻的紧张在胸腔里四处乱撞。

……是期待吗?还是忐忑?

时眠隐约捕捉到,心口划过了丝丝的恐慌。

网上对于陆灼的理想型,各种猜测都有,但靠谱的线索却很少。陆灼的绯闻很多很多,他和自己的cp甚至排不上cp热门的前三,那些综艺里的、剧里剧外的细碎互动,都会被粉丝们不留余力地挖出来,磕出各种各样的糖。

但在现实里,陆灼甚至算得上是“洁身自好”。

包括时眠自己。

他连陆灼喜欢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理想型啊。”陆灼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语气稍稍放柔,唇角不自觉地带出些许笑,“大概是不高,但也绝对不矮,脸长得好看,打扮一下会更好看,但TA自己或许意识不到。还有,有时候相处起来有点闹心。”

时眠的心狠狠提了起来。

咚。咚。

就像有人在敲他的门一样,又重又响。

主持人眼睛一亮,像是嗅到了八卦的鬣狗:“陆老师说的这么详细,很容易让人误会是具体某个人啊?”

陆灼浸.淫.娱乐圈这么久,自然不会被她套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虽然细致,但这类人其实也不算少。

主持人存心想挖出更多:“还有吗?尤其是性格方面的?您更喜欢那一类呢?”

陆灼指尖在点着椅子,眼含戏谑:“乖一点的。”

心又重重落下。

……哦,乖的。

那就不是他。

时眠的眼睫微微颤了颤,嘴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

主持人套不出更多的信息,只能转向下一位采访对象:“那么时眠呢?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

陆灼是老油条,不好问。

但时眠不是娱乐圈的,估计很好问吧?

她信心十足。

然而,时眠只是恹恹地抬了下眼皮,话比陆灼还要少:“我没有理想型。”

他现在烦得很,不会有理想型。

只会想把整个演播厅都给炸了。

主持人不死心:“不能吧?什么偏好都没有?”

时眠:“没有。”

面无表情。

对话终结。

*

气温持续地在降。

在周五的晚上,温度终于降到了谷底,来到了惊人的零下八度。这对于许多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天生热爱冬眠的时眠来说,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行动力,除了被窝哪儿都不想去。

可偏偏,这破天气,他居然还要被迫出门。

温恬直接启动了血脉压制,冷哼出声:“废话什么?都说了全家都得去。还有,外面冷,你多穿点。”

温恬女士是个行动派,她觉得冷,就不会局限于口头,而是立刻从柜子里翻出了某件白色的羽绒背心。时眠还没来得及躲,就被他妈抓住,“唰”的一下被它从头罩到了身上。

好好的一根修长苗条的帅哥,瞬间变成了半只圆润憨憨的胖球。

时眠十分抗拒:“这看起来很丑!”

虽然他怕冷。

但如果出门要这么穿,那还不如冷死他算了。

可惜母命难违,时眠的抗议被轻而易举地镇压,他还是穿着羽绒背心出门。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安慰自己,今晚大概率不会碰到熟人……

吧?

十五分钟后。

时眠站在酒店门口。

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眼前的陆灼,穿着大衣风度翩翩,人模狗样似乎还喷了点香水。

而自己,臃肿的一身熊装。刚还在车屁股后面站了一会儿,一身车尾气的味道,头发也是乱糟糟。

——对比惨烈得没眼看。

当着家长的面,陆灼没直接打招呼,而是向他挑了下眉。

时眠:……

他直接错开眼。

拒绝和陆灼产生任何的对视!!

陆灼的表情微微一愣。

他下意识地摸向手腕上,送给时眠过的同款腕表。温热的指腹在表带处摩挲了两下,随即却又不自然地松手垂落,手指在空荡荡的夜风中孤独地蜷曲。

温恬客套地和陆灼的妈妈寒暄着。

时眠忍不住扯了扯她,略感绝望,语气微死:“我们晚上,是和陆家吃饭?”

温恬:“对啊,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

时眠不想说话。

他终于为自己的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刚进酒店,时眠就飞一样地溜进了洗手间,利索地脱掉了羽绒背心,然后他思考两秒,又关上隔间,哼哧哼哧地脱掉了被他妈逼着穿上的秋裤。

抛弃掉这些累赘后,他就还是那个清爽的帅哥!

时眠拿手机后视镜当镜子用,理了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终于找回了一点自信。

没事,还是帅的。

希望能冲刷掉陆灼刚才对他的印象。

唯一的问题就是手上的秋裤不好处理,拿在手上也实在太不像话。不过,这显然难不倒时眠,他打算一出洗手间,就把这东西交给服务员保管。

他大咧咧拿着秋裤,兴冲冲地推开了门。

——陆灼就站在门外。

时眠的笑容瞬间卡在了脸上。

陆灼低头看了眼,没忍住:“噗。”

时眠:……

刚出炉的烤蜜薯都没有这秋裤来得烫手。

三九寒冬都不会这么心冷。

陆灼努力憋住笑,很虚伪地解释:“我就是来洗个手。”

时眠宛如僵化,一动不动。

陆灼:“那什么,需要我帮你拿吗?噗。”

时眠回了一个幽怨的眼神。

他面红耳赤地把羽绒服和秋裤都给服务员保管,等眼看着对方把这些东西装进了袋子,又塞进了挺私密的抽屉后,他的脸才勉强降了些许温度。

两人走到了包厢门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陆灼非要一路跟着他。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只想赶紧把晚上的饭吃了。

“时眠。”

他手指碰上门把的那一刹,陆灼在身后低声唤道。

动作下意识地停了两秒。

“在门口,你似乎……”他的声音变得更低,“太不想理我。”

微妙的停顿。

然后,陆灼:“为什么?”

咔哒。

包厢门开了。

陆灼没有多说,只是自然地和他错身而过。

时眠无言以对。

唯有掌心的一抹温度,像是冷,又像是攥着极致的热。

——因为我穿着羽绒背心,底下还穿着秋裤,所以我没脸见人?

又或者。

——因为我很想知道你喜欢的是谁。

——可我同时,好像又很怕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都不是能说出口的理由。

时眠垂着眼,默不作声地走了进去。家长们已经在宴会上谈了起来,中间留下了两个位置,正好坐下他和陆灼。但这么一坐,他俩的位置好像就变得格外的奇怪。

双方父母坐主座。

家人们齐聚一堂。

而他和陆灼坐在主座的对面,正好连接着“陆家”和“时家”的分界线。

完全是……

谈婚论嫁的既视感。

时眠顿时更心虚了,埋头苦吃了一只酸辣鸡爪。

鸡骨头被他无声地吐在骨碟上,两边的商业合作谈着谈着似乎就变得不顺利起来,但时眠对这种利益冲突没兴趣,拎起筷子只想要再夹一只鸡爪。

然而,台面正好转了过去。

他的筷子眼看就要落空,旁边突然就伸出了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自动旋转的台面。

时眠僵在了原地。

陆灼:“怎么,等我帮你夹?”

时眠沉默两秒。

结果就看到那只最大的鸡爪,被陆灼用公筷加到了自己的碗里。

时眠:……

这点小插曲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力。

时眠余光只看到,他爸看上去已经快要和陆灼他爹干起来。

不过,这群老狐狸大概都是装的。有时候比谁的嗓门大,就是一种朴实无华的商战手段,谈到了这种程度,反而是合作有望的征兆。

……所以陆灼为什么给他夹菜?

冷菜让人吃的腻,好在服务员推门进来,上了两道热菜。糖醋里脊色泽很好,椒盐虾闻起来很香,这服务员放得位置也很好,是他伸手就能夹到的地方。

他“咔嚓”咬掉了虾头,忍不住走神。

……所以陆灼为什么给他夹菜??

如果要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错过了鸡爪,是不是就意味着,陆灼时时在观察他的状态?不过,也许只是凑巧,陆灼正好看到了,所以就巧合地体现了自己的绅士风度,毕竟,陆灼是有喜欢的人的。

……那么,陆灼喜欢的到底是谁?

他吃不下去了。

“保底分成比例要21%,你怎么不去抢?!”

“行业都是25%,我要你21%怎么了?!”

“哈,我又没有求着你合作。”

“陆家难道很需要你们姓时的来掺和吗??”

两个爹吵得厉害。

“你们干的活,现在ai都能干,有个屁的技术含量啊。”

AI。

时眠捕捉到关键词。

趁着没有人注意,时眠偷偷拿出手机,试图问AI自己此刻心中的困惑。

提问:“如果一个人给你夹菜,能说明什么?”

智障AI:“1.亲近感,可能是下意识的在乎……

2.试探感,这也许是带着小心思的主动……

3.礼貌性,如果是正规的场合,尤其是同事之间,那么更多是社交场合的客套……”

果然很智障。

“可能”、“也许”。

还有不确定性123。

那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时眠骂了两句,但他看着第三条,又忍不住思考。

——他和陆灼算不算同事关系?

拍过同个综艺。

好像能算。

时眠心死了一半,努力忍了忍。

可是,心口的那点冲动,好像是酥酥麻麻的小气泡,泛不住地冒上来,咕嘟咕嘟咕嘟的催促着他。

时眠轻悄悄抬眼。

没有人在看他,包括陆灼。

他忍不住咬了下下唇,双手藏在桌面下,完全用盲打,将自己隐藏的心事在黑暗中问了出来了。

与此同时,饭桌上出现了片刻的安静。

“信你个头的信,老子信你还不如信钓鱼佬——”

时爹的声音戛然而止。

桌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抬着头,张着嘴,傻愣愣地看着包厢里的电视屏幕。

包厢里原本就放着节目,只是之前无人在意。直到此时,桌上再无其它声音,节目里熟稔的对话就顺着扬声器清晰地传了出来。

是风吹麦浪的午后,时眠和陆灼站在空旷的田野边,金色的阳光洒落,将两个人的影子拉长刻在滚烫的石板路上,像是两株互相缠绵又不断生长的木棉。

镜头里的时眠,微微抬起头:“你帮我看看,我眼睛怎么了?”

镜头里的陆灼,嫌弃地“啧”了一声,却又顺着他的话音低下了眉眼,耐心仔细地帮他吹了吹眼尾。

两人交错的片刻,像极了一个短促的亲吻。

时爹时妈:……

陆爹陆妈:……

陆灼本就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下意识地抬头,结果就看到了这么社死的一幕。

他默然两秒。

然后在大家的呆滞视线下安静地伸手,戳了戳身侧的人。

时眠:?

他本就提心吊胆。

正好被陆灼这么一戳,他的手一抖,手机亮着屏幕直接掉落在地,好在地毯够厚,只发出了闷闷的一声响。

他抬头一看,镜头在公开处刑他俩的节目片段。

时眠:……

他微微往下平视,发现现场所有人都在火热地围观他俩。

镜头里的时眠,在乖乖地喊:“陆哥。”

镜头里被喊的陆哥,带着点撩人的笑:“别撒娇。”

陆灼:“……有这事么。”

时眠:“……我怎么知道。”

他一点都不记得这段。

更要命的是,时眠本想安静地把手机捡回来,结果他伸出去的脚,反而不知道碰到了什么,那该死的AI居然开始该死地语音播报起了他的疑问:

“好的,用户问我陆灼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子的?”

时眠浑身一僵。

这破AI还生怕大家没有听清一样,再次重复道:“关于【陆灼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子的?】这个问题,我认为有以下几种可能,早期,参考陆灼的影视资料,陆灼他的理想型应该是——”

无机质的冰冷女声。

理想型。理想型。理想型。

现场空空荡荡的回音,突然只剩下了这三个字——

作者有话说:这张有点长,所以昨天赶来赶去没写完(跪。

第53章 我喜欢你 不要听,除非是听我。别去看……

毁灭吧, 累了。

时眠疲惫地闭了闭眼。

手机卡的地方实在是恰到好处,他伸出去的手指,正好还差一点才能够得到。AI的播报声明明寡淡又冰冷, 但他莫名就是从里面听出了一丝嘲讽。

“陆灼在宣传节目《舞动global》时曾提及——”

AI的声音孜孜不倦。

时眠的眉眼冰冷了一瞬。

他想, 你要是在说一句“理想型”, 我就把你从窗户里砸出去。明天就去换个2万块钱的三折叠手机。

就在他对它怒目而视的时候,身边的人跟着弯下了腰。时眠够不到的位置, 陆灼轻轻松松用两根手指, 夹着手机屏幕把它从夹缝里拿出来, 淡定地关掉了播报音。

时眠僵硬地看着陆灼直起身, 顺手又把手机塞入他的裤兜里。

指尖带着点与众不同的温度,似有若无地擦过了他大腿的肌肤。时眠像是被一道火,骤然燎到了藏在最隐蔽处的一捧暗灰, 看不见的野火瞬间弥漫。

陆灼却看也没看他。

只淡淡出声:“不好意思,是我搜的。”

一脸冷静地就把锅给背了。

两家人:……

行吧,你说啥我们信啥。

包厢里越坐越热,时眠坚持了一会儿, 还是受不了,跟被烫着似的站起身,一眼都没敢多看,闷着头就往外走:“我去洗手间!”

他卷起了一阵风。

落荒而逃。

视线的聚焦点少了一个当事人,陆灼身上的无形压力立马翻倍。

陆灼:……

某人挺不讲义气的。

他顶着所有人的注视, 平静地擦了下手, 还不忘微微客气地朝大家点头:“夜景不错,我出去赏个月。”

陆灼往外走了两步。

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回过身顺手把电视线给拔了。

——如果不是他最后的脚步有点错乱, 那陆灼的表演就是满分,看不出丝毫内心的慌乱。

出了房间,不管是酒店大堂还是洗手间走廊,陆灼都没有找到人。他沉思了几秒,若有所感地走到玻璃窗边往外看,果然,风雪中站着一个孤寥寥的人。

陆灼踩着无声的雪而来。

数秒后,时眠的身上就多了一件羽绒背心。

时眠脸上挂着水珠,唇都被冻得发白。

安静了片刻。

他忍不住:“你追出来笑我?”

陆灼断口否认:“没。”

时眠咬了下腮帮子,很不高兴地戳穿:“你这不还在笑?”

噗嗤。

陆灼这下是真的笑了出来。

眼看某人恶狠狠地投来一眼,陆灼连忙出声,解释道:“是有点高兴,但不是因为这个。”

时眠瞪他:“那是因为什么?”

陆灼默然片刻,微微低头,看向包裹得圆滚滚的他。

路灯在陆灼的瞳孔处,折射出琉璃一般的光彩,而他蹙着眉静静等待的样子,被有的人珍藏地收入眼眸中,凝成一幅风雪夜里的宝贵剪影。

时眠心口微动。

甚至还有了一个很模糊的猜测。

陆灼的眉梢微微上扬,是怎么都克制不住的得意:“你想知道我的理想型——”

时眠愤而去捂他的嘴。

但陆灼比他高,脑袋轻轻一撇,就灵活地躲掉了他的低位攻击,还不紧不慢、很有耐心地说完:“你怎么不直接问我呢?”

时眠想死。

哪怕满天繁星都落下来,停在陆灼的眉眼上。

也比不上他此刻的志酬意满。

时眠三连否认:“我没有,随手搜的,真没有很好奇。”

陆灼张了张嘴,眼眸如刚织出来的情网一般,密密地困住某人的身影。他正要说什么,突然,餐厅二楼的窗户里伸出了一只脑袋,和一声爽朗的招呼:

“陆灼,时眠,还真是你俩啊!”

张生生的脑袋,在风中显得凌乱又热情。

陆灼:……

张生生:“哇塞,你俩是一起来的吗?”

哇你个鬼的噻。

时眠瞬间否认:“不是,偶遇。”

张生生第一反应是怀疑,你俩未免也太巧了,怎么还能走哪都偶遇啊?但他再歪头一想,又觉得偶遇也很合理,毕竟自己和这两人也是偶遇嘛。

“哦哦,那你俩上来吃点不?”他快活地招手道。

时眠摇头。

但还没等他找出什么理由,张生生的身后好像就多了道人影,看起来像是宋礼。对方像是直接揪住了他的兜帽,单手把人揪了回去不说,貌似还跟着训了两句。

窗户被重新关上。

陆灼的情绪,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给冲了个七零八落。

他叹着气,换了个姿势:“刚才说到哪儿了?哦,我的理想型。”

时眠:……

从今天开始,他对“理想型”这三个字过敏!

陆灼把心底那点残留的情绪扒拉扒拉,重新调整好状态。他带着晃眼的笑意,指尖像是无意地掠过时眠的发丝,带走上面的半粒雪花,轻声道:“你真不想知道啊?”

像是一个明晃晃的,但又着实很诱惑的陷阱。

陆灼:“只要你问,我就告诉你。”

时眠不可抑制地动摇了一下。

近在咫尺的答案。

他伸手,便可以解开。

……要承认吗?

他犹豫的一瞬,酒店的大堂里又蹿出了一个人,跟只慌乱逃命的兔子似的,带着一双红扑扑的眼,一溜烟地往雪地里跑。

时眠:“诶,等等。”

注意力瞬间转移。

陆灼深吸了口气,试图挽留:“要不先聊完……”

时眠:“不是,那是白邯!”

陆灼呆愣两秒,下意识地往那个方向看。

下一秒,浑身白嘟嘟的白邯,被路上的石子给绊到,踉跄着跪倒在地上。他像是陷入了极度的悲痛,红着眼眶,却微仰着头,45°角不让眼中的泪水掉下。

如果这会儿能配个BGM的话——

“What if Im down?What if Im out?

Im falling again, Im falling again, Im falling”

时眠:???谁在唱《Falling》。

一扭头,是陆灼。

面无表情哼着歌。

时眠:……

您还怪有格调的。

时眠就这样,踩着轻声的BGM靠近白邯。

白邯呆呆地仰着头,看到他的瞬间,眼里一下子盈满了委屈:“时眠……”

时眠微愣,两秒后,在说出任何的话之前,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

十分钟后。

陆灼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后,给两人打着伞。

时眠去酒店里要了个毛茸茸的披肩,裹在白邯的身上,抱着手里暖呼呼的拿铁咖啡,听着他诉说烦恼。

白邯低着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带着我来参加酒宴。”

时眠挑眉。

这个“他”,特指的商煜城。

白邯低落地看着脚尖,轻声道:“他看起来总是好远,远的我抓不到……”

“也没什么吧?”时眠客观地评价道,“商总无非就是人帅了点,有钱了点,追他的人多了一点。”

陆灼在身后干咳了一声。

白邯呆滞,更崩溃了:“这还不够吗??”

时眠:“你又不差。”

他的语气过于笃定,一瞬间让白邯晃了神。

时眠:“再说,我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一点都不干净。”

白邯:啊。啊?

时眠撇了下嘴,很霸气地鼓励道:“你怕什么?他看着挺喜欢你的啊,大不了你管他三七二十一的,衣服一脱,直接A上去就完了。”

白邯:0.0

陆灼:……

他听着时眠这一顿大胆的不管不顾的分析,忍不住抚上了跳动的额角。只是,商煜城对白邯的心思很明显,不管白邯做什么,恐怕都足够戳破那层窗户纸了。

再说,商总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陆灼也没打算拦。

结果,反而是被安慰的白邯,语不惊人死不休,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如果是你说的那个,我俩已经睡过了呀。”

时眠:???

陆灼:???

这次“啊?”的人变成了他们俩。

白邯叹着气,左右看看。眼见没别人,他才大着胆子,老实开口道:“时眠,我跟你说个秘密。”

时眠神色恍惚:“你说。”

白邯小声道:“我和商煜城,其实是包养关系。”

咳、咳咳咳咳咳。

咖啡洒了一地。

时眠满目震撼地看着他。

“多、多久了?”

时眠都磕巴了。

白邯:“两三年。”

时眠睁大双眼:“所以你俩节目前就……”

白邯默默点头。

时眠:……

陆灼:……

怎么说呢。

只能说,人还真是不可貌相啊。

*

白邯走了好一会儿了。

时眠也走了有一会儿了。

陆灼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呆子,回神。”

时眠幽幽看他:“你骂谁?”

手中滚烫的咖啡,已经被冻得冰凉。但他还是有些回不过神,白邯说的那些话,跟凿子硬生生刻进了他的脑子一样,翻来覆去地细品了好几遍。

“其实,他对我一直挺好的。”

“最开始的时候,我们说好的,不会掺入复杂的感情关系。可是,从某一天开始,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对他越来越贪心,越来越在意。”

“我从来……不敢让他知道。”

一片雪晃晃荡荡地在眼前飘下来。

时眠在那一刻,竟然共情到了白邯的痛苦与纠结。

然后。

他是怎么回的来着?

——“可是,商煜城喜欢你啊。”

——“很明显。”

所以犹豫什么呢,直接亲上去好了。

陆灼陪他傻站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时眠你谈过恋爱吗?”

时眠:?

话题为何如此跳跃。

时眠困惑地和陆灼对视。

陆灼颇感一言难尽:“我总觉得,你给别人出的主意都有点馊。”

时眠对白邯非常敢说。

轮到自己就堪比鹌鹑。

陆灼倏而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变得有些深:“还是,你包养过人?”

时眠:“没有!”

陆灼挑眉。

说完了,时眠才觉得,自己解释的态度有点主动,就好像很迫不及待地在自证清白一样。

绝对属于是越线的行为。

时眠卡了卡,试图找补:“……或者也许有?”

陆灼被气笑了。

“也许有,也许没有。”时眠反驳道,“你都不告诉我理想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果然还是很在意。

陆灼没忍住,嘴角弯了弯。

“我的理想型,很简单——”

他开了个头。

“哗啦。”

“砰。”

噼里啪啦。

又有谁在搞事情,推倒了路边的一排共享单车。

陆灼侧过头,在心里骂了一声脏话。

这年头,开餐馆的人是死绝了吗?好端端的周五,为什么他们认识的人,都非要来这里聚餐?!

时眠闻声望去,因为距离遥远,双眼甚至微眯,努力辨认:“那是谁……”

陆灼没让他看下去。

时眠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强力,掰着看向了面前的人。

温热的掌心,半拢着他的耳朵。

——不要听。

除非是听我。

微凉的指尖,不容抗拒地固定着他的视线方向。

——别去看。

请你看着我。

他在陆灼的眼里,看到了陌生的、这么多年都未曾一见的坚持和强硬。

“我的理想型。”

陆灼眸光沉沉。

他没有给时眠反应的时间,直接道:“是你。”

时眠的瞳孔倏而放大。

指尖在颤抖,他跟着咬了下唇,但那一点疼痛,却不足以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你的理想型。”

“是……我这样的吗?”

时眠听到了自己缥缈的声音。

陆灼笑了一下,却随即敛了神色,唯有伸出去的手指,在他发烫的耳背上,眷恋又似怜惜地碰了一下。

“不是你这样的。”

陆灼纠正,“只是你。”

时眠晃了神。

风好像很大,又似乎被靠近的温度所拢断,从而显得很遥远。他想他大概是被冻晕了吧?耳朵都已经出现了幻听。

陆灼的声音却能够穿过风雪,穿过黑夜,带着不管不顾的力度,清晰无比地要让他听清楚——

“我喜欢你,时眠。”

第54章 不许再送奶茶! 总之,都怪陆灼。……

这群人已经发呆很久了。

时弟弟嘴角微抽, 在他们呆到第五分钟的时候,就戴上耳机,低着头打开了游戏。连着两波五杀后, 他突然被大哥点到了名。

“小终。”

时弟弟死了一次, 趁灰屏的时候抬头。

时臣皱眉看表, 低声:“去找找,那两人怎么还不回来?”

时弟弟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啊?我吗?

时臣挑眉。

时弟沉默地收起手机, 站起身走出了包厢。没走多远, 他就看到了酒店门外的两位当事人, 彼此间站得很近, 身影交错,看起来不是在接吻就是在拥抱。

“时终,你tm泉水洗澡呢?”

耳机里传来开黑队友的暴躁语音。

时弟弟随便找了个位置, 单条腿支着身体的重量,靠着墙壁歪歪地站着。

他随口道:“别催,来了。”

Victory!

一局结束,画面上弹出结算的画面, 时弟又往门口瞥了一眼。两人的位置换了换,但看起来好像又在聊天。

“时终,还开不?”

他微微垂眼:“开。”

……

陆灼等了一会儿。

但眼前的人,就好像是彻底挂机了一样,呆愣愣地站在那里。预想当中的欣喜、意外, 甚至是拒绝、反怼, 什么都没有,如果不是他的睫毛还在颤,陆灼都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个活人。

骤然涌现起的冲动与自信,又如同潮水一般褪得干净。

陆灼踩在泥土上的脚底, 不自觉地碾了碾。但他出声的音调,还是很平稳的:

“时眠,给个反应?”

时眠眨了下眼,神色无辜:“什么。”

陆灼狭长的眼尾,危险地拉得更加细长:“你不会想说,你没听清吧?”

时眠:“嗯,你捂得有点紧。”

陆灼的目光,紧紧锁住了他。

时眠扒掉他的手,露出右侧泛红的耳朵,淡定反问:“没听见。你刚才说的什么?”

陆灼笑了。

他吊儿郎当地收回手,一只手稳稳架住刚才搁在肩膀上的黑伞,另一只手散漫地藏进衣兜里,脸上的表情四平八稳,像只刚饱餐了一顿的大尾巴狼:“我没说什么。”

时眠:……?

这和想象中的剧本不太一样。

“我看你嘴巴动了。”他戳穿道。

陆灼漫不经心:“嗯,我问你冷不冷。”

时眠憋进了一口气:“……你说的好像是四个字。”

陆灼对着他,掰指头数数:“你、冷、不、冷——正好四个。”

时眠看得闹心,费劲地甩开他的伞,转身就要走。

地面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霜,柔软的雪花吸收了此间世界的绝大部分噪音,因此显得格外的静谧。然而即便如此,时眠此时踩在地上的脚步声,居然听起来还能那么重。

陆灼的眼里浮现出笑意,吐字清晰:“我喜欢你。”

时眠的背影停顿。

“想听就直说。”陆灼加了点音量,笑道,“我喜欢你,听见了吗?”

雪花落入时眠的后颈,瞬间被他的滚烫温度融化成水。

陆灼:“没听见?那我再说一遍——”

时眠受不了,生硬地捂上耳朵,动作里充满了急促。

“听见了听见了!”他喊。

陆灼“诶”了一声,听起来竟然还有点遗憾。

时眠揉了下耳朵。

那抹绯红的血色非但没有变淡,反而愈烧愈烈,非要灼烧掉他的神经不可。

怪他。

怎么想和陆灼比脸皮?

两人走进酒店的第一时间,时弟弟就注意到了,余光跟着瞥过来:“你们好了。”

他用的还是个陈述句。

时眠顿感一言难尽,憋了好半天,才先发制人地反问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时弟弟语气平平:“大哥让我找你们。”

时眠:“……那你怎么不找?”

时弟弟:“不好打扰。”

时眠的血色直往脑门冲。

反倒是陆灼,原本只是站在身侧听,直到他听到这一句话,便默不作声地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像是嘉许一般地点点头,视线微微往屏幕上移动,说:“弟弟,你喜欢玩赵云?”

时眠:……

你喊谁弟弟呢。

时弟头也没抬:“一般,但我什么都能打。”

陆灼看到他用的还是英雄的原皮,颔首道:“要皮肤吗?”

时弟弟打游戏的手稍稍一顿。

“什么都可以?”他忍不住抬头了。

“可以。”

想了想,陆灼思索道,“算了太麻烦,要不给你冲个一万,你喜欢什么自己买吧。”

时弟弟当场站直了身体。

时眠:……

他不忍直视地捂眼睛:“我爸妈不允许他充游戏。”

陆灼煞有其事地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压低嗓音,跟做贼一样悄声道:“听到了吗?弟弟你别被抓了。”

时弟弟当场表演了个义薄云天的发誓。

要不是时机不对,时眠都怀疑,他是不是现场就要和陆灼结拜。

趁弟弟转身的瞬间,距离回包厢的路还有一段,陆灼在背后,悄无声息地勾住了时眠的小手指。

他身形一滞。

还没来得及反应,陆灼就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不光送他,我也送你。”

时眠冷笑。

心说,我又不想要皮肤。

陆灼:“送你喜欢的那款跑车。”

时眠的冷,收了半分。

陆灼:“我珍藏的劳力士。”

剩下的半分冷意也收完了。

这他是真喜欢。

陆灼微微侧头:“还想要什么?”

时眠漾起点笑,刚打算张口。

陆灼突然想起什么,说:“对了,还有我的银行卡,密码是——”

时眠恶狠狠捏住了他的嘴。

“我!不!想!知!道!”

陆灼:“哦,我没打算说。”

男人总归是要有点小金库的。

时眠心累,好端端的,他硬是在平整的地毯上踉跄了一下。

*

时间在平滑地流逝,而大脑会美化过去。

比如一周后的时眠,就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当天的酒宴到底是怎么收尾的了,只隐约听时弟弟转述,好像两边父母都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意思,当场商业洽谈变两家联姻。

只可惜也才讨论了个开头,就被时臣冷脸拒绝。

时弟弟客观评价:“大哥很厉害,一个人能骂得过一桌。”

想了想,他又遗憾补充:“不打游戏好可惜。”

时眠:……

不敢回忆。

至于陆灼的那句“我喜欢你”,这四个字被他在放在心口,翻来覆去地咀嚼了几轮,到最后竟然让他品出了一丝虚幻。

时眠反复点开两人的聊天框。

聊天记录依然安静地保留在那里——

陆:【看看呆呆。】

时:【[照片][视频]】

隔两天。

陆:【看看呆呆。】

时:【[照片][视频]】

时眠有些恍惚。

这么干巴巴的聊天。

他俩真的有发生过“我喜欢你”这件事吗?还是说,那天雪下得太大了,所以他把风声听成了“我喜欢你”?又或者,是他的脑子又出了大病,幻想了一些没发生过的事?

毕竟,陆灼之前还会不时来爬个墙。

但现在都不来了。

时眠皱眉沉思,对那天、那句话感到了深深的茫然。

就在这时,手机微微颤动。

陆:【在家吗?】

时眠飞快地爬起身,下意识地打开阳台的门。

门外,墙上。

花园里。

到处都没有人。

他沉默地缩回温暖的房间,恹恹打字:“在。”

陆:【行。】

过了半小时。

陆:【出来一下?拿个外卖。】

时眠“嗖”的一下起身,连睡衣都没还,踩着拖鞋就啪嗒啪嗒往下跑。等跑了一半,他才意识到什么,抿唇迟疑了两秒,又重新上楼,换上了正儿八经的一身衣服。

期间,他指尖掠过那两套小礼服,还微微犹豫过几秒。

时眠打开了大门。

冷气扑鼻而来,他深吸了一口,看向眼前的外卖员——

不高,有点圆润。

和陆灼没有一毛钱的相似。

时眠沉默地注视。

外卖员看了眼单子:“你姓时对吧?你的餐。”

沉坠坠的袋子拿到手里一看,是一杯热乎乎的抹茶波波。

时眠:……

他甚至不死心,翻来翻去地找了一会儿。

然而,外卖员就是普通的外卖员,抹茶波波也是普通的抹茶波波,完全没有预想中的什么闪瞎眼睛的手表啦,酷炫到极点的钻石啦,或者轻描淡写的一把车钥匙啦。

“啪!”

时眠狠狠戳破封口。

一杯奶茶下肚,身体也跟着热乎了起来。

……嗯,还是很好喝。

他盘腿坐在沙发上,闷闷地喝了一大半,心口处的那点失望,才变成了细微的喜悦。那一点的欣喜,就像是不小心染上细小墨点的宣纸,在片刻后,墨意缓缓染透了纸张的大半——

时眠咬着习惯,小小地笑了笑。

还挺出乎意料的。

陆灼长着一张很能撩人的脸,但没想到他实际追人的手段……这么幼稚。

次日,同一时分。

时眠收到了第二杯抹茶波波,并小小地感动了一下。

次次日,同一时分。

时眠收到了抹茶波波,又感动了一下。

……

次次次次次次次日。

时眠面无表情地接过抹茶波波,并不是很想感动。

波波虽好。

但他真的有点不想再喝了。

这一天还出了点小意外。

时眠偷偷摸摸出门拿外卖的时候,被拿着枸杞茶的时臣当场抓到。

大哥目光悠悠的:“去见谁啊?”

时眠瞬间像只受惊的肥兔子,整个背唰的一下挺得梆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但总归就是很心虚,磕磕绊绊地说:“我,我去拿外卖。”

时臣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我和你一起。”

时眠:?

不用了吧。

但时臣跟在他身后,就像个押送犯人去刑场的军官。

时眠硬着头皮,走到了外卖员面前。或许是时臣身上生人勿进的气场太强,外卖员一句话都没说,单手把奶茶递给时眠后,骑着电瓶车转身就走。

大冷的天气,时眠的背后愣是被看出了一身汗。

时臣扫了眼袋子,古怪道:“你拿个奶茶而已,需要这么偷偷摸摸?”

时眠:……

时臣无语道:“家里又不是不给你喝。”

“哈、哈。”

他僵硬地笑了声。

等放松下来,时眠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也是,这又看不出是谁给他点的,他干嘛要显得这么心虚?

他嘎吱一口咬掉珍珠。

隐约间,心里却有个答案。

——他心虚不是因为奶茶,而是因为陆灼。

好像现在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沾上一些“陆灼”的气息,一切都会变得分外微妙。

他埋头将自己裹进枕头。

总之,都怪陆灼!!

……

几分钟后,才从节目里抽身的陆灼,第一眼就看到了来自心上人的谴责消息。

时:【明天开始,不许给我送抹茶波波了!】

陆灼算了下天数,心中了然。

他回了个“OK”。

另一边,时眠:?

他不敢置信地坐起来。

陆灼这就OK了?他说不送,陆灼真就不送了?那他没答应,陆灼是不是就打算收回告白,当作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了???

这是追人的态度吗!

他气愤地将手机丢入沙发里,打定主意,从今天开始,他不会再回陆灼任何的消息。

绝对。不会。

第二天的同个时间。

外卖员:“嘿,又是我。今天你哥不在哦?”

时眠看着熟悉的外卖员,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不是说不送了吗?

时臣不在,外卖员就不会拘束,大咧咧地把纸袋子递给他:“给,你的。”

时眠心情复杂,拿出杯子看了眼。

结果,还真是不送抹茶波波了。

——是同个牌子的。

芋泥波波。

时眠:…………

陆灼你。

和波波干上了是吧?!!——

作者有话说:别管送的什么,就问时眠你开不开心吧?

第55章 我还记得 是迟到十二年的承诺。……

节目的后台, 陆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面颊消瘦,印堂带青。

看起来很像是命不久矣了。

经纪人心虚地安慰:“主要是临近年节,活动比较多嘛, 正是露脸的好时机, 再说你往年也是这样的。”

陆灼叹气。

往年的他是个事业狂, 所以能忍。

但今年……

他看了眼日期,惆怅地想, 自己很久没见过时眠了。

“陆老师, 有人来探班。”

有人抱着一束鲜花进门, 检查后交给了经纪人。

经纪人看了眼花束上的卡片, 上面署名就两个字:【熟人。】

陆灼扫了一眼,陡然问:“人呢,走了吗?”

这花看起来隐隐有点时眠的风格。

“啊, 还在外面,我让他进来?”

陆灼的心跳乱了两秒,点头道:“好,麻烦了。”

送花的主人, 一身西装革履地走进来。看到对方影子的时候,陆灼双眸下意识地亮了一下,但又极快地黯淡了下去。

陆灼:“……为什么会是你。”

——商煜城。

真无聊。

商煜城身后还跟了个人,不过他没介绍,陆灼也就没问, 只是无语地看着他找了个沙发, 一脸坦然地坐下,长腿闲适地交叠在一起。

陆灼嘴角微抽:“商总有何贵干?”

商煜城:“来谢谢你。”

陆灼不解地扬眉。

商煜城表情缓和下来,眉眼间隐约透出点餍足:“小白那天和你们聊完后,回去后就……”

他停顿两秒, 终于挑选出一个最精准的词。

“……就变得很主动。”

陆灼的黑眼圈,顿时更萎靡了。

当时他在酒店外说出那四个字,多少就是被商煜城给刺激到了。大家都是朋友,没道理商煜城都已经吃爽了,他和时眠还在那边玛卡巴卡吧?

结果。

紧赶慢赶,还是追不上白邯开窍的速度。

商煜城把两个丝绒盒推给他:“蓝色的是给你的谢礼。至于暗红的,麻烦你帮我转交给时眠,替我转达一下谢意。”

陆灼顿时更气了。

——白邯能开窍,还tm是时眠出的主意。

可时眠自己怎么就不开窍?!!

“他的那份我回头问问,我的就不必了。”陆灼盒子都没打开,就想推回去。

结果商煜城摇了摇头,示意他先看看。

陆灼带着点困惑,没多想地打开了盒子。

两秒后。

“啪!”

他用力关上。

瞥到了的经纪人:……

陆灼咬牙切齿:“你送我这个???”

一盒子的避孕套。

竟然还薄厚不等,花样百出。

商煜城深感意外,反问:“你,还没用到?”

陆灼:……

暴击。绝杀。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质疑道:“你送时眠的,不会也是——”

商煜城:“哦,不是。”

“只是一对钻石袖扣,我帮着一起去挑的。”他身边的人终于噗嗤出声,笑着开口解释,“陆家小子,好久没见。”

陆灼:?

对方迎着他警惕的目光,不在意道:“你可能记不得了,我是蒋高扬表哥。”

陆灼礼貌点头:“请问怎么称呼?”

“蒋朔。”

陆灼隐隐觉得耳熟。

蒋朔呵呵一笑,吐槽:“我都抱过你,哦还有,你和时眠小时候,还叫我朔哥的。”

陆灼:……

他拒绝一切没有边界感的亲戚。

尤其是张口“我小时候抱过你”,闭口“你小时候可乖了”的那种。

蒋朔一句话,直接引爆陆灼的两处雷点。他冷笑一声,正要说什么,但话未完全开口,他却先意识到了一个更重要的细节:

“我,和时眠?”

蒋朔转头看商总,摊手:“看,我就说他们不记得。”

商煜城喝了口茶,不置可否。

*

熬过了最后一个行程后,陆灼终于能够迎来为期三天的短暂假期。他闭着双目在车上养神,听着经纪人在旁边絮絮叨叨。

“回去后好好休息,为了你的健康,这几天就先补觉吧。”经纪人看着备忘录,一样样地嘱咐,“如非必要近期少出门,狗仔也要冲年底业绩,这段时间会很容易被拍。还有,冰箱里给你炖了燕窝,你记得吃几罐补补……”

陆灼没睁眼,打断道:“先不回家。”

经纪人:?

陆灼:“去金恒别墅。”

他给司机报了个地址。

这个地址像是已经在他的心里滚过两遭,说出口时行云流水,似乎每个字都了然于胸。

经纪人:??

我刚才说的注意事项,你是一点没听是吗。

“你是真不怕猝死啊!”经纪人带着点怒意,提醒他,“你知道你几天没睡了吗?”

陆灼挑眉:“也就一天。”

前天他还是在车上,勉强睡了一个半小时的。再前一天是在酒店,睡了三小时。

经纪人被他的无赖态度气笑了:“你还知道?你以为你还18岁,哪怕三天三夜不睡觉也能照样排练舞台吗?”

陆灼:“……没那么严重。”

他重新闭上眼,脑袋靠在车座上放松,淡淡的语气里有说不清楚的怅然和疲倦。

是有点累。

“但我想去见他。”

不是睡醒后的明天,不是更遥远的以后。

而是此时此刻,迫不及待。

他要见他。

……

时眠整整生气了半天!

那个“绝对不会和陆灼说话”的誓言还历历在目,但他还是没忍住,一连串地给陆灼发消息。每一个字,他都打得极其用力。

时:【不要抹茶波波!】

时:【不要芋泥波波!】

时:【我不想再喝奶茶了,我是认真的!】

他发完了。

半分钟后,时眠的冲动情绪渐渐消退,他咬着吸管,看着发过去的消息又开始后悔。

这话,会不会说的太伤人了啊?

陆灼那傻逼……

毕竟也是好心。

时眠纠结了片刻,最后还是赶在3分钟的ddl之前,把三条消息撤回了。

唉。

他真的好心软。

时眠忧郁地想。

而很显然,他撤回的手速够快,陆灼绝对没有看到。因为半个小时后,陆灼发过来的新消息是——

陆:【出来接一下?有外卖。】

“咳、咳咳咳!”

时眠的珍珠呛到了喉管,差点被噎个半死。

他穿上羽绒服,气鼓鼓地往外冲。

然而没走多远,他就看到了站在冰天雪地里的人。

不是什么外卖员。

只有一个看起来很“薄”的陆灼。

陆灼自风雪处而来,眼眸里也像是含了一层冰霜。

然而,随着时眠的走近,那层冰霜渐渐融化,变成了一汪温柔的春水。水面下,似是还有小鱼搅动涟漪,带起一阵阵的暖意。

时眠走到他面前,面露惊叹:“今天多少度?”

没想到第一句是这个。

陆灼茫然了一瞬,才答:“零下5度,怎么了?”

时眠看起来都想为他鼓掌了。

“真厉害。”时眠刻薄地点评道,“零下5度你只需要穿一件薄毛衣。”

陆灼:……

赶着过来,没换衣服。

他就说下车的时候,经纪人在后面叽叽歪歪地吼着什么玩意儿。

时眠没好气的,刚瞥了他一眼。

陆灼猛地往前走了一步,打断了他的施法,示弱一般地微微低头,眉眼都跟着低敛下来。

“我冷。”他说。

时眠:……噢。

陆灼的尾音,像带了把小小的钩子:“而且很累。”

时眠闻到了他身上的薄荷味。

和浅淡的柠檬雪松味混在一起,或许是因为有颜值的加成,素来不喜欢薄荷味的时眠,此时并不觉得有多排斥,反而有点偷偷的好闻。

就像冬日里格外清冽的那一口空气。

陆灼似乎没什么力气,叹息声都很轻:“所以能抱一下吗?”

时眠:?

他有点没跟上思路。

陆灼的身形已经压了下来,动作完全算得上是缓慢,留有足够的、让他可以后退的余地。

可是,时眠也没有退。

陆灼埋在他的颈窝,深吸了一口,像吸猫。

时眠干巴巴站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了什么,有点想死地解释:“我昨天没洗澡。”

停了片刻,他补充:“……我不是故意的。”

——谁能想到,告白后就失踪了半个月的人,会突然出现在楼下,还莫名其妙就要抱抱?

他总不可能未卜先知,沐浴熏香。

陆灼没抬头,只含混地笑了一声。

时眠摸了下耳朵。

有点被他笑麻了。

室外太冷,两人没站多久,时眠堪称是强硬的,把人扯着拉到了家里的玄关。暖气透着薄薄的门透出来,很快将陆灼身上的冷凝成了一层雾。

他伸手抖了抖头发,像是洗完澡的时呆呆,会下意识地甩掉水珠。

时眠看了一会儿,出声:“你过来干什么?”

陆灼扒拉头发的手稍稍停顿,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六个字,不太确定道:“你这话说的,会让我觉得你在责怪我。”

时眠一脸的问号。

陆灼:“怪我没有早点来?”

时眠:“……哈,想象力很丰富。不过,你阅读理解肯定不及格。”

陆灼用视线仔细刻画着他的眉眼。

时眠被看得浑身发毛,拳头都跟着硬了。

但陆灼突然打断:“你发的消息,我看到了。”

时眠愣是想了十几秒,才回想起自己发过什么,他反问:“【不要奶茶了】的那句?”

“嗯。”

时眠:……

至于吗。

就因为自己不让陆灼送奶茶,所以他大老远地跑过来,顶着一张宛如被狐狸精吸干了精气,然后又三天三夜没睡觉的半死不活丧尸脸,来跟自己算账???

陆灼低声道:“不要奶茶了,那糖炒栗子要不要?”

时眠一愣。

今天陆灼的话题跨度有点大,他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不要奶茶就能要到糖炒栗子了。

但他还是遵循本心地点头:“要。”

时眠满头雾水。

直到陆灼眸色深沉地,从怀中掏出仍然很热的糖炒栗子,塞入他的手中时——

时眠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狐疑地抬眸:“你……”

陆灼面色平静,淡定地甩出一句大瓜:“对不起啊,答应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