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里的时间与现实有些出入。他不记得那天阿利斯神父具体说了什么,只记得在梦里,他在说卡汶,说卡汶总是用一种兴奋又孩子气的语气重复那点恋爱细节——就一个亲吻而已,却像获得了什么珍贵的奖赏,一遍一遍讲。
“亲吻还能有什么样子的呢?”
这绝对不算特别长,也绝对不是轻松散步的短程,更像是标准耐力训练的路线。
不像莱斯利。
“那你怎么心情怪怪的?”谢莫斯敏锐地问道。
“没必要。认识你有什么好处吗?”莱斯利转回视线,语气不重,却有种不容置喙的坚定,“而且,你打扰我在这里等人了。”
莱斯利打断她的话,像是拨开一片无谓的噪音,“我的意思是,我不喝陌生人的水。”
在天气转热之前,学生们每天都要完成一圈固定路线,从学校出发,途径萨伏伊教堂,小镇边缘,再回到起点,平均下来一趟要跑20分钟。
学校的晨跑计划是校长与萨伏伊教区主教定制的教育计划中的一环。
他俯下身,目光掠过神父胸前那枚悬着银光的十字架,语气低得像是从胸腔深处传出的一阵颤音:“我教您,怎么样?”
教堂的光从远处投来,在神父的眼底映出一点淡淡的反光。那双眼睛没有责备,也没有拒绝,反而像是在某种深得无法言说的地方,被他轻轻触碰到了。
雨果主教亲口承认的学生,北领地公爵的嫡子,未来本领地的继承人。而他母亲那边更是牵连着圣城内部的高位权贵,听说连圣殿那边偶尔都会对他家释放善意。
少女的脸红到耳根,却还是不死心,“那我们现在认识也——”
“她生气没回信,我写了整整三页诗,她就原谅我了,并给了我一个甜蜜的吻。”
他们甚至有点异口同声地觉得:要是他们是女孩子,大概也会毫不犹豫地愿意下嫁给这样的芬尼安。
“她说今天天气很好,是在暗示我该约她出门。”
只有在心虚时,人们才会在无效的辩解中,一次次重申原来的说辞。
“我是神学院的……”
神父没有动。
莱斯利根本没有注意两兄弟的想法,只是因为听到了芬尼安的名字,他才给了其他的情绪,说道:“各个学院派一位代表。”
他话音刚落,目光溢出来的杀意让在不远处看热闹的的卡汶和谢莫斯,也跟着不寒而栗。
莱斯利陷入沉默:“……”
他本就是绝对意义上的高岭之花。
最重要的是他家庭关系简单,家人相处和睦,尤其是芬尼安特别疼爱他家三岁的妹妹琳(Lynn)。
莱斯利没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卡汶。
他愣了一下。
今天他比别人多跑了一个小时。
尤其是最近因为卡汶与某个贵族女孩订婚了,他们见过几次面,卡汶对她很是喜欢。他现在完全在兴奋状态,巴不得谢莫斯和莱斯利也能跟他一起有个喜欢的对象,享受跟自己一样的快乐。
而莱斯利也在一瞬间停止了呼吸,眼睫颤了一下,却也没后退。他只是在静默中看着神父,像是面对某种不可名状的试探,又像是在等待——一种几近信仰般的等待。
然后,像被某种奇异的想法引着似的,他靠近了他。
良久,阿利斯神父垂下眼睫,又微微笑道说:“你在紧张吗?”
他刚结束全校学生共同参与的晨跑,站在学校的操场上,等着各个班级依次返回学校餐厅吃早饭。
莱斯利发现自己早就不是一个需要依附于成年人的关注的小孩子,可他还是希望阿利斯神父只看到自己。
来自灰蓝色天空的晨光映在他逐渐褪去稚涩的面庞上,描摹着他与年龄不符的疏离与沉着。
卡汶一脸神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像递藏宝图一样塞进莱斯利手里,还压低声音道:“看完别谢我!”
如果能引起莱斯利不愉快的,那就是和他同年龄段的芬尼安。
在得到允许的情况下,他自己要比其他人多跑了半个小时。
可也不是烦躁于卡汶对他的精神毒害。
他们文法学校分五个学院:文学院、理学院、工学院、医学院和神学院。
莱斯利注意到一边的长椅,突然感觉到疲惫,便径直坐了下来,解释道。
梦到这里就断了。
他声音清冷,“抱歉,我不认识你。”
谢莫斯知道卡汶只是在分享快乐而已,所以只是陪着他玩。
除了不知冷知热、完全不会关心别人之外,他的出身也足够让任何人望而却步。
假期时,女孩们常常会看到他抱着妹妹去教堂礼拜。
他不拒人于千里,却也始终不让人靠近一步。
卡汶一把接住,理直气壮地说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这可是我经验之谈,你以后要是想要获得跟我一样顺利的恋爱,肯定是要从我这边取经的。现在早点学起来啊!”
他昨晚上做了一个怪梦——
芬尼安似乎全都知道,但从来没有回应过谁。
谢莫斯觉得莱斯利今天心情有点微妙,于是说道:“你们年级的学生代表讲话不是你吗?”
他低头翻了翻,只见第一页就是密密麻麻的字迹,全是卡汶跟未婚妻之间的互动记录——
“……”
仅仅只是满脑子空空的胡思乱想,也不知道到底在出神什么,发呆什么,总觉得哪里很古怪,自己说不上来。
莱斯利皱了皱眉,不知道卡汶脑子里面又是装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站在那里不说话,旁人就已经自动在心里划好界线——能仰望,但不能靠近。
越想下去,卡汶和谢莫斯都忍不住沉默了一下。
在靠近时,莱斯利整个人几乎笼罩住了他,像一道悄然合上的门,挡住了窗边微弱的灯光,也挡住了神父身后那些冷静而清明的象征。
就连卡汶和谢莫斯年级的女生里,有不少都打听过他的课表,有人假装路过他常去的图书馆楼层,有人甚至为了能搭上一句话,刻意去选修不擅长的工科基础课。
他长得俊秀,五官清朗,气质却不张扬,总带着点温和的克制感。说话总是得体分寸,声音冷静,却又不失亲和力。无论面对老师还是同学,从不失礼,也不高傲,待人接物有种超出年龄的稳重。
一个年轻娇怯的少女鼓足勇气朝着他的方向靠过去,小心翼翼地说道:“莱斯利同学,我多带了一瓶水。你要喝吗?”
就算一清早换上了薄衫,汗水也跟着浸透后背,只是他的呼吸绵长,却看不出半点疲惫,似乎还有更多力气完成更多的体能训练。
每一条后面都跟着所谓的「感悟」,语气认真得像在总结一场战役。最后一页用红笔写着一行字:“兄弟们都该拥有我这种幸福。”
莱斯利根本并不愿意听这种话。
他话才刚落下来,一声清朗而又熟悉的声音也从头顶落了下来。对方的一缕发丝也跟着从自己耳侧掠过,引起一阵痒意。
他笑着问:“你在紧张吗?”
这话刚落,莱斯利倏地抬起头,看到身后是路过的阿利斯主教,正笑盈盈地望着他说道:“在全校面前演讲,很紧张吗?”
“……”
这一刻,莱斯利紧绷到极点,猛地站起身,和阿利斯主教拉开距离。
第 86 章 86
86 猫猫和猫猫的猫抓板
对于舒栎来说,四年间的时间要比想象中过得快得多。
常听别人说,当上社会人之后,时间要比当学生时代的日子要快得多。他看到的最多的痕迹那就是孩子们都跟雨后春笋一样,一天比一天高上一截。芬尼安长得极快,才15岁就长得跟舒栎一样高。
原本好多还跟在舒栎尾巴吃糖的孩子各个都到了去学校读书的年纪。
他们学习压力要比之前芬尼安的那届难上一截。
第一年文法学校还是靠着校长雨果的影响力,收集了一波学生。
很多家庭,尤其是贫苦家庭的孩子,仍然觉得12岁的孩子是家里不可或缺的劳动力,不愿意放人。就算考上了文法学校的要求,还去城里当学徒了。
第一年读下来后,学校的优势就出现。
首先,学校提供了一系列的奖学金制度,也给贫苦学生提供救助金,在萨伏伊教堂提交申请和审核,由教堂提供他们上学所需要的部分学费和生活费。
其次,学校给第一批学生提供就业实习的机会。
比如去附近的农场干活、去木匠那里学习,去面包店里打工,成绩比较好的会去教堂协助。教堂不仅包吃包住,还可以学拉丁文和算数。萨伏伊教区给孩子的工资都是比较优渥的,很多学生也在打工过程中赚到他们的学费。
再来是,学校冬天有暖气,学生睡觉只需要一张毯子,又有量大管饱且便宜的食物。
食物不仅是蔬菜,还有满满的肉。
这哪是孩子们敢想的事情?
他们在家里面都是要抢饭吃的,而且吃的还是黑麦面包。因为这么优渥的条件,那些去文法学校的孩子读了半年之后,就打算至少要读到六年制,也生怕自己被学校赶出去。
四年间,该区域覆盖谷物、豆类、蔬果和部分畜牧,预估在丰年期最高能支持5~7万人的粮食供给。
毕竟,他们早已不再是四年前那个会黏在自己身边的小孩了。
烤制面包是用精品小麦粉做的,肉质扎实,满口都是实打实的肉,没有一点用脏器虚假填充,肉汁丰富。在烤制前就调味好了。就算没有加任何酱料,也可以吃得满口富足。
根据他对未来局势的预判,萨伏伊教区一旦农业体系成熟、教会教育体系完善,必将成为区域内最富庶的实体之一。
根据双方达成的土地协议,在战争时期,萨伏伊教区需要承担为北领地军队提供必要的粮食储备的义务,以作为土地使用权的交换条款之一。
要是签了,未来教会也会优先把他宰了,轮不到有教区支持军队这一说。
舒栎总觉得,莱斯利就像是一只时冷时热的猫。
不过,这一切自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经营起来的。
很多事情,还没有出现在舒栎面前,就已经被解决完了。
同理,要是打战的话,即使他们这边山区林地多,难有骑兵穿行,属于易守难攻的战略地形,可他们只要把商道控制了,就相当于掐住了萨伏伊的喉管。
粮食遇到天灾,颗粒无收;
他像是早就等在那儿,一见人来了,就露出浅浅的微笑:“阿利斯主教,您也去礼堂吗?”
“既然如此,公爵所给的土地可改为长期租用制,教区支付年度土地租金,战时则将领地归还,由军方重新接管。”
等走到人少的地方,芬尼安忽然凑过来,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
他们回家宣传一波之后,第二年参与文法学校考试的学生激增。
阳光透过回廊斜斜洒下,两人肩并肩走着,两道相近的影子被拉得细长,一静一动,像一幅被温暖渲染开的画。
另外他也接收部分的孤儿,并为他们筛选合适的家庭。
因为舒栎还有太多事情要做。
也有一些人是从其他地方派过来偷窃烹饪配方,另外再高价倒卖;
芬尼安一脸明知故问的样子:“有没有想我?”
舒栎还记得原著的情况——
曾经依赖过他的人,有了自己的方向、喜好与亲近的人,而他却还习惯性地回头张望。
春冬时,则会提供很多热气腾腾的无限续的汤品,从玉米汤到罗宋汤,有时候幸运的话可以喝到鱼汤或者鸡汤。那里面虽然不会给很多料,但都是为了那一口的满足,很多人原本还不愿意离开自己的热炕,都会去喝上两三碗。
要知道,任何主动暴露防御性需求的行为,都会使谈判姿态陷入被动。
因为出东门,就可以走到萨伏伊教区最大的教堂。
“怎么?”舒栎问。
舒栎忍不住笑出声来,抬手敲了敲他脑袋:“你这小子,油嘴滑舌得越来越厉害了。”
这种“吸引力”同时也意味着脆弱性——没有强有力的军事支持,任何社会繁荣都将变成“待宰之羊”。历史上的北宋就是前车之鉴。
所以,舒栎自认自己和学校师生相处关系还算是和睦。
为了避免教区的农业经济成为公爵克洛德对外扩张的工具,舒栎也进一步提出补充条件是:只有在战争发生且属于防御性质的情况下,教区同意履行粮食供应责任。
教区对外开放的客堂不仅把学生馋得流口水,还把附近居民,甚至其他城市的人吸引过来,就为了吃客堂提供的食物。
“不需要。只要你保证军队在关键时期,不缺粮草,这块从现在开始就属于教区。”
对方虽说是合作中最省心的甲方,但偏偏是那种自己不怎么喜欢打交道的人。
全校学生人数从最开始400人,到四年后的现在已经到了2500人。
若他真有意强化军备,建立自己的军队或者获取公爵的军队资源的话,那么当初送给克洛德的婚礼礼物,就不会是马耕技术的推广设计图,而是可用于改良武装的枪械结构图纸。
除此之外,学生可以凭着自己的学生卡,获得一杯免费的饮料或者汤品。
若是能吸引商队频繁来往,随时能补充补给也就算了。
所幸,一开始来协助的丽塔修女和莱顿神父两人对这些事情都有经验,无论是教堂事务,还是与外交涉来往,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然而,这种想法是不便直接表露的。
军队只要掐住商道,等着萨伏伊教区的人们饿死即可。
舒栎明确指出,他只要签下这种协议,就相当于站在教会的对立面了。
从第三年起,教区的捐助箱已经从十五个,增加到四十个,每天都满溢各国币种。
就像这次,舒栎才刚逗他一下,莱斯利突然就跑得飞远。
就像是棋手下棋,表面上在走毫无相关的一步,而是在为未来的第七步、第八步甚至第九步提前布阵。
有些人素质也很差,有些人一开始表现很好,等稳定工作后,就开始各种小偷小摸;
克洛德听得脸色一沉。
他和卡汶他们打过招呼之后,也不多留,径直往礼堂去,然而才刚经过拐角处,就撞见了芬尼安。
让他意外的是,克洛德的回应既直接又利落,反倒给这场合作带来了某种意想不到的清晰界限与执行效率。
干过三四次之后,舒栎不想打扰他们上课,就不去逛了。
那里开设的客堂卖的食物跟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样,而且比食堂还便宜,一份25厘米长的热狗包,只要5铜币。
除此之外,文法学生也开始接受非北领地公国的学生,只是从其他公国过来的学生学费要比本地的高三、四倍。除非是收到了文法学校的邀请,可以减免。
芬尼安眨了眨眼:“这不是跟您学的吗?”
就像是猫会一直打翻东西,来吸引别人的注意一样。
不过,客堂供应食物的时间有限,往往是上午11点开始,到下午1点结束。
有时候,四年给舒栎的感觉不是他们长大了,而是自己慢慢产生了某种戒断反应——
比如说——
他每天下午甚至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有时候他可以借着「神学交流」的借口,顺势出去外面玩两三天才回来;有时候他也会去学校逛一圈,去听老师上课。
舒栎听完报告,就可以了。
这些能够做起来,还得全靠雨果主教的运筹帷幄以及政府单位代表公爵克洛德的强硬贯彻到底。
不过,即使很多家境不好的学生不像贵族少年那么挥霍,也会选择出学校。
舒栎脚步顿了下,觑了他一眼,嘴角轻轻一扬:“我们不是早上才见过面吗?”
他肯定不会签。
这能保证即使商道从此被封锁,萨伏伊教区仍可以实现区域内的自给自足。
舒栎偶尔还得应酬他几句。
北领地基本很难被人打进来,它有着其天然的地理封闭性和天然屏障,很难成为前线。而战火优先会波及南部边境,如司丹市。再说,原作中这方面的北方战役还是主要集中在莱斯利家中内部的争辩。
这里面还是有个小插曲的。
据说他只是在教室窗口站一站,也能引起很多学生注意。
好在舒栎认识他的时间久了,他也习惯了这只猫的性子——敏感,内向,警惕,不喜欢被打扰,喜欢把事情控制在自己接受的范围里面。超出了自己的心理临界点,他会下意识出现反抗的情绪。
事实上,舒栎并无真正拒绝这场合作的空间。
只不过,这种情绪不会出现太久。
“我可没有教你这个。”舒栎要为自己正名。
舒栎假装没有注意到,而是和卡汶、谢莫斯两人打了招呼,听说卡汶订婚了,结婚对象是同校的贵族少女。
教区客堂最高的时候,客堂接待过一万名信徒。
唯一的麻烦是,这人会经常来萨伏伊教区巡视。
为了不出现拥堵和人挤人的情况,教区每天都会有十几名执事来管理秩序,还甚至用上排队专用的栏杆,除了学生们有特殊优先通道外,所有本地人和外地人都需要走同一条特定通道。
哪有不被小猫打过脸的主人呢?
于是,这么一场看似围绕土地分配进行的谈判,其本质上是一场隐性的资源与权力交换,更是一场高风险与高信任之间的心理博弈。
“哪怕是面对来自圣教会的军队?”公爵当场反问道。
各个去之前面黄肌瘦,回家的时候面色红润,还长高了不少。
舒栎做事的思路永远都是未雨绸缪。
而造成这么一个困境的原因是,舒栎内心并不愿意将教区打造成一个拥有军事属性的教权机构。
夏秋时,有时候是牛奶和红茶配制的奶茶,有时候是加了糖的香草茶,有时候可以得到混合果汁。
学生若是有闲钱,也可以不选择在学校吃。在午休或者晚饭时间,他们都有一个小时自由时间,可以选择学校指定范围的餐馆和甜品店吃,不与外界游客或者商队有过密的交流和接触,但禁止带外面的食物进校园。
所幸,所有的付出的回报也是肉眼可见的。
燃料紧缺的问题、生活排污问题,安全卫生问题和师生因家族关系而存在的矛盾等等。
人多起来,总是会有很多麻烦的事情。
随着新学校的建立开始迎来第一波地价上升,不少农户抓住机会开始纷纷抛售自己的土地,借机搬迁入附近更富裕的卡森教区。
于是,舒栎坦然地回答:“好问题。”
这是他的坏习惯。
目前四年下来,舒栎感觉自己就像是校门口的保安,把所有师生的脸和基本性格事项都记住了。只要有人搭话,舒栎就能主动喊出名字。
可也正因如此,事情反倒推进得很快。哪怕他令人不适,舒栎也得耐着性子配合他,与他不断磨合,推进农业计划往前走。
因此,舒栎抢在贵族们把萨伏伊教区发展成自己的私人土地时,让莱顿进行筹办这些事情,争取在保护林木资源的同时,也能尽可能地有一块稳健的粮食基地。
“就算我现在保证圣教会打过来的话,我们也会继续提供支持。这种话也只是空话而已。”
值得说一句,公爵克洛德所给的直属领地是附带特定条件的。
舒栎干脆就随他去了,爱亲近就亲近,不搭理也懒得追问。
不过公爵的假设非常合理。
教堂这边也是——教会用地也在四年内迅速扩张。
还有与贵族有仇的人混进来,伺机纵火、杀人报复;
有时候会主动贴过来,打招呼,对自己的表现都会好奇,也很亲近;有时候又突然躲得远远的,而且是毫无理由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要理人。
舒栎很清楚:一旦田地被贵族改建成为自己华而不实的住宅区之后,未来整个萨伏伊教区所有人员,包括学校师生和教会人员的粮食供给都会受限,只能完全依赖外部教区或城市。
粮食从原料、加工到副产品一应俱全,教会建成了完整的工坊体系,供应学校一日三餐和额外的需求。
芬尼安笑得像小狐狸,胡搅蛮缠是他看家本事,“那偶尔也会见过面后,才分别一下就想要想一想的嘛。”
不是因为立场问题,而是对方性格——太强势,太直白,也太不留余地。
舒栎只知道基本知识而已,这部分需要从南方邀请很多专家、学者和医生。
四年间,依托萨伏伊教区原有的不冻河的开发和引流工程,以斯通霍洛牧区、卡森教区再分割出来的文戈牧区以及公爵给的部分直属领地,在四年内逐步整合为一片总面积逾五万亩的农业生产区。
只不过听课的事情总把老师和学生们吓一跳。
表面上,他争取的是土地使用权,实则他内心更深的诉求是——北领军队的隐性庇护权。
而舒栎趁机以教会名义购入大量农田。
除了莱斯利。
舒栎挑眉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舒栎偶尔也有看到过他们相处。不过,因为他们身份和年龄差距,都摆在那里。这种恋爱话题对他说是不合时宜的话题,也就从来都没有聊过。除非他们主动说起来。
“巧了,我正好路过,陪您一起!”
可若是遇到有传染性极高的疾病爆发的话,商队无法抵达萨伏伊教区,他们这边就完全是受困的的孤岛。
还有学生开始各个都比最开始相比要圆起来了。
学校另外开始增设宿舍、图书馆、教学楼以及大礼堂。
舒栎把这些捐助金,除了发展基本的农业和畜牧业之外,也开始重点攻克医疗卫生方面的问题,争取把普通人的治病成本全都压下来。
基于此,舒栎只担心教区农业资源被用于不正当的对外战争,特别是克洛德本身就是好战分子,未来也可能改变历史走向,参与更多的领土扩张中。
舒栎只记得他最终是跟帝国皇帝的军队打起来的。
很多学生一开始只有一日两餐或者一餐的习惯,可来到学校之后,固定一日三餐,晚上要是累了的话,还可以吃简单的夜宵。
故事主要讲的是,莱斯利杀父夺权,北领地并没有想象中全面沦为的战区。
少年温润清朗,一副模范生的典范。
芬尼安笑得眼睛弯弯的,忽然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回头一瞥。
果不其然,远处的莱斯利正站在廊柱后,一脸警惕地盯着他们。
芬尼安趁着没人注意,冲他比了个鬼脸,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嘴巴还夸张地比了几个字:“不准欺负他!”
这显然,是捕捉到了莱斯利刚才突然从舒栎面前跳开的那一幕,对此表达了强烈不满。
舒栎听到有脚步跟上的声音,在心里轻叹了口气,觉得像是带着两只小猫出门,一只炸毛,一只黏人,全程都得他心平气和地当猫抓板。
第 87 章 87
87 我在听你的
舒栎每个星期都会参与学校集会活动。
尤其是神学院的礼拜活动。
有时候是他负责,有时候雨果主教从卡森教区过来的话,便是由雨果主教来布道或者主持。
其他时间的话,舒栎就是个花瓶一样静坐在旁边,看学生的情况和状态。
有时候,他也会偶尔出神一下,跟着发呆的,哪怕只有十几秒。可是,他每次去看学生台下的动静,留意有没有人发现自己在做什么坏事,结果总是能够看到几十双时不时瞄向自己的眼睛,让他瞬间就清醒起来。
因为这种明明什么都没说,却一种被人点名的感觉,让舒栎只能一本正经地坐着,摆出一副“我正在全神贯注听讲”的模范主教的样子。
所幸,每次都有几个学生发言不会那么中规中矩的,偶尔也像是听故事一样的有趣。
这天并不是学校的礼拜活动日,而是各学院每学期的学生代表发言会。内容无非是有关学习心得,近期校园动态和活动,还有关于周边环境的提醒。
比如说,这次就要特别提醒大家注意新学期初转学生的适应情况。由于近期赛尔蒙公国因黑死病而频繁出现在新闻小册子上,部分来自的转校住宿生也引起了关注。也有学生反映,有个别学院出现了排斥他们的现象,也爆发过几次冲突。
事实上,最近北领地确实也涌入了不少从赛尔蒙公国逃过来的难民,也闹过一些事情。
前些天在讨论学生情况时,莱顿神父才跟他提过这些事。
当时,舒栎便关心增加的转校生问题,问道:“最近从赛尔蒙公国过来的转学生情况怎么样?”
莱顿翻了下手里的资料,有条不紊地回答道:“目前新入学的有二十四人。大多数适应还算正常,就是有几起摩擦……我已经找人调解过了。”
舒栎点点头,又问:“有人闹事?”
莱斯利骑着马,立在原地。
舒栎语气不重,却不容商量。
难道说……莱斯利梦到的是原著里「他做梦都想杀阿利斯神父」的剧情?
他一转头,就看到莱斯利趁着芬尼安没有注意,自己又折返回来。
他没说话,只是垂着头,让舒栎的目光慢慢落在自己脸上,任由舒栎继续打量着自己。
莱斯利很不喜欢在人前和自己表现亲近,感觉还是有难为情的成分在的。
舒栎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目光平静的莱斯利。
一直以来,全靠雨果主教在背后维持运作,以及公爵军队的支持和维护,否则舒栎那种带给学生和居民的各种福利政策也难以维持。
他的手紧握着长剑,一路追赶着在雪地里面逃窜的神父——「阿利斯」,那个曾在众人面前称他为恶魔的人,把他彻底打入地狱的人。
不多时,莱斯利便已然到了神父的身后,他的声音响了起来,莫名地在对那个几乎喘不过气,完全无法与他对话的青年说起了话。
他本能想避开,但又觉得——逃避太多次,像是在试图隐瞒什么似的,反而更惹人怀疑。
舒栎被自己回想起来的小说情节给震住了。
他果然还是很好劝的。
舒栎只好亮出杀手锏,反问莱斯利,“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他们什么话都能说得开。
各种想法在舒栎脑袋里面窜来窜去,最后他还是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句:还是顺其自然吧。
“别再困在梦里了。只是一个梦而已。就算它重复一次两次三次,认真地比照现实,你总是会得到正确的答案的。”
毕竟莱斯利是原作角色之一,受到原世界记忆的干扰最深——即使现在剧情已经偏离。
他望着倒下的身影,手指微微颤抖,而胸口却没有半点轻松。
有必要的话,他会专门和部分学生单独一对一了解情况。
而随着逐渐和那个逃生的背影靠近时,阿利斯的声音就愈发刺耳,越发带着嘲弄与轻蔑。
确实是出落成了帅小伙了。
他们三人到了大礼堂之后,很快就分开了。
“……”
“可……梦不也是人潜意识的反映吗?”莱斯利轻声道,显得有些迟疑。
毕竟,这可是关系他亲生母亲的秘密。
舒栎眉头微挑,“看来「陪读」这种方式已经成了变相入境的新法子了?”
对他来说,这种短跑似乎并不是会影响他的呼吸。
……
舒栎也想着,要不现在趁着大家还都是在无忧无虑的青春时代,能再续前缘。这就最好不过的了。
「你就不该存在。」
尽管如此,舒栎有了解到,有些人无法搬进萨伏伊教区后,便也会找各种名目,在萨伏伊教区找工作,找对象结婚,或者也会送未成年的子女入学,借此获得一定的居住权限。
莱顿压低了声音,“教区的人口审查已经很严了。可难民混在信徒里面一多起来,漏洞也开始显了。”
莱顿一听就知道舒栎不让步,笑了笑,“我就随口一问。”
莱斯利目光沉沉,像是压着北领地一整片连绵不断的暴风雪。
少年就像是站在被晚风吹拂过的玻璃窗边,透着一股清爽而克制的冷意。
最近,舒栎直接把教堂门给锁了,让他们要虔诚,自己回家虔诚,也不允许他们接待别人,给自己平白增加工作量,以免造成圣职过劳。
“最近,教堂的祈祷室都上锁了。”
“我知道。”
他想不到自己根本没参与过的一个梦,竟然还能让对方担心自己生气。
“……”
莱斯利动作一贯利落,刚进屋,便开口说道:“他最近梦到你,觉得……自己在梦里对你做了很冒犯的事。这让他心里一直不太舒服。”
莱斯利犹豫了一瞬,还是低声说:“我只是担心…梦里的事,会让你不高兴。”
“……?”
——还是他自己?
那里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与空白——像是做了本能而非理性的事,又像是,他早已在心底演练过无数次。
舒栎继续看着莱斯利,“莱斯利,能听我的吗?”
“倒不至于闹事,就是有学生背后说他们是疫病带来的灾星,有些话传得挺难听。”
他忍不住轻笑,“你真觉得,我会因为梦里那些我都没经历过的事而不高兴?”
他缓缓垂下眼帘,声音低哑地呢喃了一句:“你要是闭嘴,我也许不会动手。”
声音平静,话语却叫人冷彻心扉。
“是。”
舒栎倒是不知道对面的人想那么多,只是内心疑惑,莱斯利为什么会突然想用教堂的祈祷室。
他本不觉得自己会对舒栎抱有特别的情绪。可每次被那双眼看久了,心里总会泛起一点不知从哪来的紧张,像是不小心被人看穿了什么。
看看,这三言两语间,自己的小命也跟着保住了。
「你是灾祸,是罪孽,是亵渎神主的存在!」
然而,站在面前时,舒栎还是能看到少年黑发因为小跑而略显凌乱,额前几缕被窗外透进屋子的天光映得发亮。
卡汶兄弟?
如果只是单纯祈祷,学校那间就够用了。
此时,少年气息很平稳。
而他的手指还维持着梦中握刀的姿势。
舒栎侧了下身,“进来说吧。”
懒得自己折腾自己了。
“想让我去砍贫困学生的伙食补贴?”舒栎侧目看他。
而那个神父只是瞪大眼睛,像是不敢相信,嘴角还残留着一句求饶:“不要…”
舒栎赶紧把话题往精神压力上引,语气沉稳,“梦都是虚的,不必当真。如果你连梦里都觉得不对劲,那可能就是因为你心里清楚它不应该发生。”
舒栎有点不忍心,再次提醒道:“日落前都还会开着。”
“晚上真的不行。”舒栎叹了口气,还是把门打开,让出一条路,“如果告解的事并不占用太长的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在这里速战速决。”
按理说,这少年一向克制有礼,谨慎得过分,稍微一点越界的言行都能令他自责半天。
小说里面是这么描述着——
“是。不少人托孩子考文法学校,借机迁入。”
莱顿微微点头,“说到底,还是主教你给学生开的福利太好了。”
他却被现实冻得心脏发紧。
“你也太容易往心里去了。”
小辈间的恋爱关系原本就不是他该插手的。
然而,他还没有打开休息室的门,背后便传来一阵急促却稳重的脚步声。
舒栎正准备说几句宽慰话,却忽然想起原著小说中,那一段男主莱斯利极度憎恶那个称他为“恶魔”的阿利斯,曾多次说过就算在梦里,也都恨不得把那人碎尸万段的桥段。
“也可能只是太累了。”舒栎态度更加温和下来,“人疲倦或焦虑的时候,都会做些奇怪的梦。”
“闭嘴——”
事实上,教区严格控制外来人口,还有很重要的原因是,目前整个教区的高速发展的,离不开大量的资金支持。
“……”
虽然她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入学,但眼下这种敏感的局势,也许还正经历着亲人惨痛离世,还是有可能因出身问题与周围的同学发生冲突或摩擦。
舒栎也要走到后台的休息室去,准备等着活动开始后,再前往台前听学生发言。
莱顿顿了顿,补充道,“其实居民对外来人口一直很敏感。前几周镇上也闹过事,有人投诉某户人家「假陪读、真滞留」。”
这次是个极好的牵桥搭线的时机!
“……唉。”舒栎轻叹一声,“教会的钱也快烧光了,现在这种财政状况,还要负担更多人,压力不小。”
莱斯利纵马踏在雪地上,影子被雪光拉得极长。
难道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其实也会祷告?
见时间差不多了,舒栎点点头:“那就快去准备吧?学生代表发言要快开始了。”
被拒绝两次的莱斯利的神情松动了片刻,才接受了舒栎的建议,说:“我其实想讲一件事,是关于我一个认识的人的。”
明明已经被明确拒绝了,莱斯利却没有离开,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也不是不可能。
他可能……梦见自己想杀了舒栎?
于是,他克制。
不过,舒栎也不确定要不要去追问莱斯利梦境的情况。
芬尼安?
因此,为了避免人口暴增带来的经济损耗和安全隐患,控制外来人口也非常有必要。
因为他知道,自己更不想让舒栎觉得他别扭,更不想被误会自己不喜欢舒栎这么看自己。
莱斯利的声音不高,语气依旧平淡,却有一种没有说出口的坚持。
过去四年间,即便学生数量大幅增长,也远远无法填补财政上的亏空。
莱斯利也是什么话都听得进。
与其说是对话结束后,短暂地不知道该怎么接下一句,倒不如说莱斯利像在僵持着,莱斯利骨子里面透出一种不愿轻易屈服的执拗,才会那么不干不脆。
看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舒栎一边微微松了口气,一边心里想着:幸好这四年间还是有跟他关系处好了。
不等舒栎走神过久,他便问,他今晚能借用一下教堂的祈祷室吗?
于是,他安静地站着,努力维持着一副无懈可击的样子。
*
窗外天光微亮,现实安静如常。
虽然,教堂晚上固定会有人值夜班,但是舒栎禁止教堂的人加班。
风停了,可雪却慢慢地飘落。
不管如何,舒栎觉得,自己也有必要亲自来学校看看情况是什么样的。
他的眼神一向很淡,没有太多波澜。
“再重复一次两次三次……?”
不过,舒栎还真想象不出,莱斯利到底在梦里干了什么会让他如此不安。
所以才会因为这些冲突而如此焦虑?
可这会儿,因为舒栎盯着他太久,他还是下意识地与他对上了视线——那一瞬间,瞳光轻轻一闪,又低了下去。
而且,更关键的是,原著中莱斯利抱有好感的对象——维罗妮卡·艾德里克,也正是来自赛尔蒙公国。
看起来不驯,实则乖得不得了。
加之他本身有难以忽视的沉静与锋芒,让人很难不多看一眼。
没有犹豫,没有停顿,他直接将长剑洞穿那人的胸口。
而现阶段他也已经够忙的了。
才能让这胸口的痛苦从心里挖出来——!
“……是。”
舒栎蓦然想起,小说常说莱斯利继承了他母亲的美貌——尤其是那肤色,并不像是病态的白,而是那种被日光映照的质地,透着干净又清透的感觉。
这下,轮到舒栎愣住了。
不仅会拒绝其他公国的人定居,甚至连北领地其他教区的居民若违规迁入,也会被劝退。
寒风呼啸,天色昏暗。
他顿了顿,“要不要……砍一点?”
那梦里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雪原,上演着一场血腥的大逃杀。
神父的声音萦绕在莱斯利的耳边。
这称呼要是让他们听到,非得委屈得想哭不可。
到底要杀多少遍,才能成真?
他的声音平静如常,却低了一分。
听到这样的回复后,莱斯利的长睫垂了下来,“那没事了。”
舒栎温和地笑了,“别被梦困住心思。还是那句话,如果连你都觉得那个梦让你不舒服,那你就已经分得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是不是?”
动作干净利落,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况且,莱斯利到现在对她都还没有半点额外的关注。
鲜血喷洒在雪地上,像长出倒刺的血刃。
“不行。”
一个认识的人的事?
他们每天都有规定的休息时间,每天服务于教堂活动的时间不能超过八个小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种严令禁止,反而激起了教堂成员的逆反心理,经常总是自己加班加点。
果然,莱斯利猛地一震,眼神慌了半秒:“怎么可能呢?”
也不是说莱斯利没心没肺,但他确实很少能够敏锐地与别人共鸣,或者因为别人的事情而产生烦恼。
事实上,萨伏伊教区出于管理和维护秩序等多方面的考量,主要以学生和教会为核心群体,刻意避免贵族间的权利纷争,因此对外来人口一向都有严格的审查。
这话落下后,那个受困在监狱的青年从复仇的梦中惊醒。
“你慢慢想,不急。”
可两人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在公民管理中,借着孩子考入文法学校,以“陪读”名义成功进入萨伏伊教区的赛尔蒙公国公民,最近也激增了几十户,在镇上也闹过一些事情。
可莱斯利显然没完全被说服,他沉默着,没有作声。
万一莱斯利把原著的内容全部梦完了,那要怎么办?
莱斯利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视线,“……我在听你的。”
这场轻声对话中,两人的气氛反倒轻松了些许。
舒栎听到这句,几乎立刻就断定——所谓「他」,其实就是莱斯利自己。
就算是再冷静的莱斯利,也不可能毫无波澜地,把那种梦,当作普通的夜里杂念一笑置之吧。
唉——
难道还是要走原著线吗?
要不要假装不知道?
可就怕自己这样听之任之,不放在心上,有一天就会变成一个不敢问,一个不敢答了。
第 88 章 88
88 圣痕少女
舒栎作为整个教区主教,出席学生代表大会,即使不发言,本身也代表了对学生积极提议的支持。
尤其是,此次大会,针对赛尔蒙公国的转校生的到来,舒栎的在场无疑是一剂强心剂,稳定了不少学生的情绪。
起码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孤立无援的。
学生代表发言总时间不超过30分钟。
结束后,各个学院的学生都会照常回去上课。
这还是得说,舒栎也亲自参与过学生面试,特意考察学生的品性和素养。
因此,文法学校的学生们普遍性格好,有教养,懂礼貌,以及尊重他人,从而塑造出了一种和谐可控的校园氛围。
在这种情况下,不仅让学生们能安心地学习和生活,也方便管理和引导他们的行为。
也正因学生好管教,舒栎也更敢放心地引入更多文娱活动,甚至能带他们离开萨伏伊教区,到城外交流学习,经历野营生活,参观历史景点,或拜访隐居深山的学者们进行学术探讨。否则,光是学生安全问题就足以让他焦头烂额,更别提组织外出了。
“…我们来自不同的地区,却因这所学校相遇相知。未来我们的人生也许不再交集,但是我们这段相处的宝贵时光定然会贯穿我们的一生。”芬尼安语气平稳,话语诚恳,“希望彼此尊重,彼此成就。”
这句话落下后,芬尼安赢得了不少掌声。
舒栎扫了一眼台下,有注意到少数学生表情心虚或者慌张,但都没有出现小说中那种被指出错处之后,恼羞成怒之余,还露出阴狠的表情的情节。
如果真出现这种学生,舒栎就需要单独与他谈话。有必要的话,他也会让人多关注该学生,若是发现有过激行径,会以停课、停学,甚至退学的处罚。
舒栎不会让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粥,哪怕那颗老鼠屎是黄金做的。
最近临近开学,校方提出原来就在萨伏伊教区就读或者就任的师生只做两个星期的隔离期,确保师生到位,能够让整个学校正常运转。
用的是14世纪的「四旬斋(Quarantenaria)」,也就是现在大家熟悉的「海港检疫」——所有疑似黑死病患者,又或者从黑死病高发地区来的人,都必须要隔离40天才能进萨伏伊教区。
这失败就不太好了。
几个孩子也是第一次拦住大主教,又是紧张又是茫然,脑袋里面还空白了几瞬,只会重复舒栎的称呼。
然而,他们两个还没有互动结束,一声撕裂般的惊叫声响彻楼层。
芬尼安结束发言后,便是大会结束。
他人生的转折点,来自那首他的成名曲《虚无弥撒》。
这话刚说完,胆子大性格又外向的孩子主动开始挽着舒栎的手臂,“主教大人,我们能时不时来找您说话吗?”
舒栎最后送卡斯卡到音乐教室——那孩子是少数凭着音乐天赋破格入学的。而他们也不是专门的音乐学校,为了不浪费他的才能,学校给他的安排是在基础课程里面,还会追加音乐演奏和乐理课,有专门的老师一对一教他。
不过,对于舒栎来说,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可能是精神疾病躯体化的表现。
人们记得他曾在街头弹琴,也记得他在沉默中划破时代的寂静。
舒栎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开始上课五分钟了,“那我和你们去教学楼,我把你们送去教室。之后,我顺道去看看维罗妮卡。”
可舒栎也吓了一跳,没想到整个教学楼回音效果那么好,还在想着自己不会打扰教学秩序吧。那教学楼的教室里面纷纷传来桌椅蹭动的声音。
这一下,卡斯卡瞳光顿时像是被水击中了池面,泛起无数涟漪。
于是,舒栎检查着上课时间,说道:“这样吧,如果要说的事情比较久,你们先到我办公室里面来一趟。我给你们写一张条,迟到的话,就交给你们课上老师,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在这个技术尚不普及的时代,只能靠钱来砸原材料。
*
直到那一天,卡斯卡在教堂中演奏了一曲《虚无弥撒》。那首哀而不怨、悲怆如泣如诉,像是在为即将崩塌的旧世界提前奏响了安魂曲。整座城市为之震动,如同突然从噩梦中惊醒。
几个孩子原本听得认真,听到舒栎这么发问,才小声地反应过来说道:“维罗妮卡生病了。”
目前为止,在莱顿神父的强力加入下,他们初步成功地对外推广“细菌和霉菌能导致感染”的医学观点,也有比较严格的创伤处理标准操作,并且完成了《教区实用卫生与疾病防治指南》,严格控制教区的卫生,贯彻落实个人卫生,从勤洗手开始。
舒栎自然也做过面包和水果上的青霉素提取,但是效果不稳定,提纯物里面含有杂质。
真正让他头痛的还是人。能够理解显微镜原理,发酵和消毒的人屈指可数,招来的人都是很多都是传统医师,一上来就要讲解放血疗法和四体丨液理论的,都被舒栎审核了一下后有些送回去了。之后,他从基本的计量医学和健康卫生教起来。
因为现代医疗科技已经把这些基础步骤全部都完成了,他们只要继续往前走就可以,反而这种最简单最基础的东西就让舒栎步步受阻。
这树哨还是挑叶子的,失败的几率还挺高的。不过,吹不出声音偶尔也是他的表演之一,所以他并没有太大的所谓。
主教办公室与校长办公室相邻,方便沟通也便于照看学生。
在原著中,卡斯卡年幼时,就跟着家人逃到大都会避难。
舒栎正想要说话,身后的卡斯卡小声解释道:“不可能的。艾德里克家族是拥有圣痕的家族。圣痕是神主赐予的无功之恩,是神主纯粹的他们是受到神主的庇护的。”
此外,这过程中也有可能牵扯到解离状态,比如说自己割伤自己,却没有印象。
舒栎几乎是猛地绷直了身板。
如果只是生病的话,他们直接找护士可能会更快一点。
另外,强烈的自我暗示也能让信徒会有相应的症状。
那时,大陆尚未被连绵的战火席卷,莱斯利尚未句柄讨伐教会,圣十字军仍稳固地掌握着信仰与秩序。可即便在那样的压抑之下,民众仍死死守着心中残存的信仰。
现下看到阿利斯主教,个个一下子就像是自己回到了四五岁的稚龄,心跳加速,说不出话,眼里满是敬畏和拘谨,连呼吸都放轻了。
早前他们知道他也在的时候,他们全程都在远远地观察和打量阿利斯主教,一直觉得他像是一尊洁白,不可亵渎的神像。直到他轻轻地动了一下头,他们才突然意识到,他竟然是活着的,内心一面觉得自己的想法荒谬,另一面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太清楚那东西的潜伏期。
等走到安全区后,舒栎才顺势抬头检查周围有没有人关注自己的时候,却正好撞见莱斯利的目光。
而舒栎本科也并没有学这类东西。这很多都是得凭着过去听到的或者看到的科学家故事,开始拼凑出各种细枝末节来完成实验。
毕竟,青霉素也不是用来控制鼠疫的。
不过,他也不拒绝就是了。
而舒栎记得他入学时的天真与希望。
其中最小的叫做卡斯卡,年仅11岁,靠着音乐天赋破格入学校的。
只是他话不多,不爱出风头,性格文弱,像是一株静静靠墙生长的幼苗,存在感很低。
他有时候为了逗孩子们开始,确实有表演过树哨。
发现自己闯祸的舒栎连忙带着小孩子往廊道里深处走。
舒栎太熟悉这套模式了。
没想到这里出现了漏网之鱼,整个学校都必须封起来,彻底消毒一次。
舒栎眉头一挑,用口型无声地催他转过头。
他顿了顿,说道:“不客气,也谢谢你们这么关心维罗妮卡。”
很快地,学生们恐慌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们做的比较彻底的是在教区里面做了预防。
维罗妮卡——她晕倒了!!”
“…阿利斯主教,能跟您说一件事吗?”终于有个孩子能说出完整的句子,“但您不能跟别人说。”
至于挂布帘的主要原因是,舒栎有时候也会在办公室偷吃东西。可为了避免自己的形象被自己破坏,他的办公室玻璃门上还会有一排布帘遮挡着。
一个是逃到了繁荣无比的大都会苟延残喘,可物价虚高的日子肯定不能让他们继续维持以前的生活。
他双手交拢做出一个拢着陶笛的动作,对准着手指间做出的吹气口,轻轻地吹了一声,这悠长的声音便像是空谷鸟鸣般被清风送进廊道,像是把整个寂静的教学楼都吹活了。
事实上,很多从赛尔蒙公国逃出来的难民,面临两个选择:
事实上,几个孩子们对学校规章制度也不熟悉,也不知道如果主教离开了大会之后,他们可以去哪里找大主教。
谁也绝对不会想到,他在未来会亲手撕碎粘连在他皮肉和灵魂上的这层信仰。
这种情况也可以是一种躯体化拟态反应,是一种典型的转换障碍。
“当然,如果你们想讲秘密,我们也会关门,但玻璃门上布帘是要被拉开的。”
“嗯?”
他对这个小姑娘的印象就是性子坚韧,好胜心极强。
见大家想法一致,加上萨伏伊教区的安全卫生长期以来都是做得很好,舒栎想着,那潜伏期只有一个星期多,大家卫生意识也比较高,也就同意了。
信仰的幻象被撕裂,一度麻木的人们第一次直视教会的虚伪,压抑已久的愤怒终被点燃。
学生代表的选任通常是一整个学期制的。每次都是根据学生的综合素质,包括体能和学术成绩进行排名的。
这个强而有力的措施,在铁血军队的贯彻下,让整个萨伏伊牧教区,起码学校始终是安宁的。
卡斯卡一路没怎么敢说话,逐渐靠近音乐教室后,声音才响了起来,“我听说您可以用树叶吹出音乐来。这是真的吗?”
出现这种情况,也可能是维罗妮卡上学期的成绩被人压下去了。
他盯着舒栎和那个孩子相处的画面,看得入神,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他自己说什么,他们就跟着做什么,像是自己给他们点了什么魔法似的。
舒栎心里面刚冒出这个想法不久,一小群学生围着舒栎的方向,把他离开的路堵住了。
他这声音把所有人都吸引在了卡斯卡单薄瘦小的身上。
为什么要专门来找他?
舒栎之前了解到一个典型的案例,就是家中有癫痫的孩子,另一个原本健康的孩子为了博取父母关注,也开始无意识地模仿癫痫发作的症状,并且逐渐深信自己也患了病。这种情况就是一种拟态症,因为内心深层的情感需求,导致心理冲突躯体化。
“维罗妮卡姐姐她晚上做噩梦,醒来的时候说在镜子里面看到了其他人的脸,早上她把镜子都砸破了,满手都是血。”
“老师不为你们负责,你们就跑来找教会帮忙。”
“要是有人说你们需要付钱,你就跟他们说,阿利斯主教说不用的。”
身为落魄贵族的孩子,他在那座繁荣而又冷漠的大城市里面,看尽人情冷暖和世间丑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时,他为了帮助减少家里的负担,在说服不了父母放下贵族的尊严的情况下,选择独自上街卖艺,用一把破旧的维奥尔琴,换取每日有限的温饱,蹉跎着前半生。
舒栎毕竟是教会主教,平时也会与神学院的学生接触比较多,要么教授拉丁文,要么就是讲解教义,也包括有牧灵的工作。
另一种可能是,今天维罗妮卡身体不舒服。
他们得用链霉素或者氯霉素,这些都不是通过自然污染就可以得到的,培养起来比青霉素还难。
只有,医学院是到第三年开始,才正式像模像样。
大会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目前这个世界是没有显微镜的。
“如果确实有这样的特征,那便符合各项记载中提到的圣痕(Stigmata)。”
也许该去看看她?
而实验室的建立最开始就是得从基本的显微镜开始。
他刚冒出疑问,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在脑海里面闪现——黑死病。
另一个就是来现在被雨果主教营销成人间天堂的萨伏伊教区碰碰运气。毕竟,这里主要以教学为主,没有太强调等级制度,物价也低,在北领地可以舒舒服服地过一个比较体面的生活。
由于过度虔诚,加上又有宗教背景,把心理压力转化为身体症状,如自发性流血等,在精神科里面是典型的案例。
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不少神情紧张的学生脸色稍缓,个别人甚至跟着点头表示认同。
是被委托的吗?
孩子们的疑虑就被舒栎一句话消解掉了。
紧接着是椅子倒地的声音、奔跑声、书本掉落声,学生们的呼喊声混杂在一起。空气在一瞬间也被拉紧。
而他们医疗条件和实验设备还是比较落后的,基本上舒栎没有办法和团队做出测试盒。
在莱斯利称帝后,卡斯卡选择回到故乡隐居,此生不再作曲,只是默默地培养学生,把音乐的种子留给了无数后来者。
他简直是神主的化身。
稍显意外的是,这次担任神学院学生代表的,并不是一贯表现突出的维罗妮卡,而是另一位学生。
“遇到困难,要勇于相信老师。”
现在近距离靠近阿利斯主教的时候,他们不仅觉得他容色惊人,举止文雅还身上带着一股温暖清淡的香气,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又不敢冒犯。
相比之下,发展农业反而是相对容易的事情。
不过,听说现在冬天只要不出门的话,屋子都很暖和。
孩子们一个个仰着头,年龄大概也是12~14岁之间,都是一张张生面孔,应该都是适龄入学的转校生。
这种孩子就是需要系统性的心理治疗。
通常在感染后的1到7天内突发急性发烧,病人也会伴随着身体疼痛、恶心和呕吐的症状。初期症状和普通感冒发烧并没有两样。
也正是因为有潜伏期,所以这种传染性极强的疾病才更危险。
舒栎还注意到,大会后有不少学生主动靠近赛尔蒙公国的新转校生,陪他们说话,试图破冰。
舒栎全程都没有注意到卡斯卡就像是小尾巴一样跟着他走路。
“…不过,把镜子打碎确实是很极端的现象了。”舒栎喃喃道。
听到舒栎那么干脆地答应下来,几个孩子都很高兴,“谢谢主教大人!她看到您一定会很高兴的。她很喜欢你的!”
孩子们又说道:“阿利斯主教,能去看看维罗妮卡姐姐吗?”
卡斯卡望着他胸口上的十字架——那枚象征着信仰与庇护的徽记,在阳光下微微发光。他心中微微一动,瞳光闪烁着孺慕与依赖。
要知道,很多抗生素虽然都是从天然微生物中发现的,比如说用橘子养出青霉素,但真正要做到稳定使用,还是需要在实验室中提纯、测试和改良。最后若还想投入量产,这又是新的难度。
他说得条理分明,像早已习惯照顾年纪小的孩子。
孩子们内心其实也有自己的想法,说到这里忍不住互相交换了视线,小心翼翼地向着舒栎求证道:“是恶魔吗?”
于是,舒栎还是诚实地说这得挑叶子,不过他可以简单地吹一下手哨,临时满足一下小孩的期待。
舒栎一怔。
不过,舒栎并没有太多问。
目前孩子们人生地不熟的,见到好相处的自然愿意亲近,等有好朋友之后,就会把舒栎忘在一边了。
虽然有一次他一口气吃了四五颗橘子,整个屋子都是挥之不散的橘子味,别人一进门就闻到了,但他坚持只要别人看不到就没有证据。
舒栎有种被人点单的感觉,好像下一秒就可以看到这个小孩能掏出一片叶子来。
可这种感觉很快就被专业素养给压下去了。
“阿利斯主教……”
来学校之前,他们早就已经听过很多人说萨伏伊大主教的阿利斯天生圣体,能聆听神主的声音,也屡次带来神迹,宽和仁慈,带给整个教区福泽,让萨伏伊成为了一座人人衣食无忧,幸福快乐的人间天堂。
这话结束后,卡斯卡就把目光放在舒栎身上。
可孩子们就是从那个危险的地方过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舒栎说的是什么,立刻摇头,“不是,不是!”
之后,舒栎其实发现他们说的事情只要两三句话就结束了,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没有说明。
不管如何,走去办公室的路上,舒栎便依次跟他们要了名字。
紧张的他垂着头为维罗妮卡据理力争,“我见过维罗妮卡姐姐她身上有酷似十字架的图案,闻起来像是玫瑰的香气。那肯定是圣痕!”
因为舒栎必须从零开始建立实验室。
他也并不在意这些行为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在他这个主教面前故意做样子作秀,毕竟他们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可无论动机如何,至少学校的整体风气正在朝着良性的方向发展。
工学院第一年就为了能支撑起医学院,就投入了大量的资金。
舒栎向这几个刚入学的小孩耐心交代:“如果你们需要帮忙,可以先去找副校长或年级主任,他们会安排得更妥当。学校还有医务室,身体不舒服时,可以随时去那里休息。你们都是住宿生,所以,学校这些基本设施,像是图书馆、餐厅和浴室等都可以免费使用,不用担心要额外付钱。”
制造勉强能用的光学仪器,需要高纯度的玻璃,精细打磨的金属零件,还得有足够的稳定的照明与支架结构。
“…主教大人…”
说到师生接触,他语气认真:“如果有老师或神职人员找你们谈话,无论对方是不是异性,要么选一个有玻璃门、能看进来的房间,要么干脆开着门。要是对方拒绝,你们可以马上离开,直接来找我或校长。”
可缺点就是冬天会比较冷。
也正是因为如此,前两年听说黑死病的时候,舒栎就算能提取一些青霉素,也不相信自己能够彻底根治这种世纪瘟疫。
那时,他的眼中还带着初来乍到的惶恐,但仍亮晶晶的,干净纯粹,稚嫩的声音说道:“我祖祖辈辈都是虔诚的信徒,我也想进神学院,终生侍奉我的神主大人。”
“……”
同理,如果维罗妮卡家族本身就存在这种病态的暗示,她很可能也会因心理压力或者潜意识模仿,让特定伤口位置产生真实的生理反应,比如说,出现真的出血点或者淤血。
明明他们都是从赛尔蒙公国过来的贵族子弟,自小教养严谨,陪着父母见过无数大场面。
「去上课。」
“你们想要跟我说什么?”舒栎觉得自己越说越啰嗦起来了,连忙打住。
卡在这一步上,舒栎不知道是技术受限,还是已经到了自己的知识盲区了。
有时候,舒栎会突然因为这种情况而犯社恐,莫名其妙地意识到自己身处在被人簇拥的人群里面,总有点叫人害怕。
舒栎非常慎重地问孩子们,不想他们被自己的态度吓到。
舒栎脑海里面闪过维罗妮卡平静的脸,平时除非必要,她不会主动来打招呼。她感觉平常也没有见到她很喜欢自己的样子,“……”
因此,舒栎和维罗妮卡的相处还算是比一般学生多,一周至少也会有会面一个小时。
真相其实是,舒栎听到名字之后,便默许他入学了。
“难道是感染了吗?”
除此之外,实验室出了第一批家庭用药,像是消化助剂,草木止痒膏、薰衣草油等,这些都要比药房随手做出来的药膏更有效,也更可靠。
其中,学术成绩的占比大,有百分之六十之多,所以学生代表基本也是学习成绩优异的人。
没想到因为这样要被命运署名的意外,原著的卡斯卡也这样走进了北领地。
他顺势教了几句安全意识:“在萨伏伊教区,就算是三岁的小孩,只要没有得到同意,谁也不能随便碰他们。否则会直接被军方处理。你们也一样,你们不愿意被接触的话,直接说不,就可以了。”
现在这个孩子明显就是放了百分之百的期待。
随后,他默不吭声,却下意识地找个小角落更贴着舒栎走。
舒栎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严重的话题,导致几个孩子说话吞吞吐吐的。
以他接触到的主流解释也都是这个。
舒栎听到卡斯卡也在小孩子群中,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
莱斯利目光闪了闪。
“快叫人来——!”
“谁去叫护士过来?!”
“她流血了!!”
有人在大声求助,也有人慌张冲出教室,脚步乱成一片。
教学楼的宁静在这一刻,彻底破碎成纷乱的碎片。
第 89 章 89
89 神父,你为什么不救我
学校教学楼忽然传来一阵空灵悠远的手埙声,清亮就如晨雾里飞鸟的第一声啼叫,瞬间穿透了教室和走廊的墙壁。
师生们几乎是同时心照不宣地意识到:那是阿利斯主教的声音。
这位素来端肃仁慈的主教,极少在人前表现过这一技艺。
那唯一一次被众人听见,还是在一场意外中。
那日,正逢时节庆典,萨伏伊教区人流量空前,尤其是教堂客堂,几乎人满为患,一整条路都是人头攒动,不得不让执事们来疏散信徒和游客。
这样的热闹若是出现点小事故,便容易演变成群体事件。
当时客堂便有人因为排队插队问题引发争执和矛盾。
无论是出于礼貌的尊重,还是性格导致,即使伊冯身上还有一层芬尼安小姨的亲戚关系,舒栎也不可能单独和她有过多的来往。
那声音洗涤人心,像是水波漫过沸腾的铁锅。
那一幕,自然而然也成了美谈。
又像就像是看到入口都不知道该怎么进一样,总是在门旁边徘徊,对阿利斯主教若即若离的。
炎热和拥堵让人群的怒火也跟着被点燃。
莱斯利就坐在另一边的窗边,一动不动地望着主教,目光沉沉——他眼中的情绪太复杂了,像敬仰,又像迷惘,又像是藏着点不敢说出口的依赖。
可也许是舒栎本身就不算特别喜欢社交,其实对方还是单身女性。
这是何等冒犯!
于是,芬尼安依赖阿利斯,是理所当然的。
主教站在教堂钟楼之上,双手自然合成陶笛形状,吹出了长达四十多秒的旋律。
伊冯双手抱臂,背脊挺直,就像是一把拉紧的弓弦,冷硬,气势逼人。
“学生维罗妮卡,手上有两种伤痕。一种是割裂伤,主要集中在指骨和手背上,看得出是新伤,还没有结痂。”
可「圣痕」的存在本来就是超出了目前的医学范畴,在21世纪也没有最确切的答案,只有主流的解释。
卡斯卡顿时被噎住了,求助的眼神又飘向舒栎。
所有人都生怕错过这个时刻,纷纷赶到窗前,可那声音就像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只留下一片余音绕梁般的震撼,在人们师生心里久久不散。
芬尼安扫了眼还没反应过来的老师,立刻提高声音:“保持秩序,别乱跑,小心给别人添乱。”
“……”卡斯卡听到这种质疑,有点着急,目光在舒栎和伊冯脸上徘徊,终于忍不住插嘴说道,“这不是什么恶魔的诅咒!”
“我检查了全身,流血的位置目前只是手掌和腕部。”伊冯一见面舒栎,便直接说明了情况,“身上没有其他的外伤。昏迷并不是失血引起来的。”
这种类似“这已经是神主的仁慈”的说辞,太像是一场言语上的糖衣催眠。
因为在芬尼安看来,和阿利斯主教建立关系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坚持对他好,他总是能感受到的,之后无聊跑过来跟他说几句话,有空就找他玩,别让一群后来者居上,这样就好了。
她一边说,一边撩开病床周围的布帘,示意舒栎是可以靠近病床看情况。
总不能跑到主教面前说,「上次你吹得很好听,再给我们表演一次吧。」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芬尼安才一直都没有觉得阿利斯变了,没有被这眼前众多的簇拥和盛名蒙蔽双眼,依旧是那个荒芜小教堂里面认真生活的小神父。
“维罗妮卡昏倒了!”
何等逾矩的轻慢——!
舒栎见到伊冯已经帮忙做了简单的止血工作。
伊冯说着「疑惑」,可声音却很冷静到清醒的状态,跟她说的话形成鲜明的反差,“刚才,我问过送过来的学生,他们上的课是拉丁文,并不会碰到任何尖锐物品,坐在她旁边的同学也能看到她的动静,没有看到她自残……”
“我的第二个疑惑是——”
早些时候,他怀疑莱斯利就是来找他茬,跟他争夺主教的注意力。
伊冯挑了挑眉,像是早料到他能看穿自己的心思。只是她刚才只想先让舒栎打开话题,才一直在旁边等着。
“然而,这不是她主要出血的伤痕。”
「阿利斯主教真的是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也不那么聪明。」
止血带缠得干净利落,从厚度来看,显然并不是受了重伤。
而他看向舒栎的眼神,几乎快要溢出崇敬与依赖。
而靠坐在窗边的芬尼安,早在舒栎和那个孩子一同出现在庭院里时,就注意到了他们的动静。
孩子们因为这些惊扰而冒出的哭声更是让情况雪上加霜。
“老师,上课吧。”
卡斯卡握着拳头,努力克制自己紧张的情绪,说道:“这是圣痕,跟文献里面出现的一样。获得神主恩赐的人身上会出现神之子曾经经受过的钉刑。”
伊冯抬起下颚,她要的也是这句话,说道:“根据我的判断,这个伤口是自己自发流的血,而不是人为创伤。”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她口中响起,带着陌生的语调。
芬尼安所在的班级也顿时一片骚动。
师生之间自然也是口口相传,可是那声音从未再被重现。
他支着下巴,手上无意识地转着笔,盯着阿利斯主教熟练地吹响手埙,在心里忍不住嘀咕——
可相处这么四年间,他逐渐意识到,莱斯利的靠近,并不只是竞争的好胜心或者探索新世界似的好奇心。他更像是在判断,在选择一个可以信赖的人,找到明确方向后的本能靠近。
可毕竟昏倒的是维罗妮卡,在学校里人气颇高,教室里的目光还是不时往教室外飘,低声议论难免开始蔓延。
那时他还气恼过好几次。
不过,他有时候做事真的很唐突,也不关心阿利斯主教的感受,像是把阿利斯主教当做陌生人似的。
舒栎可不愿意将这样的幻象传递给卡斯卡。
卡斯卡只是想要维护维罗妮卡。
这种接近里面带着谨慎和试探,就像是一种建立依附关系的过程,而非单纯想要争夺关注。
“信徒是不会自残的。这是教义规定。”舒栎解释解释道。
不过,因为卡斯卡在身边,所以舒栎并没有解释。
卡斯卡没想到她会这么快道歉,愣了一下,随后轻轻摇头,示意没关系。
医务室。
比如现在,他明明不喜欢引人注意,平时深居浅出,低调行事,偶尔就会脑袋一抽,因为一个小孩期待的眼神,就随性地展示这一手技艺。
这话太重,对于一个11岁小信徒来说过于尖锐,过于嘲讽了。
有时候得说,莱斯利这种不得章法的相处也会让芬尼安看不下去,还得背地里提一下什么是莱斯利做的。
想起早上的事情,芬尼安歪头望着莱斯利,又看向主教,心里不愉快地“哼”了一下,“……”
注定如水油,不相调和。
不过,比起一开始的不见面之外,现在伊冯与舒栎保持着点头之交,与教堂的修女关系也会稍微近一些。
“可是,奇怪的是,如果身上有旧伤的孩子出现在学校,我绝对不会没有任何耳闻。这要是新伤的话,又要怎么短时间内做出这种状态来?”
负责文法学校的医务室的医生是原来萨伏伊小镇图书馆里面的伊冯草药师。
芬尼安提醒任课老师,可他心里的另一道声音便是,阿利斯主教肯定赶过去了。
舒栎确实觉得这个已经超自然了。
芬尼安对着莱斯利,总忍不住皱了皱眉。
可莱斯利却总是克制着,他亲近,却又刻意保持距离,像在看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存在。
“…神父,我的真名是艾德里克……”
二是,他们起的爆发点在于他们本身有的立场冲突。
就在这时,病床边突然传来一声低哑的痛吟。
就在所有声音即将汇聚成一场灾难的时候,一道高远清澈,如同天光掠过山林的声音倏然响起——
这样,他们就得排查昏迷的原因——是器质性病变的,还是心因性反应。
他一直觉得莱斯利对阿利斯主教的感觉有点怪怪的。
错过了便是没有机会听到。
伊冯对教会并不感兴趣,语气凉薄,道:“所以,神主恩赐这个女生当众昏倒,到现在依旧不省人事?那么,你们神主真关心她。”
舒栎才刚从躺在病床上的维罗妮卡身上收回视线,便注意到伊冯直勾勾的目光,“你觉得,有哪里不对,对吗?”
芬尼安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又无意识地偏头往另一侧看去,却正好撞见莱斯利的神情。
当然,舒栎刚才为卡斯卡发声的那一句话,肯定还不能说到他的心底去。
一是,想回应伊冯的话太过简单了。
她对这种自发性流血的概念闻所未闻,“这有可能吗?这不会是恶魔……”
躁动很快平息下来,没人敢擅自离座。
舒栎便把他带到自己身边,与伊冯拉开些距离。
芬尼安心里这念头才刚升起,突然另一个教室传来一声惊叫。
这种发现让芬尼安他感觉到不可思议。
即使他口头不听话,心里却信得过,也敢撒娇、敢调侃,一定要当主教心里不一样的孩子。
反正只要阿利斯主教喜欢自己就好了。
注意到旁边焦急地踮脚的卡斯卡,舒栎语气严肃地对伊冯说道:“请不要轻易提「恶魔」,这话太重了。”
守卫军注意到动静,盔甲碰撞的金属声也紧跟着从街口传来,这让人心更加浮躁慌乱。
这四年间,舒栎也想过,也许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契机可以更加相知相熟起来,就像是舒栎与赫伦斯一样。
他才不要管莱斯利呢!
这既像把阿利斯当作什么高不可攀的存在,心里藏着话,却从不敢说出来;
*
像是回一句“也许本来她可能会面临更多的灾难,神主已经帮她挡掉了绝大部分的威胁,所以才只会有这样少量的出血”,这种无从证实的话即可。
可她神情恍惚,如同周围并没有他人一般,目不斜视,目光空洞却直直落在舒栎身上。
伊冯一愣,意识到失言,便朝卡斯卡认真说道:“我本是想和主教讨论情况,一时忽略了你在场。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请原谅。”
伊冯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当时,教堂十五名执事不得不提高声音,强制让人们冷静下来,可是执事们的劝解声反倒让整个场合更显得嘈杂不安。
“我检查过出血口。其形状像是经受过钉刑。伤口深沉,边缘暗紫,明显是旧伤,不是新伤刚有的肤色。”
这简直就是被小孩子牵着鼻子走嘛。
人群不自觉地安静下来,下意识地驻足聆听。
“所以,我产生的第一个疑惑,这伤痕是什么?怎么得来的?”
结果,谁能想到,这样空灵的声音再次重现。
这一声音像敲钟一样,把全班震住了。
维罗妮卡醒了——
在这里辩论圣痕,对两个人来说没什么意义,只是在浪费时间。
“现在还不能断定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舒栎并没有直接回应伊冯的话。
两个人的矛盾点在于一个排斥教会,一个信奉教会。
而莱顿神父和丽塔修女趁机介入其中,把扰乱秩序的人抓出来,一场混乱瞬间平息。
这一句话,像是一颗冰冷的子弹,击中舒栎的眉心,激起他体内血液与之共振,瞬间把他拉回了四年前的记忆深渊。
“你为什么不救我?”
舒栎:“……”
第 90 章 90
90 你知道,你骗不过我的
入春。
大都会,圣务议厅。
本月度第二次教廷财政会议。
这次会议是非正式会议,只有两个人出席。
一个是红衣主教维克多,在四月底必须给教皇和宗主教汇报财政情况。
另一个,是整场会议自始至终都只能站着的阿格纳神父,常年负责教会辖区银库与土地税务。
此刻,枢机维克多只是扫过看到账目最后一行数字,脸色顿时一沉,猛地抬头怒视便阿格纳神父。
他出了名地刻薄记仇,一旦被他盯上,轻则贬黜,重则逐出教阶。
而维罗妮卡也是如此——她没有能力。
他拉开门,站在门口说道:“听到你在骂人,过来看情况。”
他眉眼间一闪而过算计的意味,声音压得更低:“每户都卖他们赎罪券。你我都知道,哪家手上没个十几万银币的底子?只要让他们相信这是进教会庇护的门票……先弄个两百万,很快就能凑齐。”
可他们这份能力并没有成为改变世界的优势,或者带来毁天灭地的后果。
“……”
她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一根羽毛,却又冷得像刀:“你为什么不救我?”
后者认为,疾病是因为水和空气污染,也可能是不洁环境,甚至有可能是人体体丨液失衡。只要找到合适的药物治疗,就能够找到实用的解决方法。
维克多也没再追问,对他的苦恼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月底前尽量办成,如果他们不买赎罪券,就把他们赶出去,叫上骑士队伍,一块出行。”
静默也随之蔓延开来,连风声都像凝固了一瞬。
现在海上贸易越发频繁起来,真正有钱的反倒开始集中在商行手上,贵族也拿不出钱。
虽然那只是短短一瞬,但是他感觉到维克多枢机的警戒与不愿意透漏的谨慎。
两人目光这么一对接,对于凯尔枢机来说,这就是可以直接开门的意思。
维克多枢机不自觉地跟着后仰。
而下一秒,维克多枢机说道:“你去忙吧,月底前我要看到一份可以看的数字。”
“你又回来做什——”维克多一句话没说完,吓得赶紧捂住胸口。
目前为止,为什么舒栎明知真相,还要不断回避维罗妮卡呢?
“……”
强权之下,他能活下来也靠的是急智。
她就是想知道自己到底认识不认识马修?
阿格纳神父听到这句,背脊一紧,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凯尔枢机也是手段狠辣得惊人,尤其擅长用刑。
“我要被你害死了。”
阿格纳神父又继续屏息凝神地侧耳倾听,“……”
当时他也不知道公爵会出现。
也因为马修医生的缘故,舒栎还被公爵克罗德盯上了。
所以,他很清楚地知道,此刻,是维罗妮卡在诈自己。
维克多盯着他消失的背影,低声咕哝:“这耳朵是狗长的吧……隔门都听得一清二楚。”
其实就是为了弥补财政上的亏损。
萨伏伊教区。
他们原本就不傻,只是碍于教会势力,只能配合教会的决定。
这话刚落完,一本砖头厚的账目就毫不留情地砸向阿格纳神父头上。
所有人都觉得他都是个疯子,就该被北领地的冰天雪地封住,一步都不能离开。
即使有一天平衡确实会被打翻,舒栎也不会是那个破坏平和的人。
枢机眉头一拧,猛地转头,就要劈头骂向阿格纳神父,却看到了会议厅外凯尔枢机冰冷阴森的笑容,心脏险些停跳。
可是,维克多才不管阿格纳死活,他已经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教皇和宗主教的视线杀死无数次。
至于维罗妮卡的这场戏码,对舒栎来说,根本就是错漏百出。
“上次要求你们重新清点,得出来的还是这么一点?”
现在皇帝成天沉迷于炼金术。
*
“你是要把我逼疯吗!”
而阿格纳神父觉得自己越来越少看到群众对自然学家的言论的抵触和反感。
克洛德本就是个疯子不提了。
仅仅只是因为舒栎深知她、芬尼安和莱斯利三人有着很深的恶缘,所以,他并不是特别愿意成为一个把此刻平和局面打翻的人。
他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不允许再有一点风吹草动似的。
他嘴角微扬,笑容像浸了毒的蜜糖,透着说不清的粘稠恶意。
更别说,由于这几年各地黑死病频发,到处入不敷出。最虔诚的费尔蒙公国的教会都是只能跟老贵族家掏家产,才能够填上岁金的数目。
天光穿过树叶和窗户倾泻而下,碎成一地阴郁的斑驳。
“被谁吞了?”
它在用清晰有力的声音对神父说,「教会的权威,正在民心中松动」。
舒栎觉得他要是真要算,自己肯定不愧于心,奉陪到底。
他声音轻得像风,甚至连自己都听不清。
凯尔偏头,不为所动:“你说我做不做得出来?”
不过,她内心还是知道自己不能慌乱,很快就又试图再度找回那种崩溃而混乱的状态,声音微颤。
“你就没有其他解释吗?”
她也在等,一句否认或一丝迟疑。
阿格纳神父顿了顿,:“可今年再提出同一个请求时,回应寥寥。他们不配合的态度很明显,有的少给了;有的干脆拒绝,还说北领地的克洛德公爵一次都没有提交过,凭什么他们都得一直出钱。”
阿格纳神父自然不敢躲闪,只能忍受“咚——”的一声闷响,明显听出来砸得不轻。
维克多急坏了,也气坏了,看着这些数字和阿格纳神父就像是盯着仇人一样,声音都带着抖,“什一税,地租和神恩税全算上,居然比往年的什一税要整整减少三百四十万银币,甚至整体还不到2700万银币。”
舒栎知道在原著小说里面,只有极少数人是拥有能力的。
等确定凯尔真的不会再返回后,维克多立刻招呼阿格纳神父关门,语速也明显加快,像是要在空气恢复凝重前,把话讲完。
维克多自然不信他真的会来帮忙,只是强压住心底的反感,强装镇定道:“我们自己能处理。”
维克多枢机跟着冷笑一声,又问:“那个克洛德不交钱。北领地的教会不是还在交钱吗?卡森教区今年交了多少?”
他们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得大声尖叫,用尽气力发疯,才能活出一线生机似的。
“他敢出北领一步,皇帝就会立刻处死他。这些人也想和他一样被放逐吗?”
维罗妮卡怔了怔,那眼神中潜藏的神情微妙地松动,像一幅即将开始破碎的面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出细小的纹路。
维克多的声音继续响起。
就像那些只有主角才有特殊能力的小说一样,只有特殊人物是独特的,绝大部分人都还是朴素地生活着。
凯尔并不等他答完,径自说:“北领地的人事还不到你来管,自有教皇的安排。”
在维克多看来,经历过帝国那场血腥变革的那一代青年,多半都有点神经不太正常。
远嫁的艾黛礼据说也不如以前那么乖巧听话,就连早死的奥朵拉都跟着歇斯底里——像是这个世道根本容不下他们。
“…当初就不该让他办什么学校!” 维克多烦躁地道,“在那种野蛮地区能教出什么信徒?”
前者认为,黑死病的广泛蔓延是神主的惩罚,人们要通过自省和赎罪才能得到宽恕。
他顿了顿,说道:“雨果主教是我老师。嘴巴干净点。”
“这要我怎么向教皇和宗主教交代!?”
阿格纳低声解释:“是雨果主教新办了学校,资金大半用来反哺隔壁的萨伏伊教区。”
屋内一时间静了下来。
再加上舒栎在四年前第一见维罗妮卡的时候,就知道她和当初被公爵克洛德杀死的人都来自同一个家族姓氏。
这话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大部分人都是平凡人。
这严格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个平凡的世界。
而维克多在这段时间里面与空气对峙,一动不动。
维多克枢机这话说着,忍不住握拳捶了捶桌子,说道:“得早点把萨伏伊的主教换掉。那个新主教肯定是雨果一手扶持的,才会配合他烧这些钱。把钱砸在穷信徒身上,简直是血本无亏的买卖。那老头子真的是越活越不清醒。”
而维罗妮卡这些年也一直在找马修的去向。
阿格纳神父抬起头,语气不自觉慢了一拍:“……那,他们之后怎么办?”
人事调动可是凯尔枢机的事务。
只是这次还没有来得及回话,舒栎不留余地,截断她的演技:“你知道,你骗不了我。对吧?”
一道危险的警钟在他心中响起。
他又立刻翻至萨伏伊教区,“不是说吸引了很多信徒,结果2万银币都交不出——这是有多穷?”
维克多一怔,“什么?”
谁敢动他的地盘,早晚得脱层皮。
可他觉得,维克多枢机那未尽的话语里面,已经有对北领地人员的安排。
“现在,东部领地的几个小公国也开始效仿北领地的态度了。”
“为什么?”维克多不安地皱眉。
那句「阿利斯主教能洞彻人心」的传闻在小小的医疗室中的三人心间泛开。
话音刚落,门外那熟悉的脚步竟然又折返。
凯尔离开后有四五分钟的安静。
凯尔居然笑了起来,“因为我看你的背影像颗球,就总忍不住手痒想推一把。如果从楼梯滚下去,肯定很好看。”
“至于萨伏伊教区的主教…”
教会又不愿意下调岁金额度,世俗贵族便越发不听话。
空气一时间跟着凝滞,维多克枢机最烦就是这个时候——该有人说话的时候,偏偏就那么安静。
“你疯了吗!”维克多几乎是从位子上弹跳起来,这不是怒得要冲上去,而是怕得想撒腿逃跑。
正因为如此,舒栎清清楚楚地记得马修当时的情绪和状态——他当时更在意的是那张设计图不能被公爵捡走,而不是自己有没有获救。
于是——
“还是不能让数目亏太多,”他低声说,“让奥托枢机那边再拨点捐助金。还有,现在不是来了不少逃避黑死病的人吗?大部分还是从赛尔蒙公国过来的,大多是些中上层家庭,贵族、商人什么的……”
等了一会儿,他没有等到下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维克多枢机。
她在赌,赌他是否记得那个已经死去的人。
阿格纳神父赶紧翻开账本,递过去。
阿格纳心里明白,那些人花光了积蓄买下赎罪券之后,他们将面对的,不是神的祝福,而是更深更绝望的疾病——贫穷。
阿格纳神父神情犹疑,但还是选择继续说下去,“前三年,我们分别向帝国皇室以及各公国请求过捐赠金,用以重铸圣像。”
事实上,阿格纳神父现在觉得,最危险的并非税收减少,而是连大都会都开始出现神学者与自然学者关于黑死病的各项公开辩论。
不过,若真的马修亡魂来找他算账,舒栎也不认为自己需要为他的死生负责。
阿格纳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头整理了下袍袖,像是刚刚的话不值得再重复。他低声说了句:“……没事。”
维罗妮卡坐在病床上,神色沉沉,脸上带着如同黑影般凝固的哀怨。
他定定地看向维罗妮卡,目光清明且克制,平静地说道:“维罗妮卡,你现在是清醒的,对吧?”
阿格纳神父并没有多问,自觉离开了。
是的,舒栎不仅认识,还帮忙为马修医生下葬了。
另一方面,维克多听到北领地公爵,就忍不住低声骂道:“…那个被流放的疯子。”
维克多枢机是真见到那个克洛德一言不合,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枢机捅了个对穿的。
凯尔枢机站在门口,眼瞳泛着一丝冷光,语气轻飘却带刺:“财政缺钱了,需要帮忙吗?”
最近自然学者在讨论,黑死病的治疗中应该要将患者隔离,而不是继续聚众祷告,被神学领着痛斥。
因为有着原著做背书;
凯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淡得吓人:“忘了提醒你。以后别在我前面走路。”
“…15万银币?”维克多脸色更难看,“往年不都是30万起?”
慢慢地,在伊冯和卡斯卡的注视下,原本变了另一个人的维罗妮卡如雕像般僵住,指尖微微发颤。
舒栎顿了顿,语气温和,“你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而那双原本故作怨毒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