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91
91 伪君子
现在是伊冯和卡斯卡都知道她在做戏。
这不得不说,维罗妮卡无法解释的病症发作,加上这演出,确实能唬住人,起码伊冯和卡斯卡都相信她身上可能会有一个其他的灵魂。
舒栎也不知道她是觉得尴尬,还是愤怒,面对自己的问话,选择回避地低下头。
如果他是维罗妮卡,现在要是被拆穿了,就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开始追问,到底认识不认识马修医生?
他会卖惨,会装可怜,博同情,表现出自己的不容易,从而间接达成自己的目的。
可是他不是维罗妮卡,他只是他自己。
所以,换个立场,即使舒栎真的面对这样的苦情戏,他也会假装看不懂,弄不明白。
难道他要说——
他怎么遇到马修?
马修又是如何绑架芬尼安?
如果舒栎没有及时赶到现场,马修可能为了找设计图杀芬尼安一家?
如果舒栎当时没有优先把马修的兵器抢走的话,他可能早就被马修杀人灭口。那时无非是自己给马修造成了精神威胁,他退而求其次,转而朝着自己示好罢了。
为什么舒栎当时没有办法救?
开枪的人是北领地的公爵克洛德?
伊冯完全没有看出舒栎到底有没有听到那个女孩的声音。
「伪君子」。
“你怀疑,那人是你认识的。”
不知过了多久,维罗妮卡选择下了床,并披上学校外套。动作谨慎而安静。
另外,伊冯本身也爱喝热茶。
她下意识回头,迎上莱斯利阴影笼罩般的视线。
伊冯说道:“十六年来,我一直都在萨伏伊教区。我对这里所有的事情都很清楚,甚至比主教更清楚,你可以来问我。”
可是,维罗妮卡还是没有离开,只是等着她继续说。
且不说这能不能顺利。
维罗妮卡听着这些陌生又刺耳的称谓,瞳孔骤然收缩,脸色忍不住发白。
舒栎见她情绪不稳,贸然做心理干预只会适得其反,便没有再开口引导。
不过这只能是之后的事情了。
舒栎让自己振作起来,要嘴上和行动同样硬气。
“别再给阿利斯主教惹事端。再有一次,你就会知道,在过去四年里面,有些人自动退学的原因。”
他们离开后不久,医疗室就彻底陷入了静默。
卡斯卡目光转向舒栎,紧张地为她开口解释道:“阿利斯主教,维罗妮卡姐姐不是故意的……她平常不是这样的。”
“嘶——”他眉头轻蹙,下意识地收回手,水珠顺着指节滑下,皮肤迅速泛起一片红。
太伤人了吧……
一定是从周围亲近或者信任的人那里一字一句学来的。
舒栎没多说什么,只是走到维罗妮卡床边,把水杯递了过去。
当然,维罗妮卡的防备也许还有因为伊冯的声音太冷,所以感觉女医师并不会说的是什么好话。
一切都得从长计议。
反正他才不是那种被人冷言冷语对待就妥协,然后开始讨好对方,让对方对自己转变态度的人!
这让她心脏狂跳。
等他的脚步声远了,她那根紧绷的神经终于断裂,手指一松,整个人直接瘫坐在地上,呼吸急促,指尖微颤。
“不能认输。”
“如果你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愿意给,只会沉溺在自己的执念里,甚至不惜伤害别人。那就别怪别人不给你体面。”
舒栎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也明白她现在还在情绪激烈的临界点。
这些沉重的东西哪一样能压在这个十五岁女孩身上。
他一边坐下,一边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回顾当时的情境,脸上的表情从淡然,到错愕,再到不满,最后有一种气不过的感觉。
于是,维罗妮卡一抓到可以来北领地的机会,就不惜余力地开始调查自己叔叔的线索,一路向北,追到了萨伏伊教区。
这个秘密肯定会被他烂在肚子里面,除非维罗妮卡的女主角光环让她自己知道这个秘密。
因为有阿利斯主教这个人物在,她始终有一种直觉,答案就在这座教区里。
那话音几乎极细极轻,却像是一滴冰水溅入颈后,一道刺麻的静电窜进指尖,一根细针戳到皮肉里,凉薄地叫人头皮发紧,全身血液也都跟着停了停。
*
虽然他也没有觉得自己真的是什么大圣人,但是他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啊!
最后一句警告,几乎贴在她耳边,带着隐隐的寒意。
这让舒栎想起来,「家长会制度」也得开始推广了——家长要知道孩子是怎么学的,学到的是什么,对他们家庭来说也有什么样的帮助。
看她的眼神也像是在处理某种反复出问题的物件。
毕竟,教育不仅是学校的事,家庭也要共同承担,才能够把学到的知识和技能融入生活里面。
维罗妮卡在舒栎的声音里垂下头,唇角微动,几乎就是在自言自语“…伪君子。”
下一秒,水杯被一把推开。
伊冯也开始困惑他到底有没有听到,难道是被倒水声遮盖了?
而这时的舒栎又回头看向卡斯卡,微微颔首道:“你得去上课了,你的老师估计等了你一段时间。等你下课之后,再来医务室吧。”
而贫农为了生存都要费劲所有的气力,哪还有精力支持孩子的学习,能送过来学都很不容易了。这边的求学氛围实在不能和东方比。
这话说罢,他目光淡淡扫过她的脸,眼里没有愤怒,只有冷淡的厌意。
综上,从各种情境分析,舒栎也不会心软,告诉她任何事情的。
直到确定她听进去了,莱斯利才松开指节,恢复平常的姿态,转身离开。
“不要你多管闲事。”
目睹这一切的卡斯卡惊呼出声,“阿利斯主教,你没事吧?”
他不急着要从她身上重新收获信任,只是温声说道:“你现在情绪不稳定,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伊冯没有在意她的表情变化,“四年前死的是个窃贼,绑架犯,杀人犯,也是军方通缉对象。”
直到她走到门边,正要推门而出,背后忽然传来伊冯淡淡的声音:“要回教室了?”
舒栎刚对自己说完,又突然想到——他和维罗妮卡相处那么久,知道她并不是那种会出口伤人的人。
健康上,坚持喝煮过的热水的人身体确实要比直接喝生水的更健康,更不易患病。
维罗妮卡站在原地,眼中一片茫然,就像是整个世界的运转完全脱轨,让她目眩,让她难受,无法适应。
而维罗妮卡怔怔站在原地,像是整个人都被抽空了。
他神情冷淡,没问她伤了人是否后悔,也没有质问她在医务室里做了什么,只是俯下身,贴近她耳边,语气低而稳。
屋内静得只能听见墙上钟表缓慢的走动声。
她没有回应。
叔叔是圣洁的骑士!
因为这里很多学生的家长要来萨伏伊教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家里的地离不开他们。而他们才是最需要得到学习的人。
顿了顿,舒栎看向卡斯卡,说道:“卡斯卡,你留在这里陪她。”
为了基本的校园安全,为了现在这所学校能够顺利运行,舒栎肯定也不会允许他把合伙人克洛德灭了。
被直接这么骂也太过分了吧。
舒栎认为这能贯彻下去的原因还是多方面的,也不仅仅是科学知识的普及。
维罗妮卡脚步一顿,却依旧没回头。
那一瞬间,医疗室的静默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
所以,她才能既模仿得出情绪,也会模仿得出话语的攻击。
“你一直在找人,对吧?”伊冯语气并不温和,一针见血,“四年前你来萨伏伊的时候,就悄悄打听,可惜什么都没问到。直到最近,你才发现,原来打听不到消息,是因为那时教区不少知情的居民迁去了卡森,而这里……曾死过一个人。”
教会的凯尔枢机也不给任何正面回复。
伊冯终于抬起眼,转头看向维罗妮卡的背影,冷静又干脆。
他从不在意,自己在别人面前是不是温和有礼,除了对舒栎。他甚至连「伪装」都不屑维持。
伊冯轻轻扫了维罗妮卡一眼,见她始终低垂着眼帘,像是压着许多话,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维罗妮卡没有回头,只是站在门口边上,抿了抿唇,嗓音紧绷着,“你想说什么?”
卡斯卡忍不住再望了一眼维罗妮卡,眼神里面还有担忧和后怕,希望刚才舒栎并没有听到维罗妮卡大不敬的话。
回到医疗室上来。
舒栎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
她站在旁边,不置一词:“……”
可舒栎神情没有丝毫波澜,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动作流畅地把水杯续满到八分,一滴不溅。而后,他继续把杯子放在床头上,语气温和地转向伊冯说道:“等下课的时候,可以让她朋友来看看她。也许是最近事情太多了,她精神压力太大,得多休息一下,再好好观察情况。”
也不想让舒栎多等,卡斯卡跟上了舒栎离开的脚步。
舒栎先低头看了眼床单,确认并没有泼到维罗妮卡身上,便随手说了句,“没事。”声音平静如常,但手背的灼红明显是骗不了人的。
贵族和富商学习成本太小了,对他们来说动动嘴皮子,自然有人为他们做好一切。
可伊冯却并不给任何让她消化这些事情的机会,说道:“如果不是——别在萨伏伊教区掀事端。这是学校,不是让你在玩冒险游戏的地方。”
屋子也是常备热水,本就是为了方便日常清洁和消毒医疗用具,也能顺手照顾病患口渴。
维罗妮卡脸色瞬间变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她下意识盯住他,像是努力辨认眼前这个人。为什么能说出这种话?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厉了?
她语气始终平静,“如果你觉得那就是你要找的人,就继续查,顺便把他做过的事一并弄清楚。”
舒栎对病人的关心到现在也没有刻意增多,也没有故意变少,始终恰到好处。
舒栎内心暴躁地反驳,手一边拉开抽屉,摸出了他专用的的蜂蜜糖罐子,拧盖子的力气都比平时重了三分。
送卡斯卡回去之后,脱离专业身份的舒栎独自回自己的办公室,才终于开始咀嚼起医疗室维罗妮卡说的那句——
综合下来,喝热水的习惯都顺利延续了下来。不过,听芬尼安说,他的同学们在教区里面会这么做,但回家之后,很多人的家庭都没有这种习惯,也就只能在学校才能贯彻下去了。
经济上,燃料自从热炕推广开来之后,省了太多了,所以对他们来说,煮沸热水喝茶并不是太大的消耗。
伊冯和卡斯卡表情也跟着僵住了。
他语气不重,语速慢得像是习惯了把这类话说给很多人听,可维罗妮卡却觉得自己的衣领被收紧,紧到自己都无法呼吸。
家人早有猜测,他可能出了事。
舒栎一时间陷入自己的延迟内耗里面。
一泼热水从杯口甩出,溅在舒栎的手背上。
确实,她在五年前,就听说过自己叔叔马提亚特因圣职任务被派往北领地,已经多年音讯全无。
可莱斯利不在意。
于是,她回去写自己的报告了。
维罗妮卡盯着那片红,嘴唇微动,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话刚落下,维罗妮卡语气生硬,就像是竖起最后一道防线,说道:“我不需要。”
他说得柔和,却也坚定。
空气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伊冯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报告书,语气不紧不慢:“在这儿久了,我知道,神学院的学生都一样,如果不想撒谎,就会选择沉默。”
维罗妮卡神情恍惚地走出医务室,才拐过转角,衣领便被人一把揪住。
“……”维罗妮卡的手搭在门框上,一动不动,对伊冯的身份也产生了警惕。
“我知道。”舒栎非常平静。
他转而走到一旁,默默地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心理上,教区的模仿效应——居民们都莫名其妙都很信任自己,也把舒栎的生活习惯当做是模仿的对象。
“你那套神学院的信仰,如果只是用来自我辩护,本质上跟亵渎也没什么两样。”
让她去刺杀克洛德,还是去杀莱斯利、卡汶和谢莫斯报复?
这句话肯定也不会是自己突然间冒出来的。
他甚至还能继续柔和地对女孩说道:“那维罗妮卡你好好休息吧。”
自从在教区科普煮沸杀菌的基本概念后,现在教区喝水都变得极为讲究——都习惯先煮沸,再晾凉,最后慢慢喝;要不就是也像舒栎那样喝热水,,也有人选择天天冲热茶。
最近的青春期的小孩真不好管。
有人在故意影响她。
而那个人,很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那个人现在是在教区吗?
会做什么吗?
舒栎感到一丝焦躁,于是,又摸了一颗糖放进嘴巴。
第 92 章 92
92 我要找阿利斯主教诉诉苦
接下来的四、五天都是风平浪静的。
舒栎再次找前治安官雷力,现在的他已经退居二线,担任户籍档案管理员一职。
他让雷力先生协助查阅最近抵达的外来人员档案,重点关注那些持有赛尔蒙公国或者大都会身份证明的人。
可调查结果显示,除了几位赛尔蒙公国转校生有家人或者亲族陪伴前来之外,维罗妮卡依旧如四年前那样,独自一人前来上学。
舒栎看到她的身份资料上写的是在赛尔蒙公国出生,但在大都会长大。可她还是接受了隔离,说明回校上课前,她去看过自己赛尔蒙公国的亲人。
而在那之后,她晚上会做噩梦,会在镜子上看到别人的脸,甚至出现了圣痕现象。
这一连串异常迹像,包括夜惊,窥镜症状,以及身体上的反应,都是比较典型的精神病症发作的阳性症状。
这都是在暗示她在赛尔蒙公国期间,可能经历了某些创伤性事件,导致她开始出现明显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PTSD。
窥镜症状的出现有可能精神分裂的表现。
舒栎并不记得,原著小说里面出现过维罗妮卡有这种情况。
要知道,这算是人设中需要着墨很多的一点。
既然设定了,必然是会像是契诃夫的枪一样,势必要被很好地点出来的。
难道是因为自己听小说听着听着漏掉了?
舒栎这几年已经开始慢慢地忘掉那本小说的故事细节,尤其是离原著时间开始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以及现实和现在又有太多的出入。他已经有一些记忆上的混乱。
舒栎扫了一眼文件,语气平静,却透着关切:“我只是想给她一个选择。如果她觉得,和家人待在一起更能安下心来,那我愿意让她有这样的空间。”
丽塔修女的声音低柔,如羽毛轻轻落在心上,带着一点遥远的回忆,“她也许一直在等着有人能拉她一把。就像……当年的我。希望她能在遭遇更多遗憾或不幸之前,得到救助。”
一是,舒栎确实没有注意到这个小说剧情。
原著里面并没有说维罗妮卡来北领地查案子的事情,因为在军校时期,她就已经出事了,还没有到莱斯利率军攻打北领地夺权的剧情。
那么如果真的是这件事诱发了她心理崩溃的话,她为什么又会清楚地提及马修的事情,还想要找马修医生的线索?
芬尼安挑眉。他还没搞清楚,莱斯利为何突然对维罗妮卡这么上心。平时即便话少,也会把逻辑讲清楚。正因为如此,他才愿意出手相助。
莱斯利语气平静,“她从上学期起,就明显不打算留下来了。现在就是个时机。”
“阿利斯主教。”
如果这个人的离世对她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的话,那么同理,她在原著中也肯定经历过同样的事情,也会导致她少女时期就患病。
这其实并不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活,顶多就是麻烦了一点而已。
而主人不在,门开着,时间又合法,在别人眼皮子底下顺点东西——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把笔放在一边,问道:“话说,维罗妮卡最近来找过你吗?”
丽塔心头一暖,轻轻垂首,答应了。
这就是说,维罗妮卡经历了原著不需要她做的事情,才是她焦虑的源泉。
也许正是这一老一少的组合,成了他们教堂每日生活的柔软边角,有点吵,也有点甜,也让丽塔修女生活里面没有那么冷硬。
舒栎看向丽塔修女——维罗妮卡来到文法学校的神学院之后,知道这里人手不足,时常回来教堂帮忙做义工,久而久之,她就和修女关系很好。
丽塔修女点点头,脸上微微浮起一点点笑意,“有的。”
他有时候会对自己认为的记忆产生怀疑。
他顿了顿,补充道:“毕竟现在对赛尔蒙公国的学生来说,是很艰难的时刻。对他们来说,亲人在痛苦中,而他们只能远远地读书生活——这种无力,是最沉重的。”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舒栎会在关门后特意再做一个强调动作,用来提醒自己——每次怀疑自己是否有关门的时候,只要回忆这个动作,自己就知道自己关好门了。比如说,舒栎每次关门的时候,会特意来回扭三下门把。
莱斯利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不需要。”
“可是,”他抬起头,看着修女的眼睛,语气变得坚定,“我也希望,她能在学校里,找到一种被接住的感觉。能帮我和校方说一声吗?我想组织全校一起,为远方那些受苦的人们,祈祷和默哀。”
丽塔修女轻轻的将水杯放在桌角边上时,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可在无意间瞥见那张未签人名的休学表格上时,她忍不住产生了疑惑,“这不像是您的作风。”
换句话说,在明明经历了黑死病和亲人离世两件大事上,维罗妮卡还是比较正常的情况下,反而会出现精神疾病的阳性症状。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他总是会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没有关好门。事实上,他每次都会好好地关好。可是他的意识却总是在告诉他,他并没有做好。
虽然他已经预防这种情况的发生,在最开始来这个世界的话,尽量也把大事件都写下来,反复地背记,又很快地销毁,以免被人看到,但是舒栎不确定其他穿进小说的人是如何不会产生混淆的。
然而,舒栎想表示的是,他会开始怀疑自己看到书中的剧情是否是自己臆想的,有没有经过自己脑内的合理性。
然而,原著时间线上依旧没有提到这一设定。
他没说自己是怎么进的宿舍,但他们都清楚那不重要。以芬尼安的好人缘,一句“组织学习会”足以被各路同学争相邀请,包括维罗妮卡的宿舍房间。
她不愿意加入学习会,便在人们落座时,自己走出房间大门。
芬尼安耸耸肩,笑意里带着试探:“听起来,你已经决定了。”
在舒栎的注视下,丽塔修女继续说道:“前些天,她还帮我整理过教堂花坛的小木棚,也跟着我带着松饼和果酱去给救济站。”
而原著中的维罗妮卡会回赛尔蒙公国一趟,肯定也在情理之中。
说到这里,丽塔修女其实已经又意识到舒栎到底是为谁写了休学申请,低声补充道:“她还是那个有礼貌又心细的孩子,只是,眼睛看起来总让人觉得有些空洞。”
不过,由于教堂里面的老人和小孩都多,萨伏伊教区的老人总给舒栎一种过分嘴甜的感觉,他们张口就是一个传说,闭口就是一个故事,就像是他们吟游诗人,这是他们的本领,也是他们的工作。几乎每一天,他们都会拉住舒栎,一本正经地夸他一通,说他有多难得、多有耐心,多像谁谁年轻时的影子——说得他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圣徒转世。
至于孩子们,大多天真可爱,偶尔也有调皮的。可举止不得体的往往得不到奖励,所以他们至少在舒栎面前他们都会乖得像只小绵羊。或者说,至少的至少,当他们自己发现做错事的时候,会在和舒栎打完招呼后,突然开始疯狂帮忙擦椅子上的灰尘。
书中对此有明显暗示。鼠疫的大规模传播一直是各公国心头难解的隐患,也正是这一危机促使教会开始向外广泛兜售赎罪券,作为筹集教会资金和安抚人心的手段之一。
“主动让一个孩子休学?”
他知道芬尼安肯定早就闻过了。更何况,芬尼安从来不如外人想的那样善良。他显然是闻过了,出于恶作剧心理,也要拉人下水。
舒栎思考着,如果她持续保持这种症状,或者再有恶化,甚至出现自伤情节,他得考虑让生病的孩子休学。
可是,习惯这个记忆点之后,舒栎就又重新开始担心自己有没有关门。他记得自己做了这个动作,但是他开始不相信门真的关好了。
那么,维罗妮卡这种精神分裂的事情,可以至少指向三个方面。
三是,维罗妮卡的生活里面出现了原来没有的导向。
远离学生的人群,莱斯利和芬尼安一人望着一个方向,维持着那种随时能结束、又无人能察觉的对话距离。
舒栎静静听着,并没有打断。
可是,在原著中,黑死病的爆发并非毫无预兆。
于是,丽塔修女又继续说:“她有说过,晚上总是会不好,梦里有很多人,也有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虽然她说的很轻描淡写……”
这个记忆锚点基于听觉、视觉和触觉记忆的整合,能保证舒栎离开门后的三十秒内都不会产生焦虑感。
莱斯利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我只是通知你。”
体能课上,操场角落。
丽塔修女观察着舒栎的神色,依旧选择诚实,“我知道,她只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事。”
芬尼安从怀里掏出一个深棕色的药瓶,在阳光下晃了一晃,低声说道:“我在维罗妮卡的房间里找到的。”
二是,舒栎自己开始出现记忆的混淆,而且自己不再相信原来有的记忆。
舒栎在她刚进教堂的时候,还一度想过她一直都是严肃,不爱笑的人。
“要闻闻吗?”芬尼安把瓶子凑过去。
“她做了什么坏事?”
*
——毕竟这种事要是让舒栎知道,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莱斯利却冷冷地拒绝:“你不需要知道,只管继续配合。”
“原来如此!可是这样我会很伤心啊……”
芬尼安点点头,声音故作沮丧难受,“那我就和阿利斯主教诉诉苦,说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就只会让我进维罗妮卡房间找东西的。”
话音刚落,芬尼安刚迈出一步,衣角就被莱斯利扣住。
第 93 章 93
93 不用谢
莱斯利并不是特别想让芬尼安了解这件事的原委。
其中一点是,从他在医疗室外听到的对话来说,维罗妮卡十有八九是与当年绑架芬尼安的一伙人有关系。
对于局外人来说,这件事叫人记忆深刻。
不过,这却是因为各种奇怪却又津津乐道的传闻——
像是骑士为了保护柔弱的神父,将凶徒当场射杀,并送了一把枪;
也有说骑士当时是认为神父和凶徒是一伙的,毕竟北领地军队与教会立场对立,所以也想要将神父处死,可是受到了阿利斯神父的感化等等。
不同地方有不同的版本,细节上都有微妙的不同。
后来,大家都开始把这件事当做奇闻轶事,反而开始并不当真。
至于神父本人阿利斯,现任主教,从来都不参与这些讨论,对外界的声音并不放在心上。只要无伤大雅,他有时候也会听别人讲上几句,并不直面回应。
可是,对当事人来说,记忆深刻的点可不在于这些闲谈用的话资。
毕竟,当时芬尼安是撞破了凶徒杀人藏尸的现场。
若是当时没有人及时地救回芬尼安,谁也不确定他是否会跟着死于非命,都只知道这怕不是得凶多吉少。
而这些年下来,芬尼安表面随和亲切,但其实本质还是小时候那个古灵精怪的人,性格极其腹黑,不愿意吃亏,连随遇而安的纳西小狐狸,看到他都会自动逃跑。
记得纳西因为伙食逐年丰富且变好后,它吃胖了。
这一段话说完之后,芬尼安才察觉到莱斯利思考的角度跟他不一样。
转眼到了放学后。
舒栎说道:“你真的不怕这样会被学校同学知道吗?”
教会就像贪婪的鬣狗。
那这人是给学校所有人吃了什么迷药,才能有这种效果?
“……”舒栎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去看比较乖巧省心的莱斯利,发现他在旁边盯着草莓蒂,“莱斯利,你也想吃草莓吗?”
现在哪怕是在饭点,只要注意到芬尼安出现,它就会自己藏起来,暂时不吃饭;或者,自己偷偷吃自己的,不要和芬尼安见面。
莱斯利说道:“不用了,我也没有洗手。”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阿利斯,芬尼安根本不会与教会有任何交集。
见芬尼安咬了一口后,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草莓,舒栎实在怕了他了,就干脆喂给他吃,“你要吃自己摘吧,就在窗台上。”
这不是单纯的陈年旧案。
这就是雨果主教的学生吗?
马修医生的死,一直对外宣称是由军方处理。
芬尼安确实切开黑,但是本质做事都有分寸,也分得清是非曲直,否则光是脸上带着笑,就让全校的师生都魔怔了,才会觉得他是好学生。
毕竟这是基于第一点才能说出第二点,逻辑因果顺序才清楚。
莱斯利的意思是很明显了——他并不希望维罗妮卡继续查下去。
不过,既然不需要继续隐瞒那个人与四年前的事件相关,莱斯利便直接开口说:“她可能从某些传闻里面猜到,当时她要找的那个人和阿利斯主教在一起,而阿利斯主教并没有救回那人,所以迁怒于阿利斯主教。”
不仅仅是莱斯利的推断让他动摇。更是因为,那天听莱斯利提起四年前的绑架案,他脑中浮现出一个曾经忽略的细节。
莱斯利很明显就是站在贵族继承者或者未来统治者的高度来讨论这件事,从现实政治切入,又有清晰冷静的预判。
*
芬尼安皱了皱眉,“……”
舒栎见他介意,就不继续坚持了。
可怜的是,莱斯利每次都只能吃剩下的。
芬尼安偏了偏头,“前者的话,我瞧着她没有太多的本事,能欺负我头上。后者的话,我跟她无冤无仇,有什么值得报复的?”
莱斯利仔细想想,如果真的往这两方面细想,确实觉得很荒谬。
芬尼安被他说动了。
再说了,如果只说第二点的话,肯定在芬尼安面前也绕不开第一点。
芬尼安明白,莱斯利之所以只找他,不找阿利斯,就是不愿让那人平静的生活被打扰。
“这是什么?”舒栎才不要让芬尼安得寸进尺,目光转向药瓶上。
芬尼安提议道:“我们可以拿到医学院的实验室里面看一眼。”
芬尼安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带着试探:“所以你希望中断她的调查,以免她惹是生非?”
“你什么都想吃。”
芬尼安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简单。我带纳西在学校溜达,突然它举止很奇怪,一下子从我面前消失了。等我找到它的时候,发现它居然跑去翻维罗妮卡的箱子,然后我顺手捡到这个古怪瓶子——完美。”
芬尼安读懂了莱斯利的无语:“没错,反正纳西又不会说话。”
而舒栎摇了摇头,原本打算把草莓放回原位,却发现莱斯利已经默不吭声地收拾好了。
纳西一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大受打击,一连三天失魂落魄,再也吃不下饭,最后还是阿利斯主教强行给它喂了基本的流食,才让它不彻底病倒。
可芬尼安在看到那块废铁就知道,真正动手的人就是公爵克洛德——莱斯利的父亲。
而莱斯利的不忍,也不代表他可以装作无事发生。
“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喂你吃。”
有这么一瞬,他心里微微一动,有点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悄然泛起。
芬尼安理直气也壮,“没办法,我没有洗手。这样直接吃,不干净。”
他开口:“如果事情真有可能恶化到那一步,我觉得,必须和阿利斯主教谈一谈。”
不等莱斯利回话,芬尼安就说:“我还想吃。”
幸好莱斯利不介意。
然而,说下来之后,芬尼安回头看向莱斯利,“你觉得她会报复我?还是你觉得我会报复她?”
所以,舒栎一直都是省着点吃,通常是每天只吃一颗:他一颗,纳西一颗。
莱斯利:“……”
舒栎在学校的主教办公室里面摸鱼,在吃自己种的小草莓。
莱斯利也并不是怕阿利斯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才告诉芬尼安这些事情的,只是觉得他肯定也能够以正常心面对这个人。
纳西怎么忍受得了自己变丑的事实?
节食减肥也就此提上日程。
纳西不愿意,也不肯,还赌气离家出走。尽管晚上又因为闻到食物的味道跑回来了,可阿利斯主教开始拿它也没有辙。
这是什么情况?
草莓刚摘下来的时候香气最为浓郁,导致即使有时候会感觉口味有点偏酸,都会被这馥郁的香气给欺骗,也不觉得酸,只觉得好吃。更别说,它的口感不是那种放软后,有点塌塌的口感,而是一种很坚实的感觉,给人很强的满足感。
莱斯利没有把话说死,只是低声说道:“维罗妮卡的身份背景特殊。她要找的人肯定也有类似的出身。如果当时确定人就是在萨伏伊死的,恐怕会起一些没必要的争端。”
一旦这层真相被揭开,教会、军方、公爵府之间的平衡都会被打破。
就在这时,芬尼安拿出一幅以前西缅神父画的纳西小狐狸的画作给它看,因为这幅画里的自己太灵动漂亮,纳西完全沉迷其中。紧接着,芬尼安就又拿出一面镜子给纳西小狐狸看,“这才是真实的你,胖得跟头野猪一样。不信你自己仔细看看。”
现在舒栎才刚给纳西喂了一颗,正要摘自己的份,就看到芬尼安风风火火地闯进了自己办公室,然后隔了七八秒后,莱斯利后一步推开门,然后轻轻地把门关上。
舒栎每次吃什么东西,只要被芬尼安看到,他非得咬一口。
莱斯利的分析在他脑中盘旋的同时,霍尔姆主教的话也在自己心里回响。
阿利斯主教让纳西小狐狸节食运动减肥。
他从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可真的不会吗?
不过,就这样针对人,把对方赶走的行为,也有点不理智。
莱斯利:“……”
这草莓是可以收获好几茬的,可是也会越采越不甜。
舒栎被一整套动作弄得不知道该分神看草莓,还是看纳西,还是看药瓶,还是看芬尼安。
芬尼安本来只是浅浅地试探莱斯利的想法和他拥有的情报,没想到莱斯利比想象中的更不同。
莱斯利语气平静地说道:“要知道,继续调查下去的话,一些隐藏的东西就会被摆在明面上来。维罗妮卡虽然想法多,但是心思浅。我们假设这个死去的人是她的至亲,她是做不了报复,也不能不管不顾,肯定会要求要把尸骨带回去。”
那人如果不是牵扯到他的底线,平常时都属于「会因为生气而疲惫」的人,往往只是怒一下,就不在意了。
他早已不再害怕马修医生。真正让他后怕的,只是父母痛哭的眼神。而那些记忆,早就随着阿利斯的陪伴,被温柔抚平。
芬尼安不等舒栎的茫然,直接说道:“阿利斯主教,纳西有大发现!”
他一顿,眼瞳里面有极亮的光一闪而过,言辞逼人,“届时,谁说那个人是间谍卧底?他也可以是教会重要的神职人员,此刻在北领地死于非命。教会必然是要讨回一句公道。”
可是,芬尼安想想也已经15岁了,也足够成熟理智。
不等莱斯利拒绝,便塞进他嘴巴里面。
毕竟草莓的营养都快没了。
有时候要给他找个没有被咬过的面,都很难。
芬尼安目光被舒栎手上红润的草莓吸引了注意力,直接拉过他的手,咬了一口,边嚼边说:“上次我在校园里面遛纳西的时候,它突然进了女生宿舍,在里面翻来翻去,然后找到了这个。”说着,他顺势把一个药瓶放在桌子上。
芬尼安故意听不懂舒栎话里在说他没皮没脸,脸上略带凝重道:“是啊,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己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就不太好了!”
舒栎也跟着站起身。
“那走吧。”
继续查下去,恐怕对整个北领地都不利。
舒栎刚说完这句话,余光就看到芬尼安积极地把草莓树搬过来,眼皮跳了跳,“……”
听芬尼安坚持要告诉阿利斯,莱斯利抿了抿唇,语气冷下来几分:“那你打算怎么解释?你是怎么从她的行李里翻出这个东西的?”
纳西只能默默忍痛,最多就是舔一舔味道。
当然,纳西也会坚持运动,每天偷偷地跟着学生跑操,来回跑。只不过每次都会被芬尼安发现,并狂追不已。直到最后回教堂的时候,纳西经常会累得趴在长椅上,变成一条白绒绒的毯子,只能靠摇摇尾巴来跟别人打招呼。
可他始终记得,堵在阿利斯房门口的那块铁,是带有克洛德公爵家徽的。
他一向很烦躁这种情有可原的愤怒,尤其是他知道阿利斯主教还真的会原谅。
甚至,整个北领地都有可能因此陷入动荡。
芬尼安立刻走在前面带路。
——会发生战争吗?
“现在教会缺钱得紧,而北领地虽然地处偏僻,但在这几年来,农耕技术,医疗技术和经济都得到大幅度的增长。更别说,这几年大陆各个公国都有灾祸发生,唯有北领地平安稳定,商队也更倾向于在这里做生意,也越来越多人在这里购置房产。教会会对此无动于衷吗?”
每次纳西多馋嘴想吃一口,就会被芬尼安说,都胖成个球了,还吃吗?
于是,舒栎顺势走到他旁边,微微探身,从他身后探出手,拇指和食指并用,掐下一个草莓,动作干净利落。
莱斯利最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用了。”
坐在自己窝里面的纳西听到自己的名字,懵了一圈,抬头看到是芬尼安,又不想吸引他的注意力,省得被折腾,所以又缩回自己的窝里面假装睡觉,缩小存在感,只不过嘴巴还是时不时嚼一下草莓。
“……”
莱斯利内心挣扎:“……………”
只因“缺钱”。
莱斯利便说到第二点,“我怀疑,她对阿利斯主教有敌意。”
教皇可以一场病要花一万银币治疗,也可以刚大摆完五万银币的宴席后,转眼就下令提高捐助金,还把缴纳年龄往下调。
因为这段恶魔般训练持续了三个月,纳西对芬尼安的害怕也跟着根深蒂固。
莱斯利被吓了一跳,含糊地说:“谢…”
“不用谢。”
舒栎话音未落,另一只手已经轻轻拍了拍莱斯利瘦削的肩膀,那动作随意又不失温度。
随后,他转身大步跟上芬尼安的步伐。
阳光从高窗斜斜洒下,拉长了三人的身影,交错在温暖的木质地板上,如同一条缓缓前行,无人察觉的暗河,静默却不可忽视。
第 94 章 94
94 原来长大是如此可怕的事情
从去年上学期开始,维罗妮卡常常感到自己对很多事情,都提不上劲。
无论是吃饭也好,学习也好,甚至出门的时候,她都得做很多心理建设才能出门。尽管她看起来还跟大家印象差不多,依旧有人说她开朗,也依旧有人觉得她很阳光,可是维罗妮卡已经觉得自己变了。
最让她痛苦的是,每到半夜两三点,她总是被噩梦惊醒,再也无法入睡。
她的室友常常在深夜里,看到她手握十字架,跪在窗前祷告,低声呢喃着神主的圣名,就像这是她唯一的依靠。
维罗妮卡出身于赛尔蒙公国的艾德里克家族——这是一个代代为神职,享有圣恩的家族。
传说中,维罗妮卡的祖先曾为追寻神主的旨意,独自进入赛尔蒙公国山脉最深的洞穴,进行九十天的禁语、戒食与祈祷的避世修行。
在山洞里,他祈求自己能理解神子所承受的痛苦,最终得到了回应。
神主赐予他五道圣痕。
那一天清晨,飞虹贯空,霞光铺满山巅,山谷深处久久回响着神主低沉而庄严的低语。
此后,艾德里克家族被尊称为「无罪使徒」,象征神主赦免艾德里克家族一切罪过和错误,庇佑家族所有人福泽,并永远引导着他们朝圣的方向。
这一传说被写入神学院的教材,成为所有学生从小耳熟能详的经典事迹。
维罗妮卡也以此为傲。
她自幼虔诚守律,立志要将家族的荣耀延续下去。
然而,从去年夏季成年礼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同。
突然在这个时候提起来?
可是,她到底能做什么呢?
“清醒点。”维克多说道,“那就是他害死了马提亚特,神主在惩罚他。要知道,马提亚特是无罪使徒,他做任何事都是会被宽恕的。而你也是,就算你杀人了,你也会被洗净罪名的。”
“……”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长大,然后去承担一个责任,一个希望是那么可怕,那么绝望,那么恶心的事情。
维罗妮卡一瞬间陷入了天崩地裂。震惊与不理解压过了悲伤。她的脑海里面全是狂风暴雨般的错乱,只能机械地重复枢机的话:“…你说,阿利斯主教害死了叔叔吗?”
“维罗妮卡,时隔多年,这已经是没有实证的事情。你就忘记了吧?”
然而,在离开大都会,去赛尔蒙公国之前的一周里,她开始看到街上商店以高价兜售仿北领地萨伏伊教区各种流行品和食物,名字都换了,但口味很像。另外,教会也开始对外开放培育种子和农苗的方法,不过得交了高价的捐助金。
“时至今日,我们才不得不说,他死了。”
因为她经常出入教会,与丽塔修女做志愿者活动,所以她看得到,阿利斯主教的生活极其简朴。
维克多枢机的目光轻轻地扫过女孩光洁的面额和轻盈的发丝——曾经那么张扬的少女,那位甚至要扬言当上圣骑士的少女此刻变得如此脆弱柔软,就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里生出了绝美娇弱的白花,让人惊异,也让人惊艳。
她的情绪还是比较鲜明的。
“现在赛尔蒙公国已经被悲伤的黑死病所笼罩,人人都在担忧死亡,人人都在恐惧疾病。在这种痛苦和绝望的生活环境下,萨伏伊教区却如此幸福,这是对我们苦痛的蔑视和轻贱。他们凭什么这么做?”
维罗妮卡记得萨伏伊教区有严格控制外来人口的居住,对于每个出入境的人都调查各种身份检查。
“……”
“我们可以检测萨伏伊主教的品性。如果他是真的纯良圣洁的,必然可以通过考验。”
枢机把头轻轻地搭在维罗妮卡的头上,就像是一个父辈对孩子的亲昵,“如果你真的觉得你脏了,随时来向我求助。我会为你洗净身上所有的污秽。记住,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可唯一安慰的是,萨伏伊教区对于这些基本的东西也并没有限制其他人模仿。也有一些同学和朋友因为回家时思念萨伏伊的食物,也会让家中长辈做给他们吃。
只要跟病人说上几句话,都有可能会传染上黑死病,因此治疗的医生都必须要戴上特殊的面具。
维罗妮卡心里某块角落坍塌了。
至于多余的资金,全都是优先提供给老人、女人和小孩等弱势群体的衣食住行上。
生活这么久以来,维罗妮卡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阿利斯主教,很不是滋味,很想离开现场。
正因为看到那么多人喜欢阿利斯主教,维罗妮卡其实也是挺喜欢他的,也希望更多人喜欢他。
他把手搭在维罗妮卡的肩上,安抚一般地拍了拍,低声跟她说道:“你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尽管他突然间亲密的动作让她感到不适,可终究是在混乱之中给了女孩一点希望。
除了基本的主教规制不可动摇之外,他吃的东西也是自己种的蔬果或者是别的农家送的农产品,有时候干脆就是在客堂里面吃剩下来的边角料;
维罗妮卡站在原地。
她尝试去理解父亲的话时,甚至都能觉得有一种痛苦与烦闷。
除了基本烤红薯之外,还会做清甜外酥内糯的红薯烙,炸红薯条、红薯叶奶油浓汤和焗烤红薯。
也许他跟往常一样,去其他教区学习交流了,一直没有办法回来。
“阿利斯主教害死了马提亚特。”
平常他们有见到什么好东西,都会优先给主教留。
难道艾德里克的人就是要做这些事情吗?
对家族的信任和怀疑在左右互搏,相互拉扯,让她在深夜都难以安眠,只能一遍遍向神主祷告。
维罗妮卡觉得这件事与萨伏伊没有太多的关系,大着胆子迟疑道:“可是,赛尔蒙公国也有自己的教区。如果他们做不来的话,也可以请求大都会的圣城人员去帮助他们。”
因为这可能是她多心了,毕竟她没有常出门逛街,也对教会是否与萨伏伊教区有紧密的联系并不清楚。
“你身上流着艾德里克的血。这不是一种负担,而是一种特权。承担比别人更艰难的抉择,是我们与凡人不同之处。”
维克多枢机说道:“事实上,四年前马提亚特就是在原卡森教区,现在的萨伏伊教区出事故的。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尽管去问当时的居民,当时萨伏伊教区的神父也在场,他和那个骑士联合起来,把马提亚特当场处死的。”
“我…我……我能做什么呢?”女孩明显搞得语无伦次起来,她脚步在原地来回移动,她本能地想要离开现场,可是正直而坚韧的品格却逼得她停留在现场,叫她不能回避这些可怕的事情。
而客堂提供的烤红薯则是焦糖黄油烤红薯——将红薯对半切开,然后在切面上均匀地刷上黄油,让整个红薯内部带来轻盈的奶香味。
比如说,她有时候和丽塔修女出行,丽塔修女若是要采购东西的话,总是会顺带给主教额外买点清单以外的小东西。这说来不是很恰当,可维罗妮卡见丽塔修女这样,就很像是妈妈出门在给自家孩子买东西——知道或者觉得他喜欢这个,购买清单上总是多一个没写上的意外。
这句话落下来后,维罗妮卡也下意识看向她的父亲。
维克多枢机多少看出维罗妮卡没有听进心里面,便继续问道:“你知道,萨伏伊教区拒绝难民吗?”
也许自己的行李会被翻开,药瓶被找出来,她被控诉有罪,被遣返回大都会。
维罗妮卡想象着这可怕的画面,脸色煞白,“如果他不是呢?那我不是杀人了吗?”
维克多枢机说道:“这叫做自私。他是个伪君子,他不可能是真正的神主的代言人。”
维罗妮卡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得算是自欺欺人。
大家都会这么做,也不只是她一个。
因为整个教区的农业都是统一做轮耕制,所以每年每个季节的主打产品都不一样,为此过来的商队络绎不绝。
可毕竟对她来说,家族长辈的要求是不可违抗的。
维罗妮卡觉得这话太重了,“可是,阿利斯主教其实也有很多责任,整个萨伏伊教区的人们现在能都以生活在这个教区为荣,也全离不开阿利斯主教的指导和帮忙。”
枢机重复道:“你可是艾德里克啊!”
家族首次向她下达家族任务——回忆并记录萨伏伊教区的全部教学、治安、经济和农业发展的模式。
这些在维罗妮卡记录在信件回家后的冬天,果然这又一一在大都会复现,原本在萨伏伊教区只要花两个铜币就可以买到的东西,在大都会里面直接涨了20倍不止。
众所周知,教会的公共厕所基本只为男性服务,而女性需要自己找个隐蔽的地方解决或者回家自行解决。
维克多枢机问道:“你不是一直都在找你叔叔马提亚特的下落吗?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
枢机可怕的话依旧没有停止,“如果他真的是神主保佑的人,必然能在黑死病中存活。”
维罗妮卡的父亲表情沉重地回应着,“其实我们也不相信。四年前,你说你想要去探寻真相,我们也觉得其实也许是个好的机会让你自己去接触北领地。我们也想过,或许我们都误会了,是马提亚特自己太忙了,没来得及和教会的人们联系。”
维罗妮卡以为这是要审视和评估萨伏伊教区内运行的新模式是否符合教会规定,写完之后,还写了一篇长文概述了萨伏伊教区秩序井然,道不拾遗,信徒虔诚,不仅为教会做贡献,还会社会其他人做贡献的详情。
维罗妮卡在车上一直祈祷着,希望自己可以永远没有机会见到阿利斯主教。
原本登不上台面的红薯一时间也成了整个大都会的新品。
这时,她的目光也放在了一旁的维多克枢机身上。
这话音刚落,维罗妮卡震惊地望向维克多枢机,“这怎么可能呢?”
维罗妮卡从来都没有想象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拒绝长大。
然而,今年冬天去了一趟赛尔蒙公国的时候,维罗妮卡拿到了一个新的任务。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可她的拒绝在家族面前是无力的。
她的父亲的点头让她陷入了急促的恐慌之中,难道这件事还和阿利斯主教有关系吗?
这些零星的声音让维罗妮卡内心没有那么多的焦虑。
维罗妮卡不太理解这话里面的逻辑,但又不敢反驳枢机的话,只能保持沉默:“……”
“什么?”
从小到大,她并没有生活在压抑的环境里面,最多只是明白要注意场合说话,要注意礼节和表达尊重,从来没有学过要隐藏自己的情绪。
“……”
维罗妮卡对整个教区的人们想法不怎么清楚,但是教会的神职人员和修女们都希望教会的发展可以更好一点。这样能多出闲钱,来让阿利斯主教过更养尊处优一点。
冬天冷了,他如果能不用暖气补给,就会省一份。
这一点自然没有被枢机错过。
今年种的红薯,天然自带甜味。
他站在城镇门口不远处,亲切地抱着芬尼安的妹妹,那孩子偎依在主教身上犯困。
她立刻抓住了,认真而专注地问道:“您可以给我一点提示吗?”
这对于维罗妮卡来说,是一个非常古怪的要求。
维克多枢机目露慈善之光,说道:“维罗妮卡,你不知道我们多少神职人员已经为这件事前仆后继,死伤无数。帝国各处教会都为了这件事而付出努力,可是萨伏伊教区的主教却没有为此付出过半点贡献。这是合理的吗?”
父亲说道:“萨伏伊教区他们看不到我们的死亡吗?他们应该帮助赛尔蒙公国。”
可是,刚到教区,她不仅没有被搜查,还遇上了阿利斯主教。
去年秋季返校的时候,客堂开始兜售各种红薯制品。
在别人提出「按性别隔离的公共厕所,是一种所谓的感性主义想象出来的需求」的时候,阿利斯主教已经给所有学校和教会、城镇公共区域的女生们,都优先安排卫生干净的女厕。
这两句话一下来,维罗妮卡果然对他的话产生了好奇心,忍不住蹙着眉看他。
她觉得事情很不对劲,可是她又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那你能做什么?”枢机反问道。
黑死病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在于它的传染性。
维罗妮卡无法接受自己要去做那么可怕的事情,当场就推开了枢机,并离开了现场。
“你要救他们。”
自她14岁接受成年礼之后,她就开始觉得,自己过去潇洒自在的生活就像是一场华而不实的美梦。
可现在,她只觉得每一个曾经被她记录下的细节,都像是一根针刺一样扎进了她的心理。
穿的衣服也是四年前的旧衣服,夏季衣服都洗旧洗薄了;
而一向在学生面前沉稳自持的芬尼安,此刻在面前,也是不自觉地笑得灿烂。这不难想象得到,整个神学院的朋友们都会很喜欢,很亲近这位主教。
如果没有出门看到大都会的「新气象」,维罗妮卡也许还会觉得这是一项荣耀的任务。
“在其他公国抱有仁心照顾其他可怜的子民时,萨伏伊教区却如此自私。”
维罗妮卡对这种话完全无法理解。
维克多枢机目光定定地看着维罗妮卡,说道,“讲明白了,萨伏伊主教看起来都对人很好,可是他是有条件的。你知道,神主爱万民,无条件且公平地赐予祝福,而萨伏伊主教背负聆听神主的圣音的重任,却只做对自己好的事情。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等秋季返校的时候,家族又要求她记录萨伏伊教区的全部教学模式、秘密记载主教的言行,讲道内容,是否与最近亲北领地的自然学派的学者交往过密,是否与异教徒私底下有来往。与此同时,维罗妮卡还要记住学校内部取得过的各项成就,有必要的话,要偷样本出校园。
它们都在安抚她。
住的地方也是大家都一样,他有的,别人的也有;
“我手头上有黑死病患者的新鲜血液。你是那里的学生,又与教会亲近,他们不会轻易调查你的行李。而你又有机会接触萨伏伊主教,把这东西洒在他生活区里面或者办公区里面。”
“因为你当时还那么年幼,我们都不忍心告诉你实情。”
于是,维克多枢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本来不想说的。现在不得不说了。”
她被要求冷静、客观、不被任何情绪和感情左右,也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她在执行监察。
教会还会教居民如何自制红薯干放在家里过冬吃。
维克多枢机言语中步步紧逼,目光中的算计就像是一把尖刀翻转刃身时,一闪而过的寒光,叫人触目惊心,却无法移开视线。
这明明白白是一项隐秘的监督任务。
维罗妮卡沉默了:“……”
“他死在萨伏伊主教名声大噪之前,或者说,马提亚特是萨伏伊主教成为北领地人们话题中心的垫脚石。他无声无息地牺牲了,换了一个所谓神明化身的北领地主教。现在人人都对这个年轻的主教百加赞颂,这不是很奇怪吗?”
“骑士还给了神父一个信物。”
而这些都是艾德里克的使命。
现在的她每天都在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我……”
于是,她还是按照家族的要求,尽可能地把自己注意到的东西全部复述出来。由于她在教会帮忙得多,维罗妮卡能很清楚地整个教会的运转机制,从客堂准备的料理菜谱,再到如何优选种子,提前培育小苗,施肥,再到自制机械装置,特殊的草药药膏自制,以及工学院的印刷和造纸,医学院的卫生健康手册等。
学生野营活动的时候,也会烤红薯吃,或者煮红薯。
在她回校之前,她的父亲把药瓶硬塞到她的手里,“如果他活下来,那就是拯救整个赛尔蒙公国的希望。维罗妮卡,你不要自私,不要软弱,去想想你无助的祖父祖母,他们困在病疫中无路可逃。”
如果她真的害死了阿利斯主教,她将会永远失去她所有的朋友。
对她来说,这跟死了,也没有什么分别了。
可她还有家人在等着自己。
“……”
她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第 95 章 95
95 魔盒
尽管芬尼安喜欢并习惯于各种胡说八道,但分得出轻重缓急,做事有分寸,有思考,舒栎很少会担心他会出错误。
除非事情真的是在芬尼安的知识盲区里面。
这次这么慎重地说要把药瓶拿去实验室里面检查,肯定是因为芬尼安察觉这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要知道,整个医学院是萨伏伊教区最顶尖的、也是最烧钱的学院。
这里面的一台机器,造价成本动辄几千金币。
而那些用来实现合成药物的原材料,更是一车车马车运进实验室,耗费巨大,且还不能保证都有成果,大部分时候都是变成一堆有毒有害的废料被清理出去,成本高得惊人。
除此之外,这里面的清洁费用也不容小觑。
正因如此,医学院的设备都是不能随意碰触的。
外围都是有军队驻守,不让普通人进入。
据说,每隔几个月就有人试图潜入医学院里面盗窃或者剽窃成果。
被抓住的不少,没被抓住的人,也有好几个在进入实验室后,因为内部没有完全净化的重金属蒸汽,当场中毒晕倒。
因此,舒栎在医学院内明令标注:内部可能存在有毒气体,非相关人员禁止擅自进入。违规者后果自负。
事实上,萨伏伊教区进展到现在,舒栎也已经习惯了周围教区学习和效仿他们教区的各种做法。对他来说,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知识产权可言。
就算有人用了他的方法赚了大钱,对他来说也无所谓——因为这根本不会影响到他生活的质量。
维罗妮卡眼眶泛红,嘴唇轻轻颤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维罗妮卡。”他语气轻缓,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神主,也想给你东西。”
行吧,还是专心在学生身上。
“刚好送了一瓶样本。”舒栎说道,“我留着做实验用。希望我能找到可以治鼠疫的药。”
舒栎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已经进入了更深层次的思考,现在也跟着说道:“如果有人有意要害萨伏伊教区,就算拦得住一个维罗妮卡,也有其他人用更加隐秘的手段,来完成这件事。届时更是防不胜防,还不如先稳住她,把她留在这里。”
这语气又是无奈,也是微微的不满。
这样显而易见的事实让他们深深地相信,今天有奇迹降临在他们身上。
这些话让一些孩子困惑。
“哦,我在想会不会去吃好吃的?”
敢情舒栎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感觉到困惑,“真的吗?”
可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只药瓶,像是看见了什么她拼命掩盖的东西,甚至想要逃跑。
“发生什么事情啊?”
孩子们眼中闪烁着纯真的光亮,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虔诚的神色。
这么想着,舒栎便说道:“你们能帮我一个简单的忙吗?”
舒栎从头到尾都在确保,芬尼安始终拥有是否要选择公开的自由与余地。
于是,舒栎总是对此睁只眼闭只眼。
不过,目前已经掌握了那么多情报,舒栎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卡斯卡望着阿利斯,莫名想起圣经里面的话。
这可是「潘多拉的魔盒」,肯定不能随便打开的。
芬尼安面露难色,“我闻过味道,用手扇了一下瓶口,感觉到奇怪才送过来的……我不会得鼠疫吧?”说着,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健康的身体,检查自己会不会出事。
又是他说担心人留在这里,会继续调查四年前的案子,恐怕会给北领地或者萨伏伊教区带来麻烦。
卡斯卡忍不住害羞,下意识地低下头。等再抬起头的时候,他注意到维罗妮卡也跟着来了,于是他立刻招呼姐姐跟她一块坐。
而这个能力是无法复制的。
因为目前为止,支持人工合成药的所有超精密设备都是外界无法复制的。
就在这一片混沌中,她听到一声温和却不失严厉的话语。
可卡斯卡第一个惊喜地开口道:“神主大人知道维罗妮卡姐姐生病了,给你送药来了!”
听到阿利斯主教的名字,原本安静的教室氛围跟着议论纷纷起来。
因为刚好他们都是有共同的心理困扰。
没有多余的话语,阿利斯主教的气场却不言自显。
阿利斯主教点头,微笑地鼓励他继续。
两个学生都能识别基本的血液细胞,所以即使不认识所谓的“耶尔森菌”,结合维罗妮卡的身份,他们一下子就猜到了这很可能是赛尔蒙公国某些病人的血液。
有人小声念出祷词,为神主的仁慈而感恩。
事实上,比起莱斯利来说,芬尼安总是习惯把人往好的一面想,可一旦别人先说了,他又忍不住唱反调。
这样的局面自然也是阿利斯主教的预料到的。
舒栎话音落下后,突然感觉有人在身后注视自己一样,背脊跟着一紧。
“这次集会目的,其实主要是为了向各位介绍我自己。”
毕竟大家都是12岁以上的孩子,也见识过各种场面;再加上他们感觉自己能猜得到阿利斯主教接下来的话,所以此时,内心微妙得起了一种对阿利斯主教不信任的感觉。
在众人的注视下,阿利斯主教站在她面前,缓缓掀开盒盖————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棕色的玻璃药瓶。
阿利斯主教轻轻地说道:“可是神主既然要我带来这个盒子,一定有祂的用意。”
事实上,舒栎也知道其实也有人用血清来治疗鼠疫。
和卡斯卡抱有同样想法的,大有学生在。
“你们也许都听过我身上发生很多神奇的事情吧?”
舒栎点头。
众人听得也难受,空气也跟着起来凝固。
芬尼安哼了一声,像是没话反驳,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真的是那种要做饭没有锅的窘迫和难为……
这次也一样,周围并没有人影,也没有响动,就像一切都是错觉。
大家也许还疑惑着,但是听到主教说可以先坐下的时候,孩子们都跟着跑起来了。转眼间,与舒栎最近的几个位置都被抢光了。
舒栎第一眼就可以判断出液体是未腐败的血液,里面的白细胞要比无核红细胞多,且出现了很多短小杆菌,看起来就像是教科书上写的「安全别针」。
也许是因为密封合理,再加上北领地的春天依旧是天寒地冻,所以药瓶里面的液体并没有出现腐败或者其他滋生细菌的情况。
人很快就到齐了。
这句话点中了孩子们的一些想法。
至于医疗部分的话,舒栎更是一点也不担心。
阿利斯主教温柔地微笑:“因为你们,是被神主选中的孩子。”
所有人因为那句「被神选中的孩子」吸引了注意力,又看向阿利斯主教的盒子。因为阿利斯主教把盒子拿给旁边的孩子们看。
这一句话就吸引了所有学生的注意,连维罗妮卡本来想回避阿利斯主教的目光的,也忍不住看向他的方向,不约而同地冒出同一个疑惑。
有人合十闭眼。
“我也觉得,我们不必声张。”莱斯利跟着点点头,说道,“不用惊动其他教区的人。”
那是一道揭开的伤口。
先前黑死病爆发的时候,舒栎就有担心过会不会势头会蔓延到这里,所以一直都在日常提醒教区的人们注意卫生和日常防护。
“那她还是真有勇气。”芬尼安对莱斯利的话并不赞同,“她若是想要借此机会学新的治疗技术,就势必要留下来学习,难道她就不怕自己也传染吗?我看她也不是那么笨的人。”
见到主教第一眼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好喜欢主教大人。卡斯卡总是忍不住想要盯着他看,一看到他,自己就忍不住高兴。他还觉得主教身上香香的,有点温暖香甜的味道。
自己这个局外人居然担心主角推不动主线?!
那种说不清的沉重再次涌上来,感觉自己不该在这里。
实验室里面多有染色剂辅助,都是为了更好地进行区分各类细胞。
“我小时候就做过一个预知梦,梦到我有一天会坐在一个礼堂里面,就像今天这样,和一群孩子坐在一起。”阿利斯主教笑得有些羞赧,说道,“抱歉,这其实牵扯到我的一个秘密,所以我还得好好措辞一下。”
他对阿利斯主教的印象真的很好。
芬尼安和莱斯利两人依次对准光学显微镜——镜头里面就像是其他的世界,视野没有想象中那么浑浊,样本里面的异常细胞和病菌也能立刻区分开来。
阿利斯主教温和地说道:“是的。神主想问你,在萨伏伊教区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祂委托我可以带给你。”
莱斯利点点头。
除了这不是他的专业外,他还没有现代分子生物技术和实验室。
“阿利斯主教有好多好吃的,每次都忍不住想要到他办公室里面钻。”
8点下晚自习,学校食堂会短暂地开20分钟,提供学生们夜宵。卡斯卡和其他刚来这里的新学生每天晚上都会念一口夜宵。
其他孩子也纷纷露出感动的神情。
每当一句话说出口,那只小盒子便发出柔和的“叮铃”声。
每次都会刻意在心里数两秒后,才做出不经意地回头,实际是在查看周围的情况。
从胸针、到发饰、到刺绣手帕、再到小册子……甚至是卡斯卡梦寐以求的阿利斯主教自制的陶笛,也跟着一一出现。
父母都跟他们说也许很长时间不能回家乡了,可他们在这里生活得也很开心,听说这里冬天还会下雪,也很期待下雪的日子。
主教点了点头,温和说道:“那你听听祂的话,可以吗?”
莱斯利开口说道:“那血液怎么办?”
维罗妮卡其实并不想坐在阿利斯主教对面。可是,她也没有办法拒绝卡斯卡,只能安慰自己无论坐在哪里,都会和阿利斯主教对上视线,都会被他的目光看穿。
这话刚落,木盒传来更多“叮叮当”的响声。
从赛尔蒙公国过来的学生们都是经历过各种变故才会千里迢迢赶到这里的,周围人对他们的眼光,对他们是一种压力。他们自己也会感觉到焦虑和难受,其实是需要一场宣泄的。
维罗妮卡沉默了,手指抓紧裙摆。
如果说他们不相信阿利斯主教,可他们还是相信神主的存在。
莱斯利对上芬尼安的时候,话总是也会更多起来,目光冷静,“她不是艾德里克家族的人吗?也许她自己认为自己不会染上鼠疫,所以才会觉得无关紧要。”
后者其实是个意外,是1666年蔓延整个伦敦的大火,彻底切断了从前带来的鼠疫灾难,屋子的重建也带来了个人卫生的改善。
阿利斯主教扫了周围一圈,才刚做出开口的动作,孩子们都纷纷安静了下来,目光注视着主教。
舒栎刚这么说完,芬尼安就撇撇嘴,说道:“阿利斯主教你就是容易把人往好的地方想。”
芬尼安的能力能够实现量产工具和稳定的金属加工,能让舒栎在短暂的四年里面获得接近19世纪后期化工业实验台的基本水准。
“我就知道是今天了。”
鼠疫这样的大瘟疫是直到上个世纪才彻底得到根治的方法——「链霉素」。
*
之前提过,青霉素也不是治鼠疫的。
因此,在医疗这条线上,舒栎实现了真正的垄断。
于是,生怕别人发现这个秘密一样,卡斯卡连忙把阿利斯主教正对面的椅子上,果然刚坐下来,就看到了阿利斯主教对着他笑。
而周围的欢欣,在她的耳边,像是自己溺进水里时岸上传来的声音,遥远、模糊、不可接近。
中世纪的鼠疫要么是等着人都死了,人群密度下降,传播范围缩小后,就慢慢解决了;要么就是通过火势,将所有的东西都烧了,杜绝了老鼠生存空间好机会。
维罗妮卡听到这话,为了避免他担心,还是勉强露出笑容,“没事,我只是太累了。”
有这种程度,基本就可以看到多种微生物和细胞,比如说红细胞、白细胞、甚至细菌在内的微观结构。
这是一种错误的处理方式。
不过对于阿利斯的忠实小粉丝来说,他们已经跟着阿利斯主教的话一惊一乍,尤其是卡斯卡听得专注,整个人都跟着前倾,生怕漏了所有的话。
卡斯卡有点失落,自己要是跑起来的话,也可以坐在阿利斯主教旁边了。
舒栎失笑道:“你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信仰终究还是埋在他们的心里。
所有目光瞬间集中到了维罗妮卡身上。
于是舒栎把手放在莱斯利的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反正我和莱斯利两个人都主张她留下来了。这要按照多数决,所以芬尼安要服从我们的安排。莱斯利,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不信,不妨再试一次。”
芬尼安在心里指责莱斯利。
那个孩子双手紧紧交握,垂眸说道:“神主大人,您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如果没有芬尼安带着药瓶来找舒栎,舒栎其实也打算做一场集体干预的治疗。
这时,阿利斯主教手上拿着盒子,声音很轻,就像是朋友在自己耳边说话一样亲切,“不知道你们小时候有没有做过预知梦?就是会梦到自己长大的事情。”
他们应该聊一下。
那不是祝福。
舒栎见莱斯利听到「芬尼安要把维罗妮卡赶出去」,无意识地焦虑起来,心里忍不住惊讶起来了——
孩子吸了吸鼻子,“神主大人,我希望您……可以照顾我妹妹。”
见芬尼安还是有点焦虑,舒栎说道:“放心吧,我不会看着你出事的。如果你生病的话,我肯定会一直陪护你,直到你健康为止。”
“哇!”孩子们齐声惊叹,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
那声音清晰不已。
“等我用染色剂调给你们看。”
阿利斯因为这些配合,下意识地微微一笑,“今天是个很舒服的夜晚,虽然晚上的风很凉,但是夜晚的月亮却是很大很圆,很漂亮,不是吗?”
阿利斯主教缓缓低头,神情也像是第一次看到盒子回应似的。可他并没有停住脚步,朝着孩子的方向走过去,“看来,你的声音已经传达给神主了。”
可等他靠近椅子的时候,他发现另一个好处——如果坐在正中间的话,就可以不用扭头,也能一直看到阿利斯主教。
这一发现,让舒栎感觉到肩膀都在发麻,心脏也忍不住狂跳起来。
没主见的家伙。
芬尼安看向莱斯利的方向——这人明明一开始就是想要把人赶出去,现在倒是冠冕堂皇起来,说得一套又一套的。
“我…我听说蜂蜜糖很好吃。”
再加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萨伏伊的狐狸多,而狐狸又是猎鼠能手,所以就舒栎所知,萨伏伊教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有老鼠的情况。
然而这里的困难在于,他本身接触不到患者;其次抗血清疗法的治愈率不高。
自己还帮忙唱白脸,把维罗妮卡往外赶。
可正常人也不会为了治瘟疫,把整座城市都给烧了。
“可是,我发现,这个盒子是空的。我不知道神主要怎么给你们礼物。”
“为什么……真的会出现糖果?”
更别说,那些“抄袭”行为,本质上就是最低成本的对外宣传科学卫生知识,以及在这种环境下,如何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
10点则是全校就寝时间,会有宿管来查寝巡逻。
在目前时代里,即使有足够的资金和知识储备,依旧受限于时代的水平,无法跨越工业和技术的鸿沟。因此,真正能推动技术全面发展的,还是拥有精密机械加工和工业化生产的20世纪。
孩子们几乎已经忘记了质疑,纷纷按捺不住,把心底最深的烦恼和不安都倾诉出来。
芬尼安率先发话,“看到什么了?”
莱斯利目光专注地盯着载玻片上的微观世界,“维罗妮卡是打算要让整个教区都染上鼠疫吗?”
“是鼠疫患者的……”
莱斯利什么时候那么关心维罗妮卡了?
曾经积压在心中的阴霾也跟着这些神迹吹散开来。
芬尼安看了看舒栎,又看了看莱斯利,摊手,“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舒栎回想原著里面维罗妮卡的设定,她并不是那种有坏心思的人,也不是那种抱着好心干坏事的人。
阿利斯主教自然没有错过大家各种或微妙或复杂或专注的表情,似乎很理解大家不信任自己,“你们可能不信,但还是请听我继续说下去。”
“……”
“嗯?”
晚自习时间是7点到8点。
简直不可思议!
莱斯利完全就是个墙头草,哪里有舒栎,就往哪里倒,一点坚持都没有。
这也带给舒栎一些安慰。
“而早上的时候,我的床头柜就收到了这个空盒子和孩子们的名字。”
“这个梦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和神主说话。他跟我说,如果我能够帮祂一个小忙的话,祂就会给我聆听祂声音的机会。祂说,有一天,祂会把选中的孩子送到我的面前,我的任务就是要代替祂聆听孩子们的声音,然后送上神主为他们准备的礼物。”
“严格意义上,这不是毒药。”舒栎解释道,“可它会产生很严重的败血症,具有很高的传染性和危险性。你们都没有亲手接触过吧?”
“神学院不是有她很多的朋友吗?她能下得了手?”芬尼安对维罗妮卡不熟,可是他见到她的时候,总是能见到她和其他同龄好友说笑玩乐的画面。
在7点钟,卡斯卡正打算拿作业本开始学习的时候,就有老师从门外敲了敲,说阿利斯主教让班上的转校生都去学校礼堂。
不过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舒栎在工学院投入大量的金钱除了要制作出基本的平替,也是为了要掩盖芬尼安的能力。
孩子们互相交换视线,面露迟疑,谁也没有主动先做第一个倾诉的人。
只是,舒栎有芬尼安。
实验室光学显微镜可以提供100倍的清晰成像。不过,借用油镜技术,在载玻片上滴上一小滴专用的雪松油后,可以再次放大10倍,呈现出1000倍的效果。
卡斯卡本来想着来北领地那么冷那么偏僻的地方,还感觉到害怕的,可是他很快就适应了。
卡斯卡也跟着忧虑起来,可他嘴笨,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目光一直关注她的动作。
礼堂中间摆了一圈椅子,椅子之间并不互相挨着。而主教就坐在中间的位置,手里面拿着一个类似音乐盒的木制盒子。
如果没有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传闻中的耶尔森菌,即鼠疫病原体。
此刻,阿利斯主教转头看向人群中最沉默的一人。
学校礼堂是大开着的。
卡斯卡见姐姐不太开心,便说道:“维罗妮卡姐姐,你身体还不舒服吗?”
现在莱斯利倒好了,又开始支持人留下了。
众人点点头。
卡斯卡收到学校通知的时候,正在教室里面上晚自习。
把大量花这种时间在上面,其实反而浪费资源,还不如专心在链霉素上。
没想到,原本的空盒子里面居然有三颗金黄晶亮的蜂蜜糖,散发着香甜的味道。
舒栎第一反应便是维罗妮卡并不是这样的人,也许是有人偷偷把东西藏在学生的行李箱里面。
一时间,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朝着主教手里的盒子望了过去。
舒栎肯定不是那种主动测试人性的类型,说道:“药瓶的东西肯定要换的。”
它说,「于是神造了两个大光,大的管昼;小的管夜,又造了众星。」
片刻后,一个清晰而微弱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我…我可以先说吗?”
舒栎突然为自己之前还想着给两个人牵线的事情,而感到好笑。
盒子就是个普通的木盒子,什么都没有。
众人跟着阿利斯主教的话看向窗外,确实看到了非常大的月亮,月光如水,安静地流进了礼堂里面,为这场集会也笼上了一层柔和的宁静。
目前三人进入医学院内部实验室,戴上基础的实验面具,穿着防护服。
他顿了顿,“也许,我们一起完成祂的指引,就能看见,属于你们的礼物。”
“也许,”莱斯利淡淡地说道,“她以为这里也患上鼠疫的话,阿利斯主教能够有方法治疗,她也可以学,然后跟着照搬给赛尔蒙公国治疗人们的疾病。”
女孩微微一怔,随即低声回应:“……可是我没有什么想对祂说的。”
眼皮底下两个小朋友起码有一个已经芳心暗许了,可自己还完全是睁眼瞎啊!
他们都认识阿利斯主教,还听过他很多神奇的传闻。他们都觉得自己特别了解主教了。
“……我妹妹,在我们迁到北领地求学的时候,生了病……可是她没有撑住,后来就再也没有醒来。我家里人都不许我再说妹妹的事情,可是我真的很挂念她。”
这种感觉让舒栎想起自己还是神父阶段,总感觉有人在默默地盯着自己,可是无论怎么看,都没有其他的存在。
毕竟,没有感觉到恶意,舒栎还是压制了自己的好奇心。
那些物件不多,可要是再一一放回盒中,盒子是绝对不可能装得下的。
然而,就在这时,盒子里面突然出现了“叮当”一声响,像是有东西从天而降。
他静静地看着他们好一会儿,又故作困惑道:“奇怪,神主大人说,你们明明有很多的话想要对祂说的……”
芬尼安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而后看向舒栎,“阿利斯主教你怎么想?”
可是,阿利斯主教却这么说……
那个孩子含泪的眼睛定定地望着阿利斯,“真的吗?祂听到了吗?”
“你难道还想试维罗妮卡到底会不会把这东西用在人身上吗?”芬尼安不敢相信。
卡斯卡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就是听着同学们的声音也跟着浮想联翩。
两人中间的莱斯利听着他们你来我往,忍不住沉默下来。
有时候人们就是会容易忽略孩子们的感受——总以为他们懵懂,以为他们没办法理解,只要他们不哭不闹,就觉得他们没事,就不再理会。
果然隔辈就是隔座山。
芬尼安连忙问道:“所以那些短杆的东西,都是病菌?这会让血液有毒吗?”
舒栎还是把这件事压下来,不要为现在无法解决的事情而烦恼,“我打算晚上和赛尔蒙公国的学生约在教堂祷告,你们可以趁机把药瓶放回去。”
芬尼安这个时候便说道:“那她现在是潜在的危险人物,我们还不如让她知难而退,把她劝离萨伏伊教区,或者交给雨果主教处理。”
莱斯利的余光注意到芬尼安的神情,可是他没有在意,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阿利斯当中打开盒盖。
“闻的话是不会出事的,因为病菌是不会通过气味传播的。除非有病患朝着你喷飞沫,你不小心吸入了这些含菌的气溶胶,那就不行了。”舒栎安抚道,“手碰到血液也没有问题,只要手上没有伤口即可。”
可是如果维罗妮卡真的不知情,她也不至于焦虑成这样。
既像是撒娇,也像是较劲,总非得和舒栎拧上一拧。
舒栎:“……”
毕竟,舒栎他没有根治黑死病的药。
维罗妮卡脸上顿时煞白,像是被什么击中了,整个人僵在座位上。
“我听说我们之后会有为赛尔蒙公国的人祈祷的活动。会不会和这个有关?”
有孩子低下头,有孩子抿了抿唇。
芬尼安:“……”
他也想过,要不自己也想办法自制鼠疫血清,至少能把患者死亡率压在百分之四十以下。
他觉得,阿利斯就是那月亮,带着他们一群小星星。
“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是在成年人的掌控之下。失败之后,她家人也不知道会怎么惩罚她。把她留在学校里面,还能由学校来保护她,并切断她与其他人的联系,反而更安全。就算有人想追责,她背后也有我们。”
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成功过。
芬尼安顿时一脸感动,正想要抱住舒栎,结果被旁边打算再次专注于显微镜的莱斯利轻轻挡开,“你挡到我看显微镜了。”
于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肩膀也不自觉地垮了几分,拇指反复绕着食指搓来搓去。
“忏悔吧,维罗妮卡。”
“神主说,你让祂太失望了。”
维罗妮卡如同当头一棒,脸色瞬间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她果然是不可被原谅的。
她罪不可赦!
第 96 章 96
96 这是我和神主的事
舒栎这次集会主要目的,还是在维罗妮卡身上。
她藏着危险物品的行为让他有很多猜测,也许是出于无奈,也许是别有用心。
可是,她确实是整个教区的隐患。
想想,前些天,她去医疗室之后,舒栎就特意嘱咐神学院的人要对她有多留意和关照,不让她单独行动。
这原本是避免她又出现意外的预防措施。
可现在看来,这反倒成了一种变相的监视,让维罗妮卡无论是否真的想用药瓶里面的东西,都没有时机动手。
而事情进展到了现在的情况,若是继续被动观察维罗妮卡的行为,跟守株待兔似的并没有实际意义。
舒栎对测试人性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也不想浪费时间成本。
于是,舒栎就提出要做集体干预。
如果她真的破罐子破摔,舒栎自然也不会姑息,不会轻易放她离开,而是交给雨果主教或者克洛德公爵处置。
至于她会有什么未来,舒栎就不会过问了。
只是,舒栎一般不会愿意主动开口说这种比较冷漠无情的话。毕竟莱斯利心向着维罗妮卡,自己要是说这种话,倒是让自己和莱斯利生分了。
像是当初他看到赫伦斯已经心向着科尼,舒栎也不会一针见血地点出赫伦斯的软弱以及不公正,辜负舒栎对他的信任一样。
相反的,舒栎依旧待赫伦斯就如从前一般。
莱斯利从大门的方向走过来,语气冷硬,步步紧逼:“如果你不想动手,或者不想逼自己动手,你不会对阿利斯主教说伪君子。你也不需要在我的问话里面犹豫,难道不是吗?”
血缘与情感,是世间最难割舍的纽带。
舒栎也被拉回现实。
那不是为了求救,也不是祈求怜悯,只是想触碰那一缕象征着神主的圣光,哪怕只是对自己的心理安慰,她都想着更真切地抓住她的信仰。
她抬头望进舒栎夕岚色的眼睛,通透明澈,那一刻就像是望进了神明赐予的光中。心口处的压抑如潮水退散。
那一刻,她猛然抬头。
而莱斯利几乎是本能般反应,眼疾手快,一把挡在了舒栎面前,毫不留情地将维罗妮卡推开。
“我可以慢慢地减少记录,我可以说萨伏伊教区没有其他的东西变化,我可以说我的行为被人注意到了……我想了很多很多的方法来解决。”
也可能是因为自己面前的是两个学生,舒栎对他们有立好正面榜样的责任意识。
有人下意识地收起笑容;也有人依旧维持原来的动作,像是突然间被人按下暂停键;更多的人只是张着嘴,却没有说话,只是来回望着维罗妮卡和舒栎,内心充满疑惑。
毕竟,不知道变通,单纯地只想表达自己负面的情绪和想法,直接撕破脸的话,会让很多很简单的事情都变得复杂麻烦起来。
与此同时,他也相信,有一天他们利益真正相冲的时候,他们就会知道舒栎也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种好人,还会把所有的善意和好感悉数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