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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果酱上面都贴着一张祝福语,上面都是北领地的志愿队伍和佣兵一块在船上写的。

以安瑟里奥主教为首,众多信徒早已候在外头,此刻齐刷刷跪倒一地。

那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声音沙哑,带着微微颤抖,手像枯枝般紧紧抓住杰凯神父的衣袍。

要为那些过去死去的人,举行一场盛大的火葬。

虽然可能没有往常的聚餐或者篝火舞蹈,但是城市里各处,包括隔离区都重新被彩带和花环装点上。

他再次抬眼看向他们说:“我们问问病人,有没有人愿意尝试新药。”

他继续说道:“下次我不会那么浪费了。我太心急了而已。”

杰凯神父没有抽手,反而紧紧握住她干瘦的指骨,轻声说:“人都会死,只是走向死亡的道路不同而已。神主仁慈,看着我们生前受苦,必然不会薄待死后的我们。”

她的眼窝深陷,脸色灰白,唇角干裂,颈侧肿起的淋巴结几乎鼓出皮肤。

而最可怕的是,他说的东西都一一实现了。

芬尼安顿时瞪大了眼睛。

当时也有人提出其实病患已经得了不治之症,还是没有必要多花时间和精力在上面,反而会浪费物资。

舒栎打算在清晨醒来时,向众人缓缓述说一个梦。

结果第二天吃饭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角落处,刚啃了一大口面包。

这确实是很多人心中的想法。

因为来说梯度稀释只要做5、6份左右即可,但是舒栎担心样品菌浓度太高,还是做了10份。毕竟他也有时间去找合适的菌落数。

转眼间,他发现自己已经坐上了去勒梵西王城的马车,四周围满了期待的目光。“?”

接着,他就被带到了实验桌前,一整排湿漉漉的全麦面包被整齐地装在玻璃盒里。

莱斯利顺势接过舒栎手中的笼子,语气平静道:“庄园的人大部分都是没有学识的平民,除了人多就没有其他优势。”

莱斯利听出话里的关心和信任,心头一暖,轻声回应:“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杰凯喉结忍不住上下动了动,“多久见效?”

舒栎看向众人,眼神平和却清澈:“而神主在《福音》里面这么说过 ,「我赐给你们一条新命令,你们要相爱。我怎么爱你们,你们也要怎样相爱。」”

一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整排药瓶,瓶中装着雪白的粉末,在灯下微微泛着冷光。

舒栎努力摇头,想摆脱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和喧嚣。人群的欢呼声也把他推向了前方。

出发时还是萨伏伊教区的春,到赛尔蒙公国的时候,已经感觉到夏天的热浪了。

在这个甜味匮乏的时代,甜美的果酱简直跟宝石一样珍贵。

“你这么快忙完了?”舒栎抬头,语气里面全是惊异,“还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用烈焰净化他们曾被瘟疫侵蚀的肉体,也洗净他们被恐惧与罪疚玷污的灵魂。

舒栎笑道:“在萨伏伊教区的时候,我们用的是明胶和淀粉,你可能不熟悉。其实,全麦面包也可以用来做培养基。”

“而你们还愿意问,愿意争论,其实说明你们心里也放不下。”

“我想说,我是放不下他们而来,也用了全身心投入这件事。我希望你们支持我,也放不下他们。”

这顿饭还没开,芬尼安突然推门而入,神情紧迫:“所有人去实验室集合,医生、护士,只要能拿针头的,都去一趟。”

……

舒栎含着食物,望向安瑟里奥主教,心中涌起一丝震惊和悔意。

洛迦教区从濒临崩溃的边缘,逐步恢复了秩序。

他声音平静,说道:“这药,我们只在老鼠身上试过,全部成功。可要用在人身上,必须临床试验。”

北领地的人是铁手腕与怀柔政策双管齐下,既有纪律的高压,也有恩泽的滋润。

……

那些曾经痛苦哀嚎、满目惶恐的人,如今大多安静地聚集在舒栎编制的温床之中。他们活着、吃饱、被照顾、被引导着开始进入重建生活的节奏。

安瑟里奥主教率先抬头,哽声说道:“阿利斯主教,您再救救我们吧?”

“注射后一天内就会见效,五天内体温能恢复正常。”

忙碌时,白天与黑夜像是只隔了一个呼吸,连时间都被压缩成一段模糊不可追的奔波。

真正提醒他们身体极限的,不是钟表,而是那忽然直不起的腰。

舒栎反复跟他们说过,黑死病其实可以从唾液传播,所以才杀人于无形。

他们不仅有三菜一汤,保证有肉有菜,还有水果和热饮。

舒栎就是打算这样一步步增强彼此间的联系,让这场支援活动不仅仅只是冷漠的物流活动,更是一场人与人之间温暖的联结。

他不知道莱斯利会不会觉得,自己在这场事情里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

人群顿时沸腾,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声泪俱下:“感谢主教!感谢您!”

想救人,先把自己照顾好。

他说,神主在梦中启示他。

而芬尼安刚登陆时,就有舒栎对他提出非人的要求,“能不能帮我把这些老鼠身上的跳蚤都抓干净?”

而舒栎缓缓说道:“如果这次成功,我会手把手教会所有愿意支援其他教区的人,如何研制这批药物。”

舒栎刚把老鼠领过来,莱斯利也刚好到现场。

“请原谅我的用词,如果让你们听着不舒服,我并无冒犯之意。只是想让我们都更清楚自己在犹豫什么,害怕什么。”

“但我也有一个请求。”

这时,舒栎走上前,目光扫过他们。

处理跳蚤后,那些患病的老鼠就成了舒栎的实验对象。

由于没有治病的药物,他们都是给病人喝用菊苣和蜂蜜泡出来的草药水,抗菌清热解毒。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缓慢而坚定。

长期以来,听说舒栎已经找了两年都一直都没有找到。

舒栎听到这里,便明白了。

预感正悄然成形,心脏“砰砰”直跳。

他们就知道,舒栎的版图怎么可能只停在洛迦教区?

杰凯神父心中一动,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好好睡下。

于是他认真地看向对方:“那你在庄园里没事情做,就陪陪我吧。我非常需要你。”

这一次,实验室里不是炸开了锅,而是先沉默了一秒,接着爆发出更剧烈更迫不及待的喧哗声。

“延长不了生命长度,那就提高生命质量。”

这话一落,实验室瞬间炸开了锅。

有人下意识握紧了手。

甚至连信仰,也不再需要自己找寻答案,只要听舒栎说。

这好像对他来说是常识,而他们之所以荒谬,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接触过,见识过。

荒诞又精准,像是从常理之外劈开的缝隙。

舒栎要处理老鼠做实验用,就要把这些跳蚤给清干净。

可他们觉得神圣本质不叫奇迹,也不是启蒙,或者带来福运,仅仅只在于「有人明知无力,也依旧不肯放手」。

这些话就像是光投进了他们的心里,照出内心深处那曾被压住的怜悯与牵挂。

舒栎昨天晚上睡觉前,都还在背明天用的稿子。

自黑死病爆发以来,节庆、弥撒、集会与游行活动都完全从生活里面彻底隔绝开来。可北领地志愿队登陆两个星期后,以霍尔姆主教、阿利斯主教和安瑟里奥主教为首,共同在安全区集中做庆祝五旬节的活动。

被这样温柔的话抚慰,老妇人顺从地喝下安眠用的草药水,垂下眼眸,“您真像神主派来的天使……”

才刚忙写完标签的事情,舒栎又去找之前抓过来的又经过处理的患病老鼠。

后来听说是用浸泡盐水的方法可以处理这些跳蚤,芬尼安只是操作毛刷子帮忙刷老鼠,让跳蚤更好脱落,他才松了一口气。

杰凯还要赶赴他们身边,他的脑海里时常回响起船上阿利斯主教给众人的夜话——

北领地还给洛迦带来他们那里有名的果酱。

*

大家这才终于肯按时间表轮流躺下休息,并且好好地给自己消毒除菌。

咳嗽时,血丝混着黏痰从她口中涌出,落在胸前的被褥上,带着一股腐败的气味。

*

舒栎那会轻轻地说道:“请换位思考。当你患了黑死病,你也希望,我们把你扔在乱葬岗里面自生自灭吗?”

事实上,鼠疫的传播在于老鼠身上的致疫跳蚤。

可照顾病人,从来没有昼夜之分。

他想了想,发现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补充的,就随口说道:“我留在那里没什么事情做。刚好霍尔姆主教来找我,又说你这边需要帮忙,我就想着我应该至少能做点什么。”

在他身后还有几百人依旧在病症边缘。

那就是——

在船上,舒栎提过,如果最后还是没有药物,就对这些病人采取姑息疗法。

这主要是因为舒栎有时候就是会不自觉地提出很多很莫名其妙的行为,比如说能不能测火的温度;能不能让两块玻璃合在一起后放大物体;能不能提取空气里看不到的东西,然后给它们标号。

她的眼神浑浊,头脑却仍在努力保持着清醒,像是只是想抓住临终前最后一个答案。

他语气平缓,却带着某种沉甸甸的分量:“请你们,免费为他们而做。”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跟着快步赶往实验室。

这是怎么发生的?

难道他就这样走了?

还没有等他提出抗议,纳西小狐狸也被放进了他的怀里。

舒栎:“……”

行吧。

第 126 章 126

126 请保持真诚

舒栎走得仓促,几乎没有和北领地的人有任何交接,就离开了。

在他身后,还有两辆马车同行。

若不是安瑟里奥主教带头主张把舒栎推到马车上,舒栎也不会在这么毫无准备与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离开洛迦教区。

通常,或者说,在舒栎的经验与记忆里面,只有骗子和恶人才会不给对方任何犹豫和思考的余地,硬性让人立刻做决定。

同样的常识告诉舒栎,无论对方是与自己多亲近的人,如果对方嘴上说会给自己考虑的机会,可是全程都在催或者怂恿对方立刻下决定的,其实是更偏重于对方利益,而不是真正考虑到自己。

这种人应该要好好防范才对。

舒栎虽然起了疑心,但是还是打算不恶意揣测他们的用心。

毕竟,这里面的信徒也是打过照面的。

他见过一群不认识的人一块做好事的,却没见过一群不相熟的人一块做共同的坏事的。

也许是被利用了从众心理……

舒栎的想法才刚落下来,朝着马夫的方向说了一句话。

不一会儿,洛迦教区的神父博雅纳便从后面的马车上拿着纸笔赶来。

他掀开马车的帘幕时,还是被阿利斯主教的容色给晃了晃心神。

从第一天在港口遇到阿利斯主教的时候,博雅纳便感觉到对方跟其他的神职人员不一样。

他能自如出入各区域,大小事务只要他简短吩咐几举,往往都能迅速落实。

他踏上猩红的地毯时,所到之处,引起万千信徒争相瞻仰,成为一时佳话。

“还有另一名神父亚瑟。”博雅纳说道。

感觉这两年洛迦教区很多人都是被迫上任,很多东西都做得没有想象中周到。

舒栎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想要扶额。

身份无论高低,小到搬运工,大到佣兵队长、高级神父、主教们都会在他开口的时候,听他说话。

这样的人让人越看越独特,越觉得他与众不同。

博雅纳说道:“我现在就叫他过来。”

据说他当年参加冬季主教选拔的三天里面,不像以往都是灰蒙蒙的,连天都没有下一点雪。

只是阿利斯主教总让人觉得他很特别。

亚瑟的肩膀微不可察地一僵,随后缓缓抬头,从发缝中看了舒栎一眼。接着,他几乎立刻又低下头去,像是在逃避锋芒,也像是不习惯于他人过长的注视。

问题一出,气氛骤然紧绷。

如此人物,自然会引起关注。

这句话表面是在确认,实则是一次反向试探。他将主动权又抛回给舒栎,既是回避,也是在逼问。

不过他也没有看太久。舒栎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来洛迦教区匆忙,这三个星期也都是和北领地的人来往,认识的洛迦神职人员并没有太多。冒昧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和年龄吗?”

“可如果我不答应呢?”舒栎反问。

他目光不动,语气却更直白了:“既然如此,那请问,让我随行前往王都勒梵西的计划,是在什么时候提出来的?”

博雅纳也不知道气氛为什么会因为多了一个人而变得如此紧绷起来。明明之前,他感觉还是很轻松的。

舒栎也不想说为什么人手短缺,便继续问道:“这次是你带队的吗?”

他没有责难,只是提出一个逻辑必然,却让人无法轻易作答的问题。

这句话客气,却保持着主教的距离与分寸。

博雅纳便说道:“回阿利斯主教的话,我叫博雅纳。今年25岁,是洛迦教区的神父,前年因为人手短缺,破格从执事转为神父。平常工作主要是处理俗务。”

不过他同样感觉到这人心思不深,于是跟着抬起视线,问道:“你有时间留下来吗?”

平时若是北领地和洛迦教区的人闹出不愉快,只要他现身,北领地的人就会迅速平息怒气,或者主动缓解矛盾,冲突总是很快就解决了。

博雅纳肯定不能说,自己没有见过比他更漂亮的美人。

就算是周围都是苍天大树,他依旧是会倔强又骄傲着长大的小草。

舒栎没有铺垫,也没有引导,只给了一个开放性的问题——让对方必须在事实与立场之间,做出选择。

相貌过分年轻是一回事,初始印象会认为他是霍尔姆主教的学生或者随从,但奇怪的是,毫不例外地,从北领地过来的人对他的指示言听计从。

于是,他们到港不到三天,全教堂上下都知道那人是北领地第九教区新任主教阿利斯。

沉默片刻后,亚瑟神父主动开口:“若您是想了解此次前往首都的目的……事实上,过去两年间,瘟疫肆虐,死者无数。外地援助迟迟未到。陛下遂决定,召集年幼孩童赴王都集结,再由他们前往圣城,以纯洁之身向圣光祈愿,盼望驱散疫病。算着日子……希望能赶在出发前就……”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最后一句含混不清。

第一天就有人开始探听他到底是谁。

也正因为他这一举,帝国四年内掀起复古浪潮。帝国的贵族夫人和小姐们纷纷舍弃繁琐沉重的服饰,转而争相效仿起古典风尚,追求自然、轻盈与优雅,至今未衰。

按理说,这种时候,为首的人要自我介绍,并且为舒栎解释这次去首都的原因和目的。与此同时,他们还能跟自己做好这次旅途要花费的时间。

舒栎却已听出弦外之音,当即打断了他。

在博雅纳撞见他的眼眸时,意识到自己不能随便评论主教的面貌,便立刻移开了视线。

亚瑟静了一瞬,低声道:“所以,您的意思是,这次您其实现在后悔了,想要拒绝了?”

他眉骨挺拔,眼尾微挑,眼眸在马车晃动的光影下泛着宝石般的光,表情似轻描淡写,又似看透了他人的灵魂般的高深莫测……

博雅纳便立刻回应道:“那阿利斯主教可以慢慢写。结束时,您嘱咐马夫跟我们讲,我们会派人来取信件,寄回洛迦教区。”

那是一种向上蓬勃的生命力,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打败他的。

舒栎轻轻一笑,唇角弯起。

他继续问道:“你们为什么会认定我一定会答应?连商量的余地都不给呢?”

他随即收敛笑意,空气顿时紧了几分。

见博雅纳火急火燎地下了马车,舒栎阻拦的话语也没有来得及说。

博雅纳全程注视着一人一狐的互动融洽,无意识看得入神。

舒栎一开始还想着藏自己的身份,但真的也藏不住了,便也不在意对方的称呼问题了。

而这举动看不出是羞怯,还是掩饰心虚。

舒栎受不了纳西的撒娇,又把它重新抱起来,再和它玩一会儿。

因此在第一眼,博雅纳并不会觉得这个年轻人漂亮,只觉得他单薄清冷,生人勿近。

从这些毫不避讳的小细节来看,舒栎便知道这件仓促让自己上车的主谋跟这个人毫无关系。

问舒栎到底是要合作,还是另有打算?

而他身着数百年圣者的圣物法袍,袍裾飘逸,皱褶如涟。

他语气不重,却让人无从回避。

在过往无数交际舞会上,娇媚的,明艳的,清雅的,端庄的,优雅的,可心的,迷人的,各类佳人如一朵朵叫人看不完赏不尽的花,叫人眼花缭乱,更是赏心悦目。

博雅纳语塞,脸上的神情先是惊讶,然后僵硬,唇动几次,却一个完整的音节也没发出来。目光像被灼烧般避开舒栎,最后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望向亚瑟。

舒栎便坐在自己腿上的纳西放在一旁,自己则摊开纸张,说道:“我的信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你也可以坐在旁边看。”

舒栎的目光落在一直低头的亚瑟身上,声音平和,也带着轻轻的笑意,“如果可以的话,亚瑟神父能抬头看着我说话吗?我应该没有吓人到这种程度吧?”

他们…好像都是自顾自地在做事,想到什么是什么。

先前还是在比较远的距离,现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又是另一番感受。

等了好一会儿,亚瑟神父也跟着博雅纳神父上了马车。他低着头,刘海垂下遮住了大半视线。瘦削的面庞因营养不良显得苍白,黑袍衬得他更为单薄,整个人带着压抑而阴郁的气息。

不过他们能把自己的小狐狸准备上来,也算是某种周到?

而此刻,那位主角就站在自己面前。

见他脸上挂着轻盈的微笑,博雅纳毕恭毕敬地把纸和笔递上,“请问,阿利斯主教要做什么呢?”

之后,他又觉得自己突然移开视线的动作并不礼貌,于是又重新迎上他的视线。

一开始确实也有人遮掩,但是总有人改不了口。

他骨子里面装着一种叫人心折的韧性。

那天阳光明媚,为他的祝圣仪式点缀上温暖的光辉。

纳西被赶到一边后,并不甘心受冷落,又钻着舒栎的手肘下面的空隙,再次爬到舒栎两腿之间,尾巴在他的纸面上扫来扫去。

博雅纳哪想到主教不怕自己打扰,自然也应承下来。

“当然。”博雅纳重新坐回位置。

舒栎心思在心里转了半圈,笑道:“那其实也应该让他也和我见一面才对。之后需要帮忙的时候,如果找不到你,也可以找他来帮忙。”

他顿了顿,说道:“想起来,我答应你们前往勒梵西太过匆忙,没有把一些事情交代下去,所以希望你们可以帮我把信件寄给霍尔姆主教。”

舒栎微笑道:“很荣幸能与两位神父同行。”

他刚说完,就准备起身离开。

他侧头问道:“若我真想拒绝,你们又拿什么来改变我的决定呢?”

博雅纳连忙辩解:“我们当然相信您会答应的。这些天相处下来,我们都感受到您的为人……”

舒栎没有戳破,只是继续道:“其实,我这边有不少疑惑,需要两位帮我解答。”

他继续说道:“不过,我只是一个人坐车,略显孤单。你可以留在我身侧,同我一路说说话吗?”

他低头,一只手仍搭在怀中小狐狸柔软的毛上,指节修长,骨骼分明。

那样闲适自持的动作,落在这压抑的车厢里,反倒更显压迫。

即使身处洛迦教区,即使身边皆是他人地盘的人,他仍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像是始终高于一切、谁也不能忤逆的那位主教,而不是任何人的工具人。

马车里面一片噤声。

舒栎的目光在两个人来回逡巡,“接下来的日子,请保持真诚,和睦相处吧。”

第 127 章 127

127 来者不善

阿利斯主教正在吃早饭时,突然被人送上马车,直往首都勒梵西的消息,很快就在教区间传开了。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得如此突然。

就在前天夜里,阿利斯主教还在一丝不苟地整理新药推广的事宜。他在教区石板墙上用白垩笔详细列出了接下来两周的各项安排,逐项确认人手与职责,筹划如何向各教区筹措资金,务求每一步都能落到实处。

深夜时分,还有人听到他一个人站在墙边低声喃喃,像是在背诵教义,也像是在为明日祈祷。

直到凌晨两三点,他才终于回房休息。

考虑到他的辛劳,大家原本都没打算叫醒他。

可第二天清晨,安瑟里奥主教却亲自带人前来,不由分说地将阿利斯主教送走,甚至没留下一句解释。

这件事随即引发了诸多猜测与不安。毕竟,未经告知便擅自带走一位正负责关键事务的主教,不仅打乱了整个教会的计划安排,更容易令人怀疑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更令人揪心的是,阿利斯主教一夜未眠,身体疲惫,而此时却被强行送往王都,无疑是对他健康与尊严的极大漠视。

这一切,都让安瑟里奥主教的动机,变得难以简单地用「公事」二字来解释了。

霍尔姆主教脸色铁青,把自己巡回主教的身份搬出来,对着安瑟里奥主教说道:“要是阿利斯出事的话,别说主教,你连神父都当不成!你信不信雨果还会直接带着教廷军来,把你从祭台上拖下来剥了法袍?”

安瑟里奥主教面色惨白,他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带着大家请愿,结果阿利斯主教也同意了。

他们怎么会那么凶悍?

他做错的地方是什么呢?

等他反应过来时,早已来不及推辞。

在这个建议下,大家纷纷觉得很有道理,也就同意了。

如果没有亚瑟神父,他们也没有想到其实还可以让阿利斯主教请愿。

仔细数下来居然跟志愿队伍的人数没有差太多?

北领地的众人低声应和,气氛逐渐稳定下来。

霍尔姆主教再看了一眼他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为刚才的发言感慨,“芬尼安,你长大了,也成了别人的依靠了。”

“我本来也想去。”芬尼安忍不住又气又没办法,“要是让阿利斯主教回来后看到这里一团乱,他肯定心疼死。都怪莱斯利先跑了……算了,我好好待在这里吧。”

他拿什么保护霍尔姆主教?

该怎么说呢?

他那话说完之后,芬尼安背着手,眉头一挑,一副骄傲不可一世的模样说道:“很正常,毕竟我是如此优秀。”

他开口的每一句话,众人都在听。

“是阴谋?”

“阿利斯主教在萨伏伊教区,就有圣城的人要下毒杀他。谁知道,你们那队伍的人有没有对他不利的?包括你会不会就是始作俑者?”

“亚瑟神父。”安瑟里奥主教老实地答道。

“是政变?”

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目前,新药已经准备就绪。霍尔姆主教也已与外界取得联系,确认了周边哪些教区已获得物资。接下来,我们按计划,优先前往物资充足的地区。”

安瑟里奥主教见到那个看起来随和好说话的少年陡然变了脸色后,努力找回自己的想法,恢复镇定,“当时就有人提出,既然找到药物了,那孩子们就不用再冒险,再跋山涉水徒步去圣城请愿。因为十几年前,曾经由国王继承者组织的儿童十字军也前往了圣城,几乎全军覆没,无人归还。于是,我们想赶在出发前阻拦一切。”

现在仔细一想,很是奇怪。

早听说过他在学校的里面自带着阿利斯主教的风范,霍尔姆主教早知道他的德性,所以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里面,如今看他句之间自有一股沉稳的气度。

他不希望把舒栎好不容易维持的平和局面就此崩裂,便出生缓和说道:“阿利斯主教比我们都清楚轻重。我们能想到的,他自己肯定也能想到。他之所以会过去,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这固然得北领地志愿队伍的实力雄厚,洛迦教区仍在维持基本生活的水平。

芬尼安原本情绪上头,还要再多骂几句,可见众人情绪越发上头,甚至还开始要拿武器,这势头越烧越旺。他反而就冷静下来了。

不过,芬尼安这话说完之后,他远远地看到北领地的马车和从洛迦教区出发的马车并排站在一起。

可偏偏刚才那么几句话,芬尼安已经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

现在,他也没有推辞的余地。

他说着说着,忍不住叹了一大口气,脑海里面莫名浮起,小时候他看莱斯利笨手笨脚,就帮忙削土豆的画面。

他们相信,以阿利斯主教的影响力,肯定很容易就说动国王改变心意。反倒是,就算他们整个教区的人都过去的话,未必能达到这个效果。

他有药吗?

“是抓捕?”

他也像其他人那样,从芬尼安的话语里面感觉到清醒、理智与温和的力量。

感觉自己说早了。

北领地支援队伍的人的神色松弛起来,虽然仍旧冷着脸,不太愿意再摆出好脸色看,但情绪已不像刚才那般紧绷。

更何况,此刻正值各队出发支援的重要关头,确实需要有人站出来发话、定调、协调,稳住人心。

如果此刻站在这里的是阿利斯主教,他会怎么说?又会怎么做?

这个想法实在让人心惊。

众人没有掌声,也没有多余的言语。

芬尼安这话刚说完,看安瑟里奥主教瘫坐在地上,面色发白,语气更是克制不住得冷得像冰,“你以为不知道就干净了吗?谁说不知者无罪?无知就是罪本身!”

芬尼安看他茫然的神态,心里已经了然。

“我以阿利斯主教与萨伏伊的荣誉起誓,我会留在这里,守住我们回家的船。愿你们都能平安归来。”

这诚然是因为考虑到流寇,北领地的普通人不敌那些在乱世里面,为了抢物资不择手段的流民,但真的需要安插那么多佣兵吗?

以克洛德公爵这种性格,真的会为一个自认无药可救的人一路陪伴到底吗?

他的判断,就是大家行动的方向。

“谁提出的?你吗?”芬尼安追问道。

芬尼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被众人推上了精神领袖的位置。

霍尔姆主教也跟着冷哼一声,接道:“你最好祈祷,你不是被人当做枪使。”

他们真的太多佣兵了。

因为,芬尼安想起,他家里面现在也是在搞商行。同样是有做粮食贸易往来,也会注意用盖布防雨防风。这主要是怕把食物闷坏了,不会盖得那么严实,会多通风和防潮。

霍尔姆主教:“……”

芬尼安努力思索着。

人群随着各自的队伍散去。

再说了,芬尼安听说,霍尔姆主教也认为自己此次必死无疑,因为自己身患绝症。

他们商行自然也有遇到过强盗,可是针对于粮食车,其实很少会有用上佣兵全程保护。

而克洛德公爵一直对外表明的态度都是,「他是来保护霍尔姆主教的生命安全的」。

这人也知道他自己根本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神情肃然。

“洛迦教区将继续作为我们的指挥中心。任何药物与补给,都将从这里统一发放。有消息要传,无论好坏,也会优先送至洛迦,由此协调各方,调配资源。请你们记得,无论你们在哪里,总会有人在这里响应你们。”

相比之下,北领地的马车明显会显得更加结实,不仅加固了侧板,也加固了底盘,还有锁扣、铁皮和盖布防护。

他语气一顿,目光扫过众人:“正因如此,恳请大家在行动中保持理智与冷静。我们既然乘着同一条船出发,也要一同回到我们的故乡。”

“我做错了什么吗?”

“新药制成之后,很多人已经逐渐得到治愈。”

还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我们要是闹不和,伤了和气,回头他看到了,肯定很难过。”

那就是「整条随行队伍除了志愿者之外,全都是佣兵护卫前行。」

这话不失分寸,在情在理。

他开口问道:“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让阿利斯上王都?”

此外,芬尼安也没有看他为霍尔姆主教做出什么样的努力了?

芬尼安觉得,也许从那时候开始,自己就是一条吃苦的劳碌命。

先前他在北领地和莱斯利偷偷随行的时候,满心只想着要吓唬阿利斯,看他有什么表情,所以并没有太在意一件事。

安瑟里奥主教完全不知道大家为什么生气或者担忧。

芬尼安目光扫过一众,突然发现莱斯利听到阿利斯主教人不见了,自己早就跟着追上去了,心中暗恨他偷跑,气得牙痒。

他有特殊能力吗?

可是,芬尼安心里面忍不住犯了疑心。

霍尔姆主教站在芬尼安旁边,侧头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也会跟着阿利斯去的。”

芬尼安心中也稍稍放下了些。

不过队伍已经开始重新调整,士气也明显跟着凝聚起来。

芬尼安环视周围一圈,看其他人都不吭声,便冷冷开口解释道:“这种事情如果真的信任阿利斯主教的话,就可以当面提出来。他可以做更周全的准备。可现在没有说明原因,你们就擅自秘密地转移,大家会怎么想?”

他正色道:“我们手头没有额外补给。贸然支援,只能治病,却无法保命。把人救回来却饿死在路上,那不是救援,是灾难的延续。”

他们都是来做什么的?

就在这时,北领地的马车的车轮碾过一块石头,车上掉下一块形状特殊的铁块,还没有等芬尼安辨清楚,他的视线就被公爵克洛德挡住了。

“……”

芬尼安盯着他阴沉的背影,有种风雨欲来,来者不善的预感。

恐怕公爵克洛德并不是来布善那么简单的。

第 128 章 128

128 纳西——!

亚瑟神父在被博雅纳叫到阿利斯主教的马车上时,心跳就忍不住跟着失序,连背脊也跟着发寒。

他很紧张,感觉原本接触的世界也有那么一瞬跟着失真。

阿利斯主教很聪明。

且不说他是不是先知,有没有接受神力,在不知道他身份之前,亚瑟神父就能感觉他很聪明。

这光是和他说话就能够感觉到这一点。

他说话永远是温和有力的,口齿是清晰的,逻辑是完整的,且短短几句话里面总是有明确的信息,让人随时都跟得上他的思考。

这听起来像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可是他只要说一次,就能让全部的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怎么做。经历过发表指示的人都会有体验,尤其是这个指示要长达三分钟以上。人群里面,总是有三四个永远听不懂指示,需要其他人额外单独再重复一次。

最重要的是,他能让所有人同时集中注意力听他说话。

这是很难办到的事情。

之后,亚瑟神父知道他本人就是北领地的阿利斯主教后,便觉得这一切都变得可以解释。

可想而知,北领地对他的传说并不是完全的空穴来风。

如果,亚瑟神父并没有接下来的行动的话,他肯定不会对阿利斯主教产生回避的心理。

万一被一眼看穿自己内心的想法,那该怎么办?

在教区的安全卫生健康手册里面,从来没有任何祈祷、忏悔、神水等宗教仪式来治疗民众的治疗,哪怕「饭前洗手」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都会写在册子里面。

两个星期之后,亚瑟神父便收到了上级的回信。

只要把人引导到他们设计的埋伏点,届时人死在路上,大可以用「阿利斯主教在旅行过程不行暴毙」的借口。

这样种种违背教义的行为在洛迦教区的神职人员眼里,居然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平静地接受了。

亚瑟神父刚想要否定,阿利斯主教又继续说道:“我看你一路上也并没有把自己马车的帘子掀起来。可到了我这里,你却要打开帘子。”

在这个过程,亚瑟神父并不需要做任何事情。

然而上了马车之后,亚瑟神父只看得到阿利斯主教高深莫测,难以捉摸的态度,并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注意到真相。

那娇小的白色身影就这么在阳光中一闪而过,瞬间没入道路一侧的草丛。

马夫的喊声带着惊恐,像是被从喉咙里硬生生撕出来的。

届时,亚瑟神父要不要离开?

亚瑟神父心一惊,抬头觑了阿利斯主教一眼,便说道:“我只是想要透一口气而已。”

亚瑟失去重心,一下撞向车厢内壁,耳边轰鸣,视线剧烈抖动。

即使北领地苦寒,可这个奖励无疑是让人心动的。

可他当然知道,要是在洛迦教区里面,阿利斯主教出现意外的话,整个北领地的志愿队伍不仅会撤回全部的物资,甚至会出现仇恨情绪。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马车外就传来一句让人心慌的声音,“前面,小心!”

只要是阿利斯现在享有的,这一切都会给亚瑟神父继承。

马车也就这么行进着。

他的目的很简单也很困难——「铲除异端教徒阿利斯」。

幸运的是,这个无措并没有持续太久。

若是这是棋局游戏的话,这个局面属于「将死」。

艾德里克派系也收集了阿利斯主教大量违背教义的四大罪证。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是什么让你如此紧张?”

他要是以不愿意与阿利斯主教同一辆车为理由,拒绝,并回到自己的马车上。阿利斯主教可以自己跟着进他们的马车里面。

他本来要拒绝的。

亚瑟神父无法立刻做决定,他只能把马车窗口的帘子掀起来,看到他们的马车已经慢慢地往黑岭狭道,离埋伏的地点越来越近。

阿利斯主教在一年前就成为艾德里克派系的黑名单。

可一切都那么顺利。

如果他离开,那他在的第一辆马车就成了靶子。

其一,动摇了神意统治的根本。

可是阿利斯主教却拒绝出行,马车的车夫自然不知道这次行动是清除异端的重要任务。于是马夫基本就是听他的话叫停就会停下来。

下一秒,前方的马受惊狂嘶,马蹄猛踩地面,尘土飞扬。马车剧烈晃动,车轮猛地碾过碎石,一声刺耳的撞击,整辆车猛地一颠,几乎要被掀翻。

为了不影响自己的任务,亚瑟神父只能选择速战速决。

其二,违背教会的禁欲主义和苦行主义。

在这次支援过程中,亚森神父甚至看到了他在研究血液和尸体来治病。

偏偏这个时候亚瑟神父突然被阿利斯叫去谈话。

他看着窗外陷入了无措。

其三,违背教会的知识垄断。

再加上,博雅纳神父也在旁边催促。

要知道,萨伏伊教区是北领地最繁荣的地区之一,信徒虔诚,居民性格单纯简单,主要的管理模式就是管理学校,旁边的卡森教区主教雨果还是大贤者,能够随时提供给他指导。

其四,否定传统的圣职医治。

届时,亚瑟神父只需要让阿利斯主教坐在第一辆马车即可。

阿利斯侧重口腹之乐,积极鼓励众人及时行乐,享受当下生活,进一步削弱信徒对死后天堂的向往和推崇。

“待在同一个空间里面,会感觉到紧张吗?”

在神学院里面,他为了能帮助学生更好地理解教义,主动翻译用高深的拉丁语写下的圣经,把教义往外传播给大众。

教会与自然学说并不共存。人的生老病死都是因为神主对罪人的奖惩,可阿利斯主教却动摇神圣的权威,否定了神主的存在,反而归结为自然现象。

他认为,很多病症只要找到正确的治疗方法就可以根治,并不是由神决定的。

可阿利斯主教却开口说道:“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沉默代表隐瞒真相。”

亚瑟神父一定要为整个教会清除这样的异端。

更糟糕的是,阿利斯主教并没有让他们下车的打算,希望博雅纳神父和亚瑟神父也同样留在他的马车里面。

这件事要是成功的话,上级担保亚瑟神父可以成为「下一任萨伏伊教区的主教」。

亚瑟神父自然怕阿利斯神父看出他的想法和目的,同样的,他也怕自己也坐在第一辆马车上,也会不幸成为目标之一。

亚瑟神父陷入了沉默,并不想解释,因为自己怕泄露任何多余的信息,可是他又看到阿利斯主教似乎想要把自己的帘子放下来。

因此,他很快就把这件事写信递给艾德里克家族。

如果他拒绝的话,阿利斯主教会自己去他们的马车上坐。

于是,他把两边帘子都掀开。

这话落下来,亚瑟神父便感觉到一阵窒息。

因为他意识到一件事,他其实只要把帘子一直掀开,埋伏的人只要认出阿利斯主教,也同样可以下手。

“……纳西!”

于是,亚瑟神父就根据指示,以走近路的名义,让马车走到设下埋伏的黑岭。

如果他不离开,那就必须和阿利斯主教同车,与他之前拒绝主教的话语产生矛盾。与此同时,第一辆马车没有人,他的任务也跟着失败。

教义中明确提到,关于血液方面,无论是抽血,还是观察,甚至实验,都是对灵魂和生命的不敬,这会引起灵魂受损。

亚瑟神父是在北领地支援人员登陆之前,就已经知道阿利斯主教也前往洛迦教区。

亚瑟神父作为监督教区的秘密人员之一,自然有通信渠道和联系密钥。

那串密文他翻阅良久,逐字破解,直到确认上级的真正意图——清除异端,并且要亲手执行。

阿利斯主教目光淡淡地落在窗外的风景上,问道:“为什么突然间要把帘子挂起来呢?”

“……”

与此同时,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冲击中,纳西小狐狸惊叫一声,因为体型娇小、又没来得及抓稳,被剧烈的晃动从座位上甩起,顺着半开的车窗一头滚了出去。

这件事让亚瑟神父特别难办。

消息是先从司丹市先传出的。其后在他们靠岸补物资的过程中,也有人往他这边再次传递信息。于是他自然而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萨伏伊教区的阿利斯主教不作为多时,已经引起圣城教会深深的不满。他们早就有想法要替换一个符合他们教义,能够遵从教规的年轻神父来管理萨伏伊教区。

上级为亚瑟神父提供了一个方法,便是用「儿童十字军」的名义,把阿利斯主教单独引导到王都勒梵西的路上。只要阿利斯主教与北领地的成员分开,清除任务就可以得到更好地执行。

据说这条山道常年都是被山贼占据,可这两年的黑死病疫情肆虐,导致这条山道并没有再有山贼潜伏,可那地势明显依旧是得天独厚的。

阿利斯主教猛然探出车窗,目光急切,却在山坡深处捕捉到一抹异常。

就在郁郁葱葱的林间,有什么在微微晃动。

不是风,也不是树叶,而是一点点银白色的反光。

它们藏在灌木之间,如同星光点点,又像是茂密树叶剪裁下的天空,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气息,不叫任何人发现。

一股莫名的寒意悄然升起,从后背攀上脊梁。

第 129 章 129

129 也许这就是我的目的

突如其来的危机感窜过舒栎的脊背,寒意让他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可他还没来得及细看,甚至没弄清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前方的马继续像是遭了雷击般惊跳起来,前蹄猛然一扬,拖着整辆马车疯了一样在狭窄山道上狂奔。

它嘶鸣着,声调尖锐撕裂,马夫被甩得只能死死抱住马脖子才没被掀下车去。

车厢内更是一片混乱。

几名神职人员都被猛烈地甩向车壁,“砰砰砰”一阵乱响,胳膊肘撞上木板,背脊磕得生疼。车内七歪八倒,如同翻搅中的麻袋人。终于,在一连串剧烈颠簸后,马夫强行拉稳缰绳,将失控的马车刹停。

空气停止了一秒。

马夫想起车内还有人,连忙扒拉帘子查看车内的状况。

“都没事吧?”马夫惊魂未定地喊着。

车厢里的人歪歪斜斜地靠在四壁,舒栎勉强维持自己的形象,一开始就有紧抓着车内的固定物来维持平稳,此刻只是绑起来的头发都散了。像是博雅纳完全是龇牙咧嘴地躺在车板上,而亚瑟神父还没缓过神来,只是坐在车板上喘着气,整个人活像是刚从战场里爬出来。

舒栎听着声音,扫了一眼同车的人,率先回道:“没事,大家都没受伤。”

他顿了顿说道:“你检查一下,是不是马儿踩到什么了?”

毕竟,马是一种逃跑动物,受惊后就是很容易突然奔跑,甚至跳跃。只有百分之百放松的情况下才会躺下。平时非常敏感,也很有表现力。

也许是踩到了什么尖锐物,也许是突然被出现在脚下的小动物吓到。

舒栎这么关心完,视线也朝着帘布看过去,正好看到刚才的那匹马还在前方不紧不慢,若无其事地刨着地,就像是刚才的惊恐状都是自己的一场自导自演。

舒栎下意识地侧耳。

可是马儿怎么可能会那么灵性?

这个提议像是一道光照进亚瑟心中,让他跟着浮起雀跃的情绪。

如果亚瑟神父真的对他起了杀念,甚至不惜要牺牲全部人的话,舒栎也会毫不犹豫地为他做最后的决定。

“我、我们先在这里等后面的马车赶上来吧?”他语气里面全是急切。

舒栎思索着这里面会出现的种种可能。

在做完这一切后,舒栎闭上眼,在脑海中慢慢回想起援助中关于赛尔蒙公国的全部剧情。

这话说着,马夫还是要惩罚一下让大家都吃了苦头的马。于是,他轻轻地拍了拍马背,骂了一句,“看看你这个不争气的胆小鬼!”

炊烟袅袅升腾,空气中渐渐弥漫起食物的香气,令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警惕。

毁灭性的瘟疫迅速夺走了大量人口,尤其是贵族和官僚阶层的死亡,使得原本依附在等级结构上的王权土崩瓦解。

教区的人也对它多有照顾。

几乎是同时,一道人影紧随其后破草而出,动作利落得令人猝不及防。

不过,舒栎这句话确实也把亚瑟吓了一跳,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那样,让他下意识地避开了舒栎的目光。

“也行。”舒栎点头。

毕竟,一对一的话,他也许还知道怎么周旋。

可是,无论是哪一种,舒栎都觉得自己无法解释,为什么艾德里克在原著中只是个平淡的姓氏。

确定周围没有人会窥视他的举动,他才拆开包裹。

因为他心头始终有种说不清的不安,总觉得这次前往王都将不会平静。

而正是在这样的局势下,莱斯利以绝不发动战争为前提,赢得了各大势力的支持,最终在未流一滴血的情况下收服了「赛尔蒙领地」。

舒栎坐在马车内,轻轻地拉开自己的行李箱。

舒栎现在只能在脑海里慢慢拼凑起书中未曾详述的历史空白。

舒栎确实其实不用太担心。

“这样让你高兴吗?”舒栎略带调侃。

舒栎心神重新因为这份平静的氛围而收拢。

马夫自然也不信马会装模作样,很快跟着下车检查了一下马蹄,发现马很健康,马蹄和马腿都没有受伤的痕迹,回道:“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吧?”

舒栎注意到他欲言又止,便开口问道:“亚瑟神父,你想说什么吗?”

过了好一会儿,舒栎掀起布帘,朝着马车他们的方向说道:“我觉得,我们得吃点东西。”

舒栎轻声道:“那说不定,这就是我的目的呢。”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道白影猛然自草丛中掠出,划出一道弧线。舒栎只来得及看见那是小纳西。

舒栎刚那么讲完,车夫便提议道:“我们可以先去附近村庄找个地方落脚。”他顺势拍了拍车身,“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到,还不如先休整一下。”

这些都是历史的自然走向。

他推测,也许现在的国王将死于瘟疫,王储年幼或者无王储继承,贵族内部纷争不断。而就在这段王室空窗期,各地城市不得不各自为政、独立防疫、组织民兵自保,久而久之,王权名存实亡。

偏偏艾德里克家族长期以来都是神权与教会体制的中坚力量,理应在灾后重建中掌握话语权,继续维系旧秩序。可现实并没有朝他们期望的方向发展。

这一句充满真情实感的话,却像是钉子一样,把亚瑟神父想要折返的念头牢牢钉在了原地。

小纳西掉在了山道的草丛里面。

要是一对多的话,舒栎肯定做不到小说那种男主游刃有余。这个时候,他肯定要找到自保的手段。

等脚一踏上坚实的土地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火堆升起。

他才刚上车不久,博雅纳神父摇着头,“我还是走路好了,实在不想再坐车。”

而这些微妙的变化,全都被舒栎收进眼里。

马夫咧嘴:“是啊,看到您这样,总觉得自己遇到什么难题,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得不到任何结论,这让他有点儿心烦。

两人便一左一右走在马车旁。

于是,他亲自画了手枪设计图,又一遍遍地试装和试射。

“嗯?现在吗?”博雅纳神父疑惑道。

这个念头令他呼吸一滞。

马夫听后,忍不住也跟着乐了,“阿利斯主教,您是我见过最无忧无虑的主教了。”

还没有等他发声,博雅纳神父已经一脸惨白,像是刚经历过海难后回来的乘客。他实在忍受不了马车的颠簸,一见车停,自己力气也恢复后,就立刻踉跄着跳下车。

舒栎注意到他的喉结也跟着动了动,很明显自己的话也打动了他内心的想法。

只是问题来了。

在小说的原著时间线里,赛尔蒙公国早就没有国王的存在。它由多个城市领地组成,其中还包括独立的教皇辖地。经历过大瘟疫的冲击后,原有的上层阶级和行会制度几乎被彻底洗牌,城市群逐渐落入各大家族的掌控之中。

首先,赛尔蒙公国曾是繁荣的王国。

于是,真正拥有实权的,早已是那些在黑死病动荡中挺过来的城市大家族。

然而,仅仅是瘟疫本身,不足以彻底摧毁一个王权至上的国家体制。真正打碎王权核心的,一定是与继承危机与军事真空离不开关系。

舒栎得回去找它。

那里面整齐排列着几块金属零件,这是他保养过的后装式转轮手枪配件。他练过组装,也练过发枪。从他知道,萨伏伊教区越发炙手可热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得学会保护自己,只是靠信仰和魔术是不可能完全保全自己,更别说自己不要拖别人后腿。

在行李夹层深处,他摸出一包裹得紧实的麻布包。

另一边,马车车夫一听,便开朗地笑道:“阿利斯主教,请不用担心。没事的,后面的马车的人会注意到纳西掉出马车。他们都认得小纳西。肯定不会让它出事的,不会有事的。”

“恢复精神。”舒栎笑了下,“我们可以顺便等一下他们,大家也走累了吧?”

亚瑟回避了舒栎的问话,是很明显的事实。

如果他不选择来洛迦教区的话,也许他的日子可以平淡又安宁,不会参与任何麻烦事。

这匹马至少把他们带离了原来山道两三公里远的地。如果那边真的有人埋伏,那他们没有马匹的话,至少得徒步走30分钟以上,才能赶到他们现在的地方。

可问题该是什么呢?

舒栎静静地等了两秒后,便说道:“纳西落山道旁的草丛里面,我得回去找。我可能要借一下马车。你们要不先在这里等?我去去就回。”

纳西在洛迦教区小有名气。

再说,纳西虽然爱撒娇,平常养在家里,但是它本身也很机灵。要知道,萨伏伊教区全是山路,可它总是记得回去的路,不太可能出事。

可这场黑死病席卷而来。

然而,就在这松弛的一刻,草丛深处忽然传来细碎的窸窣声,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逼近,打破了篝火边的安静。

他并不想要再和阿利斯主教共处一室。

温暖的火光映着几张因为食物而放松的脸。

亚瑟神父的眼神暗了下去,像是一道刚被点燃的希望又被泼了水。

山道起伏不平。可马车不疾不徐地行驶着,他们的脚步也不快不慢地走着。

亚瑟神父也跟着说道:“我也走路。”

亚瑟神父很着急山道埋伏的情况,因为他不知道他们错过之后,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这总不能让自己去动手去杀阿利斯主教吧?

而公国的军队,在瘟疫与饥荒中要么解散,要么转为雇佣兵团,转投城市行会或教会势力麾下,再也无法承担起维系王权和王室权威的重任。

可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顺着车夫的话,说道:“那我们在这里等等。”

舒栎甚至来不及去拔枪,对方便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抱歉,来迟了。你有没有受伤?”

是莱斯利,语气急切又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虑。

舒栎的眼神却已经追着那飞出的白影,眼看着小纳西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与此同时,他因为莱斯利这一飞扑,脚下一滑,身体不由自主地一歪,脚踝登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第 130 章 130

130 他在别人的故事里越陷越深

舒栎扭伤了脚。

这跟在游泳之前做热身活动时,就不小心闪了腰一样,荒唐得让人无语。

舒栎当场脚下一软,直接坐倒在地上,莱斯利下意识伸手去扶,结果支撑没稳,又像是怕自己拽的力气太大,反而松了劲,整个人失重般扑了过来,重心跟着一偏,两人一前一后结结实实地倒成一团。

“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莱斯利双手撑低,勉强维持着不完全压在舒栎身上。

这一幕来得太快,根本叫人看不清细节和顺序。

三人只看到莱斯利突然冲过来,一头扎进舒栎怀里,随后两人就一起倒在地上。

“你怎么跟过来的?”博雅纳震惊地问道。

他的眼睛在舒栎和莱斯利之间疯狂来回,“我刚才根本没有看到马,你难道是跑过来的吗?”

莱斯利并没有分心神在陌生人身上,而是目光专注地看着舒栎,见他神情不对劲,立刻低声问道:“你哪里受伤了吗?”

舒栎自然不会告诉莱斯利,是他把自己的脚给崴了。他面不改色地解释道:“刚才在车上扭伤脚踝,现在有点痛。”

这句话一出口,另外三人满头都是问号——

他们刚才眼睁睁看着舒栎从车上下来的动作干脆利落,一点异样都没看出来。

可是,常识告诉他们,主教是不会撒谎的。

舒栎说道:“脚崴了。”

二来是怕他这种能力是有代价的。不是必要的时候,舒栎不希望他用能力。

克洛德开口:“对这样的解释还不满吗?”

因为他们刚好是在准备吃点东西,就遇到了莱斯利和纳西。

结果刚一靠上去,还没来得及出力,舒栎便觉得自己的世界天旋地转。

那像是被帘幕隔开了一个世界,谁也无法走入其中。

可舒栎却眉梢一挑,丝毫不给面子,直接挥开他的手:“我自己能行。”这话刚落,他便偏过头,将手臂搭上莱斯利的肩膀,准备借力站起身。

莱斯利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直视着舒栎,声音低却固执:“不只是下次,是每一次。”

原本放松的几人脸色纷纷变了。

舒栎感觉到身上纳西那柔软的重量。

“这不是游学。”舒栎声音平稳,甚至有些冷淡,“若是去吃吃喝喝,我当然会带你。”

两人四目相对,低声交谈,神情间有着外人难以接近的默契。

几人的氛围明显是谈了有一段时间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道场里面被人用过肩摔摔了出去,自己只觉得身体纵然一轻,脑袋空白了一瞬,下一秒该是躺在了地上。

那一瞬间,莱斯利像是撞上了命令的铁墙,所有情绪都被逼得收回。他垂下头,闷闷地应了一声:“……是。”

舒栎一怔,刚刚积攒的脾气瞬间被戳了个洞,彻底泄了干净。

舒栎一整个过程脑袋都是空白的。

他刚张口,想警告一句“以后不准再——”

“纳西,没事吧?”

舒栎的声音还算是镇定,“只是扭了,简单用凉水敷一下就可以。车上还有干草药包。我拿点车前草或者鼠尾草来敷肿痛就可以了。”

他们立刻反应过来,肯定是因为主教在车上疼得不得了,所以才要中途休息一下。

阿利斯主教太坚强了!

一来是怕他因为这种便利性而养成依赖性。万一未来没有这种能力,他可能会觉得生活处处不便,反而容易造成心理失衡。

车夫和博雅纳神父抱着这种想法,也忍不住跟着围过来,只是被莱斯利挡住了视线。

“让我看一下。”莱斯利连忙扶起躺在地上的舒栎,声音关切道:“我帮你治疗一下?”

不等克洛德回应,莱斯利头也不回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舒栎和纳西都抱进了马车。

那只戴着手套的手伸得干脆又自然,像是他理所应当是那个出手的人。

包括对芬尼安也是同样的教育,不要过度依赖或使用自己的能力。

于是,它持之以恒地甩着尾巴,既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地位,又像是在报复莱斯利的粗鲁。

克洛德沉默了一瞬,“……”

可这话还没有得到答案,由远及近传来急促有力的马蹄声,打破了舒栎这边短暂的平静。

舒栎正想撑地站起身,克洛德却已经大步走上前,抬手递出。

那句“明明我能做更多”,他终究没说出口,只是低声陈述着自己的委屈。

短短一句话,像一根针扎进舒栎的心口。

可莱斯利还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仰头看着他,眼里是压抑不住的认真和难过。

纳西又再次熟练地用声音博取舒栎的关注。

旁边被他不近人情的戾气惊住的车夫连忙手忙脚乱地提起锅,将烧着的水浇向火堆,一阵白雾也跟着升了起来。

舒栎已经开口,声线一紧:“听话。”

克洛德一眼就看到了半跪坐在舒栎面前的莱斯利。

博雅纳神父最先反应过来,再次把余下的火星用脚使劲踩灭。

克洛德自然没有错过舒栎皱起的眉头,有条不紊地说道:“你们这次出行仓促,路上却遭遇埋伏。所幸你们的马突然失控,也把他们打得措手不及。可来者手法精准,不留活口。身上衣物和武器都没有家族纹章,也没有身份印记,看来背后的始作俑者身份容不得一点闪失,不可告人。”

他的目光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而是缓缓扫过众人,最终停在正在开始冒泡的热锅上,说:“你还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哪里?”

“您别再每次出发……只带着纳西,可以吗?”

莱斯利跪坐在舒栎面前,姿态恭谦,安静而顺从,甚至有些卑微。这几乎不像是那个在船上与他起争执的冷淡又戒备的少年。他原本清冷的气质,此刻像是在光影中融化,在那人目光下化为悄无声息的温柔。

他没有接这句话,只是将视线落在还坐在地上的舒栎身上,语气平静,“你受伤了?”

可这时,舒栎醒过神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整个人被直接抱了起来。

这人注意到马车上的纳西突然跳下马车后,自己也跟着弃马,追着狐狸的脚步,从山坡上抄近路来到了这里。

克洛德不疾不徐地指挥着。

这话无异于在说「凶手就在我们身边」,营地一片寂静,气氛再次收紧。

这才想起刚才疑似被莱斯利扔出去的纳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主宠两人都被莱斯利无意识重创了一下。

马车上的人明显惊魂未定,表情惨白地看着舒栎他们。

克洛德纵马靠近,在离舒栎五米开外的地方,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果断。落地的一瞬,沉稳的气场也跟着卷起一场令人禁言的冷风,仿佛带来了一场骇人的死寂。

他的语气没有质问,却带着无法退让的坚定。

明明它刚才要先跑过来靠近舒栎的,却被莱斯利抢跑使坏。

纳西决定要凶起来!

布帘外,风扬起一角。克洛德觑见了车厢内的一幕。

舒栎:“……”

我靠???

莱斯利只是一言不发地横抱住他,动作干净利落,丝毫没有刚才那个青涩少年应有的依赖与乖顺。他抱着舒栎的时候,还朝克洛德微微颔首,脸上带着一股理所当然的认真:“我的马就暂时继续拜托您了。”

克洛德:“……”

舒栎见它姿势不对,率先检查它的前脚和后脚,确定它没摸到骨头受伤,可能是跌出去后,自己还没缓过来而已。

舒栎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我不说话,是因为我只是在想……原来你也会解释?”

“把火灭了。”

他不擅长许诺,尤其面对这样炽热的期待。而莱斯利的这句话,却像一盆冷水,将他从一时的心软中拉回理智。

在克洛德之后,洛迦教区的马车损伤明显。两辆马车都是一侧残破,有刀剑划过的痕迹,但整体还算完好,就像是经历了一场被强行压制的突袭。

“他们一击不中,必然后有埋伏。”

什么情况?

他就靠在莱斯利怀里,震惊得连挣扎都忘了,脑子里在翻来覆去地滚两句差不多的话。

可是这个过程还没有持续五秒,它的尾巴就被莱斯利直接握住了,紧接着自己的身子也跟着拽离了舒栎一厘米,纳西才把尾巴松了下来。

“能力要用在刀刃上。”舒栎一向是不习惯让莱斯利随意使用能力。

“吚吚呜呜”

“这次王都之行,是有人里应外合精心布下的陷阱。”

莱斯利的眉头皱起,正要反驳,话音还没传出来。

他身披风尘,骑乘在乌黑骏马上,另一只手则稳稳地牵着一匹备用马。那备用马上还挂着莱斯利的外袍,这很显然是莱斯利的用马。

从坐地、起身、被抱,三秒钟不到。

为首的便是克洛德。

这句话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直呼其名,可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跟舒栎说话。

“你们怎么过来的?”舒栎摸摸纳西的头,顺势问道。

纳西整只小狐狸乖乖地顺着舒栎检查的同时,干脆就粘在舒栎,蓬松的大尾巴在莱斯利的面前甩来甩去,不让他靠近舒栎。

舒栎一时无言。

这话刚落下来之后,小纳西身上挂着草屑,一瘸一拐地朝着舒栎的方向靠近,等碰到了舒栎后,它就径直靠坐在他身上。

纳西没有回应,只管自己缩成一团。

被妥帖地放在座位上时,舒栎觉得自己成年男性的尊严以及那点威信,全都被莱斯利轻而易举地抱碎。

他叹了口气,软了声:“好,我下次一定带你。”

克洛德望着那一幕,神色微敛。

那一瞬间,克洛德竟莫名想起了某个人。

那是曾经的自己。

那时的他也曾是少年,在别人的故事里越陷越深,失过分寸,迷过方向,连自己该是什么样的都忘记了。

踢了一下马肚子,克洛德面不改色地指挥车夫们,道:“我们换条路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