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看游嘉树撩着头发迟迟没动,裴心雨抱起一个箱子。
“等下。”游嘉树也顾不得抢她的箱子了,从小挎包里掏出化妆镜和粉饼,“再等五分钟。”说着开始补妆,扑啊扑,描啊描,最后又涂了一遍口红,“怎么样?”
好想亲,这是裴心雨的心里活动,“非常好。”是实话。
“口红是不是太艳了?”游嘉树微张嘴唇抬起脖颈让裴心雨看。
裴心雨闭上眼睛,吸口气,真的好想亲啊,“真的非常好。”
“这件雪纺衬衣透不透?我在家看还好,阳光下透不透,可以看到我里面的吊带吗?”
黑色吊带,隐约透出,很性感。但裴心雨没有这么说,她知道如果这么说了,游嘉树肯定要换衣服。看出来了,第一次上门这是要走端庄路线。
“不透,我妈喜欢。”最后四个字很有说服力。
游嘉树马上松了一口气。
“嘉树,到了啊?”裴心潮走过来。
“姐。”
“嗯,我天,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裴心潮看着地面上的几个大纸箱皱眉头,太正式了。
“呵,没什么东西。哦,对,昨天我妈做腐乳肉,还让我带过来几碗让阿姨尝尝。”游嘉树说着赶忙拉开副驾驶门,“冻起来的,直接上锅蒸就可以吃了。”
两个小姐妹抱着箱子,游嘉树没魂了一般跟在身后照镜子、理发型、弹睫毛。
门打开的那一瞬,两位主角四目相对。游嘉树“唰”地胀红了脸。顾玉瓷则“唰”地愣住了,直到裴心雨摇晃她,才回过神。
“快请进。”顾玉瓷盯着游嘉树的脸几乎目不转睛,手拉开门,身体并没让开。
裴心雨见状走近一步,拉开妈妈,换上拖鞋,小声叮嘱,“妈,你别老盯着人看啊。”游嘉树都被看红脸了。
“好。”顾玉瓷眼睛别开看别处,眼神没有焦点。
“那个阿姨,给您带了些,东西。”游嘉树话语快不成句子,抱着箱子微微屈身。
“哦,”顾玉瓷眼神又回来,盯住游嘉树的脸,移不开。
游嘉树眨了眨眼睛,“这,这里。”说着往前递了递纸箱。
“好,好,谢谢,费心了。”顾玉瓷伸手抱纸箱,眼神顿了顿垂下又抬起。
“我来,我来。”裴心潮看两人动作尴尬,接过纸箱放一边。
顾玉瓷还盯着游嘉树的脸庞。
“咳,”游嘉树清嗓子,转过眼神想寻找裴心雨,又觉得不妥,转回眼神,正视顾玉瓷,攥紧双手,做出礼仪笑容。
“妈。”裴心雨晃妈妈。
“哦,那个,进来坐。”顾玉瓷回过神,往沙发处引游嘉树。
“谢谢阿姨。”游嘉树抚下裤子,缓缓坐下,身姿板正,坐好后,抬手勾头发,意识到还有目光看过来,感觉不妥,马上又站起身。
“你坐吧,”裴心雨见状把游嘉树按坐到沙发上,转头看还在打量人的妈妈,“妈,是不是要做饭了?”得先拉开些距离。
“对,是,妈妈做饭。”顾玉瓷神思恍惚,掖了掖衣领,转圈,“围裙,心潮,我围裙呢?”
“您身上穿着呢啊。”
“哦,对,对。那个,做什么,小鱼汤,对,我都准备好了。”顾玉瓷点着脑袋走进厨房。
“你别紧张。”裴心雨坐到沙发上安慰游嘉树。
“我不紧张。”
“还说不紧张,你看脸上、脖子上都是汗,我给你擦擦。”
“别别,我自己擦。”长辈在,游嘉树不好意思亲近,“对,腐乳肉,我妈做的,你拿去厨房吧。”
“你去呗,该你表现呢。”裴心雨故意逗她。
“我有点紧张。”游嘉树终于承认了,连钛合金小腿都抖了,被看得太仔细了。
“妈,您放过盐了。”厨房里裴心潮在提醒妈妈。
“哦,放过了哈,好。”
“不是,酱油也放过了。唉,我来吧,您出去歇歇。”裴心潮往外推妈妈。怎么了这是,女婿一来,颠三倒四的,太激动了?
“妈,嘉树从家里带的腐乳肉,说是她妈妈做的,让您尝尝。”看妈妈出来,裴心雨从茶几的袋子里掏出腐乳肉。
“咣当”,顾玉瓷捧着的茶壶掉落到地板上,碎玻璃片和玫瑰花瓣随着荡着热气的茶水扑一地。
“妈。”
裴心雨低头看着地板上蜿蜒扩散的茶水发愣。今天妈妈是怎么了?
顾玉瓷眼睛盯着腐乳肉,嘴唇颤抖,看向游嘉树:“这是你妈妈做的?”
“是。”游嘉树从沙发上起身接话,双手垂在身前,“我妈说让您尝尝。”
接过腐乳肉,顾玉瓷摩挲着陶土合碗上的塑料薄膜,眼圈开始泛红。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游嘉树不明所以,看向裴心雨,裴心雨正想说话,顾玉瓷抬手制止了她,看着游嘉树,等她开口。
“我妈姓金,叫金潜光。金子的金,潜水的潜,光明的光。”
瞳孔扩散,膝盖一软,一个倾斜,顾玉瓷像被抽去了骨一般跌倒在地上。
“妈,妈。”裴心雨丢掉腐乳肉,一步跨过来抱紧妈妈。
“妈怎么了?”裴心潮举着锅铲从厨房跑出来,“妈,您怎么了?”
三个年轻人手忙脚乱,游嘉树快速拨打了120。
120还没到,顾玉瓷转醒了。
“妈,您吓死我了,您怎么了?”裴心雨的泪水都出来了。
“水,水,来,给阿姨喝水。”游嘉树递过来水杯。
裴心雨赶忙把妈妈扶正,喂她喝水。
喝了几口水后,顾玉瓷的脸色由苍白转为红润,缓缓恢复正常,知道叫了120,马上让电话过去解释取消。
只是突然血压升高,头晕而已。
沙发坐定后,顾玉瓷抬头,再看向游嘉树时目光复杂,眼神细细巡视,抬手想抚摸她脸颊,手举到半空定住,嘴唇蠕动:“嘉树。”
“嗯?”游嘉树不明就里,一看顾玉瓷问她话,忙凑近。
“你,你妈还好吗?”
问什么呢,只能问“还好吗?”
三个年轻人一听这问话,你看我,我看你,莫名。
“挺好的,阿姨,我妈挺好的。”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上来就问妈妈?游嘉树一脸懵。
顾玉瓷按着额头久久没有抬头,有气无力:“我还是有些晕,心雨,把我扶进卧室休息会。”
一关上门,顾玉瓷就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捂住了嘴。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的女儿。
「挺好的」不是么,为什么哭呢?心里不是一直期盼她过得好么,有这么能干懂事的女儿,肯定很幸福了。
缘分真是很奇妙,现在她的女儿和自己的女儿又走到一起,不知道老天是捉弄还是成全。
注定要再见面的。
想动想西,顾玉瓷的泪水止不住。
裴心潮在厨房抡得锅铲都要飞起来,“噼里啪啦”一通造,终于端出来了四菜一汤。妈妈没上场,有两个菜她不会做。
喊了两次,顾玉瓷出来了。
看妈妈眼尾泛红,睫毛湿漉漉,裴心雨心里疑惑不已,怎么了,游嘉树很得体的啊。
饭桌上,游嘉树心惊胆颤,捏着筷子的手抖得几乎夹不稳菜。她的顾阿姨一直朝她脸上瞅,她几次转向裴心雨用眼神询问脸上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腐乳肉也热了一碗,顾玉瓷夹了一筷子进口中,马上捂住嘴进了洗手间。
游嘉树脸色一下尴尬起来,是太油腻么,要吐。
洗手间里,顾玉瓷倚靠着玻璃门,泪水又滑落,果真是她,口味一直没变。
“妈,你没事吧?”看妈妈半天没出来,裴心雨过来敲门。
顾玉瓷在清水下冲洗脸上的泪痕,“没事。”抬起头看着镜子,“晚辈都在,克制。”
“阿姨,是不是吃不习惯这个腐乳肉,确实味道有些特别哈……”顾玉瓷坐回餐桌后,游嘉树开始解释。
“不,很好吃,你妈手艺很巧。”说到「你妈」这个词时,顾玉瓷的眼前又闪过那个做腐乳肉的人。那年生日,折腾好久才做出来,炸肉的时候还被蹦出来的油星烫了一下。
“呵。”
顾玉瓷又夹起一块腐乳肉,慢慢品尝,泪花忍不住又往眼前翻滚。她忙低下头努力睁大眼睛,把眼泪压回去。
“听心雨说,你爸去世早是吗?”
“是的,没见过。”
“你在辛城长大?”
“是,我被抱养在这边。”游嘉树每次答话都放下碗筷,规矩坐直。
顾玉瓷看着盘子里的腐乳肉愣片刻,抬头问:“为什么抱养在这边呢?”
“嗯,我妈一个人带不过来,我还有个双胞胎妹妹。”
鼻子一酸,顾玉瓷心里麻赖赖地疼。金潜光从小母亲早逝,一个人带孩子,都没有人帮衬么?那肯定是,不然怎么舍得把孩子送给别人啊。
她不说话,饭桌上的晚辈不敢开口,都静默着吃饭。
“你妈,就你爸去世后,你妈这些年没有再婚么?”
裴心雨一听,眉毛跳了下,这问的是什么问题。
其他两人听到这问话也都抬起头。
“没有,她就带着我妹妹,在南市做生意。后来我大学毕业也跟着去了南市。”
顾玉瓷还想问,都没有相好的么?看了看游嘉树,觉得这话问晚辈不合适。也问不出什么,上一辈的私事,孩子不可能了解。
“嘉树,吃啊。”裴心潮看妈妈低着头,气氛有些冷场,招呼游嘉树。
游嘉树重新捡起筷子。
“你妈身体好吗?”
当顾玉瓷这句话又问出口时,裴心雨侧过头看妈妈,这是怎么了?怎么第一次见面逮住人家妈妈问不停啊?
“嗯,还行,就是血糖和血压有些高。她年轻时做生意,累到了,身体透支有些厉害。”
“就是开饭店是么?”
“刚开始不是。听我妹说,刚开始我妈带着她,找不到工作,给别人打扫厕所。后来推着三轮车卖红薯。再后来盘了店面,卖烤肉,慢慢就做大了些,交到我手里的时候已经有三家盈利不错的店了。”游嘉树回答得坦诚,丝毫没有因为妈妈曾经打扫过厕所做过保洁觉得不好意思。
顾玉瓷听着听着泪水像决堤了般往下淌,蜿蜒流过下巴跌进白米饭里。
打扫厕所?!带着孩子打扫厕所?!
那是金潜光呀!洒脱不羁的女排队长、闻名全校的优秀毕业生代表、冠绝同侪的学术标兵。
她的初恋白月光,心底唯一住过的人,疼在心尖尖上的潜光呀!
第77章 撞破好事
次日清晨,天光初醒,游嘉树已等在花语城门口。看到裴心雨走出来,急忙迎上前。
“怎么样?”
她一直嘀咕昨天的见面。
整个会面过程,她就像没有看书被拉进考场,还是闭卷考试。监考老师顾阿姨沉默不语,但那双眼睛却像X光一般照射着她这个考场上唯一的考生。手心都掐红了,膀胱都呻吟了,心脏弹簧般跳不停。
碗筷一撤离桌面,游嘉树就像听到了交卷铃声,几乎是弹跳起来鞠躬告辞。
裴心雨勾唇笑,打趣:“这么在意我妈的看法啊?昨晚不都说了嘛,没问题,我妈她挺喜欢你的。”
“喜欢我?”游嘉树眉毛微蹙。
“我总觉得阿姨一直在看我。嗯,有……探究。”
对,“探究”。游嘉树觉得她的顾阿姨一直在盯着她看,出神思考。那个眼光,怎么说呢?奇怪!虽然后来顾玉瓷没有再在她脸上来回巡视,但她就是有感觉,顾阿姨在探究和思考。
“探究怎么了,不对了?”裴心雨拉开副驾驶的门,“终身大事,我妈探究你怎么了?”
“也不是不对,就是”游嘉树钻进驾驶位,明显心不在焉,也不记得帮裴心雨系安全带了,定定瞅着前方路口,“唉,可能我多想吧,阿姨没意见就成。”
“昨晚帮我妈把大路灯插上,好亮啊,她很喜欢。还有,你买的键盘、防辐射眼镜,她都很喜欢。”裴心雨想让游嘉树安心。
“那就好,终于过了这一关了。”游嘉树长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嗯,放轻松。”裴心雨抚上游嘉树放在中央扶手盒的手背,钻到手心里十指相扣。
迎着晨光,二十分钟不到,车子便拐进创意园区,倒进停车位。
裴心雨要下车,游嘉树拽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
“晚上,要不要去我那?”话没说完,脸先红了。
“去干吗?看肉肉?”裴心雨嗔她一眼。
“不是,肉肉送我妈那了,不会打扰我们了。”说完,游嘉树就举起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亲一下,抵到额头上。
害羞了。
裴心雨抿着唇看着车窗外笑。她就喜欢看游嘉树害羞,喜欢逗她。
“我给你做晚饭吃。”游嘉树眼皮掀起,眼角都红了。
“么。”裴心雨倾斜下身体,亲了那红红的眼角一下。不需要回答,用行动表示。亲完使劲握了下十指相扣的手指,随后松开手,拉开车门出去。
阳光下,裴心雨咖色斜开衩长裙随着大长腿迈动,裙摆轻轻摇曳,仿佛一朵初绽的花朵在风中轻摆,摆到了游嘉树心底。
“心雨。”游嘉树拉开车门下车,喊了一声。
裴心雨回头,勾下被风吹散的长发,温柔看过来。
“六点来接你?”
裴心雨抿着唇笑,倒着走几步,抬手又给了一个飞吻,转身飘进办公楼。
“我又嗑到了,我又嗑到了。”邓浅柔跑到熊肖肖的工位八卦。
“磕到哪里了?”熊肖肖瞅她的腿,从下往上打量,最后目光落在膝盖处。
“不是,是嗑到心姐了,刚金总来送她上班。哎呀,下了车,咱们心姐还给她飞吻呢。”
“啊?”一听这,熊肖肖马上站起身往落地窗前跑。
“诶,走了,已经走了。”
“我的天。神仙眷侣呀,心姐来了,来了,走,走。”熊肖肖看裴心雨走进来,马上背过身,隐藏她八卦的笑容。
一整天两人抽空都在嗑裴心雨和金总裁,谁先追的谁?是从广市开始的吗?那次两人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心姐早上两点多就走了?床上闹起来了?那次就发生关系了吗?谁是攻?现在同居了吗?
一个疑问接一个疑问,两个人在茶水间里、落地窗前、洗手间里、餐厅里,讨论不停。
直到夕阳下看到金总又来接她们老大,这次两个人躲在落地窗一角,嗑不停。落日余晖照射过来,几乎可以看到她们流的哈喇子。
一撞开家里的门,两个热恋中的人就搂抱到一起热吻。后背压到墙壁上的开关,客厅大灯打亮。
“嘉树,嘉树。”裴心雨紧搂着游嘉树的脖颈几乎挂在她身上。
游嘉树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从下面往上一托,抱起裴心雨。
两腿圈着游嘉树的腰,裴心雨被抱着放到餐桌桌面上。嘴唇互相吸吮在一起,来回缠绕,像鱼儿离不开水一样,无法分开。
“嗯,嗯。”裴心雨哼哼着双手挤进两人怀间去解游嘉树的衬衣扣子,三两下,衬衣就被全部解开,从肩膀往下一拉,红色蕾丝内衣露出,“我发现,你的内衣不是黑色就是红色?好欲。”亲吻间隙,裴心雨喘息着说,热气故意吐到游嘉树耳畔。
热气钻进耳朵里,游嘉树浑身一颤,身子控制不住往前倾要压在裴心雨身上。
“桌面太硬,去沙发。”裴心雨手探进衬衣,解开了游嘉树的内衣扣子。
“啪”,游嘉树抬手按灭大灯,正面抱起裴心雨。
窗外漏进来的路灯光影,昏黄摇曳,朦胧不清。两人身影交叠着陷落在沙发上,纠缠融合。
“嘉树,我喜欢你这样抱我,好有力量。”裴心雨抚摸着游嘉树的锁骨,一路往下。
“嗯,喜欢就好。”游嘉树两手撑在沙发上虚压着裴心雨热吻。
“压紧些,嘉树,压我紧一些,我喜欢你粗暴。”裴心雨觉得自己不清醒了。一摸上游嘉树的身体就睁不开眼睛,心思也混乱起来,说话开始胡言乱语。黑暗中更不知道害羞了,手开始往下探,解游嘉树的皮带扣。
游嘉树感觉到了,微抬起些身体让她解,右手也不停歇解身下人的衬衣。
“生理期,过去了。”裴心雨这一句话让她的裙子彻底被扯掉。
没有了肉肉的打扰,两个人都再无挂虑。
黑暗中,触觉尤其令人震颤。呼吸发烫,手掌温热,舌尖湿润,皮肤滑凉。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手机铃声。
裴心雨侧下头,辨别。
“不用管,没事。”游嘉树说完嘴唇又覆上去。
“嗡嗡嗡”。
比着肉肉的骚扰,这声音要微小得多,两个人不受影响。
路灯下,金潜光看着手机上一直闪烁的“正在呼叫”,皱眉嘀咕:“这是怎么了?说好来拿肉肉的粮食呢,怎么一直没人接?”
“嘉树呀,我到楼下了,你在家吗?我来拿肉肉的猫粮。”金潜光按住语音键发送,发完抱臂坐到楼前花园旁的长椅上,盯着昏黄的路灯等待。
夜风掠过,灯影轻轻晃动。金潜光眨眨酸涩的眼睛,翻开手机查看,过去一刻钟了,女儿还是没回信息。
抬手拨电话号码:“姊归呀,你们还在公司加班吗?哦,下班了。”
“你姐呢?不知道,打她电话没人接,信息也不回,说好我过来给肉肉拿猫粮的。”
“哦,这样哦,约会去了?那好吧,那我上去。”
挂断电话,金潜光挎起背包走向1号楼梯口,抬手按电梯,进电梯,出电梯,输入开门密码,轻轻拉开房门,把挎包放到玄关处的柜子上。
“嗯。”裴心雨仰起脖颈喊。
“心雨。”游嘉树的喘息。
客厅的沙发斜对着大门口,大灯一开,金潜光看了个完整。
两个几乎全身裸的人倒在沙发上,紧贴在一起。白晃晃的身体和腿纠缠在一起,分不清谁的是谁的,只有一条不锈钢义肢提醒她那是自己的女儿。女儿在和一个女孩在做,那躺在下面的应该就是裴心雨了。
一意识到自己看到的是什么,金潜光就被定在当场,瞳孔放大,血往脑门上涌,“对不起。”回过神后,她大喊一声,慌忙转身换鞋,拉开门狼狈逃走。
本来猛一打亮的灯光就把两个人亮懵了,吓得裴心雨捂住脸条件反射往游嘉树怀里钻。“对不起。”这三个字更是把正发懵的两个人吓了一个激灵。游嘉树马上扭头往门口望去,只看到一个匆忙奔出去的背影。
“谁?”裴心雨问话都颤抖了。
游嘉树盯着大门,半刻才回过头,喉咙发干:“我妈。”
一瞬间,连喘息都听不到了,仿佛时间静止。
这一刻怎么形容呢?裴心雨感觉自己被雷劈了。睁着眼睛半天没回过神,眼珠转动着看到两个人紧贴在一起的部位,一丝都不挂!
“啊!”手捂住眼睛,悲叫。
“没事,心雨,没事,”游嘉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裴心雨了,慌不择言,“长辈看到没事。”
“游嘉树,我我不要活了。”裴心雨移开双手,攥成拳捶打身上人,“啊,我没脸见人了,我不要活了。”
“没关系的,心雨,是我妈。”游嘉树几乎也说不下去,她也被吓到了,“我妈很正经的,她不小心。”最终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起来。”裴心雨把人推开,坐起身,羞愤交加,捡起内衣穿上,再穿衬衣,最后套裙子,捋下头发,站起身就要出门。
“心雨。”游嘉树刚套上衬衣,看裴心雨要走,马上追上来从背后抱住,“别走,宝贝,别走,对不起哈。”
“游嘉树,啊,啊,啊,”裴心雨捂住脸跺脚,“我不要活了,丢死人了。”
“没事,自己长辈,没事。”游嘉树也有些回不过神,来回重复安慰,脑海里在想刚才是被妈妈看到了哪一步?
“啊,我真的要死了,不能见人了。”裴心雨皱着鼻子要哭。她想过一万次见游嘉树妈妈的样子,唯独没想到会这样,赤身裸体也就算了,还正在做那档子事,这让以后怎么见面啊。
“谁家第一次见家长这样啊?!”
“没进去呢。”游嘉树哄。
裴心雨“嗖”地转回头,杏眼圆睁,“这和进不进去什么关系,已经”说着想到自己不着寸缕,大腿勾着游嘉树细腰的样子,又捂住脸,“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游嘉树说不出话,就知道抱紧裴心雨不让她走,软语恳求:“心雨,我们在沙发上先坐下好不好?”
“啊,你不要提沙发,我不能听到沙发。”裴心雨捂住耳朵叫。
“好,不提,不提。我们,我们坐餐桌旁边好不好?我给你倒杯水。”
“嗯,没事哈,先喝杯水。”
灌下一杯水后,裴心雨脸颊还是绯红,一想到刚才那一幕,她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这一年都不能见你妈了。”放下水杯,裴心雨语气坚定,“哎呀。”一想到沙发上被撞破的那一幕,就又捂住脸跺脚。
“好,不见,今年都不见。”游嘉树走近抱住她的头安慰,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情绪。
“这一年都不见!”
第78章 故人之女
太阳缓缓升起,天空清澈。
左堤路上偶尔有晨跑的人闪过,步伐轻盈,节奏平稳;一个钓鱼爱好者正站在潮青河畔,展开鱼竿,挂着鱼漂;大白杨树郁郁葱葱,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迎风飘来。
游嘉树不禁深深吸下鼻子,闭上眼睛靠着座椅休息,睁开眼再度滑开手机。
一条微信展现在眼前。
“嘉树,对不起。妈妈以为你不在家,问姊归说你出去约会了,我才上楼给肉肉拿猫粮。给心雨也说下,我很抱歉。”
郑重诚恳,甚至连标点符号都带着微微颤意。
叹口气,游嘉树锁屏手机放进扶手盒,启动车子,右转方向盘,驶向月隐花庭。
倒车入库,停车熄火,打开后备箱,弯腰往外抱自动喂食器和猫粮、猫砂、猫罐头一类的肉肉生活品。
“我来吧。”金潜光走过来。她正站在院子里浇花,看到女儿停车了。
“妈,前面座位上还有肉肉的一些零食,您拿那些吧。”游嘉树说着抱起沉甸甸的箱子往院子里走去。
直到游嘉树把东西都放进院里返回了,金潜光还在副驾驶位旁站着,手里翻着一本书。
“《青萍记事》,嘉树,这是?”
“哦,是顾阿姨的书。”
“顾阿姨?”
“就心雨妈妈。”
金潜光翻到书的扉页查看,眼神深邃,仿佛要穿透纸张寻找某种东西。灵魂抽离,整个人如入定般一动不动。
看妈妈站着出神,游嘉树清清嗓子:“那个,妈,肉肉的东西都拉来了,我去上班了。”对于昨晚被撞破还有些愠怒和不好意思。
“嘉树,这本书可以借我看看吗?明天就还你。”金潜光看向女儿,眼神充满恳求。
游嘉树顿了顿,说:“您看吧,不急。”说罢钻进驾驶位。
“嘉树,”金潜光又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看向女儿,目光真诚,“昨晚,真的很抱歉。”
游嘉树眼神垂了垂,咳了一声,拉安全带插进卡槽,“我去上班了。”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裴心雨还气着呢,昨晚坚持要回家睡,都没有留宿。
引擎轰鸣,车子缓缓开出车库,一溜烟驶出金潜光的视线。
收回视线,金潜光仔细看书名作者,自言自语:“瓷玉?怎么这么巧?”
“妈,我出去啦。”十点半,金姊归才姗姗下楼,“我不吃早饭了,一会就中午了,我去慕云那,她们五一也没休,今天调休了。”
主卧内金潜光坐在桌前,一动不动,面前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搜索百科:瓷玉,原名顾玉瓷,知名作家。1970年出生于泽河。代表作品《马菊香》《一缕阳光》《小溪东流》
“妈,”金姊归走到卧室门口,看着妈妈的背影迟疑,歪头再喊,“妈?”
桌前坐定的人抹了一把脸,没有转身。
“妈,您怎么了?”察觉有些不对劲,金姊归盯着妈妈走上前。
“没事。”声音带着哭腔,金潜光连忙起身,低头快步走进洗手间。
“咔哒。”——洗手间的玻璃门反锁上的声音。
金姊归眉头微微皱起,缓步走过去想抬手敲门,指节碰到门板又停了下来,悬在半空。她轻轻把耳朵贴到门缝上细听,“哗哗”水流声里隐约夹杂着啜泣声。
“哭了?”金姊归望着房门嘀咕。随之叹口气走出主卧,大上午的发生了什么?
「一棵树」董事长办公室,一室阳光,明亮通透。金姊归趴在姐姐的办公桌前。
“哭了?”游嘉树重复了句,不解,“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我起床就发现咱妈坐在卧室里流泪,这是怎么了?”
抓起手里的鼠标,游嘉树把它抵在下巴处沉思。难道是因为自己早上的态度?其实她也没有责怪妈妈,毕竟是误会,妈妈一向很尊重人隐私的。更多的是有些不好意思吧。还有裴心雨不同意留宿,心里有点不痛快,可能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是不是妈妈觉得惹自己生气了?
“唉。”鼠标放到桌面上,游嘉树抬起双手揉太阳穴,不该给妈妈脸色的。
“你这一身休闲打扮,去哪里呀?”抬眼看看妹妹,米色衬衫束在咖色半裙里,裙子高开衩。现在是流行露大腿了吗?
“我五一也没休啊,调休两天,陪陪慕云。”金姊归抬起身,抱着手臂靠在办公桌上,皱着眉想妈妈的事。她从小跟妈妈相依为命,感情深厚,看妈妈不开心,心里开心不起来。
“晚上呢,要不要陪妈一起吃饭?”游嘉树听妈妈哭心里也不得劲,想晚上过去看看。
“嗯,好。我带慕云回去一起吃吧。”
“成,我也过去。”游嘉树说着摆正鼠标开始工作。
整理资料、开会、谈话,一整天,游嘉树忙得水都顾不上喝。最后一场会议结束后,她抱着电脑走回办公室,把电脑放到桌面上,双手撑着桌面许久都没有抬头,太累了。想想自己目前的辛苦,再想想妈妈创业早期的艰辛,觉得不及妈妈韧性的十分之一,摇头苦笑。抬头看向落地窗外,太阳像一轮红润的大圆盘一样,挂在对面楼旁,染成一幅水彩画。
咬咬嘴唇,长出一口气,游嘉树提起挎包走出办公室。
油门、刹车,车子走走停停,开到左堤路上后便畅通无阻。游嘉树打开别墅大门,只见妹妹和钱慕云正在厨房忙碌,妈妈不知所踪。
“妈呢?”游嘉树换好拖鞋走到厨房门口。
“别提了,别提了。做饭呢,对着空火苗发呆,锅都忘了放,魂不守舍的。我让她去卧室躺会了。”金姊归正在剔虾线,手忙脚乱,刀一滑,就要磨到手上。
“哎呦,你小心,先放这吧,一会我来。”游嘉树说着转身走向一楼主卧,敲了敲房门,没有响应。
“妈。”
“稍等一下。”金潜光的声音,带着哭腔。随后听到脚步踏近的声音,游嘉树竖起耳朵听,门内洗手间的水流声响起,噗噗沙沙,窸窸窣窣。好一会,房门打开,“进来吧。”
卧室床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本书。游嘉树扫了一眼,是自己车上的那本《青萍记事》。
“哦,这本书还你。”金潜光随手把书拿起。
“不用了,妈,你留着吧,我也看完了。”游嘉树说着去瞟妈妈的状态,面容憔悴,眼睛浮肿,明显刚哭过。
是因为自己早上不开心的样子影响了妈妈吗?游嘉树心里打鼓,手不自然摩挲着裤缝,缓步走到床边的化妆镜前坐下。
“她们俩做饭怎么样了?我还是去看看吧。”
“别,妈,您休息,我去做,”游嘉树立刻站起来,“我去。”
“接下来还有什么菜?”游嘉树挽着袖子走进厨房。
“姐,鱼,看怎么烧?哎呀,我想吃你做的红烧鱼了。来,慕云,给大姐让位置,大厨要上来了。”金姊归马上放下手里的刀,抽出一把尖刀往外走,“我劈榴莲去,刚才都流口水了。”
“姐,要不我做吧?”钱慕云很客气,把大虾摆在盘中上锅蒸。
“没事,你们出去吧,菜也都简单。”游嘉树看看料理台上的食材开口,系好围裙端起洗菜盆里的大鱼去外面操作台处理。
“啊。”金姊归叫了一声。
“怎么了?”游嘉树和钱慕云几乎同时瞅过来。
“我手指出血了,被榴莲扎到了。”金姊归一脸哭丧。
“拿条创可贴。”钱慕云洗好手走过来,“我给你贴上。”
金姊归便拉着她的手往客厅电视柜那边走去。
看着两人牵手的背影,游嘉树眼神垂了下来。裴心雨这两天情绪不稳定,一打电话就崩溃,她也不敢约她。
但是,想她了。
叹口气,戴上手套继续收拾鱼,刮鱼鳞、掏内脏,来回清洗。
不愧是开饭店的,做起饭来麻利专业。不一会,六菜一汤就端上了桌,红烧鱼、清蒸虾、爆炒花蛤、辣子鸡、苦瓜鸡蛋,清炒菜心、排骨玉米汤。
“妈,吃饭了,妈。”金姊归扯着嗓子喊。
“你吃这么多榴莲,还怎么吃饭?!”钱慕云吵她。
“能吃。你没尝过我姐的手艺,那国宴大厨级别。我们开烤肉店都可惜了,限制了她,炒菜才能发挥出她水平。”金姊归唆着手指上的榴莲肉讲不停。
“别唆了,快去洗手。阿姨,您坐。”钱慕云一转身看到金潜光走过来,忙帮她拉椅子。
“姊归吃榴莲了?吃这么多榴莲还怎么吃饭?”金潜光没听到刚才钱慕云的训斥,又来一遍。
正洗手的金姊归听到这叹口气:“唉,要命。”
游嘉树摆好碗筷,解开围裙,在金潜光身边坐下。
“哇,这个辣子鸡丁,姐,简直绝了。”金姊归果然还能大快朵颐,“这个红烧鱼,好香啊,味道还可以再重些。”边吃边点评。
“好好吃你的吧,一个菜都不会做,意见还不少。”钱慕云抚额。都一个妈,还是双胞胎,怎么差别那么大。
“吃点淡的好,血压不会高。”游嘉树开口。
“血压,我才多大啊。你真是老干部,心雨姐怎么受得了你的。”金姊归嚼着饭,含糊不清。
听到“心雨”,金潜光眼神动了动,缓缓嚼着嘴里的米饭,眼光瞥向身旁的大女儿。
“你,前天去心雨家,怎么样?”虽然当晚女儿就汇报了,但现在金潜光想了解细节。
“挺好的呀。”游嘉树不解,这都已经汇报过两天了啊。
“那个,见到心雨妈妈了哈?”这句话问得三个年轻人都看向她,去见家长当然见到妈妈了。
“您说顾阿姨啊?见到了,很热情,人温温柔柔的,还说让我常去呢。”游嘉树捡正常的说,晕倒的事没有提。
金潜光捏着筷子戳米饭,一下又一下,不一会就戳了一个小坑,看着面前的小坑,又开口:“你顾阿姨,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看着很年轻,很漂亮。”说到这游嘉树笑了。裴心雨和顾玉瓷长得很像,这像在夸自己女朋友漂亮一样。
“呵。”金潜光听到也笑了下。
“妈,你可以看看那个最近热播的电视剧《马菊香》,慕云说就是顾阿姨写的,没想到那么温婉的人是作家哈。”金姊归接话。
“你见过顾阿姨了?”游嘉树侧头问。
“嗯,上午去慕云那见到了,还说让我以后晚上有时间就过去喝汤呢,好疼人的。”
小女儿的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金潜光攥紧了筷子,顾玉瓷应当是知道两个孩子是自己的了。
“嘉树。”
“嗯?”游嘉树正在喝汤,听到妈妈喊,抬起头,嘴里噙着一口排骨汤。
“心雨,方便带回来一起吃个饭吗?”
“噗”,汤从嘴里喷出来,游嘉树咳不停。
昨晚刚答应一年不见的,这还没超过一天。
第79章 草莓兔兔见家长
“好呀。”金姊归抢答。
“这个,以后我们和心雨姐也是亲戚了哈。”
“我是她小姨子吧,你是……”金姊归放下花蛤壳掰着手指给钱慕云理这层关系,“你是她妹夫。”
“不对。我是她小姑子吧,你是她姑夫?不对,还是妹夫。”
“说的什么呀这是。”钱慕云嗔怪她,关系论得乱七八糟的。
“哎呀。总之我们是亲戚了。以后咱俩可以不用做饭了,天天去她家走亲戚。哈哈哈哈。”金姊归笑不停,有饭蹭了。
游嘉树擦拭嘴角,咳嗽平复好后没有答话。她刚答应过裴心雨今年不见面的啊,这还不到一天。必须拒绝啊。
但看着妈妈泛红的眼眶,心里迟疑。
“妈,那个,有点早了吧?过阵子吧。”只能往后拖。
“早?什么意思,你们不是要同居了吗?”金姊归正在啃玉米,听大姐这么说瞪大眼睛。
“就,咳……”游嘉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裴心雨害羞,因为被看光了害羞,见不了人。
金潜光没有说“那以后有时间再安排”。她确实很想见裴心雨,确切地说想见她妈妈。目前见不到妈妈,只能见见孩子,沉默。
游嘉树看妈妈似乎挺坚持,又看看她的眼眶,踌躇半天,嗫嚅:“那,我给她沟通下,她近期比较忙。”
“比较忙”的裴心雨的同事——钱慕云抬起头,表情不解。刚忙完松弛下来呀,大家都调休了,“比较忙”的人还说没事做,帮姐姐去广场发宣传单呢,怎么突然又忙了呢?
“你们近期比较忙?”金姊归疑惑,不是说近期不忙了吗?
“嗯,就,心雨负责的事情多,可能比较忙。”后面三个字钱慕云说得心虚,说完赶紧夹一块辣子鸡堵住自己的嘴。
“嗯,看她时间,我随时有空。你告诉她,我很想见见她。”金潜光看着大女儿说得动容。
游嘉树的眼神突然不知该往哪里放,舀起的排骨汤在勺里晃了又晃,碰碰嘴唇又离开,最后浇在了米饭上。一顿饭,味同嚼蜡。整颗脑袋思索的都是该怎么向裴心雨说。
“什么?见面?!”裴心雨表情惊恐,“游嘉树,你答应过我的!”
“是,心雨。我这,我这不是就给你先说下嘛,你别急。”游嘉树拽住裴心雨的胳膊安慰。
印力城广场上,穿着粉色草莓兔兔玩偶服的裴心雨捏着培训班的宣传页抱头跺脚,脑袋上没有戴头套,卡着两只竖起来的小兔子耳朵,随着她跺脚摇晃的动作颤抖着,“游嘉树,你性格慢腾也就算了,还优柔寡断,你拒绝呀,当场拒绝,不然说问到我这里了,我怎么拒绝啊。”
“我拒绝了,我妈她挺坚持的。而且我不说了嘛,她都哭了,可能那天晚上看到我们……”
“停!”裴心雨粉色兔子手一挥,收回捂住眼睛,“不要再提那晚了。”提起来就头皮发麻。
这个动作在玩偶服下诙谐可爱。
“……”游嘉树正要说话,听到有人喊她。
“嘉树。”
不远处,妈妈和百亿小姨信步走来,阳光下虚浮不真实。
游嘉树瞪大了眼,赶忙凑到裴心雨耳边低声提示:“我,我妈,心雨,我妈,我妈来了。”
裴心雨一听几乎爆炸,张着嘴靠住游嘉树,焊在原地动弹不得。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总是安排让她在莫名其妙的情景下见家长?第一次赤身裸体。第二次是穿衣服了,穿着件草莓兔兔的玩偶服。妆容?想起来妆容,裴心雨要掏化妆镜,才记起挎包放在姐姐的培训班里,绝望叹口气,紧闭上眼睛磨牙。她想钻地缝,不用有缝,有个针孔都能钻进去,太丢人了。
“我去拉开我妈。”游嘉树看她的表情,觉得不能让妈妈再这样突袭了,不然本来就傲娇的小女友,非得爆炸不可。
“别。”裴心雨挡住了游嘉树要迎过去的身体,深呼吸两三次后,回转身,看向来人勾起微笑。毕竟也是坐在1号位的总裁啊,得大气端庄。
“介绍呀。”眼看两人走进,裴心雨咬牙小声提醒。
金妈妈很容易辨认。无论身高、身材、发型和气质,游嘉树都秉承遗传。和游嘉树面容七分相似,棱角更分明些,眼神有力,头发及肩,微卷,蓬松有型,整个人优雅淡定。
真年轻呀,裴心雨心里感慨。
“百亿小姨,”游嘉树先朝钱百亿举了下手,再看向妈妈,“妈,这是心雨,心雨,我妈。”介绍着两人,舌头打闪。
“阿姨好。”裴心雨落落大方,草莓兔兔身姿板正。
笑意在看到裴心雨的那一刻,倏地就没了,金潜光愣住。
太像了,太像了,特别是眉眼,一样的清澈风情。
“妈,妈。”游嘉树看妈妈直愣愣盯着裴心雨,伸手捏了下她的手臂提示。
“哦,哦,心雨,你好。”金潜光回了神,抿上笑容,眼神却在裴心雨脸上来回巡视。
裴心雨胀红了脸。她不禁想闭眼,这来回打量,是要和第一次看到的裸/体比对吗?那晚的情景就像4K高清纪录片一样又闪现到眼前,手不自觉握皱了宣传页,舌头打了死结一般一句话说不出。
“呦,这第一次见面呀?”钱百亿看场面尴尬,打圆场。
“是。”金潜光闪了闪眼睛,“你这是?”她上下看看草莓兔兔装。
“哦,我姐在这附近开了个培训班,刚开业。我正好调休没事,帮她发发宣传页。”裴心雨详细解释。
游嘉树眼珠猛地一颤,低头看脚尖,红色高跟鞋漆面反射的光闪花了她的眼睛。刚说过你最近很忙的呀。
金潜光笑笑,瞅着裴心雨的眼睛说:“嘉树告诉你没,阿姨想邀请你去家里坐坐。”
“还没来得及说呢。”游嘉树赶忙补话,给女朋友垫脚。
既然长辈已经这么邀请了,裴总裁大面上很是得体:“那,周末如果阿姨您有时间……”
“有时间的。”
“那周末我去看您。”裴心雨一笑,眉眼弯弯,看呆了金潜光。
“妈,”游嘉树碰下妈妈胳膊。
“哦,好,那等你。对了,嘉树,怎么不让同事们出来帮着发发?”金潜光四处望望。
“有让两个客服帮着发了,在北门那边。心潮姐在培训班接待家长出不来,说想调查客户需求,所以心雨亲自发半天看一看。”
“嗯,对,还是要自己掌握一线情况。”金潜光点头,眼睛又往裴心雨脸上瞟。
被瞟到的人一接收到检阅,眉眼马上弯弯。
“对了,妈,您和百亿小姨去哪里?”游嘉树看妈妈瞅得仔细,担心裴心雨尴尬,转移问法,想打发走妈妈。
“我来楼上看下新接的装修,正要去看艺术展。”钱百亿先接话了。
“哦。”游嘉树没有再说话,看了妈妈一眼。
这一眼看过来,信号灯一般照射进金潜光心里。金潜光看懂女儿的眼神了,嫌她碍眼了,扯上笑容开口:“那,那我们先过去了。”
“金阿姨再见,百亿小姨再见。”裴心雨举手摆。
“呵,你这身玩偶服很可爱。”金潜光看着草莓兔兔摆手笑了,脸颊上比游嘉树多一个小梨涡。
裴心雨谄媚笑。
待两人走远,裴心雨长出一口气拍胸口,“好的歹的,都已经过去。”再说什么都无益了,已经见到了,还约好了周末登门吃饭。
“我妈很喜欢你。”游嘉树总结。
“嘉树,你觉不觉得你妈看我的眼神有点特别?”裴心雨迟疑。
她的直觉出错了吗?怎么感觉金阿姨看她的眼神,那么意味深长。说是看情人吧,有点不像,说是看女儿吧,也有点不像。很奇怪。难道是因为那天晚上撞见自己一想到那晚自己赤身裸/体的样子,裴心雨又头皮发麻。
“嗯,特别。特别就对了啊,毕竟我们是情侣嘛,你算儿媳妇。”游嘉树顺着话往下说。
“什么儿媳妇,是女婿。”裴心雨嗔怪她,草莓兔兔跺脚。
“这广场上可都有员工在发传单哈。”游嘉树提醒,以防容易害羞的人被别人看到不雅动作又崩溃。
“哎呀,周末过去讷。我带什么?买什么呢?”裴心雨开始焦虑,传单也发不下去了。
“我帮你想好不好,一天内给你答复。”游嘉树举手保证。
“信你。”草莓兔兔又要撞游嘉树。
“心雨,哦,嘉树也在。”顾玉瓷迎着太阳走过来,手搭在眉骨上方遮挡着阳光。
“阿姨好。”游嘉树马上站稳。心里直嘀咕,今天是怎么了,连遇两位长辈。
“你好。”顾玉瓷说完,眼神温柔巡视一遍游嘉树。
说是看情人吧,有点不像。说是看女儿吧,也有点不像,很奇怪。裴心雨在心里又是这个形容。
“妈,您来做什么?”关键时刻必须得给游嘉树解围。
“哦,”一被提醒,顾玉瓷回神,“就这个西西书店说下个月要搞签售,我过来看下场地。你们传单发得怎么样了?”
“还行。姐姐在教室,说去了很多人。现在广场上就我和几名烤肉店的同事在发。”
“那很好。”顾玉瓷说完,伸手勾下长发,装作不经意又往游嘉树的脸上瞅。
游嘉树咬咬嘴唇,低下头,盯自己的高跟鞋,红色漆面反射的光又闪花了她的眼睛。
“嗯,那您去吧。”裴心雨几乎开始赶人。盯着人家一直看什么呀,游嘉树的脸都被看脸红了。
“好,谈完我去你姐那。”顾玉瓷说完侧过身,临走,又打量了一眼游嘉树。
“你觉不觉得你妈看我的眼神有点特别?”游嘉树说出口,才发现这句话好熟悉。
裴心雨一下就被逗乐了。
看着眼前人笑,游嘉树感觉心突地就明朗了,也弯了嘴角:“中午去烤肉店吃饭?”
“不了。一会还要过去帮我姐复盘分析,给她提提意见。”裴心雨低头看手里,只顾着聊天了,一沓宣传页还厚厚的呢。
“那晚上你忙完,一起吃饭?”游嘉树眼神深情。
“游嘉树。”草莓兔兔靠过来,抿唇笑。
“嗯?”
“我以前都没发现,你怎么那么粘人呀。说,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只吃饭吗?”
一听这问话,游嘉树抬起头看太阳,明亮眨眼。她皱皱眉头,眼睛被闪花了,抬手揉揉眼,顾左右而言它:“这太阳太烈,你涂防晒霜了吗?”耳垂已红透。
“闷骚。”裴心雨笑骂,“那,给你半沓,金董事长发完帮提三个意见。”
金董事长笑了,看样这是同意了。
第80章 上门
周末上午,天空湛蓝,只有几朵云彩飘在半空。
街道比起工作日的车水马龙,安静许多。路边的大白杨枝叶繁茂,树影斑驳。
游嘉树稳稳扶着方向盘,勾着唇不时侧头看身边人。
裴心雨正坐在副驾驶位补妆,放下粉饼,扭头抬起下巴问:“怎么样?”
“很好看。”
“哼。”裴心雨抿嘴,“诶,你说这成吗?这来你见妈,就提一套茶具和一本书。”
“成。我妈喜欢喝茶,挺喜欢茶具的。上周不小心摔碎了,心疼着呢,正缺。”游嘉树再度解释,“还有,《马菊香》那个电视我妈看得可上瘾了,上次她看到《青萍记事》也是,一看到就问我借了,说明……”
“说明她很喜欢我妈的书。”裴心雨接腔,再度打开化妆镜查看,指尖轻弹睫毛。
“对啊。所以你送她一本阿姨亲签的书,她肯定很开心。”游嘉树说着伸出右手拉住裴心雨的手,十指相扣,“所以,不用担心了哈。”
裴心雨“嗯,嗯”应着,抽回手继续化妆,检查穿着。真丝白衬衣,咖色及膝裙,瞅着自己大腿上的开衩,迟疑:“裙子开衩是不是有点高啊?”
“不高,我妈又不是老保守。她有时穿得也很性感的。”
“性感?嘉树,我今天穿得性感?”裴心雨瞪大了眼睛,嘴唇轻抖。那不就全完了,见家长呢,要性感做什么,得端庄。
游嘉树侧头看看,明了,改口:“一点点小性感,很端庄,大气,优雅。”
“要死了你。”裴心雨笑着伸手捶她。
两个人说说笑笑,不一会,车子驶进月隐华庭,倒进车库。
庭院外,金潜光等在门口,旁边陪着钱慕云。
车门刚一打开,钱慕云就迎了上来,伸开手臂抱闺蜜:“亲爱的,这么早。”
“你也早。”裴心雨声音不自在,轻清嗓子。
“姊归呢?”游嘉树打开后备箱提出茶具,随口问。
“她呀,刚起,还在吃早餐呢。”
游嘉树看看太阳,又抬腕看看表,摇头笑了。
“来了。”金潜光笑着走近两步。
“阿姨,您好。哦,这是买给您的。”裴心雨从游嘉树手里接过茶具双手递上,“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嘉树说您喜欢喝茶,就买了套茶具。”
“茶具好呀,我的茶具上周刚打碎。”金潜光笑着接住,“有心了。”
“您客气了。哦对了,我妈是个作家。这本书,她写的,送您,不知道您喜欢吗?”裴心雨突然想起来还有书,忙打开挎包掏出书,双手递上前。
金潜光看到书,眼神一顿,随即又勾起唇角,接过书看封面——《小溪东流》。
“谢谢。”
“这本书我看过,写的是三十年前的一段爱情故事,爱而不得,两人最后分手了。”钱慕云看一眼,摇头评价,惋惜。
“对,所以感情东流了嘛。”游嘉树也看完了,表情颇有感触,“还好阿姨心软,最后让两个人见了一面。”
“那是临终一面,也是伤感。”钱慕云说不停,“哈哈,咱们俩是不是剧透了?”
金潜光一直没说话,垂着眼神,听到钱慕云笑,抬起头:“走吧,心雨,这边走。”
“姐,你们来这么早?”金姊归正坐在餐桌旁吃早餐,端着玻璃杯喝牛奶,嘴唇上一小圈白渍,呆萌。
“你以为谁都像你呀,懒虫。”钱慕云牵着裴心雨的手走向沙发区。
金姊归摇头笑,小声嘀咕:“也不知道昨晚是谁在那一直要到后半夜。”
“你今晚还住这?”裴心雨随口问钱慕云。
“你住吗?你要是住我就留下。”
“我……真是。”裴心雨脸红了。
“害羞什么呀,没事的,金阿姨很开明也不管人的,住一起没什么不舒服。”
“我们住二楼。大姐卧室在三楼,你们可以住三楼。”
“那你住吧,我得走。”裴心雨住不下去,别扭。她又想到了那晚她和游嘉树在沙发上赤身裸体纠缠被抓包的事情,赶忙摇了摇头。
钱慕云撇撇嘴角:“哼,我住这还不是为了等你,陪着你,怕你紧张。”
“来,吃水果。”金潜光端着水果走过来。
“阿姨,我来。”钱慕云慌忙起身,“对了,姊归刚叫人送来的榴莲,我去打开。”俨然成了家庭一份子。
裴心雨羡慕,她还紧张着呢。
“妈,我们还是请个阿姨吧,这以后人多了,做饭多麻烦。”金姊归从餐桌旁扭过来。
“心疼妈妈呀?心疼妈妈就起来干。”金潜光拍打下她的屁股,“赶紧给你心雨姐倒水。”
“好。”金姊归又扭开。
金潜光抚下裙角,坐到沙发上,裴心雨的侧面。
裴心雨立刻绷直了脊梁。
“放松。”游嘉树就在裴心雨身侧坐着,看到她的小动作,抚了下她的后背安慰。
裴心雨马上躲开,嘘了她一眼,做口型:“长辈在。”
“心雨姐,水。”金姊归捧着水杯过来。
“谢谢。”裴心雨半起身接住。
“你今天有口福了。我妈买了一大堆食材,海鲜、羊肉、排骨。哎呀,老丰富了。”
“妈,我们真得请个保姆。您做给我们四个吃,太辛苦了。”金姊归说着也坐到妈妈旁边,刚坐好就躺倒了。
“懒虫,去帮慕云开榴莲去。”金潜光拍打女儿躺在她大腿上的脑袋。
“哦,对。”金姊归说着又弹起来,“宝贝,我来了。”
腻歪。
沙发上的三人组,沉默。
裴心雨双手放在膝盖处,手指不停蜷缩,摩挲着裙角。
游嘉树注意到后,清清嗓子开口:“妈,您看的那个电视剧,就《马菊香》,演得怎么样?我还没看呢。”随意聊。
“哦,很不错。”金潜光说着端起陶瓷杯喝水。
裴心雨额头冒汗,扯嘴角笑。
“寓意挺好,女性突破世俗的牢笼,成长强大的故事,主角选得也好。”钱慕云端着榴莲走过来,接话。
金姊归听到也接话:“顾阿姨写这种女性奋斗成长的故事真是精彩,像真实发生的一样。”这几天妈妈从早到晚看《马菊香》,她也跟着看了几集。
金潜光双手捧着水杯没抬头。
“瓷姨也是奋斗型大女主了,靠一双手,养大两个女儿,还给了孩子这么好的托举。”钱慕云接道。
“哦,那,妈,顾阿姨和您挺像呢,都是那个年代,独自一个人打拼,”金姊归做了个双手臂交叉的手势,“冲破黑暗,走上云端。”
金潜光被逗乐了,抬手拍打下坐在身侧的女儿。
“你又多了一个好朋友,以后逛街可以不只约百亿小姨了,也可以约顾阿姨。”
“是啊,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吧?”寡言的游嘉树看着气氛不错,忍不住提议。
“咳,哦,我去做饭,你们几个聊。”自从坐下,金潜光几乎没说几句话。
“阿姨,我来吧。我先收拾,最后您掌厨就可以。”钱慕云起身,拍打下金姊归的头,“走了。”新人上门,给人家留聊天的空啊。
沙发三人组又开始沉默。
游嘉树来回眨着眼睛找话题。裴心雨低头咬着嘴唇,额头沁出汗珠,手指绞在一起。
“那个,心雨。”金潜光开口。
“嗯?”裴心雨一个激灵。
“你,你妈,”话没说完,金潜光又捧起陶瓷杯,看着杯子里清澈透亮的茶水,舔了舔嘴唇,“你妈身体还好吧?”
游嘉树眨了下眼睛,这不前几天才问过自己么?就几天,身体能有什么变化?
“蛮好的。就是手腕,可能长年写作吧,腱鞘炎,其他都没什么。”裴心雨也端起水杯,看向杯子里的水,额头的汗都要滴下来了。
游嘉树抽出纸巾帮她擦拭,被一把按住,“我自己来。”
“腱鞘炎。”金潜光手指扣着陶瓷杯壁重复。
“我妈离婚早,一个人,年轻时为了生计,不分昼夜写。”裴心雨还记得,半夜两三点,妈妈房间的灯都还亮着。
金潜光握着陶瓷杯的手紧了紧,沉默,叹气,脸上写满心疼。
两个晚辈都在等着她说话。
“听嘉树说你妈在你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琢磨着措辞,金潜光问。
“确切地说是在刚怀上我的时候吧。”
“什么原因?”
“家暴。”裴心雨很坦诚,长辈问起,实话实说。
“啪”,金潜光手里的茶水杯跌落到地板上,未喝完的茶水混着陶瓷碎片扑了一地。
金潜光下意识伸手捡碎片,游嘉树忙起身,“妈,您别动,我来收拾。”
自此,再没有聊天,直到坐到餐桌旁,金潜光似乎才回过来神。
一桌子的菜,糖醋小排、油焖大虾、孜然羊肉、清蒸鱼、青柠牛肉、三杯鸡、荷塘小炒、紫苏黄瓜、豌豆尖小酥肉汤、蔬菜沙拉、水果拼盘。
都是游嘉树做的。因为妈妈又魂不守舍了,坐沙发上垂着头一动不动。
“打得很吗?”金潜光低着头,声音颤抖。
“什么?”游嘉树正在倒红酒,不明所以,问的是哪一出。
“你妈,被家暴,受伤了吗?”金潜光看向裴心雨,鼻翼微微扩张,呼吸紊乱。
“哦,是说我妈哈。”裴心雨抬手往耳后掖头发。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但看准婆婆再提起,只得回忆着答,“听我小姨说,打过两次。第二次我妈就离婚了,应该没有受太大罪。”
“那就好。”金潜光大拇指攥在手心里,眼睑不停抖动,“哦,吃饭吧先,我去下洗手间。”
按着洗手台面,金潜光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不停。家暴,顾玉瓷多怕疼的人啊,睡觉压着个头发都要撒娇半天,怎么承受得住的?那么水嫩的人儿,温柔体贴又粘人,那个人是混蛋么?怎么下得去手的?!
“阿姨怎么了?”看金潜光钻进洗手间迟迟没出来,裴心雨低声问游嘉树。
“不知道,难道我妈以前也被家暴过?想到自己了?”游嘉树端着米饭碗思索。
“没有。从我记事起,就没有爸爸,哪来的家暴?”金姊归捏着牙签叉起一块火龙果塞进嘴里蹙眉回忆。
你看我,我看你,四个年轻人围坐在餐桌前越讨论越糊涂,叹气放弃。
足足过了一刻钟,金潜光才返回,一直掩饰性低垂着眼睛。几个晚辈还是发现了她眼圈泛红,互相递了递眼神,都没有吭声。
“你妈。”吃了两口饭,金潜光又开口。
裴心雨抬起头,游嘉树也抬起头。
大家都看向主位。
觉得有些过了,金潜光低头夹菜,一片藕片放到碗里,翻了好几次面才送到嘴边,轻咬一口,“咯吱”,咽下后抬起胸脯问:“你妈,后来,没有再婚么?”
游嘉树眨了下眼睛,思考是不是问得出格了。
“没有,不过追我妈的人倒挺多的。”裴心雨笑。自小到大,家里不乏叔叔们上门,可是妈妈每次都是礼貌见见就没了第二次。有次一个死缠烂打的人频频来,妈妈就不让他进门。
“呵。”金潜光也笑,思绪飘远。顾玉瓷长得好看,性格又温柔,自大学开始就不少追求者,可能自己上辈子积福了,被她一眼选中。
还想再开口,金潜光咬住了下唇。见晚辈呢,这问的都是什么?不合适啊。
放下碗,按住额头,她实在控制不住。
不能再问了,金潜光在心里呵斥自己,叹口气聊别的:“吃饭吧,心雨,菜的味道怎么样?”
“很好吃,阿姨。”裴心雨低头嚼菜,这是我自己老婆烧的呀。
“呵,嘉树现在手艺超过我了。”
“都是跟您学的。”游嘉树逗妈妈开心。
钱慕云斜睨金姊归一眼,正要说“你怎么不学”,看到金姊归对着一盘水果沙拉炫不停。
“正餐都没吃呢,你吃这么多水果干什么呀?”真是,别指望她做饭了,能正经吃饭都阿弥陀佛了。
盘子被抢走前,金姊归抓抢到一大块哈密瓜,塞嘴里。
钱慕云鼻孔喷火。
金潜光看着摇头,不过她今天没心思管小女儿,转头招待客人:“来,心雨,尝尝糖醋小排,嘉树说你爱吃甜口的。”
“谢谢阿姨。”
气氛稍微缓和些后,金潜光随意问:“心雨住的离这远吗?”
“不远,就五六公里,在花语城那边。”
“哦,花语城,很大的片区吧?”
“嗯,总共四个区呢,我们在二区。我妈出钱买的。”
“你妈,真能干。”金潜光眼神又有些暗淡,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后,她赶忙打起精神。
能干,都是辛苦换来的。
买个大平层,至少得几百万吧。这得写多少字啊,怪不得有腱鞘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