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嘉树正在专心看玻璃杯里的石榴渣,看到来人坐过来,只是掀掀眼皮,没有动作,直到这个白色长裙古丽捏起一颗无花果递到她唇边。
游嘉树愣了一下,睫毛低垂,“谢谢。”礼貌伸手接。
白裙古丽躲开她伸来的手,无花果递到她唇边,示意喂她。
鼻孔叹出一口气,游嘉树往后撤了撤身体,脸色僵硬,“我不吃,谢谢。”刚说完白裙古丽就贴了上来,抱住她的手臂。
眉头皱了皱,游嘉树往旁边挪挪身体,掏出被白裙古丽环住的胳膊。
面纱下的裴心雨扬起嘴角,又往前靠。游嘉树直接从塌上站起身坐到单人凳上。
可她没想到的是,白裙古丽一屁股坐到了她腿上。
“你起来。”游嘉树拧着眉毛呵斥,拽起她,整理裤腿,头也不抬,“出去。”
“哎,哎,怎么了,没事吧?”段筝看到这边似乎不愉快,走过来劝。
“游戏好不好玩?”金姊归临起身前还在问粉裙古丽。
“姐,你放松。”
“放松,放松。”段筝拍游嘉树的肩膀。
游嘉树叹口气,按住额头,咬咬嘴唇开口:“我头有点晕,先回去了。姊归,把手机给我。”
“哎呀,姐,玩得正起劲呢,别走嘛。”金姊归劝。
游嘉树正要说话,白裙古丽猛然钻到她怀里。
“你干什么!”游嘉树一把推开她,眼睛圆睁,手指包间门,“出去,再这样我喊你们经理了。”
“走了。”这句话是说向自己妹妹和段筝的。
“哎,大金。别走,再玩一会,再玩一会。我和你换。”段筝说着大方地把自己的绿古丽推给游嘉树,拉住了白裙古丽的手。
白裙古丽甩开她。
“呦,这怎么了?”段筝皱眉毛。
绿古丽站到她面前。
“怎么了?想让我揭你面纱啊?”段筝弯嘴角,手扬起来,捏着面纱一角挑衅。
绿古丽靠近,几乎贴到段筝脸上。段筝没有躲,抬手解面纱。
面纱掉落,全场安静如鸡。
“哼。”绿古丽,不,是柳姑然哼了一声,拉上解下面纱的裴心雨和钱慕云转身出门。
留下目瞪口呆的三人组。
“我没做啥啊,我没做啥。”金姊归摊开手,睁大眼睛歪头回忆。
游嘉树也望着灯回神。
段筝一甩大波浪,抱臂瞪眼:“哼,谁怕谁。”眼睫毛扑闪不停,脸颊肌肉抖动,额头冒汗。
酒店内,裴心雨抱着游嘉树软语撒娇:“你这么老实啊?”
“不感兴趣。”
“真乖,奖励你。”裴心雨说着就要献上红唇。
“筝筝没事吧?看柳姑然气那么狠。”游嘉树轻轻回应下裴心雨的吻,微分开些身体问。她担心好朋友。
“没事,两口子吵架。你要担心的话,我们去看看。”裴心雨今天心里舒坦了,对游嘉树的话有求必应。
敲开房门,迎出来的是柳姑然的脸,云淡风轻,没什么异常。
“筝筝呢?”游嘉树往里面探脑袋。
“进来观光一下。”柳姑然大方打开门。
游嘉树和裴心雨一踏进来就愣了。
床尾,段筝跪在遥控器上,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喀什晚间新闻。
“为响应喀什市市政府对我市居民食品安全治理现代化的要求,莎车县市场监督管理局特制定……”女主持人带有颗粒感的播音腔响彻房间。
一看到两个朋友进来,段筝低头捂住脸,大波浪垂到手背上,全然没有了白日的意气风发。
“那个,那个,我们”游嘉树目光慌乱,不知该瞥向哪里?这是装看不见的好啊,还是走开给朋友留面子好啊?
“这么狠?”裴心雨小声对闺蜜说。
柳姑然抱臂走到床边,低头看看跪着的人,冷哼:“不给她长记性不成。”
“不是筝筝提的,是我想去喝杯酒”游嘉树救好朋友。
“游嘉树,就你那不近女色的样子,你连弯的都不算,你能主动提?”柳姑然翻白眼。
“不近女色?”裴心雨瞪大眼睛,眉毛微蹙,侧头看向柳姑然,“你是说我不是女人吗?”
“不是,我是说她是0。”
游嘉树一下被说红脸,想反驳,话到嘴边舔舔嘴唇又咽下。
“她是1。”裴心雨及时接了。
游嘉树一听抬起胸脯。
“1?躺着的1?”柳姑然笑,“就她那慢腾样,做1?不是枕头公主就算好的了。”
侮辱人!
游嘉树胸腔起伏,双手攥紧,嘴唇抖了又抖,吵架的话语翻滚到喉间。
“说什么呢,她是大猛1。”裴心雨也被说挂脸了。什么枕头公主,我们很厉害的好吧。
“切。”柳姑然耻笑。
“”游嘉树眼睫毛眨了又眨,嘴唇咬了又咬,还是没有开口。叹口气垂下视线看看捂着脸的段筝,还规矩跪在遥控器上,保持让播音腔平稳。瞥一眼柳姑然,伸手扶好朋友,“起来吧。”
长出一口气,段筝拽着游嘉树的胳膊起身,小声哭诉:“我腿都麻了。”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
迎来日出,送走晚霞
踏平坎坷成大道
斗罢艰险又出发,又出发(1)
膝盖刚一离开遥控器,蒋大为那带有金属质感、浑厚饱满的鼻腔音便穿透屏幕直抵耳膜,刺激得四个人一震。
齐刷刷看向电视屏幕,唐僧师徒四人正在翻山越岭。
“段筝。”柳姑然瞪过来。
“还是那个什么吧,你们回去吧。”刚抬起的膝盖又屈下,段筝摊开双手往外送朋友们。
再瞥一眼柳姑然,女王般盛气凌人,游嘉树往耳后掖掖头发,看向裴心雨。
裴心雨耸耸肩摇头,意思是没有办法。
游嘉树握住段筝的手,用力握了握。握片刻也只得撒开,和段筝挥别。
两人刚跨出房门,就听到背后的呵斥声:“你又长胆子了啊。”
“好啦,好啦,我跪,我跪。”
游嘉树停下脚步靠近门板细听——
丢丢丢
登登等灯
灯灯灯等
登登等灯
嘟嘟嘟……(2)
倏然笑,冲裴心雨小声说:“没换台。”
说明没有继续跪。
“走啦。”裴心雨拉着游嘉树的手刷卡进房门,一进来就抱住她,热气吐到她耳畔,“然然说你是枕头公主。”
“她才是。”游嘉树脸红,语调低成气音,“我表现不好么?”
“我忘了。你今晚再表现表现,我给你打分?”裴心雨抬手勾画她脸庞。
“好。”
话音刚落,嘴唇便覆上来,亲上就送出了舌头。
“你,性格慢腾,舌头倒灵活”裴心雨闭着眼夸奖。
“手指呢?”
“也灵活。”
得到夸奖的游嘉树更卖力了,把裴心雨压实在墙壁上深吻纠缠到啧啧响。舌头舞动地比古丽们的舞蹈还飘逸,手掌像风中野火般蔓延烧遍裴心雨全身。
“真像个大猛1啊。”裴心雨闭眼感叹。
身体缓缓撤离,游嘉树错开嘴唇,鼻尖抵着鼻尖,逼问:“像?”
“不,”裴心雨马上改口,哄她,“‘是’,真‘是’个大猛1啊。”
作者有话说:
(1)(2)歌曲出自西游记主题曲
第97章 操心
淋浴间内,氤氲水汽中,两个赤身裸/体的人紧贴在一起,纠缠扭动。
喘息在狭小空间内发酵。
“咚、咚、咚——”房门突然被擂得震天响。
“谁?”沉醉在热吻里的两人都被吓得一个激灵。
“筝筝?”游嘉树盯着裴心雨的眼睛思索。
满面潮红的裴心雨搂着游嘉树的脖颈喘气,侧耳听门外动静。
“心雨,心雨,开门。”是钱慕云的声音,带着哭腔。
“是慕云,怎么了?”
“赶紧擦擦,穿衣服,听着蛮急。”游嘉树拉开玻璃门,从置物架上取下大浴巾裹上裴心雨,自己也快速擦拭。
门一拉开,钱慕云就冲了进来,抱住裴心雨,满面泪痕。
“怎么了?”裴心雨抬手轻抚上钱慕云的肩膀询问,眼神瞟向游嘉树,不解。
“喝点酒,她就来硬的。每次喝酒都是。我不舒服,都出血了,她不听。”钱慕云哭诉。
这说的是金姊归。
内容成年人都懂。
游嘉树一听就拧紧了眉毛,脸颊肌肉跳动,攥着毛巾的指节开始泛白。
“姊归,她”裴心雨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了,瞅一眼游嘉树。
“特别坏,整天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电影,这个姿势那个姿势的。我不同意,她就软硬兼施的。”钱慕云继续哭诉。
嫌犯的大嫂和大姐都愣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换完眼神却没有答案。
沉默。
沉默半响,白毛巾扔到床上,游嘉树攥紧拳头,牙齿“咯吱咯吱”响,喘口气掖下头发,“我找她去。”
“哎呀,啧。”裴心雨拽住游嘉树,朝她使眼色。
小两口吵架,分不清的,也不一定说得就客观。
“不哭了哈,先坐下。”裴心雨哄钱慕云在沙发上坐下。
抽抽嗒嗒,钱慕云平复好大一会算是止住了哭泣,但是不愿意回去住了。
任凭裴心雨怎么哄,就是不愿意回去住。
最后就是商定游嘉树去妹妹那住。
1108,刷卡进门。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游嘉树不禁捂住鼻子,打开灯,陷在被褥里的人抬起手背盖住眼睛,嘴唇蠕动,嘟嘟囔囔抗议。
床边的小推车上,躺着一个空酒瓶和两个红酒杯。杯底残存的液体像一滩凝固的血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游嘉树拿起酒瓶查看品牌年份,呵,价值不菲。
再侧头看看那个翻身骑在被子上的妹妹,摇头冷笑。
人家道歉是跪遥控器。你道歉倒是新奇,开红酒耍酒疯,真是欠收拾。
红酒瓶砸下耍酒疯人的屁股,金姊归呜噜呜噜哼唧两声,抓抓痒,继续睡。
唉,既然睡着了,只能明天醒了再做工作了。
叹口气,游嘉树走到落地窗前打开一条窗户缝透气,拉上窗帘折返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坐进去。看看身旁骑着被子的妹妹,脸颊酡红,发丝凌乱,睫毛随着呼吸轻颤,呼气间还带着淡淡葡萄酒味,眼神软下来。
“来,姊归,躺进被窝好好睡哈。”游嘉树哄着把妹妹翻平放正,帮她掖好被角,理理自己的头发,躺进被窝后关灯。
“老婆。”黑暗中,金姊归翻身过来搂抱住被窝里的人。
“拿开手,我是你姐。”游嘉树抓住她的手扔出去。
“姐姐,么。”这次不是手了,人爬了上来。
“下去!金姊归。”游嘉树一把推开爬上来的人,“你小心我打你啊。”
“打我?嘿嘿嘿,我喜欢你打我。姐姐,打我屁屁。么。”金姊归又趴过来,嘴唇找脸颊。
游嘉树用手掌大力推开凑过来的脸,咬牙呵斥:“你想挨揍了是吗?”
“揍我,姐姐揍我。喵喵喵。”发嗲。
游嘉树手掌死撑着妹妹的下巴往外推,没防备住胸前被摸了一把。
登时恼羞成怒,一脚踹下去贴过来的人。
“咕咚”,金姊归滚到床下。
“啪”,打开灯。
在妹妹的喊叫声中,游嘉树抬腿踩住她的脸,喘气整理头发和睡衣,拧拧脚底板,“金姊归,你醒醒哈,看清我是谁?”
金姊归掰着游嘉树的脚掌,呲牙咧嘴反抗,睁开眼,眯着眼睛适应灯光,看半天,瞳孔放大,“姐。”
“知道我是你姐啊,你想找打是吧?”踩在脸上的脚掌又扭了扭。
“你别踩我脸啊,疼。”
“疼?你还知道疼啊?你自己也是女孩子,怎么就不知道怜香惜玉呢。”游嘉树身体趴下来训斥。
“我脸疼。”金姊归咧嘴假哭。看着也确实疼,游嘉树踩的是左脚,机械脚,没有感知,掌握不好力度。
“一个女孩子,什么来硬的?你怎么回事你。”
“我脸疼,呜呜呜呜。”
“你就装哈,我让你装。”拧脚掌。
惨叫。
“咚、咚、咚——”
敲门声。
游嘉树起身打开门,走进来裴心雨和钱慕云。
“怎么了?怎么有那么大动静?”裴心雨拽住游嘉树手臂低声问。她和钱慕云本来都睡下了,听到这边惨叫。
“教训她呢。”
裴心雨眼光越过游嘉树的肩头翻过来,金姊归躺在地上哼唧,抹眼泪。
“姊归,别躺地上,凉,起来。”钱慕云拽住金姊归的肩膀往上抬。
“慕云。”金姊归看到钱慕云,瘪嘴大哭,泪水蜿蜒。
游嘉树吸口气叹出,抿紧嘴唇攥手心,太能撒娇了。
“是我。不哭了哈,来,先起来,地上凉。”
“我姐踩我脸,特别用力,你看这里。”金姊归哭着控诉,指着自己的脸颊,确实红了一大片。
“都红了,起来,我给你揉揉哈。”钱慕云心疼了,语气温柔。
游嘉树几乎被妹妹的恶意指控给气到,眼睛瞪大,咬住牙跨前一步,正要揪住她说话,被裴心雨拉开。
“我”游嘉树还要说话,被裴心雨拽回房间,关上门叮嘱,“人家小两口的事,你以后不要掺合。”
“忒能演。还有,一点不知道怜香惜玉。”游嘉树鼻翼扇动,手指着房门骂。
“唉,我们不清楚具体情况,不要插手,还不知道什么状况呢。你看慕云那心疼的样子,你真踩伤她,又该怪你了。”
“金姊归就是”游嘉树找不到词来骂,牙齿磨了又磨。
“哎呀,人家被窝里的事,咱们不清楚的。”
游嘉树拧着眉毛,嘴唇来回抖动,正要说话,听到隔壁隐约传来笑声。
“看,和好了吧。妻妻嘛,床头吵床尾和。人家都亲亲抱抱了,你这中间人气什么。”裴心雨点了点游嘉树的鼻子,“哈,别担心了。”
“我真是气,你说她怎么那么不省心,自己也是女孩子”
裴心雨拽住她胳膊拉到床上,推进被窝,说:“哎呀,你真是瞎操心,人家说不定是情趣呢。”
“情趣?情趣慕云能那样说,都出血啦。”游嘉树揭开被子,拧着眉毛支起身体继续说。
“不知道两个人因为什么吵,可能是别的,不能听一面之词。再说,人家现在不好好的吗?”
“整天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电影,她乱看什么呀。”游嘉树坐直身体,拳头捶下床,“我刚才就应该教训她更狠一些。”
裴心雨闭眼叹气。
“一个女孩子,她怎么就那么粗鲁。”
“心里整天想什么呢!”
“不行,明天我得找她好好聊聊。”
游嘉树还在琢磨。
“你睡不睡?你不要瞎操心别人,你操心操心我不好吗?”裴心雨折起身体捶下她的后背,嗔怪。
“什么?操心你?”
“啪”,大灯打灭,裴心雨从背后抱过来,热气吐到游嘉树耳畔,“把心去掉。”
“操你?”
话一说出口,游嘉树脸就烫了。
裴心雨的吻落到脖颈上,让她更烫。
游嘉树三好学生,这场操心,操心得全面、漫长、仔细。
裴心雨被/操心哭了两次,有气无力给游嘉树评分:“是大猛1,100分。”
游嘉树才体会到,可能妹妹和钱慕云那真是情趣。
第二天吃早饭时,她更坚定了这个猜测。因为钱慕云挎着妹妹的胳膊脚步轻快走过来,眼里荡着涟漪,嘴唇红润像玫瑰花瓣微微翘起,依偎着肇事者你侬我侬。
连跪遥控器的段筝和柳姑然都一脸新婚的样子,像那种掰开拉丝的羊角酥被烤化了,黏在一起。
唉,确实不该操心别人被窝里的事。
吃完早饭,一行人坐上商务车出发去慕士塔格峰。
盘山道前下车做准备,氧气买了12瓶,可乐买了6罐,巧克力也买了6条。
“海拔4600多米,大家要有心里准备。”司机兼导游湖南妹子提醒。
果真,车子一上3000米,柳姑然就躺倒了,眉头紧皱,眼皮半垂,脸颊慢慢褪去血色,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段筝马上抱紧她,打开氧气瓶,将塑料面罩扣紧到她鼻子上给她喷氧气。喷几口氧气后又慌忙拧开可乐瓶。
“姑姑,喝两口先。”温柔轻哄。
金姊归趴在钱慕云怀里抱着银灰色氧气瓶,脸色泛青,呼吸短促,吸两口氧气哼唧两声。
“嗯哼哼。”
“嗯哼哼。”
游嘉树按着额头坐起身拍打哼叫的妹妹,一句三叹:“你能不能别再叫,叫得我更恶心了。”话刚说完,一个急转弯,她马上抓紧椅背,捂住嘴,脖颈绷直,拧着眉毛把喉间的闷哼压下去。
裴心雨还好,没有太大反应,紧盯着游嘉树的脸观察,一看她冒冷汗,马上打开可乐喂她喝。
车子到了慕士塔格峰下,三个晕车的人一下车就直奔医务室输氧气,步伐踉跄,长发凌乱。医务室靠墙放着两排沙发座椅,横七竖八躺坐着十来个输氧的旅客,不是脸色乌青就是病态泛白,无一例外,都咬牙蜷缩着与海拔抗争续命。
金姊归紧揪着插入鼻孔的橡胶管,张嘴大喘气。
“你闭上嘴巴,用鼻子呼吸。”钱慕云坐她身边给她往耳后掖散乱的头发。
“太猛了,这氧气,太猛烈了。”
“姑姑,现在怎么样?”段筝半跪在柳姑然身侧,用纸巾擦拭她额头的冷汗。
柳姑然闭眼摇头,泛白的嘴唇张了又张,没吐出音节。
“你们不用守着,这好不容易上来,去冰山拍个照片吧。”游嘉树躺在座椅上,闭嘴吸一会氧气,脸色慢慢由苍白转为红润。
“看着脸色过来点了。”裴心雨抚着她脸庞细看。
“嗯,好多了,氧气一进来感觉就舒服了。”游嘉树说着抬手攥住裴心雨的手,勾唇笑笑让她放心。
“你是不是也好些了?要不要一起上去?”钱慕云问金姊归。
金姊归一听马上头摇成拨浪鼓,“不要叫我,让我和氧气呆一起。”紧揪住输氧管连连摆手。
“嗯哼哼。”
“嗯哼哼。”
“嗯哼哼。”
“你能不能别叫。”游嘉树抬腿踢妹妹。
猪一样哼唧,太烘托气氛了,又要犯晕。
“宝贝,吃块巧克力。”段筝撕开一块巧克力递到柳姑然唇边。
柳姑然的嘴唇也红润起来,嚼着巧克力睁开眼安排:“你上去吧,三个人上去有照应,拍拍照片我看看。”
三个高反严重的人纵然恢复正常了也不愿多迈一步,都揪着氧气管不撒手,死活不愿意上雪山。
这让上山拍照的人也少了兴趣,骑马来回,不到一个小时就都返回了。
都操心在医务室输氧的对象。
“大家还可以吗?可以的话我们就还是按照原计划住塔县,如果不行我们就返回喀什。塔县的海拔是3200米。”湖南小妹妹看大家反应这么大,反复确认。
“3200米,3200米,睡觉的话还好吧。”金姊归嘴唇打颤。
“酒店里有氧气的。”
“那去吧,按原计划。”游嘉树朝导游说,转过身看到裴心雨一脸担心,握住她的手安慰,“没事,海拔不超3600米应该都没事。”
3200米的海拔,氧气稀薄,大家秉承着“龟速法则”,走路小心翼翼,不敢大跑大动。
酒店是有氧气,纵然开到最大档,整个房间像云间仙境一般升腾着白雾,几个人还是睡不着。
一整个晚上,裴心雨都抱着游嘉树,不时看看她。游嘉树忍着不哼唧,但是翻来覆去。
早上八点多大家就都醒了,满脸疲惫。
“我哼唧了一个晚上。”一见面金姊归就自爆,她承认自己哼唧。
“姑然也一晚上没睡,说太阳穴疼。”
“还是缺氧。哎呀,还去盘龙古道吗?要不别去了。”段筝看看躺靠在自己肩头的柳姑然,迟疑。
“别啊,好不容易过来。”柳姑然有气无力,一缕头发垂在眼前,全然没了往日的活泼。
“嗯哼哼。”金姊归又来。
“闭嘴。”游嘉树呵斥妹妹,转头看向大家安排,“原计划走吧,难得来一次。”
各人操心照顾着各人的对象,三对恋人又出发。
第98章 我妈喜欢女人
盘龙古道是塔吉克族同胞们放牧牛羊通行的便道,有千年之久,新铺了柏油路面后成为网红打卡地。
30多公里的山路上汇聚了600多个发夹弯,海拔从3000多米一路攀升到4200米,从高处俯瞰,犹如一条铁灰色巨龙盘踞在藤黄色的帕米尔高原上,壮美梦幻。
震撼是真震撼,枯燥也是真枯燥,一个急转弯连着一个急转弯,让入口处的那句「今日走过了人生所有的弯路,从此人生尽是坦途」(1)名副其实。
最惨的是古道是单行线,连掉头折返的机会都没有。
行驶到一半,大家就都已经七倒八歪。
每到一处观景台,高反三人组便爬出来呕吐。
金姊归的哼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嗯哼哼。”
“嗯哼哼。”
“嗯哼哼。”
“我真受不了,慕云,你家这位在床上也这么哼么?”段筝看着趴在钱慕云怀里哼唧的金姊归嘲笑。
钱慕云只笑不语,被说中了。
“要不要再喝口可乐?或者吃块巧克力?”裴心雨抱着游嘉树的头安抚。
游嘉树躺在她怀里嘴唇抿成一条线,手指死抠着座椅边缘,眼睫垂落扑闪不停,下颌线紧绷,脖颈青筋凸显,脸色由白转青。
“嘉树,不舒服可以喊出来的。”
“这两姐妹真是不一样哈。一个使劲叫,一个一声不吭。诶,嘉树在床上也一声不吭么?”段筝没有高反,抱着闭眼休息的柳姑然,兴致昂扬开玩笑。
“你闭嘴吧。”游嘉树掀开眼皮,有气无力轻喘着骂,额头泛冷汗。
裴心雨笑,想到游嘉树在她臂弯里眼神湿漉漉、咬唇克制的样子,更心疼了,用湿纸巾帮她擦拭额头。
不愧为天路奇观,最后一段大弯道,连不高反的三个人也被摇晕了。
“回喀什,回喀什。”金姊归蜷缩在钱慕云怀里呜咽。
海拔就是问题,一回到喀什,三个高反的人立刻正常了,酒店躺一会后便能牵手出来遛弯了。
“晚上咱们逛西城哈。”金姊归大病初愈般开心,转圈。
西城在古城外,几乎没有游客,但夜景比古城还要漂亮。
风景都藏在巷子里,霓虹灯打亮,像给整座城都披上了华丽的面纱,浪漫神秘。生土建筑在灯光下如梦似幻像一幅幅多彩的装饰画,徜徉其中就像进入童话世界般。
“哎呀,真漂亮。姐,帮我和慕云拍个照。”金姊归活泼了,搂着钱慕云找景,在大姐按下快门那一刻,亲了下身边人的脸颊。
“别闹。”钱慕云脸红了。
其他几个人都笑。
“给我们俩也拍一张。”段筝拉着柳姑然找镜头。
“我发现我一高反就出现幻觉。”拍完照后,柳姑然搭上段筝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侧头看她。
“什么幻觉?”
“就,觉得你又温柔又贴心。”
段筝眼神闪了闪,往耳后拢拢大波浪,看着柳姑然眼睛开口:“你喜欢我温柔又贴心是吗?”声音低沉,难得的正经。
“嗯,喜欢。”柳姑然举起段筝的手背蹭脸颊,眼神低垂。
段筝看得湿了眼眶,吹气到她耳畔:“那我以后都温柔贴心好不好?”
“又不能每天都高反。”
“现在高反吗?”段筝从背后环抱住柳姑然,下巴搁到她肩头呢喃。
“现在不。”
“那我现在温柔吗?”
柳姑然侧过头,看到段筝眼里荡着细碎的光,波光粼粼,倒影全是她,“温柔。”说完眼里突然冒出泪花。
“傻瓜,不哭哈。我以后不惹你生气了,每天都这么温柔好不好?”
“好。”柳姑然弹掉眼泪,转身抱紧段筝。
其他四人看到这,对个眼神,分散开来往前走去。
圆月格外明亮,柔光似水。
裴心雨牵着游嘉树的手,左右看着,走走停停,“你说上次来,怎么就没发现喀什这么美呢?”
游嘉树笑。
“你笑什么?”裴心雨晃两人勾在一起的手。
“我也是。”话少的人简单的一句话都让人觉得深情。
裴心雨满意了,停下脚步靠近,手臂圈上游嘉树的脖颈。
游嘉树前后瞅瞅,小声:“有人。”
“老干部。”嗔一句,飞一眼,亲一口脸颊。
老干部突然抬手捧住眼前的笑脸,“啵”,对着嘴唇亲了口大的。
“嗯,讨厌,游嘉树,你真油。”
哪样都要挨骂,跺脚嘟嘴捶胸口那种骂,游嘉树笑着消受美人恩。
“当、当、当”旁边烤馕店门口的钟表准点报时,“十点。”
“诶,对了,今天忘了给我妈视频了,十点了,看看我妈睡没?”孝顺女儿裴心雨听见报时,想起妈妈了,忙掏出手机。
视频响了一阵后接通,顾玉瓷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眼角的细纹仿佛被光线晕平,嘴角噙着一抹笑。
“妈,您干什么呢?”
“哦,我来青萍旅游了。”
“青萍?”裴心雨停住脚步,抬头望着月亮回忆。四月份来北城的时候,拐去过青萍了的,这还不到半年,怎么又去那里了?
“您一个人吗?”条件反射问。
视频里的顾玉瓷眼神晃开往别处看了下,又转回来,抬手往耳后掖掖碎发,清嗓子开口:“这个点了,你们该睡了吧?”
并没有回答是不是一个人。
裴心雨盯着妈妈的脸观察,光泽生动泛着淡淡粉红,好像刚摘下的水蜜桃。深吸一口气,眨眼睛思索,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呢?
“嗯?你们还在外面?”看女儿不接话,顾玉瓷又补问一句。
“是,我们出来逛西城了。”
“安全吧?”
裴心雨笑:“安全,妈,您不用担”语言消失,嘴唇保持着咧开吐“担”字样,一动不动。
“怎么了?心雨,心雨,是卡了吗?”顾玉瓷伸手在屏幕前晃。
裴心雨身型晃动,她赶忙按住墙壁支撑自己。
“心雨,是卡了吗?”屏幕里,顾玉瓷还在摇手。
裴心雨捂住心脏喘几口气,站直身体,舔舔嘴唇回神,“不,不是。妈,哦,您去青萍了哈?”
“是啊。”
“您一个人吗?和我姐吗?”
屏幕上的顾玉瓷脸色变了变,又抬手往耳后顺头发,清嗓子,“你姐培训班忙呢,没来。”
“哦,那您是一个人哈?”裴心雨攥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
“咳,嘉树呢?”顾玉瓷没有回答一个人不一个人的事。
“在呢,在呢,嘉树。”裴心雨朝不远处正盯着一盏路灯欣赏的游嘉树喊。
游嘉树小跑过来,凑进屏幕里,笑脸打招呼:“阿姨,您好。”
“嘉树好,在喀什高反吗?”屏幕里顾玉瓷往窗边走了走,背景出现窗外墨色的天空。
“还好,古城这里海拔才几十米,没什么反应。”
“吃得习惯吗?”顾玉瓷满脸春风。
“还行吧,就是蔬菜比较少,都是肉和主食。”
“哦,带维c了吧,可以吃一些补充。”
“带了。”
“早晚温差大吧,注意添减衣服哈。”
“会的,阿姨。”
“好,那你们玩吧,也别玩太晚了,注意安全。”闲聊几句,顾玉瓷要挂断。
“阿姨再见。”游嘉树挥手。挥完发现裴心雨不对劲,往她身上靠。
“心雨,你怎么了?”游嘉树抱住裴心雨才发现她脸色苍白,整个人脱骨了般站立不稳。
“嘉树,我妈我妈,她,她出轨了。”
“什么?”游嘉树眼球猛地一颤。
“不是,不是出轨。她早离婚了,离婚三十年了快,不能算出轨。是……”裴心雨手按着太阳穴眯眼思索,想到另一种可能瞪大了双眼,“一夜情?”
游嘉树的眼睛“唰”地睁大。
“不是,不是。我妈不是那样的人,怎么形容呢?怎么形容呢?谈恋爱?”
说到这个词,裴心雨捂头跺下脚,拧着眉毛下定论:“对,就是谈恋爱了!”
谈恋爱?!
“是,怎么回事?”游嘉树摸不着头脑。
“我妈在酒店。”
“嗯,然后呢?”
“她刚才和我视频的时候,身后是关着机的电视屏幕。”
“嗯?”
“我在屏幕上看到床上有人,还转了下身体呢。”裴心雨以前翻游嘉树的微博,就是在电视屏幕投影里发现的冰糖葫芦,所以对没开机的电视屏幕格外敏感。
“你会不会看花眼?”游嘉树眼睫毛快速眨动,一脸不可置信,她的丈母娘可是温婉端庄的。谈恋爱?还那么迅速上床了?不可能吧。
“不会花眼的,绝对有人。”裴心雨缓缓踱步思索,手指点着太阳穴,“我之前错过了什么,错过了什么信号呢?我妈一定露出过马脚啊。”
游嘉树听到这“噗嗤”笑了,抬手刮她鼻子,“好啦,还马脚,说不定你真的看花了。”
“嘉树,你相信我,真的不会错。”裴心雨一把攥住游嘉树的手掌,双眼游离,“我妈来了北城,那说明这个人不在老家,不然她舍不得来啊。那她在北城的话认识谁呢?前段时间我妈情绪不稳定,可能和那人吵架了。那,那个人去过我家?”
“你怎么肯定去过你家?”
“两人现在都在一个床上了,你觉得连我家都没去过吗?!”裴心雨正在绞尽脑汁分析,看游嘉树老是笑着捣乱,拍打她。
“呵呵,我终于知道你当时怎么能找到我了,太会分析了。”
“去过我家?没人啊,没人去啊,不对!”裴心雨像想到什么,突然睁大了眼睛,缓缓扭头盯住游嘉树,“那双鞋,那双棕色高跟鞋!”
“什么鞋?”游嘉树被女朋友的福尔摩斯推理激起了兴趣。
“嘉树,你记不记得那晚,我们回家,我妈让我们去北门接她。”
“记得。”
裴心雨没接话,眼神放空盯着街道,街道上只有不远处的金姊归和钱慕云在拍照,眼睛发直,腿无意识抬起,缓缓走到一户商店门口的凳子上坐下,思索。
“对了!”
“什么?”跟在身后的游嘉树被猛然蹦起来的裴心雨给吓了一跳。
“我们回家,我在鞋柜上明明看到一双棕色高跟鞋,当时这个人应该就在我妈卧室。”
“你要知道我妈很少反锁卧室门的,但那天是反锁的。”
“她把我们支开到北门,好让这个人有时间走出去。对,就这样。”
“还说什么说错门口了,是南门,哼,分明是暗度陈仓。”
游嘉树听得额头冒汗,凑近细问:“你怎么确定那个人走出去了?”
“因为,我们回来的时候,我又瞟了一眼鞋柜,那双棕色高跟鞋不见了。我当时还以为我妈买的新鞋,又收起来了呢。”裴心雨双眼聚光,摇摇头,“现在想想不是,那双鞋是别人的,就是今晚和她住酒店的人。”
游嘉树被这个分析说愣了,不自觉也坐到凳子上,沉思半响,微微摇头,蹙着眉毛嘀咕:“真是不可思议。”
“高跟鞋?高跟鞋?”裴心雨像突然想起什么重大发现,眼底猛然窜出一团火,一把揪起游嘉树,嘴唇颤抖,“嘉树,是高跟鞋!”
“天哪,穿高跟鞋!”
“那就是女人!”
“我妈喜欢女人?!我的天菩萨!”
作者有话说:
(1)摘自盘龙古道入口处的标示语
第99章 是你妈呀!
游嘉树也没了言语,眼睛盯着路灯迟迟回不了神。
丈母娘喜欢女人?!
自从有了这份猜测,裴心雨没了魂魄,在巷子里像个游鬼一样,无意识乱逛,脚步虚浮,眼神飘忽。
游嘉树只得简单通知下其他四个小伙伴,便带着裴心雨回了酒店。
一直到进了酒店房间,裴心雨都还处在震惊中回不了神。
妈妈喜欢女人。
“我妈喜欢女人,还生了我姐和我。”
“我的天呢。”
“我妈是特慢热的人,那这个女人不可能是她才认识的,是不是就是以前的老情人?”
“她在青萍教书时的老情人!”
“我的天呢。”
裴心雨在酒店里来回踱步,抓头发跳脚,眉毛紧拧,唏嘘不断。
游嘉树看她两眼,从拉杆箱里帮她拿出睡衣,走过来柔声劝:“心雨,不想了,先洗澡吧,哈。”
像没听到一般,裴心雨抬手拉开窗纱,咬唇看窗外夜空,不远处的另一处酒店还有几间房间亮着灯,像是明亮的俄罗斯方块。
“会是谁呢?我怎么一点没知觉呢?”继续嘀咕。
游嘉树看她还沉迷在分析里回不了神,笑着摇摇头,抬手拉上窗纱,帮她解衬衣扣子。
纽扣一粒粒解开,大红色内衣露出,性感蓬勃,游嘉树看两眼再抬眼看看裴心雨,食指弯曲摩擦着下巴,还在走神。
瞬了瞬眼神,游嘉树俯下身体。
“你等会。”裴心雨捞起她,目光望着空气拒绝,“乖哈,宝贝,我有事。”
我妈喜欢女人!
碎碎念着走向淋浴间,裴心雨对着洗手池边的化妆镜皱眉思索,自言自语。
“姐也不知道,不然以她的性格,肯定会马上告诉我的。”
“现在两个人一起去了青萍,不用猜了,就是老情人。”
手掌摩挲着扬起的下巴,裴心雨眉毛拧成川字。
“以前的老情人,现在在北城。”
“那会是谁呢?没见她见什么人呀。”
“宝贝,我帮你洗澡吧。”游嘉树跟过来,从背后抱住裴心雨,下巴搁她肩头。
“那个棕色高跟鞋的女人,是谁呢?”裴心雨侧头看向游嘉树。
“啵”,游嘉树亲吻下扭过来的脸颊。
“哎呀,我现在有大事,你控制点。”裴心雨推她。
游嘉树眼神闪了闪,咬唇看片刻,福尔摩斯不理她,又扭头对着化妆镜分析,只得讪讪耸耸肩膀,走出洗手间。
“见谁了呢?”
都躺到被窝里了,裴心雨还念个不停,对游嘉树的亲吻示意也置之不理。
“宝贝,今天不想了哈。”游嘉树抬起身体虚压过来,亲裴心雨下巴。
裴心雨抱住毛茸茸的头,眼神囧囧:“嘉树,你帮我想想啊,我妈在北城都见谁了?”
“见谁?”游嘉树应付着,嘴巴往下游走。
裴心雨翻白眼,在那张不规矩的嘴巴爬上山顶时,捞起她。
“你能不能当回事啊?好好帮我想想。”
我妈喜欢女人啊!
“昨晚高反都没做,嗯,有点想。”游嘉树头被捞起来了,手不老实。
“我有大事。”
“那做完,我帮你想。”
裴心雨一怔,病急乱投医,松了手。
完事后,游嘉树趴在她怀里有气无力阖眼要睡着。
“醒一醒呀,帮我想想我妈在北城见过谁?”
游嘉树翻个身躺平,手背盖住眼睛喘口气,“见过我妈。”四个字从牙缝里叹出。
裴心雨一听,闭上眼磨牙,拧一把怀里人的胳膊。
就知道应付人,不靠谱!
天空碧蓝如洗,没有一丝云彩。
说好的早起逛高台民居,三对年轻人还是磨蹭到十点多才下楼。
高台民居维语意思是“高崖上的土陶”,巷子里游客稀稀松松。高墙窄巷,大家沿着脚下的六边形铺砖穿梭。铺四边形砖的巷子是死胡同,而铺六边形砖的则是通道。
维吾尔族人世代聚集在一起居住,家族每增加一代人,便会在祖辈的房屋上加盖一层楼,或者跨过街道搭起“过街楼”。这样一代一代,楼挨楼,楼连楼,像垒积木一样层层叠叠,交错勾连,形成大型居民建筑群。
目之所见,土黄色的夯土墙有的经过修葺,有的已坍塌成废墟,淳朴原始。
临街不少非遗文化传承店铺,店内素净庄重,有土陶制作,有印花染布,也有皮具制作。
柳姑然勾着段筝的手指,有说有笑走在前面。
金姊归和钱慕云站在一家旅拍店门口和店老板商量拍照细节。
裴心雨神思不属,脚步机械跟着游嘉树,头脑里还在思索着妈妈有个女老情人的事情。
游嘉树看裴心雨心情郁郁,想让她开心起来,牵着她走进一家非遗皮具制作店。店铺是一家二层楼高的民居,二楼住人,一楼是展示店和制作现场。
满院的皮革,按照色系堆挂得到处都是。满墙的鞋楦,有的泛着深褐色已包了浆。空气中充满木香和皮革味。
展示室里古丽汗操着一口维族普通话给两个游客讲解制鞋过程。
角落的沙枣树下戴着花帽的维族老人正坐在小马扎上拉帮引线。
“当、当、当”,杨木搭建的凉棚下,壮实中年男人正握着一把铁砧捶打,布满沟壑的木质操作台上散乱摆着裁剪好的皮革、裁刀和蜂蜡线。
“心雨,来,看看,这家手工牛皮店,可以定做鞋子。看看有喜欢的款式吗?给你定做一双。”
裴心雨淡然扫一眼展示台,目光突然被摆在正中的一双高跟鞋攫住,眼睛猛一闪,瞳孔扩大,“嘉树!”一把握紧游嘉树的手。
“怎么了?”
“棕色高跟鞋!啊!”裴心雨捂住脑袋尖叫。
游嘉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展示台上的棕色高跟鞋,伸手拎起一只鞋给裴心雨讲解:“这是胎牛皮做的,你摸摸,特别柔软细腻,一点不磨脚。”
裴心雨伸手抚摸前鞋口处牛皮缠绕的蝴蝶结,一串维吾尔族文字,像被风吹斜的葡萄藤一样,弯弯曲曲印在蝴蝶结边,眼睛越来越亮。
“嘉树,那个女人穿的就是这家定制的鞋,这串文字好像。”
游嘉树听到脸色猛然一变,转回视线盯紧鞋子,睫毛扑闪不停。
“还有这个蝴蝶结,这么少见的打结方式,一模一样。”裴心雨抚摸着高跟鞋,回忆思考。
“你仔细回忆,那天看到的棕色高跟鞋,还有什么特征?”游嘉树嘴唇颤抖。
“这串文字是logo吗?有这串文字。还有这个蝴蝶结。蝴蝶结上还有颗珍珠。”
裴心雨话一说完,只见游嘉树身体一晃,差点跌躺在展示台上。
“嘉树。”裴心雨忙拉住她,只见游嘉树急促喘气,“不可能啊,不可能啊。”说着话,游嘉树像想到什么,抬眼望着天花板思索,眼睛一动不动,身体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心雨。”静默片刻,游嘉树猛然清醒,快速抓住裴心雨的手,“那个女人找到了。”
“哪个女人?”裴心雨脑袋快转成浆糊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看游嘉树眼里冒光,疑惑。
“你妈的情人。”
“是谁?”裴心雨眨了下眼睛。怎么回事,游嘉树怎么猜出来了。
“是,我妈!”
晴天霹雳!裴心雨像被雷劈了一样焦在展示柜旁。
愣了半天,眼球动了动,裴心雨像没听见般又开口问:“谁?”
是不是幻听了?
“我妈,你妈的老情人就是我妈。”
“嘉树,你是不是脑袋昏了?”重复说昨晚床上的应付话,想死吗?
“那双蝴蝶结上镶有珍珠的棕色高跟鞋,就是我在这家店给我妈定制的。你说错了,不是一颗珍珠,是三颗,一颗大的,下面坠着两颗小的,你再想想对不对?”
对!裴心雨的脑海突然清晰印出那双鞋,蝴蝶结上确实是一颗大点的珍珠,下面坠着两颗小的。
“还有,他家定制的鞋都会打上这串维族文字,不是logo,是创始人的名字,热力扎木。”
热力扎木?
扎死人了。
捂住头,裴心雨急促喘气。她要晕了,妈妈的恋人竟然是恋人的妈妈,狗血电视剧都不敢这么狗血。
“你们俩怎么了?”金姊归牵着钱慕云的手走过来,“互相对着喘气是怎么回事?”
游嘉树和裴心雨互相搀扶走出非遗展示店,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下,两人都太需要冷静了。
“姐,尝尝这颗开心果,特大特饱满。嗯?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高反?又高反了?”金姊归咋咋唬唬。
“什么高反,平地上高反什么!”钱慕云拍金姊归的头,说话不用脑子,回头看看闺蜜,苍白颤抖,“心雨,你们怎么了?”
“没事,慕云。你们先过去玩吧,一会我们过去找你们。”裴心雨外焦里化,气若游丝。
钱慕云看看金姊归,金姊归看看钱慕云,两个人对望着做个无奈的耸肩。撇撇嘴离开,一家有一家的事,不掺合。
两个被震惊到的人坐在商店门口缓了半天,同时扭转头对望。
“今晚,我们同时给她俩打视频,势必不会被同时接。”裴*福尔摩斯*心雨眯着眼筹划,“然后,每个人视频的时候截图下来,我们对比酒店摆设。”
“好。”游嘉树用力点头。
她佩服福尔摩斯了。
一整天,两个人都像被抽了魂魄一般,脑袋里进不了任何信息,全是妈妈们缠绵悱恻的情事。
没有确定,不敢先告诉朋友们,两个人逮到机会就偷偷咬耳朵。
“铁定是了,现在一想,全是马脚啊。”裴心雨拧着眉毛摇头,“我妈为什么不爱我爸?嗯,原来她爱的是你妈呀。”
游嘉树一听,牙齿发酸,皱眉咳嗽,脖颈发凉,抬手搓脖子。
“青萍,羡慕风筝,远走高飞,原来是想跟你妈走啊。是你妈呀。”
“我说呢,那天怎么反复看咱俩的视频,是看出来你像你妈呀。”
“你记不记得你上门,我妈盯着你看,她不是看你呀,看的是你妈呀。”
“对,一听你妈叫金潜光,那直接晕倒了都,眼睛都哭红了。原来是因为你妈呀。”
游嘉树点头:“嗯,我妈看你的眼神也不对。”
“还主动提家长见面,那是想见你妈呀。”裴心雨基本每句话都有“你妈呀。”
每次她一说“你妈呀”,游嘉树就扭下脖子,皱眉回神,不是在骂人,好似在骂人。
看不见风景,吃不下美食,聊天接不上话,两个人紧拽着手等天黑。
手拖手,面对面,跪在床上苦熬,十点一到,两人马上弹跳下床。
裴心雨先打通了妈妈的视频,开始问安。
游嘉树随后拨打母亲的视频,意料之中,这个视频没被接起。
截图,截图。裴心雨说着话,手指触电般疯狂点按钮,截图聊天背景。
游嘉树拨通了之后也是截图,截图。
最后两人头碰头把截的背景图放在一起对比。
“看!墙上的画。都是彩色的,红色在上,绿色在下。”裴心雨指着屏幕左上角一幅画的边角惊叫。
“不要看画,看这里。”游嘉树指右上角,在金潜光的头顶右上角,和顾玉瓷的手臂右下角,出现了床头柜,床头柜上放着一本书,书上放着充电宝。
一模一样的书和充电宝,相同的摆放角度,证明——这是同一个房间!
手机从手里滑落,两个人大眼对小眼,一个跌坐在床上,一个跌坐在沙发上。
两个妈妈曾经是情人,现在又恋爱了!
第100章 青萍见
吃完早餐,游嘉树把大家叫到沙发休息区,对裴心雨使个眼色后,单独把妹妹拉到窗户边。
“姐,做什么?”金姊归回头望望沙发区的小伙伴们,疑惑,从裤子口袋掏出一把开心果,嗑。
游嘉树看看妹妹攥在手心里的开心果,摇摇头,没心情批评她,从手包里掏出机票。
“嗯?机票,怎么了?”
“看看。”游嘉树示意她仔细看。
金姊归塞进嘴里一颗开心果,剩余的装进裤兜,接过机票凑近看,眉毛拧起来:“咦?为什么我们买的机票不是返回北城的,去南市干吗?”
“因为青萍没机场。”游嘉树的回答让妹妹更摸不着头脑。
“啥?”又掏出开心果。
“姊归,我给你说件事,你别激动。”游嘉树语气沉缓。
“妈出事了?”金姊归一听眼睛瞪大,嘴唇颤抖,手里的机票滑落到地板上,开心果“呼啦”洒一地,“是不是妈出事了?啊?”泪花翻出来,人也要滑坐到地上。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别急,别急。”游嘉树一看妹妹反应激烈,马上抱住她。
“你快说,妈到底怎么了?”泪珠滚落。
单亲妈妈养大的孩子呀,粘妈粘得很。
“妈恋爱了!”游嘉树看妹妹哭,来不及从头解释,直接给结果。
“什么?”一句话把金姊归说懵了,愣愣看向大姐,拽着大姐的胳膊,屁股还悬在半空中。
“你先站起来。”游嘉树把妹妹捋直。
金姊归像颗被砍了的树,立不稳,靠住大姐,眼睛缓缓移过来盯住大姐的眼睛,“恋爱?就……和一个人酱酱酿酿谈对象那种?”
游嘉树点头,是,是那种恋爱。
抹一把泪,金姊归站直身体转圈,看看沙发区的几个人,钱慕云正往这边看过来,对上眼神,冲她抬了抬下巴,她没有心情打招呼。
“妈,恋爱了?”金姊归双手往后顺长发,眉毛紧蹙,“恋爱?谈恋爱,和谁呀?”
“和顾阿姨。”游嘉树说完就捂住了眼睛。
这都是什么事啊。
“谁?”金姊归睁大眼睛,没听明白,确切地说是不敢想,不会是裴心雨的妈妈的那个顾阿姨吧?
对,就是裴心雨的妈妈,那个顾阿姨。
这个消息无疑像颗惊雷,惊到了金姊归,也惊到了所有小伙伴。
“心雨,又是你推测出来的?我发现你福尔摩斯上瘾了哈。”柳姑然快速转动眼珠子,“这太戏剧了吧,狗血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啊!”
“我和嘉树一夜都没睡着,太震惊了。”裴心雨声情并茂给大家讲她妈妈的情史,“所以我们先不回北城,去青萍,和她俩偶遇一下,看她们还说不说?”
丫头够狠。
“太震惊了。”肇事者之一是婆婆,钱慕云想到那张端庄冷冽的脸,难以代入。
“我的老干妈呀!”段筝瞪着眼睛回不了神,直叫“老干妈”。
柳姑然帮她往耳后掖大波浪,笑骂:“你还辣椒酱呢。”
游嘉树带着失魂落魄的金姊归走回来,大家相视一眼,都明了。
钱慕云走到金姊归身边轻抱住她安慰。
“慕云,你知道了吧?”金姊归眼神还收不回焦点,胸口不断起伏。
“我知道了,姊归,你别激动,别激动,这是好事哈。”钱慕云看金姊归还在短促喘气,帮她顺后背。
金姊归“嗯”一声抱紧钱慕云,“呜呜呜,我妈谈恋爱了。”鼻涕泡冒出来。
裴心雨按住额头。
唉,这啥事啊。
“顾阿姨多好呀,有学识又温柔,还是大美女。”钱慕云轻抚着金姊归后背咬耳朵。
听到这,金姊归身体猛然一震,缓缓分开两人的怀抱,看着钱慕云收紧目光,问:“你说什么?”
钱慕云眼珠转转看看朋友们,拽拽发愣的金姊归,嗔:“你怎么了呀?”悄悄话哪能当着大家面说啊。
“顾阿姨,是女人?”弯女金姊归此时才回过神,像发现了惊天大秘密,缓缓转身看向自己大姐,眼球颤动,“姐,顾阿姨是女人!咱妈喜欢女人!!!”
最后六个字响彻酒店大堂,前台服务员和办理入住的旅客、还有沙发区的其他人都齐刷刷转头看过来。
游嘉树和裴心雨赶忙捂住脸。
两千公里外的金潜光怎么也想不到,她的第一次出柜,是小女儿给她踢破的柜门,出给了一群毫不认识的游客。
飞机擦着跑道直冲天际,转瞬化作万米高空的一道流星。
在南市住一晚后,第二天一早,六人组便急不可待租了辆商务车出发青萍。
“顾阿姨确实好,心雨姐,我们亲上加亲了哈。”汽车前排的金姊归眼角弯成月牙,扭过头来和裴心雨攀亲。
裴心雨舔舔嘴唇接不上话,侧头看游嘉树,游嘉树摇头叹气。
“不对呀,那,你和我姐这,你们乱/伦了吗?”
“你脑子又被虫啃了是不!”一听自己对象又乱说不靠谱的话,钱慕云拽住她敲打。
开着车的段筝听到哈哈大笑:“哎呦,你们这也是玩上姐姐妹妹的play了。”
除了新晋姐妹情侣,其他人爆笑起来,顿时,车厢内像炸开一桶爆米花。
“诶,我们到了青萍怎么偶遇她们呢?”柳姑然没思考过。
“很简单,这个点打电话,她们肯定在外面,聊下风景就知道了。”裴心雨说着拿起手机。
知母莫若女。
果然,聊了几句天,裴心雨状似不经意对妈妈说看着天气真好呀,顾玉瓷马上就反转手机给女儿照风景,笑着讲解:“青萍山,看,险吗?妈妈爬上来了。”
青萍山,上次特意拐过去时说没兴趣爬。原来是没兴趣和女儿们一起爬哈,这和老情人爬得倒挺开心。挂断手机,裴心雨冷哼。
让你瞒着我,一会吓死你。
青萍山是中原名山,磅礴巍峨,风景秀丽,一层层台阶如天梯般直冲云霄。
临近十一,人流开始多起来,台阶被踩到发亮。
顾玉瓷和金潜光拄着登山杖一前一后下山。
“你说,来了,花半天爬上去,这还要花半天爬下来。”走在前面的顾玉瓷在一处平台前停下,回头笑着抱怨。
“你呀,以前在这教书的时候,一口气不歇都能爬到顶,现在爬两步喘三口。”
“哦,金潜光,你意思是我老了呗?”
金潜光扶着腰,抬手搭在眉骨上,遮着阳光往山下看:“这还高着呢哈。”转移话题。
“哼,嫌我老去找年轻的呀。”
说错话的人听到抿唇笑,登山杖敲敲另一根,语气宠溺:“你呀,老了老了怎么那么爱撒娇。”
“你还说我老?”
“哦,不老不老,是老娇嫩。好不好?”凑到耳边哄。
顾玉瓷撇撇嘴,胳膊肘挡开她,迎风顺着头发走到平台上。
金潜光跟着她走到平台边,说:“你呀,身体就是缺乏锻炼,以后就得跟着我跑跑步。”
“……”顾玉瓷一听“锻炼”就接不上话,毕竟自己手臂“不太有力”。
“嗯,怎么样?搬我那吧,每天带着你锻炼。”又开始哄。
“哼,我在花语城也可以锻炼呀。”
“你们那个小公园没多少器械。我那书房有蝴蝶机、划船机和哑铃,潮青河运动场更多,不仅可以锻炼背部,腰啊、手臂啊这些都可以。”
“”听到锻炼手臂,顾玉瓷笑意僵住,垂下眼神清清嗓子,转身走两步,往山下看风景。
金潜光靠近帮她往耳后掖头发。
“好不好,回去住一起吧?”
“你不怕孩子们说啊?”
“笑话,几个小毛丫头,我怕她们?!”金潜光挑眉毛,表情随即又转为温柔,轻搂住眼前人,“回去住一起好吧?”
顾玉瓷躺靠在她怀里,不说话,看远处山脚下的人家。
“好不好?院子里给你搭个凉亭,夏天你在院子里写作。二楼书房给你布置成工作室,冬天你在楼上写作。”话少的金潜光此时殷勤得不得了,活像一只摇尾讨爱的小狗,恨不得把心肝肺都叼出来让主人看看真诚。
顾玉瓷抿嘴笑,眼波轻轻荡,侧头瞥她一眼:“就这么想和我住一起啊?”
“嗯,老想了,晚上都失眠。”继续哄,嘟嘴凹梨涡卖萌。
“那我要看你……”顾玉瓷回头,瞬间瞪大眼睛,马上从金潜光怀里弹跳开。
金潜光疑惑往后看,一看不要紧,三个她俩的黄毛丫头亭亭玉立在身后。
十目相对,你看我,我看你。
“妈。”裴心雨先开口。
顾玉瓷眨了下眼皮,回神,往耳后拢拢金潜光已经帮她掖好的头发,垂下手攥紧登山杖,嘴唇轻颤:“啊,你,你们不是在喀什吗?”
“是,我们又赶回来爬青萍山了。”金姊归鼻孔扩圆,看着两个长辈,压制笑。
“臭丫头!”金潜光脸红了,看出来女儿在捉弄她们,“没大没小。”
顾玉瓷脸红成一片,背转身。
“妈。”裴心雨上前牵妈妈手。
“死丫头!”顾玉瓷甩开女儿的手,抓住木栏杆不肯转身。
“阿姨,我们都支持。”金姊归举双手。
“哼,长辈的事还轮得着你表态?”金潜光眉头一拧,双眼瞪圆,嘴角却压不住。
“好啦,妈,不生气了哈。”金姊归上前抱住妈妈的胳膊摇。
“起开。”金潜光甩开装生气。
“瓷姨,你看我妈,脾气特别大。”金姊归马上转身告状。
顾玉瓷转头看看,又侧过脸,耳朵尖酿成两滴红酒悬在肩上,鲜艳欲滴。
“没大没小,想不想我打你?”金潜光捏小女儿的脸。
“你们就三个人吗?慕云她们呢?”顾玉瓷这才想起来,错过几个人的目光往四周看。
“哦,她们在那边。”
顺着游嘉树手指的方向,上面一层的平台栏杆旁,几个人正挥手。
“干吗不下来啊?”金潜光也挥手。
“这不是怕你们尴尬吗?”小女儿话密。
“臭丫头,知道尴尬你还出现。”
“我得出现,出现才不尴尬。不然哪天一回家,家里多个人,不更尴尬?”金姊归抱着妈妈手臂,下巴搁她肩膀上撒娇。
等几个年轻人听完两个长辈长达三十年的感情经历时,都摒住了呼吸。
“阿姨,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内心的震惊哈,”柳姑然瞳孔都放大了,“太……这让快餐时代的我们如何自处?”
“三十年,怎么过来的呀?”
“哎呀,没有刻意谁等谁。”顾玉瓷一边往山下走一边随口说,“只是碰到了,又都在单身状态,就在一起了。”轻描淡写。
“是,我们交际面窄,没遇到合适的,没有刻意等。”金潜光接,谦虚。
“长辈们真低调。”段筝感叹。
“不仅低调,还不怕死。我要是说这样的话,会被扇脸。”金姊归咂舌。
“什么?”段筝没听明白。
“我和慕云恋爱,也是因为没接触过太多女孩,交际面太窄了。”金姊归提高音量对段筝说。
一句话说得钱慕云黑了脸,牙缝里吐字:“金姊归,你不想死的话,最好想好再说。”
“看,就这反应。”金姊归摊手,望着妈妈的背影,摇头叹气,羡慕。
“切,人家阿姨不稀罕这种小把戏。”柳姑然“哼”了一声,“学学吧。”
“学什么?也这样坦白说话?”段筝一撩长波浪,低腰下台阶。
“我让你学阿姨们的深情。”柳姑然抱臂瞪,瞪完叹口气朝闺蜜抱怨,“心雨,我给你说,高反真的会出现幻觉。这一来到平原,我的幻觉就消失了。”她指的是段筝是温柔大姐姐的事。
“那你们俩去塔县生活呗。4600米,天天和温柔大姐姐在一起。”裴心雨也开玩笑。
“呵,为了那点温柔,我就整天晕头转向呗!”
几个人听着都笑了,笑声飘下山涧。
“看,晚霞,好漂亮。”游嘉树发现落日。
大家站定望去,晚霞盈满山谷,两个长辈手挽手站在栏杆处,相互依偎,金色霞光撒在她们身上,朦胧温柔。
“真浪漫啊!”游嘉树看着两个妈妈的背影感慨。
“确实很浪漫。”裴心雨瞅瞅身侧人,手指缠绕上手指,扣成一个浪漫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