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子时已过,这片位于偏僻地带的小城则陷入了如沼泽深处般的死寂。
在那隐约可见的稀疏灯光下,宛若鬼祟般步伐沉重的怪物嗅着仅存的人味儿,朝着那个一个方向缓步走去。
仙人望着这片已然沉沦为地狱的修罗之境,神情淡然,她手中青墨相间的油纸伞微微触地。
崩坏能以此为结点,似蛛网般绵延千里。
于是,仅仅一个弹指的时间。
那些脚步声的主人便归于沉沉的夜色,灰飞烟灭。
4.你赤鸢仙人,是我汉人的仙人。
辽国,庆州。
老者闭目不语,他的身前是一座不断被烈火烹煮的金属大鼎,状似青铜的古老表壳上,勾勒着清晰可见的云纹与浮雕。
鼎口处漂浮着以絮状游离着的奇异的细线,缓缓勾芡出愈发浓烈的天地之炁。
此乃姜姓家族,自近千年前便流传至今的遗物。
据传闻所言,这道鼎的来历可源自古老的轩辕时期。
可这般神圣肃穆的文物,在此刻却装载着无数骸骨,诸多毒虫的腐烂尸体与森森的白骨混杂在一起。
而在大火将其内的人血煮沸煮干之际,这位名为姜修生的老人缓缓睁开了双目,那眼眸里氤氲着淡淡的紫意,好似神州志异内传闻的妖鬼之姿。
他的背后由此缓缓传来一阵脚步声,神情木然的游牧青年如木偶般被牵引至大鼎的身旁,就这样割脉放血,任由泊泊之音缓缓徜徉室内,颇为妖异。
最后,那人近乎将血液放至大半,便一头栽进了血液滚滚的大鼎内,似是至死都极为乖巧的傀儡,就这样沦为其内的白骨森森。
姜修生见状漠然低语:
“这天下,是我汉人的天下。”
这位身材高大的老人倏地须发皆张,神情间的郁气骤然转为盛怒,他宛若狮虎般吼道:
“非我族类,入我鼎来,以血化生,永登极乐。”
旋即,便是一连串的大笑。
他笑至意兴阑珊处,方才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
“澶渊之盟?”
“白银10万两?绢20万匹?”
老人眸中紫意大盛,似是干涉了情绪一般,怒火再度燃起,冷笑道:
“好胆,好胆。”
“那我姜修生,便是杀你辽国三十万人又有如何?”
这个盟约是五年前两国不愿战争,相互妥协的产物。
可这所谓的盟约,不仅使辽国的士兵就此安然脱险,还使宋朝背负了年年支出“岁币”的负担。
辽国人红口白牙,只要硬通货。
不要铜钱铁钱纸币粮食,就要白银和绢。
一年足足二十万两白银,这个数字可谓狮子大张口。
整个宋朝的白银产地,只有桂阳,凤州,建州三地,全部加起来一年的银课收入都不到22万两。
这意味着一个国家全年的银课,都要支付给另一个国家,等于是让自己国度的百姓勤扒苦做,只给辽国打工采矿。
简直可笑至极。
在分明军事实力有与之一搏之力甚至占据优势的前提下,却依旧答应了如此丧权辱国的条约,可见大宋的未来和前景已经不容乐观。
至于大宋发展至此的核心起因。
那赵匡胤本就是依靠谋逆起了兵变窃到了皇位,所以他很清楚拥兵自重的将军具备着何等威胁,进而选择改变了军事制度,确保了赵氏一脉的统治地位。
但代价却是如今的大宋兵不识将,将不识兵。
满朝的文官,彼时的皇帝,乃至整个大宋竟是连半分骨气也无。
姜修生对这个国家的未来已然不报希望,可他这股子心气,以及为家族报仇的念想,却不得不叫异族偿还。
他姜氏一族的好儿郎有大半死在了对抗异族的战场上,却在隐约窥见胜利希望的关键时刻,签署了这般可笑至极的条约。
而若是仅仅如此,尚且还可以容忍,静待下一次战机。
可后续发生的事情,却让老人永远也无法忘却。
那一道辽国的奇兵小队就这样潜伏杀入大宋腹地,硬生生将大宋寥寥无几,可堪大用的武将子嗣和妻女全然杀死,最终用大火将其付之一炬。
姜修生的武学锤炼至今也不过区区明镜,天源灭生一炁决也不过堪堪入门,以这道即将迈入生死大限的血肉之躯,他竟是一个族人都没能护住,只能如野狗般狼狈不堪的选择逃亡,自远方见证着那场宛如血般赤红的火舌不断升腾,目眦欲裂却无能为力。
辽国触犯了禁忌。
老人望着那如妖魔间在大火灼烧与数百士兵勉强镇压的死士,理解了这一事实,同时也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踏入比之更深邃的地狱和黑暗。
既然国弱可欺,朝政无救。
那我姜氏的血海深仇,便由自己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