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1 / 2)

“不仅如此。”

“不仅如此?”

修美尔三世没有多作解释,他唤来传令兵,庄严地宣告道:“传令全军,现在开始由我,远征军总司令,修美尔·乔德雷尔·奥格威全权调度。”

远征军在这场遭遇战中受到了不可思议的激烈阻击,圣职者们轻率地以对抗堕落生物的惯性思维来应付蛇人,无疑是要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的。蛇人不是深海的造物,它们是陆地和海洋中最古老的物种之一,它们丝毫不惧怕圣光的威胁,驱离邪恶的神术对它们坚韧的鳞片难以构成致命伤害。物理打击似乎成了眼下唯一有效的攻击手段,但拥有强大力量的蛇人祭司,可以让教会骑士和猎人们在崎岖狭隘的地形里寸步难移。

随着交战的进行,一波又一波浪潮般的攻势被蛇人轻易化解,山上的孤魂野鬼则愈来愈多,一场沉痛的失利看起来已不可挽回。不过,当指挥部的最新命令抵达前线后,焦灼的战况逐步发生了一种微妙的转变。

恰逢细雨停歇,骑士与猎人组成的纵队不再执着于舍身忘死的冲锋,他们开始沿着山缘迂回,这种举措在蛇人们看来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山体实在是太大了,几乎环抱住半个岛屿,如果人类无法正面攻克它们盘踞在山上的阵地,无论怎样调度都只是徒劳。所以,当它们突然发现视野中失去了目标时,无措的猜疑和恐慌就接踵而至。

“首先,先生们,在考虑如何征服一支庞大的蛇人军队前,不妨让我们先想象一个更简单的问题,即如何消灭一个蛇人。”修美尔三世用马鞭在战术沙盘上指了指,把一个雕刻得惟妙惟肖的蛇人棋子推到众人眼前,“看吧,它们在自然中野蛮地掠夺,在无穷无尽的杀戮中造就了一种追逐鲜血的本能,而正是这些敏锐的器官使得它们在狭窄的战场上占尽了先机。于是我们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将我的第一条命令传达给楠木教会的桑泰拉阁下,让救援班准备第一个神术和第二个神术。同时向圣冠教会的尼尼葛斯阁下下达命令,我需要他立刻集结所有六个悼文班,让他们预读《辉煌圣葬》的第六篇第十二到十八小节,然后就地待命。”

因此,并不是蛇人那构造特殊的感官系统出现了故障,而是擅于治愈神术的楠木教会的圣牧师班,在骑士和猎人们身上施放了一个大规模的群体假死术,使身体功能进入休眠状态并掩盖了人体散发出的异味,同时释放的‘垂死复苏’,则赋予了他们额外十分钟的活动时间,但在该时间内的一切行动,都受到施术者的支配,犹如提线木偶。由于亚达里斯蛇人长期穴居于地下,相较之它的龙类先祖,视力严重退化,对远处的事物只能看见模糊的一团,因而捕捉较远的目标时,主要依靠着出色的嗅觉和对温度的敏锐感知力,而这恰恰成为了扭转战局的突破口。

等它们薄弱的视觉终于在近处发现移动物时,猎人们精准的飞刀已经破开了它们颈部和胸 部脆弱的鳞片。圣牧师们为了配合突进行动,合力引发出一连串大范围、无规则的神术爆炸,骑士们沉重踏步所引起的震动,被完美掩藏在了足矣撼动山岳的爆炸震感之下,蛇类迟钝的听柱骨根本分辨不出敌人的方位。盲目之中的蛇人祭司们只得向着山肩以下的所有地方,进行无差别的雷光轰炸。

成吨成吨的积雪在绚丽灿烂的雷光中迅速消散,露出原本深褐色的地皮,盘旋在地表附近的雾霭越来越浓密,可视距离甚至不足三米。浓雾像一双苍白、丰腴的臂膀,牢牢环住了山肩以下的区域,只露出一个光秃秃的、间或点缀着几丛枯树的山头——这副萧瑟苍凉的景致,在阳光的照耀下,宛如一座被大理石墓碑埋葬的坟岗。

“逃吧,向高处拼命地逃,”表情冷漠的修美尔三世用马鞭推动着那枚蛇人棋子,把它移向沙盘的山巅,“逃出那片大雾,逃向有阳光照耀的地方,就像你们曾狼狈地逃进地底,靠地热来苟延残喘一样。”

蛇人一如它那些冷血的近亲,不具备恒温动物自主调节体温的能力,它们只能借助于外部的热源。大雾垄断了山腰至山脚以下所有区域的光照,为了继续作战,蛇人目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舍弃地理优势,冲下山和远征军的大部队决一死战,要么往山的另一面转移,这样一来即使战败,也可以利用平缓的坡面从容撤退。毫无疑问,这个阵地的决策者选择了后者。

而事先已经得到指令的远征军的先锋部队,对蛇人大规模的后撤却早有准备,那些不久前还被它们认为是白费力气的迂回包抄,在这一刻开始体现出价值来。领导这支蛇人部队的决策者发现,它们根本拉不开与追兵的距离,反而在逐渐收拢的包围圈逼迫下,不得已要向高处跋涉。

这个冷静的决策者意识到,它或许是低估了人类的韧性,对方的领袖似乎并非碌碌之辈。不过,那位人类领袖在战场上虽表现出了过人一筹的天赋和决断力,但他要是以为骄傲的亚达里斯蛇人会束手待毙,那未免就太天真了。

它们是龙的后裔,体内流淌着最高贵、最冰冷的血液。龙作为曾自由穿梭于两界的信使,它们的鳞片像钢铁一样坚硬,利齿与尖爪似长矛一般锋锐,而一切从混沌中凝取的神术,都无法击溃它们那本就脱胎于混沌的意志。

这场注定旷日持久的拉锯战才将将掀开了序幕的一角。

山顶的阳光照在墨绿色的鳞片上,它伸出猩红的岔舌,兴奋地舔舐着泛出狡猾笑容的嘴角,决心要让人类的鲜血染红这座苍白的大山。

就在此时,在高空流动的风里,它迟钝的听觉,隐约抓住了一阵低沉且悠长的声音,像是雷鸣之后久久不散的余音。它连忙抬起头,铅灰色的云海在涌动,阳光的金色给穹窿镀上一条耀眼的金边,但那里根本看不见雷电的光芒。

是山下!它惊愕地睁大眼,竭力想要看穿那片盘亘在山腰的大雾,却什么也看不到。

直到此时,它才惊觉四周已不见人类的追兵,他们竟放弃了看似唾手可得的胜利,开始往下方后撤!

敌人为何后撤?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下令后撤,还是遵从主人的意志和人类同归于尽?

一时间心绪混乱如麻,它看着与自己一样茫然无措的同伴,几乎快要抓狂。

那声音变得越发清晰。那是山脚下数百名圣牧师,在齐口念诵《辉煌圣葬》的经文,每一个音节,每一个气息转换都配合无间,整齐如一,于是几百个单薄的嗓音,慢慢汇集成一个统一的气势磅礴的声音,它像一口洪钟猛然撞破了半山腰的雾墙,直冲云霄。

遮天蔽日的大幕缓缓揭开,三百余名滞留在山顶的蛇人尖叫着,纷纷扬起前肢,挡住直射双眼的阳光。

那束笼罩住山头的金色强光,本质上只是在混沌与半位面的交界地带撕开一条口子,让混沌的幽光得以泻入,而非真正通往神国的桥梁。然而,那些失去肉身,迷失在山野中的孤魂,却把那看似神迹的光辉误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山脚下,远征军的万余将士都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一幕:那些之前在遭遇战中不幸牺牲的灵魂,化作千百缕幽蓝色的慧光,向山顶疯狂涌去。在幽魂的蓝光与混沌的金光交触瞬间,只见那些美妙的蓝色弧线骤然停止了轨迹,皱缩成一个个肉瘤状的球体,紧接着就听见一连串急促而不间断的爆炸声,整个岛屿都在为之震颤。

当一切结束,当魂魄的硝烟散尽,当厚重的雾衣被揭去,人们的眼前只剩下一座寂静如死的大山,和它那个千疮百孔的头颅。

“渎……渎神!”年迈的弗洛泽主教浑身发抖,用手指着缔造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控诉他恶魔般不可宽恕的罪行,“你无权处置逝者的灵魂,它们应当去往神国,投入慈悲之主的怀抱,而不是……而不是……”

“而不是像踩烂一颗多汁的苹果一样,凭我随意处置?”修美尔用藐视一切陈规的犀利眼神回应他。“你自认是虔诚的信徒,那么你可曾在万古长亘的黑夜中唤来过真正的圣光?它没有响应过你,或是任何自觉忠诚的教徒,但如今它却回应了我的恳求,从天上降下神圣的祝福。你希望得到一个解释,那么听好了,主教大人,当你的神责问你时,你就这样对祂说:‘修美尔三世用两百个无处可归的灵魂,拯救了两万个鲜活的生命,他尽到了一名军人应尽的职责,他无愧于国王,也无愧于人民。’倘若这样解释也得不到你那所谓仁慈的主的宽恕,那就让我下地狱去吧,把我流放去深渊之海,我倒是对那班恶魔们的政见颇感兴趣。”

弗洛泽主教惨叫一声,在侍卫的搀扶下昏了过去。

“在场诸位还有谁想代行神职,把我打下地狱去?”

修美尔三世淡淡地扫视了一眼在场的其余十一名宗教领袖,他们之中虽不乏与弗洛泽主教立场相同者,此刻迫于王者的威严,也只得闭上嘴巴,息事宁人。况且没有人可以反驳这场神迹,因为它确实以前所未有的姿态降临了。而激进派的达利斯主教在旁边用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眼光望着王子,仿佛自己一直以来不受众人理解的理念,终于得到了认可和伸张。

“没有?很好,那就让我们趁胜追击,把那颗龙颅带回赫莱茵去。”修美尔把他的宝剑挎进腰间的皮带,迈着军人般矫健的步伐,径直走出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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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S:没想到啊,残阵的绿军也这么猛,还以为他鹿能黑7来着

第八十六章 不速之客

“喔,打得真激烈呢……”站在该隐山万丈绝壁的边缘,语气悠闲的芙尔泽特用手挡着上方照射来的阳光,极目眺望郊外山林的战局。稍微运用万智之眼的力量,她就可轻易穿透厚厚的云障,看清地面的状况。

尤利尔的关注点则不同,他盯着像老鹰捕食一样把他们二人送上山的“运输工具”,它们的构造像是基因变异后放大数千倍的巨型飞蛾,半透明的白色身躯,长长的卷须如柳絮般随意地飘散着。多数时候,它们只是像云一样慢吞吞地飘浮在该隐山周围,看上去毫无威胁性。

“喂,你猜哪边会赢?”精神已恢复大半的芙尔泽特,脚下乘着云和风,轻盈地走回到猎人身边,“我看远征军有一位优秀的将军坐镇呢,蛇人在郊外林地里的遭遇战节节败退,大概要不了一天的时间,他们就会打到城墙下面。”

“我该关心那种事吗?”尤利尔口吻漠然地反问道。他转过身,面向这座深嵌在该隐山庞大岩体中的壮丽宫殿。绿植成荫的前庭下空无一人,正如混沌之女最初所计划的那样,古龙势必要全力以赴才能抵挡住远征军的攻击,根本无暇兼顾后方。

一边猎人以奔赴战场的肃穆和严谨迈开脚步,另一边金发少女却像在自家花园散步似的优哉游哉地走着,她故意落在了后面——这样一来,就不用忌讳旁观者的眼光,让深海侵蚀的痛苦自然呈露在脸上。她咬牙强忍着,依旧用轻快的声调说道:“你当然可以不关心,但我只是提醒你,这场战争无论谁胜谁负,你我都难免遭受牵连。所以你最好提前作好一个心理准备,”

说话间,她走上去拉住那只冷冰冰的手掌。猎人扭过头,看到一个俏皮而讥讽的笑容。

“一个格里芬,我赌远征军赢。”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上,静静地躺着一枚印有狮鹫图案的优质金币,边角不曾受到一点磨损和裁剪,呈现出完美的圆。把这枚古怪的金币捏在指间,他渐渐感受到一股无秩序的混沌能量在里面流动。

猎人把不解的目光投向对方,只听她说:“不要期待一次美满的重逢,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你亲眼领略过那位小公主的任性脾气,就不会怀疑我的忠告。她一定会和你闹别扭的,让你在一条又一条漫无止境的长廊里兜圈子。”

“凭这个小玩意儿我就能找到她?”

“瞧我之前说什么来着,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诚心实意地对我说一声:‘谢谢你,尊敬的莱芙拉女士’会死吗?”

“会。”

芙尔泽特扬起擦得锃亮的小皮鞋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