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日,周邦彦将一纸批文下放后,整个卫辉府再次陷入了一片沸腾之中!
重修码头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将码头修的如此之大??从卫辉府原处码头一直扩建到新乡县老码头处?两处并作一处?
大?一点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修建码头沿岸的仓库?好吧,仓库可以放放货物?,算说的通,但同时还要修建食肆、酒肆、客栈,这又是什么鬼?知道的是要修建码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建个什么小城镇,吃穿用度都能在这里找到,干脆将城里的“百花楼”也挪过?去?算了!
就算平日里卫河来?来?往往的客船商船不少,可是大?家都是来?去?匆匆的,谁会在这里停留多少时间??建好了,有人来?吗?
好,这些就算是周知府喝大?了,一拍脑门想出来?的计划,可是为什么负责这个事情的不是卫辉府的官员,而是要让秦修文这个新乡县的知县去?全权负责?
就秦修文上次惹出来?的事情,大?家还没长?记性吗?这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施员外,您也来?了?”许富商有些意外地招呼道。
施员外往县衙走的脚步一顿,闻言往后看去?,发现是卫辉府最大?的富商许老爷,有些苦笑地将手里的帖子扬了扬:“没办法啊,我也收到了帖子,不来?不行啊!”
秦修文一举成名,如今在整个卫辉府都是让人敬畏的存在。
许老爷“哈哈”一笑,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了,但是精神?头比小伙子还足,听说前一阵子还又纳了一房小妾,神?色爽朗道:“秦大?人邀我们过?来?可是好事,说不定又有发财的事情要找我们哩!”
在上次的粮价纷争中,许老爷出手快准狠,凭着自己多年的市场经验,以及强大?的自制力,居然在里面大?赚了一笔,后来?等知道这里面全是秦大?人的手笔后,顿时对此人推崇有加,说他若是当?商人,必定能做到大?明第一商!
所以这次收到了秦修文的请帖,别人或许还是不情不愿的过?来?,但是他却是屁颠屁颠的,从拿到请帖后就开始准备给秦修文的见面礼,自己也好好捯饬了一番,才赶往新乡县的县衙。
因为许老爷由衷的相信,这位秦大?人是他的财神?爷,这次又要给他来?送钱的!
不一会儿,许多马车都来?到了新乡县县衙门口,里面下来?的都是卫辉府各地的乡绅富户,个个身价不菲。
只是大?部?分人都是满面愁容,只有少数几个和许老爷一样?,兴致勃勃,准备听一听那位神?奇的秦大?人要和他们说什么。
甚至他们还有些期待,到底他说了什么,自己才会那么傻,会往那个看似离谱的码头修建方案里砸银子。
毕竟这个可是码头,建好了还是官家的,赚钱亏钱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甚至大?部?分人还心中焦虑不已,以为秦修文这厮又要想着什么鬼主?意来?掏空他们的口袋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却不知道,等过?了一会儿,自己会为刚刚的想法自打嘴巴!
第36章
秦修文早早就让杂役将县衙旁边的一间空置屋舍给收拾了出来,特意做了一张长方形大长桌,两边都摆上圈椅,但是由于此地空间有限,今天邀请的人又比较多,还有些人就安排在了大长桌外围,每人一把座椅一个小几,对?应的座位前还有每个人的名字,等到众人一进来,就明白了自己该坐在哪里。
此刻秦修文?还未到场,众人是被皂吏引进此地的,甫一进屋,有些人就看出来了苗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虽然今天来的这些人其实大部分都互相?认识,有些甚至能称上一句“至交好友”,可是一看这座位次序,某些人的脸上就变了颜色。
这间屋子的布置有些怪异,此前和官员们议事,大部?分时候都是当?官的坐着,他们站着,有时候碰上官员心情好或者为人比较随和的,才会有在下首坐着的机会。可是现如今,这张长桌的最前方单独的位置上,赫然写着“秦知县”三个字,众人便也明?白,今日议事,秦大人是给足了面子,愿意和他们同席而坐。
再围绕着最?前方的位置一水往下排,很快大家都琢磨出意思了,整个卫辉最?有钱有势的排前面,越是势微的越往后坐,等到大长桌两边坐不?下了,还有长桌外围处的座位可以坐。
有些人是大家所有人公认的卫辉有头有脸的大佬,往前坐大部?分人都没什么?意见,可是有些人明?明?和自己差不?了太多,凭什么?他能坐长桌旁,自己却要坐到外围?
人难免有攀比之心,对?于?和自己距离差太远的尚且还服气一些,对?于?和自己差不?多的,那就忍不?住要处处比较一番,本身在生意场上就是竞争对?手,大家王不?见王,如今到了和知县大人议事的时候,自己还被比了下去?,这是什么?道理?
难道说那知县秦大人并不?知晓自己的实力?那自己等一会儿,说不?得得展现一二了,别?管那秦知县是说的多离谱,总之自己咽不?下这口气!
正事还没开始商议,有人就因为座位的次序问题心里暗暗在较劲了。
秦修文?尚未到,众人也不?敢落座,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等到有衙役高声唱道:“秦大人到——”
便见到秦修文?穿一身青色官袍,头戴双翅乌纱帽,走了进来。
在场许多人还没见过?秦修文?,等到行完礼,一抬头,都有些愣在那里了。
都知道这位秦大人是个年纪轻的县官,可是谁也没想到,看着竟是这般年轻,再加上看上去?风神俊秀、薄唇边上带着一抹轻笑,身上虽然有几分疏离之色,但也掩盖不?住他浑身的气度,若是在一般宴席上遇到,谁会不?赞一句浊世佳公子!家中有适龄女儿的,说不?定都会起招他为乘龙快婿的想法。
岂能料到,搅浑了整个卫辉、怀庆、彰德三地粮价,逼得李明?义不?得不?投缳自尽、现如今都能获得卫辉知府支持,出手如此狠辣无情的,是眼前这个人?!
实在是太对?不?上号了!
在大家的想象中,那秦知县不?说青面獠牙吧,那也至少满脸写着鸷狠狼戾,长得凶狠可怕才是,哪里应该是这副样?子的?
直到此刻,大家才恍然有些明?白,那些戏文?里说的“玉面阎罗”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秦修文?也不?管这些人的吃惊,摆了摆手:“大家请按照名字落座吧!”说完,自己当?先一步,先在最?前头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众人闻言,互相?看了一眼后,也默默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等到坐下来后,大家又发现,其实这位秦大人还是挺贴心的,不?一会儿几个衙役拿着托盘进来,一人奉上一盏茶,虽然说只是一盏茶,但是以往哪里有官员会给他们这些商贾奉茶的?
几个员外是本身就有虚职在身,家中有人入朝为官,自己也捐了点银子弄了个官身,还能得几分礼遇,剩下的都是卫辉的大商人,虽然家中也是仆妇成群、穿金戴银,但是到了外头,始终是“士农工商”最?末等。别?的也就罢了,在那些当?官的人面前,他们是只能点头哈腰、将自尊踩在地里的,送了大笔银子还要受人怠慢和白眼,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一个座位,一杯茶,就让在座的许多人慢慢放下了心防。
秦修文?环顾四周,见果然还有几张位置是空缺的,也没在意,知道就算如今自己在外头的名声已经很响,但是总有不?买账的,于?是就直接进入了正题:“今日请大家前来,是来商量卫辉府重修码头一事。本官和周知府商议之后,准备将码头附近的地免费租给诸位。”
此言一出,如同一滴水溅进了滚烫的热油中,所有人都忍不?住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如果是在外面的话,可能都会去?看看天上的太阳,今天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这世道,只听说官府盘剥他们的,还真没从官府口中听说过?“免费”二字!这是天上掉馅饼了吗?
见众人按耐不?住想提问,秦修文?抬起手往下压了压,大家忍住了到嘴边的疑问,继续听秦修文?讲下去?。
“租期是十年,十年一到,官府有权收回土地。”
十年!天呐!白得十年的土地!!原本以为能免费个三年五载就不?错了,结果一出手就是十年,还不?要自己出一文?钱???真有这种好?事?!!秦修文?越说,大家越觉得像是仙人跳,反而冷静了下来,谁都不?出声了。
果然,接下来秦修文?的一席话,就像一盆凉水,浇灭了大家火热的心。
“虽然是免费的,但是官府也不?会随便来一个人就租给他,对?待能拿免费十年免租权的人,官府有以下几条考核标准。”
“第?一,必须先缴纳一定数额的保证金,保证自己将在官府规定的时间内动工修建指定的建筑物,若是延期动工,不?按规定修建,则扣押保证金,官府有权将相?应土地另外租给别?人。”
“第?二,所修建筑,必须是官府指定的建筑物类型,例如此块地皮是修建食肆的,就只能修建相?关吃食种类的建筑物,不?得违建,若发现违建者,官府在验收评估后,有权扣押保证金,责令其将地皮复原后再租给其他人。”
“第?三,所修建筑,外表必须是官府指定统一风格,内饰可由你?们自行装饰,内部?经营不?得挂羊头卖狗肉,如若修建的是酒肆就必须卖酒,不?可做其他营生,除非上报之后得官府应允,否则若有发现者,处罚如上条。”
“第?四,保证金的数额根据地皮大小计算得出,保证金将在新?码头运营一年后分三批返还,返还期限从第?一批起始至最?后一批返还完,不?会超过?一年半的时间,也就是说基本上最?少每半年返还三成。”
秦修文?这些条例说完,大家的热情也就少了一半,虽然说是免费,但是在场的谁不?是人精,这这么?多的条条框框,什么?都要听官家的,他们到时候能赚几个钱?况且这是官家的地盘,他们还只是免费租的地,偷税漏税估计没啥希望了,赚了点还好?说,亏了不?都是自家的?
还不?如直接将地皮买下,自己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呢!就是亏了银子,至少地是自己的,到时候转手一卖,说不?得还能贴补点亏损。
这里坐的,都是一家的当?家人,能把家当?的不?错的,是没有那糊涂蛋的,亏本的生意,除非是后面有更大的利益等着他们,否则刀架在脖子上,那也做不?得。
秦修文?也不?管他们在想什么?,拍了拍手掌,叫等在外面的人进来。
然后大家便看到季方和带着两个衙役板抗着一块大木板进来了。
两个衙役在前面安装好?大木板,季方和将一叠纸张夹在大木板上,然后又掏出一根细细的木棍,对?着众人道:“诸位,刚刚秦大人和大家说了一下码头附近的地皮简况,总体的招商情况,现在请允许在下和大家详细说一下卫辉府关于?重修码头和仓库的计划。”
说完之后,他稍微侧了侧身,让大家能看清楚自己身边的这张大木板上的纸张。
纸张也很大,上面的画的图也简单,大家一目了然,这是他们目前的卫辉府码头。
“大家看一下,这是卫辉现码头,目前每日在这个码头停靠的船只平均下来有三百余艘,其中一百余艘是客船,在卫辉码头进行补给或者直接在卫辉下船后从陆路再通往其他地方。另外两百艘左右是货船,基本上八成以上只是在此转运,剩下的两成会在码头卸下货物,再走陆路,基本上只有将货物卖到卫辉或者是附近府县的才会再此卸货。每日码头卸货力夫需要五百余人,来往客流量两千余人。”
很多人都扭头去?看许老爷,便见许老爷乐呵呵地点了点头。
许老爷是卫辉码头最?大的货船商人,卫河上好?多行驶的船只都是他们许家的,包括在座的很多人也都在许老爷那边走过?货,每日在码头和各种货船打交道的人,就算没有仔细去?统计,但是粗略数目还是估计的出来的,那季师爷说的数目是做过?功课的,绝对?没有糊弄人。
许老爷都点头了,众人便知这是实情,就继续默默听下去?。
季方和收到秦修文?的眼神示意,将第?一张纸翻了过?去?,里面再次展示了第?二张纸,这张纸上是一个全新?的码头图,上书“卫辉新?码头示范图”,原本老码头也没看出什么?不?对?,但是新?码头图一出来,前面那张图纸就被秒成了渣渣!
实在是,新?码头看着,太大气磅礴了!
码头纵深数十丈,长约数百丈,分为好?几个停泊区域,给大小船只、客船、货船都分了指定停泊点,而不?是以前乱哄哄的一处;堆货区、上岸口、附近的仓库星罗棋布,就连仓库也分很多区域,有吃食干货、有水产生鲜、有布匹绸缎、有瓷器纸张,各种不?同的区域都标注了出来,甚至有靠近前方眼力好?的,还发现这些仓库的建造标准还不?一样?,每一处区域的仓库建设都按照将要存放的货物标准来建,绝不?是以前那种就是一个仓房,把东西?往里一放就好?了,不?在意里面是否干燥、是否可以存放活物、是否有异味等问题。
要知道很多人宁愿不?下船休息,守着货物,等到船只补给好?之后就马上赶往目的地,不?是不?想在此地售卖,或者辐射其他府城,而是没有恰当?的存放点!
若是普通产品也就算了,那些绫罗绸缎、珍贵的玉器瓷器,甚至一些沉香木材、胭脂水粉,上好?的笔墨纸砚,谁敢随便往一个库房里一放?若是上家放的东西?是咸鱼干货,你?将上好?的绫罗绸缎往里面放上几天,沾了味道,还怎么?往外卖?那还只是味道,若是仓房修建不?善,淋了雨、进了水,毁了布匹,那就真的亏个血本无归了!
如果这些仓库真有图上说的那么?好?,谁不?想往里放?
稍微将心比心的想一想,若是他们到了外地码头处,有这种仓房,我少量的放点货进去?,付点租子,尝试着直接在当?地卖卖行不?行?或者把此处当?作一个中转站,然后再销往一些繁华的内陆城镇,这不?是又一条财路?
又省时又省力,这钱难道还有人嫌多的吗?
不?少心思敏锐之人,已经是眯起了眼,从刚刚的随意听听,突然坐直了身体,恨不?得催促季方和讲下去?。
秦修文?悠哉哉地品一口茶,又将茶盏放下,心中回味了一下,嗯,应该是雨前龙井,明?前珍品、雨前上品,招待他们也算不?错了。自己的俸禄里面除了银子,也会有一些吃穿用度的东西?一并发下,也算是当?官的一大福利了。
季方和见众人目光火热,原本还担心自家大人所谓的招商会是对?牛弹琴,没想到才刚讲了两张纸效果就来了,顿时有些得意地挺了挺胸堂,声音又加高了一度,保管坐在角落里的几个人也听的清清楚楚。
“这次的卫辉码头重修,大人们决定扩建的新?码头比之前老码头要大几十倍,根据我们的预估,新?码头每日停靠船只在第?一年就可以达到上千艘,来往客流每日至少两万余众,且第?二年的数量应该是能翻番。”
说完之后,季方和又将纸张翻到了第?三页,这页上面就更加简单粗暴了,就几条柱子,用红蓝不?同颜色涂了,红色标注是新?码头,蓝色标注是老码头,分别?从客流数量、船只数量、货运数量三个维度进行了对?比。
这帮子古人虽然没有见过?柱状图,但是这玩意简单明?了,就是再傻的人也看的明?白,两两相?比,蓝色矮的只剩下了一点点!
这张图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季方和翻到了最?后一张图纸,那张图纸上画着几块用朱砂笔圈出来的地方,众人定睛一瞧,再想起来刚刚秦知县说的话,顿时就明?白了,这就是刚刚秦大人说的,要租给他们的地。
季方和将细木棍点到了一处红圈上:“这里是最?靠近码头核心位置的地皮,拢共30亩地,十年租金全免,保证金两万两。”
“什么??!要两万两!”坐在前面的吴富商直接激动地站了起来,对?着季方和就是一顿输出:“城外最?好?的良田不?过?八两银子一亩,三十亩地押金居然要两万两?!没听说过?,从没听说过?这么?离谱的价格!”
季方和用小棍子“啪”地一下甩了一下板子,让吴富商惊了一下,底下原本在窃窃私语的人也静了下来,只听季方和冷笑道:“第?一,我现在说的是免费租给你?们,不?是卖给你?们。第?二,这是保证金,新?码头建成一年后,就能分批次拿到这部?分保证金,一文?都不?会少你?们!”
然后季方和又气势十足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无人再跳出来指着他大喊大叫,才面无表情地继续道:“这第?三,我没有强迫任何人来租地,愿意来的就来,不?愿意来的就不?来,我们官府从不?强求!拿什么?良田和我这片地去?比,有意思吗?那再好?的良田算死了一年出息才多少石米粮?我这片地是最?靠近码头的核心地段,往后说一句客似云来都是谦虚的,打个大家最?容易懂的比方,在京城内城最?繁华的地段买一处两进的小院子要多少银子?买一处铺子又要多少银子?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还真有人在京城皇城脚下也有宅子和铺子,那地方别?说用银子去?买了,没门路的人,就是你?出个十倍价格,人家还不?一定卖你?!
虽说将码头中心地段和皇城脚下比还是夸张了,但是那季师爷说的没错,良田种地用的,而这块地是做买卖用的,没有任何可比性。
秦修文?满意地冲季方和悄悄点了点头,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稍微培训了一下季方和今日要讲的内容,他能临场发挥的这么?好?!看来季方和之前的毛躁和偶尔的短视还是因为见的少了,多锻炼锻炼,总能培养出来。
突然,许富商和赵松岩同时站了起来,指着那块地道:“这块地,我要了!!”
两人异口同声,正好?又站在长桌两边,等说完之后,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都有了势在必得的神色,便听许富商道:“我保证金出两万三千两!”
赵松岩也不?甘落后,直接道:“我出两万五千两!”
“三万两!”许富商气沉丹田,吼出来的数字让众人再次惊了一惊!
就算这个保证金会还,但是等重新?拿到手也要差不?多两年后了,这银子是等于?白白借给官府两年,如果用在自己其他的生意上,甚至拆借给其他人,所获之利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官府开出两万两银子的保证金,结果许富商自己抬到了三万两,到底那两人是和秦知县串通好?来抬轿子的,还是他们两个真的认为这里面能获之利巨大,忍不?住要下手?
其他人还在观望,赵松岩和许富商却要差点吵起来了,还是秦修文?站了起来,劝住了两人:“两位少安毋躁,且听完季师爷所言,这保证金数额是不?变的,但是不?是谁的保证金我们县衙都收的。”
秦修文?此言一出,全场又是一静,什么?意思?这保证金还不?是他们给了就行的?
只听季方和继续道:“此处地块在新?码头西?区五里处,占地三十五亩,保证金需一万七千两;此处地块在新?码头南面,占地二十三亩,保证金一万一千两;此处在……”
季方和一处处位置一一说明?大小,所需要的保证金数额,以及此处地块要修建的建筑物主体是什么?,可用来进行的买卖是什么?,同时皂吏们还给每人都分发了一页纸,将缩小版的地块图分发到了每个人手上,让所有人都更好?的看清楚自己所感兴趣的地在哪里,能作什么?用途,周边是什么?。
等到这些全部?讲清楚了,季方和才笑眯眯地扔下了最?后的重磅炸弹:“保证金数额是一定的,不?接受议价,同时想要开发某处地块的各位,还请给到衙门一份申请书。”
“什么?书?”
“好?像是说申请书??”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弄?”
“不?知道啊,你?别?出声了,接着往下听!”
刚刚还有人被季方和嘲了,此刻没人敢跳出来找茬,很快便听季方和的声音传入耳中:“申请书就是阐明?您为什么?要租赁这块地块,在租赁期间除了听官府调派,自己能做些什么?,是否能保证自己手下经营的买卖能做过?别?人,有什么?优势?拿到地之后会如何规划?具体细则,等会儿有兴趣写申请书者,可以到洪书吏那边免费领取一份申请书纲要。”
“只有通过?了的申请书,县衙才会收取他的保证金,并且给予土地租赁权,同时他也要保证,自己未来的具体实施情况要依照申请书来,否则要接受保证金扣押以及收回土地使用权的惩罚,还请大家三思而行!”
季方和说完后便朝众人行了一礼,然后站定在秦修文?身后,等待秦修文?的最?后发言。
“诸位,今日大家赏脸到此,本官就说一句话,能够在县衙手中拿到租地,绝对?是你?们之幸!申请书募集只有三天时间,还请诸位尽快做好?决定。”
说完之后,秦修文?再不?逗留,带着季方和一起离开了,这间屋子里只剩下一众富商乡绅,以及几个杂役继续给他们续茶倒水。
等到秦修文?一离开,整间屋子都炸开了锅!
第37章
“你?们说说看,刚刚秦大人说的那个申请书,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怎么,郑老爷,你?是真的有想法去弄那劳什子的申请书?”
“当不?当真,你?莫管,我就?是想?知道知道详细怎么了?你管得着吗?”
“这个我也想?搞搞清楚,刚刚说的好些东西我有些还没领会,不?是说有细则么?一会儿我就去洪书吏那边去领一份!”
“这个不?慌,你?倒是给我说说,你?真的对这个东西感?兴趣?”
此人这样一问,那个郑老爷脸色变了一下,最后?还是承认道:“是有点兴趣,怎么了?”
那人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人家叫你?一声郑老爷,你?还真把自己当爷了?你?忘记自己当年是怎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问我借银子,好?不?容易将生意做起来了,现在好?了伤疤忘了痛,又开始轻狂了?”
郑老爷闻言脸色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他平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问那吕行借了一千两银子!
郑老爷郑昌信和吕行其实早年还是好?友,吕行家中世代行商,自己则是弃文从商,早些年科考了好?几年,止步童生,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只能从小买卖做起,慢慢地积累家资,心里琢磨着自己是科考无望了,不?如攒下点金银,供自己以?后?的孩子科考,说不?得?还有几分希望。
吕行很有些对读书人的推崇,所以?知道郑昌信曾经还考过?童生试后?,就?引以?为知己,在做生意方面很多地方都?有提携过?他,郑昌信自己也是感?激吕行的。
可是谁知道,自己在一次生意中棋差一招,被人骗了个精光不?说,还倒欠了人很多外债,当时郑昌求到吕行面前,借了一千两银子,才平了此事。
说是借,那也不?是白借,按照市面上的利息等到自己一有了银子就?连本带利全部还了过?去,那些年四时节礼、吕家大小事情自己都?没少?送礼,原本两家是越走越近了,甚至都?起过?通家之好?的念头。
可是谁也没想?到,也许是郑昌信的霉运已经到头了,后?来他居然就?否极泰来了,生意一下子好?了起来,几年下来生意越做越大,慢慢地竟然超过?了吕家,甚至在有些行业里两人还成了当地最大的竞争对手?。
商场如战场,郑昌信是吃过?亏上过?当的人,如今也有一家老小要养、也有其他掌柜管事要负责,他可以?给吕行机会,有些事情先?摊在明面上去说,可是若是对方不?听劝解,让了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之后?就?只能各凭本事了。
几次交锋下来,吕行都?没讨到好?,于是吕行到处说郑昌信忘恩负义、是个十足的小人,如今郑昌信在商场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每每听到这种话,一开始还打着哈哈,到后?来难免不?会脸黑。
其实郑昌信挺会做人的,当时他欠了银子之后?也有些人愿意借银子给他,但是他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最信任的吕行,没想?到竟然因为这个缘故,两个好?友最后?越走越远,不?说是反目成仇,但是到了如今必定?是见面要么当作没看见,要么就?要被吕行嘲上几句,搞得?他心里很窝火。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郑昌信也不?打算再?让步了,闻言呛道:“我是有这个打算租地怎么了?秦大人请我过?来,给我下了帖子,就?是说明我是在官府考虑范围之内的人选,我听着此事大有可为,怎么就?不?能去要申请细则去申请了?”
吕行笑了:“郑昌信啊郑昌信,你?何时见过?天上能掉馅饼的?你?做买卖也要近二十年了吧?还如此天真吗?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个只是官府目前的规划,租了这个地后?,保证金之类的咱们先?不?说,人家可没说建房施工的银子也给我们吧?这部分的银子总要自己先?出不??听秦大人的意思,这银子不?仅仅得?自己出,就?是建筑的风格还要统一,什么都?要听官府调配,不?是你?想?敷衍了事就?能行的,到时候投入了大笔银子,东西卖不?出去怎么整?大家这点考虑过?没有?”
吕行此话一出,让不?少?人都?纷纷点头,心里其实是很赞同的。
其实吕行说的已经是保守了,还有更大的担心因为在此地,就?没有宣诸于口,他原本还想?说,官府是什么作风?说了保证金会归还就?真的会归还吗?
进?了官府口袋的银子,还要的回来?他吕行没听说过?。
到时候今年拖明年,明年拖后?年,拖都?能拖死你?!不?像借给外面的人,谁要是敢不?还,自己自然有的是手?段整治,可是和官府对上,不?要命了吗?
商人本就?势弱,在官府面前犹是。
等银子进?了官府的口袋,说是保证金,但是欠钱的才是大爷,想?把这笔银子要回来,就?够人喝一壶的,再?考虑到刚刚所谓的新码头的发展规划,谁知道是不?是那秦修文在画大饼?
那人凶名在外,又不?是没听说过?此人的手?段,今天在座的,难道就?没有被他坑过?的?
吕行的未尽之言没有说彻底,但是大家都?品出了其中的意思,顿时刚刚还有几个心思浮动的,就?压下了那点子想?法,不?准备再?去参与什么申请了。
“吕掌柜说的是,我也这么认为,银子是赚不?尽的,听刚刚秦大人所言,这个工程十分浩大,我们小本买卖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精力呢!到时候这申请书什么的,还是让给诸位吧,我就?不?奉陪了。”
家中做酒楼生意的万掌柜拱了拱手?,直接就?转身离开了,可是刚刚走了没几步路,就?悄悄转了个身,到了侧边洪书吏办公?的地方,偷偷领了一份申请书细则就?忙不?迭跑了。
原来那万掌柜早就?被秦修文说的心潮澎湃,打定?主意要在新码头处将酒楼建成,都?是现成的生意和手?段,只要那里真的和秦大人说的那样每日有如此多的人流,就?不?信这样的生意还能亏本。
就?是到时候要不?回那保证金,都?划算啊!
但是这人生性狡诈,故意放出那样的话,让人以?为自己不?参与了后?动摇其他人的心,毕竟里面还有好?几个自己的死对头呢!能动摇一个就?是一个,到时候自己才能中选不?是?
屋子里的人尚不?知道万掌柜的两面三刀,但是此刻已经是吵翻了天,有觉得?新码头那边的生意可以?做的,看好?的,也有不?看好?反对的,大家说的是唾沫横飞,至于是真心看好?还是不?看好?,那就?是只有自己心里明白了。
县衙里的杂役也没赶人,反而殷勤地继续添茶倒水,大家喝了一杯又一杯,此刻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什么品茶了,都?是在牛饮,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秦大人要让人给他们奉茶了——确实是需要啊!
一直到吵了近一个时辰,嘴唇都?发白了,众人找到了同自己观点一致的人一起,散了开来继续去其他地方深入交流了,有些人直接当场就?领了申请书细则,有些人则是又到了下午才派人偷摸来领,各种情况,不?一而足。
一直到这些人都?散了,衙役齐大才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将所见所闻都?一一和秦修文道来。
秦修文听罢,心下忍不?住摇头:利益动人心,古往今来如是,如今说的那般义愤填膺的人,到时候等到自己手?里收到的申请书看过?后?,就?见分晓了。
一开始,孙主簿还担心秦修文的手?段不?奏效,毕竟这个保证金的数额太大了,就?是将现在的地价提升个十倍,都?不?值那点钱,而且官府提出的各项条件又如此苛刻,还要写那申请书,看的中的才能中选,就?算大人手?段通天,他也有信心那个新码头真的会如大人说的那般,可是这些商贾有什么眼光?能看出其中不?凡之处?
孙主簿觉得?自己跟随秦修文这么久,才明白秦大人的所思所想?非常人所及,所以?才对他各项决议举双手?赞成,但那些商贾富绅,刚刚才被秦大人坑了一把,能这么听话被大人所用??
而且,大人只给了三天时间,这世间也太仓促了一点。
第一日,孙主簿只收到了两封申请书,一封是那许富商的,一封是郑昌信的。
孙主簿叹了一口气,在登记册上写了寥寥几笔就?登记完了。
此刻大家对申请书还不?熟悉怎么写,那两人的申请人也很直白,就?写了自己看中哪块地,准备做什么生意,保证金能几日之内到位,自己之前从事的是什么生意,有什么人脉优势,以?后?大方向都?听官府安排云云。
再?想?吹出个花来,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满打满算,两封申请书加起来就?六页纸,捏在手?里薄薄一层。
第二天,孙主簿又收到了四封申请书,心里安慰了不?少?:挺好?的了,现在一共有六封申请书了,也不?算大人白忙这一场,总算有点效果。
孙主簿自己都?想?好?了,等明天看下来,那些不?愿意写申请书的,自己大不?了帮着大人挨家挨户再?去说和说和,说不?定?就?有人能被说动呢?
孙主簿心里给自家大人捏了一把汗,谁知道第三天一早自己一到衙门,已经又有十几份申请书摆在桌案上了!
孙主簿不?敢置信地跑了过?去,反反复复翻了几遍,才向旁边的小吏确认道:“这些都?是那些富商们今天送来的?”
小吏也兴奋地点头确认:“回禀孙主簿,今儿个衙门门一开,这些人就?等在了外头,您还没来,小的就?先?把这些都?收了进?来,和他们说了等待五日后?出了结果再?通知他们。”
孙主簿原本提着的心大大的落地了,这加起来也有二十二份申请书了,虽然里面有好?几个人是看上了同一块地了,但是只要有意向,就?能调剂调剂么!
此次一共就?圈出来十二块地,保证金折银二十五万两,这银子可不?是乱出的价格,秦大人和他们解释过?,这银子是用?来修建新码头的启动银两。
“启动银两”这个词,孙主簿第一次听闻,但是稍稍想?一想?,就?觉得?用?的很妙!
他掌管一县钱粮,最是明白无钱寸步难行的道理,可不?是只有银子到位了,才能将各种事物?“启动”么?
当时秦大人和周知府签下“军令状”的时候,他也在一旁看着,周知府面上笑呵呵,支持了大人,可是实际上将所有风险和责任都?一股脑地甩给了自家大人,若不?是自己实在官微言轻,都?忍不?住想?劝住秦大人,不?要签那“军令状”了!
别人只看大人如何风光,就?连一府的长官都?站在大人身后?,为他保驾护航,可谁知道,若是事情成了,大功劳都?是周知府的,若是事情不?成,那什么保证金都?得?大人一个人来承担!
甚至,原本大人还写了一份折子,想?要府衙那边上报给朝廷,拨一些银子下来,也被周知府压了下来,一直到现在,都?毫无声息。
所有的一切,全部靠秦大人自己,周知府功劳想?占,却一点付出都?不?想?有啊!
如今第一步总算是旗开得?胜,看到了一点光明之处,孙主簿心中一连日的憋闷之感?挥散些许。
喜气洋洋地打开这些申请书,正准备将所有的申请书一一登记上册子,突然门外又传来另外一个小吏的声音:“哎,哎,哎!不?行啊!真不?行啊!你?们已经错过?时间了,还请回吧!”
孙主簿推开门走了出去,见外面站了几个富商打扮的人,当头一个他认识,正是新乡县马家的主事人,马掌柜,专门做粮食生意的,听说在上次的粮价风波中,不?仅仅没有赚到银子,还亏了不?少?,气的是捶胸顿足。
人心不?足蛇吞象,马掌柜手?里握着在卫辉的不?少?粮食铺子,又有各处粮商的进?货渠道,只要稍微做事保守点,不?要那么贪,就?能赚不?少?银子,可是谁知道他后?来进?了太多的货,想?要狠狠捞一笔,最后?,那些粮食到现在有些还压在仓库里呢!
这次秦修文一共邀请了卫辉府大大小小富商共计六十三人,但是实际到场的只有五十一人,还有十二人没有到场,其中就?有新乡县的马掌柜。
马掌柜不?是其中最为豪富的,但是确实是和孙主簿关系最好?之人,毕竟两人同在新乡县,一人掌管一县钱粮,一人是专门做粮食生意的,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有几分面子情在。
更甚之,当时孙主簿就?怕马掌柜因为之前粮价风波的事情心有芥蒂,不?愿意来,还亲自去请了一番。
结果当时那位仁兄怎么说的?哦,好?像是说,“但凡你?们秦大人下的帖子,那是万万不?敢去的!没下帖子都?让人脱一层皮了,下了帖子去了还不?是要把我这把老骨头都?给吞了?”
然后?便“砰”地一声,将大门给关上了,碰了他一鼻子灰不?说,还差点被指着鼻子骂自己和秦大人是一丘之貉,没有率先?给他通风报信!
孙主簿一方面是感?觉自己冤枉,当时大人还没那么信任他,从始至终就?季师爷一个人跟着办所有的事情,而且后?来据季师爷说,他当时也是大人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并不?知道事情全貌;另外一则,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是他知道了,他要是敢通风报信,那么事情一旦泄露,第一个死的是秦大人,第二个死的就?是跟着他的一帮人,他,季师爷,汪县丞,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跑!
当时孙主簿就?在肚子里想?:你?马掌柜和我是什么关系?有必要为了你?口袋里的几两银子,把自己的命搭上去吗?
所以?被马掌柜拒之门外后?,孙主簿的脸也拉下来了,泥人都?有三分火气,何况孙主簿原本也就?是看着温和好?脾气,其实内里是十分固执坚定?的一个人。
马掌柜如此不?客气,孙主簿也是气的拂袖而去,后?面再?没理会过?他。
没想?到今天倒是露面了。
“孙主簿,咱两多少?年的关系了,有必要还拦着吗?我今儿个也没别的事情,就?是三日前不?是有事给耽搁了,没赶上秦大人的“招商会”。但是事情我也听别人说了,想?着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么着,也不?该不?给秦大人面子嘛!孙主簿,您看这样成吗,我这边也写了一份申请书,您帮我登记上吧!”
马掌柜是打前锋的,别人知道他和孙主簿有几分情谊在推他先?说话,其他人是其他县赶过?来的,一听到马掌柜这样说了,还不?赶紧跟着一起打蛇上棍:“就?是啊,孙主簿!我们本来也都?在名单里面,只是那天恰好?有事走不?开才没来“招商会”,现在我们已经都?把申请书写好?了,您帮我们交上去,这也算合规矩吧?”
“对对!我也写好?了,麻烦孙主簿帮我们收一下吧!”
五六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要将手?里的申请书往孙主簿手?里塞。
这些人原本没把这次“招商会”当回事,但是大家总有好?奇之心,虽然人没去,但是还是从各种渠道知道了此次“招商会”的内容,还拿到了申请书细则以?及当时所发的那些图纸。
这一看一听之下不?得?了,有些没去的人还是不?感?兴趣、无动于衷,可是有些人脑筋就?活泛起来了。
官府要建这么大的工程,只要建成了,就?没有不?赚钱的道理!自古以?来,所有的地皮贵贱,不?都?是看位置吗?只要是位置够好?,那就?是一坨屎也能卖出天价来!
而不?确定?能不?能建成,保证金会不?会被扣押,那也没事啊!自己一个人承担不?了那么多风险,多募集几个人不?就?行了?你?也出点钱我也出点钱,大家一起把这个生意给做起来,到时候若是亏了亏不?了几个钱,若是成了,那可能就?是这辈子再?难寻到的机遇啊!
马掌柜本身就?是好?赌之人,就?是因为喜欢赌,才敢在粮价风波里面囤了这么多的粮食,也是因为喜欢赌,让他觉得?这一次,他一定?能够在里面赚到大钱!
马掌柜其实不?缺乏眼光和战略,这次可不?像之前秦修文隐在幕后?操作,将大家玩的团团转,这次他可是站在太阳光底下,把这件事摊开了说的,是担保上自己的官声的!
他就?不?信,秦修文能那么狠,拼着自己的官声不?要,就?为了整治他们几个富商?所以?等到马掌柜听完一切后?,瞬间就?把之前的那点子计较给抛之脑后?了,就?想?着如何在这新码头修建里面分一杯羹。
孙主簿有些为难,从本心来讲,他是不?想?接这些申请书的,当时这些人的傲慢他还记在心里,才不?过?短短三日就?变了脸,他们不?要脸,自己还没那么大度量呢!
但是若是不?接,会不?会影响大人的事情?若是这些人里有能让大人得?用?的上的呢?那因为自己一时之气愤,坏了大人的大事,就?不?值当了!
罢了罢了,和这帮子小人计较什么,虽然目前有了二十二份申请书了,但是也不?多不?是吗?就?把这几人的接了,到时候成与不?成,让大人自己决定?就?是了,也算是多一点选择吧。
孙主簿正准备捏着鼻子接下来他们手?里的申请书,却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清冷之声:“诸位还是收回这些申请书吧!”
大家纷纷往后?看去,便见秦修文从外间徐步走来,不?一会儿就?站到了孙主簿身边。
孙主簿微微侧开半个身子,让出了位置。
那些人给秦修文行礼后?还想?再?辩驳几句,却听秦修文又道:“当日既没有参与“招商会”,便算作是自动弃权了,此刻再?提交申请书,若是衙门接收了,那是对已经参会者的不?尊重,诸位还请回吧。”
马掌柜被秦修文几句话说的脸红脖子粗,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秦大人这么不?给面子!讲话也这般说一不?二的!呵呵,若是等到后?面没有那么多人来提交申请书,你?们再?求到我马爷爷头上,我定?要你?们好?看!
马掌柜面上不?敢表露,心里却在暗暗发狠,觉得?这位秦知县一而再?再?而三地惹到了他,上次的事情还没来得?及集结人给他点教训,今天自己过?来已经是主动求和的意思了,没想?到居然还给他拒绝了!
就?在这时,齐大捧着一叠文稿,喜气洋洋地快步走了过?来,对着秦修文和孙主簿高声道:“秦大人,孙主簿,外头又来了好?几个管事的,将申请书送了过?来,这里一共是十九份!”
也就?是说,那天的招商会,除了少?数几个人没有递交申请书,其余人都?递交了!
第38章
马掌柜当即脸色都变了?!
他是真没想到,原来有这么多人?想要去租新码头那边的地。
马掌柜只以为?这世上就?他一个明白人?,可谁知道商人嗅上利益的敏锐大部分都是天生的,他能想到的事情?,到了?别人?那里也能想到,并不是只有他一人独具慧眼。
秦修文从小吏手中接过那一沓申请书,又看了?看天色道:“等到今日?下衙前还没有送到的申请书,后面就不再收取了。”
见小吏应声退下了?,才又转向马掌柜等人?,清隽的脸上只剩冷意:“诸位已经见了?,县衙做事都是过时不候,当初本官也是给诸位下了?帖子的,来与不来皆在尔等,既然当初打定了?主?意不来,现如?今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几个人?被?秦修文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说?的,脸色青了?紫,紫了?白,就?连一向能言善道的马掌柜也只觉得脸疼。
当初自己收到帖子的时候,直接扔了?出去,还气不过踩了?几脚,狠狠发泄了?一番心口的怨气。可谁知道风水轮流转的这么快,不过三日?自己又求到了?秦修文面?前!
求到他面?前也就?算了?,满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官府没道理不收自己的申请书,毕竟他们官府现在可是求着他们租地拿保证金的,孙主?簿来请他时候的再三解释说?和还言犹在耳,现在却态势掉了?个个,人?家根本不稀罕他们来不来了?!
更?加让人?心里不安的是,这么多人?都抢着要去租地,根本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只有寥寥几人?配合,那就?说?明新码头修建一事大有可为?,而自己却没有赶上,到时候万一他们发了?,自己要少赚多少银子啊!
面?对县官,他们心中就?算有怒有气却发不得,只能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般,蔫头耷耳地出去了?。
等到离了?县衙门口远了?,马掌柜突然站定,对着县衙的方向就?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双手紧握成拳,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显然是被?气狠了?。
马掌柜的好友方掌柜是知道这人?的气性?的,见此安慰道:“马兄,何必如?此呢?气大伤身啊!再说?了?,人?家也说?的没错,确实是给过我?们机会了?,只是我?们当时不以为?然罢了?。错过了?就?错过了?,人?家是官我?们是民,还能怎么着呢?”
马掌柜的一双小眼之中露出了?些微的精光,咬牙切齿道:“还能怎么样?我?呸!不就?是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么!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别说?县令,知府大人?也结交过,他秦修文算什么?既然他秦修文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马爷爷出手给他点教训!”
方掌柜闻言被?唬了?一跳,见四下无人?,连忙将马掌柜拉到了?一个小巷子里,压低声音劝解:“马掌柜,咱们兄弟两个私下里说?说?气话也就?是了?,咱们经商的讲究和气生财,可千万不要和官府的对上!这次不行说?不定还有下次机会,静待来日?就?是了?,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马掌柜脸上的横肉挤着那双小眼,显得这双眼睛越加地小了?,虽然小,但是里面?露出的凶光却让人?不敢直视:“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他秦修文已经两次惹了?我?了?!原本上次就?想找个机会给他点颜色瞧瞧,要不是为?了?那个新码头租地的事情?,我?何必等到今天?结果这人?给脸不要脸,那我?就?也不和他客气了?!让我?姓马的打落牙齿和血吞?没这回事!”
方掌柜见这人?不听劝,也只能低低叹息几声,拱手告辞。
这马掌柜是白道□□都有点能量的人?物,他却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这种事还是少参合,听到就?当没听到吧,至于马掌柜和秦县令之间到底谁更?棋高一着,静静看着就?是——说?到底,秦修文也损害了?他的利益,他并不站秦修文那一头。
若是马掌柜真能不声不响将秦修文弄下去,说?不得他还得买两挂鞭炮庆祝庆祝。
马掌柜等人?一走,孙主?簿从秦修文手中接过申请书,粗粗翻阅了?一下,在开心的同时也忍不住发愁:“大人?,我?看了?一下,大部分人?盯上的都是同一块地,还有好几块地没有人?写申请。”
“其实,刚刚那些人?来递交申请书也没什么,下官做个丑人?收了?就?是。”
对于秦修文对他的维护,孙主?簿心里是熨帖的,但也就?是因为?秦修文的维护,让孙主?簿更?加想为?秦修文多做一点事情?来回报。这些申请书看着挺多挺热闹的,但是好几个人?集中在了?建吃食、酒肆还有百货买卖那几块地上,但还有一半的地块,都无人?申请。
秦修文知道孙主?簿的意思,却还是摇了?摇头:“商人?最是会讨价还价,修建新码头之事我?一力促成,费了?多少心力,又给他们争取了?多少有利条件,你也是知道的。现在银子都要喂到他们嘴边了?,还要和我?们拿乔,也是该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
说?白了?,还是没把秦修文放在眼里,若是换了?周知府下帖子,你看看谁敢不应?谁敢不交申请书?
不管选的上选不上,不管这里面?是亏是赚,周知府的面?子不给,那是不想在卫辉混了?。
秦修文之前从事金融工作,和多少商人?企业家打交道?他从来不担心自己的地租不出去,因为?所谓商人?,就?是见到利益之后?就?会一拥而上,一直到将利益蚕食殆尽为?止。
马克思曾说?过:当利润达到10%时,便?有人?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50%的时候,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100%时,他们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而当利润达到300%时,甚至连上绞刑架都毫不畏惧。
这,就?是所有商人?的本性?!天生逐利,无可指摘。
只要给他们尝到了?甜头,秦修文就?不信这帮人?还不会唯自己马首是瞻?至于马掌柜之流,既然在一开始就?将他的面?子踩在脚下,他也不介意将这几人?杀鸡儆猴!
只有如?此,下次其他人?再接到他下的帖子时,才知道珍惜,才会上道!
至于那些没有被?人?租掉的几块地,其实也在秦修文的意料之中,本身他就?已经想好了?下一步棋。
可以这样说?,这次的土地开发秦修文就?有夹带私货的,一共圈了?十二块土地,其中五块是他最开始说?的客栈、食肆、酒楼、百货买卖街等,都是大家耳熟能详、做惯了?的生意,也在周邦彦等人?的认知范围之内的。
但是剩下的七块土地,其实划到的面?积更?大一些,地价保证金也更?便?宜,所要求的行业建筑是纺织织造、粮食加工、布匹加工等工业化用地。
在秦修文看来,明代中后?期的资本主?义已然萌芽,却一直被?官方以小农经济的生产方式所压制着,发挥不出实力,“士农工商”的思想深入人?心,除了?一些能左右朝廷决议、在某些领域举足轻重的大富商之外,其实大部分中下层的商人?,就?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职业。
卫辉有如?此巨大的地理优势,完全不该是现如?今的经济状况,尤其是在被?潞王府的修建搜刮以及水灾的肆虐后?,这片土地更?加贫瘠不堪,危若累卵,只要再稍有些风吹草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就?可以在瞬时间倾家荡产。
所以,当秦修文一想到开发码头之地后?,接下来想到的就?是兴建工厂。
而制造出来后?产品后?便?要运输,自然是靠近一处水陆交汇、交通极为?便?利的地方更?加得宜,工厂的选址自然而然就?落在了?秦修文所圈出来的地上。
河南一带地处中原要塞,自古就?是兵家是非之地,尤其是在元明政权交替之时,多少场战役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等到明太祖朱元璋上台后?,河南各地十室九空,许多州县人?口都在千户以下,惨不忍睹!
为?了?恢复此地的民生,休养生息,大明朝也付出了?许多的努力,将山西之地的多余人?口都往河南迁徙,然后?又推出了?荒田开垦后?永不征税等举措,才渐渐将这片荒芜的土地和人?口给滋养起来。
如?今从洪武年到万历年,已经历经了?两百多年,人?口和土地是恢复了?,但是经济状况却一直落后?。
河南地处中原腹地,极为?适合耕种,如?今最多种植的就?是棉花、烟草和玉米。仅河南一省,耕地面?积就?有74万顷,耕地面?积居全国第三!
就?拿卫辉一地来说?,多少人?家种植棉花,家家户户以有一架织机为?荣,丝织业和纺织业也兴盛起来,明明占得如?此得天独厚的优势,但是和江南织造一比,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说?锦缎刺绣布匹,人?们第一想到的还是温柔富贵乡江南地区,又有多少人?知道河南的?甚至很多河南地区最上等的织布原料都是被?江南大商人?收购的,供应松江、苏州等地,而江南地区则是将一些次等棉布返销河南。
这在秦修文看来是最典型的生产出现了?区域分工,而河南地区作为?原材料的最底层,干的是最苦最累的活,收到的是最微薄的利。
要改变此地人?民的现状,光靠种地是种不出来的。
所以秦修文在圈地的时候早就?已经想好,剩下的七块地,必须为?工业用地,其他行业都要为?此让道,就?算一时之间没有人?选,那也无妨,大不了?先让前面?选到地的人?吃点甜头,后?来者必然也就?不愁了?。
开发地皮么,谁家不是分个一期二期的?如?果在这次的租地申请中,已经有了?感兴趣愿意租的人?,那不是更?好么?
时间不等人?,一切还是尽快为?好。
没有人?知道秦修文的所思所想,他之所以如?此急迫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当他在经常揣摩自己记忆中的明史时,突然发现一个一直被?他遗漏的关?键点,那就?是明代的国祚只有二百七十六年。
而现在是万历十三年,即公元1585年,大明朝到了?1644年就?终结了?,拢共也就?还剩下59年的寿命,算一算很有可能比他的寿命还短!
他但凡高寿一点,都能活到清军入关?,剃发易服的时候!
一想到自己的晚年如?此凄凉,后?半生大部分时间都要在战乱中度过,他就?没了?那悠悠闲闲慢慢来的心思——如?果可能,还是混到个中央,看看自己能不能将这日?暮西山的大明朝再缝缝补补一番吧。
毕竟在汉人?的领导者下,老百姓不至于做牛马,当官的也不至于做奴才。
万历皇帝是明朝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个皇帝,共计四十八年,在他之后?的三任皇帝都是短命鬼,辅佐难度更?是成倍升级,秦修文根本不抱希望了?。
只有万历了?。
有时候活的长,就?是一个最大的优势,至少不用考虑政权的更?迭。
只有在万历朝自己还能一展抱负,再往后?,自己年老力衰,还要面?临时不时的政权更?迭和各地起义,无论多大的心血都会付诸东流。
太早知道将来要发生的事情?,虽然能及时规避风险,但是也给人?更?大的压力。秦修文在最开始是没有那般迫切要往上爬的压力的,但是现在,未来鞭策着他,必须要努力才行啊!
而他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将整个卫辉打造成他的后?花园和避难所,让卫辉上下都知道他秦修文是从卫辉走出来的,必将福泽卫辉、保护卫辉,而卫辉也将成为?他最强大的后?盾支撑!
这个后?盾,不可以破破烂烂、易碎脆弱,它必须是坚固的、完整的、忠诚的!
无论谁是卫辉明义上的长官,都动摇不了?秦修文在此地的地位,知府周邦彦不行,潞王也不行!
秦修文此时此刻,就?已经在着手打造这样的一个后?盾!
秦修文一向如?此,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雷霆万钧,事情?考虑到方方面?面?。
可是这世上像秦修文这样的人?,也就?只此一个而已,更?多的人?则是稀里糊涂,随波逐流。
就?像那个参加了?“招商会”的吴富商,一开始还嫌弃那个保证金价格贵,和季方和叫过板,后?来被?季方和冷嘲热讽了?一般,心里别提多难堪了?。
等到“招商会”一结束,又有好多人?说?着这个地不能租云云,人?家都将他的心里的疑问想法说?了?出来,听得他连连点头。
有些人?只喜欢听自己想听到的话,虽然当时也有不少人?觉得租码头的地是一本万利的事情?,但是吴富商还是只听了?那些反对者的声音。
回去之后?,吴富商就?把这事情?抛诸脑后?了?,可是到底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该有的敏感性?他还是有的,稍微留了?个心眼,让自己身边的小厮在新乡县县衙门口守着,看看有些谁家去交那个申请书了?。
第一天只有两个人?交了?,吴富商听了?“嘿嘿”一笑,只觉得自己聪明绝顶;第二天又听说?有四个人?交了?,他还嘲笑了?一番,说?那些人?到时候亏个血本无归就?长记性?了?。
可是等到第三天他刚刚用过午膳,就?听到小厮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回报说?一上午就?有三十五个人?都交了?申请书时,吴富商彻彻底底慌了?!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啊!不是当时大家都说?好了?不交的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去交了?呢?!还没有一个来通知我?的!这不是明明白白地玩我?吗?”
吴富商气的满地乱转,又听到贴身小厮说?还有马掌柜几个没有去的人?都去了?,但是好像没有交成申请书,手里捏着册子灰头土脸地出来了?。
“什么?秦大人?架子摆的这么高?没去的就?不让交?”
得到了?小厮的再三肯定后?,吴富商更?加慌了?,他终于意识到了?,这租地可能不是一个坑,是大家打破脑袋也想去抢的好东西!
这就?是跟风效应,不管这个东西真好假好,只要是有人?抢了?,那就?有很多没抢到的人?认为?,这必定是个好东西,才让人?争抢!
对于吴富商来讲,目前他的心态就?是这样。
他的发妻姜氏走进来看他急的满脑门子的汗,放下了?手里的一盘糕点,忍不住凝眉问道:“这是怎么了??着急忙慌的?”
吴富商摆摆手,这时候哪里有闲心吃糕点,烦躁道:“走走走,和你这个妇道人?家说?不清楚!”
姜氏一听就?不高兴了?,若是好声好气叫她走就?罢了?,被?这样无缘无故呵斥了?,顿时脸色一板,对着下首的小厮喝问道:“还不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小厮在姜氏面?前可不敢放肆,谁不知道老爷的娘子是个河东狮,阖府上下没有敢欺瞒主?母的,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吴老爷也没出声阻止,连忙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姜氏纤眉一挑,乐了?:“还当什么大事呢,不就?是选个地吗?既然这么好的买卖,大家都要抢着租地,那老爷也选一块不就?是了??”
吴富商跳了?起来,气咻咻得指着自己的面?孔:“我?看着像个傻子吗?”
姜氏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我?看挺像的。”
小厮站在下面?差点没忍住笑喷出来,被?吴富商踹了?一脚赶了?出去,这才期期艾艾地走到了?姜氏身边,拉着他娘子的小手诉苦:“娘子啊,你是不知道,他们都骗我?啊!现在就?半天时间了?,又要选地,又要写申请书,哪里来的及?娘子你是不知道外面?这些人?的凶险,但凡我?看的上的地,我?保管他们都写了?申请了?,这急匆匆一时半会儿的,我?哪里能写得出更?好的来?到时候写了?也是白写,根本轮不上我?!”
姜氏斜睨了?吴富商一眼,她知道自己嫁的这人?脾气急躁又好随波逐流,只是好在还算能听得进话,日?子也能过下去。
这么多年两人?从少年夫妻一路走过来,从最开始姜氏家里家外一把抓,到后?面?把台前让给了?丈夫,自己慢慢退居幕后?,在后?院相夫教子,也算配合得当。
此时见丈夫苦恼,忍不住给他出谋划策:“那你选一块你最不想选的地,不就?十拿九稳了?吗?”
吴富商起先愣了?一下,接着思路仿佛一下子被?打开了?似的,拍手赞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我?最不想要的也是别人?不想要的,这样一来必然竞争就?小,能租上的可能性?大大提高!”
但是转而吴富商又烦恼起来:“可是我?不想要的地,我?也吃不下啊!都是一些让开工坊的,而且不是我?拿下来了?我?就?可以乱弄的,当时那秦大人?说?了?,拿下来什么地就?得做什么,保证金我?拿的出来,但是后?续怎么弄?”
姜氏也正在看那张新码头出租地的图纸,看完之后?,染着丹蔻的手指往一块偏僻处的地块上一指:“就?选这块吧!说?是让造纺织工坊,虽然咱们家没有做这块生意,但是你忘了?我?娘家做什么的了??”
姜氏娘家正是开纺织作坊的。
“你娘家的作坊里才五六个人?…这块地接近十五亩,恐怕不能吧?”虽然不想打击姜氏,但是吴富商说?的也是实情?,就?五六个人?的小作坊如?何盘下那么大一块地?
姜氏笑了?:“我?常说?你是个呆子,你还不信?我?娘家作坊是只有五六个人?,但是我?娘家做这行半辈子了?,认识多少人??你只管将这个地租下,到时候我?去娘家走动,等拿到了?地我?们自家只管按照要求将屋舍建好,再让他们几家合伙,我?们以房子和地为?条件拿上两股,其他不懂的事情?一概不管,这事不就?成了??”
所以说?商之一道,无论男女,都有可为?。
姜氏三言两语,就?将资源整合、转租入股等事宜办的妥妥当当的了?,既让吴家在新码头修建中分一杯羹,又提携了?娘家人?,甚至还分摊了?风险,实在是个妙人?。
吴富商听罢,顿时连连点头,当即就?让姜氏磨墨,自己写起了?申请书,赶在县衙落钥之前亲自递交了?申请书。
吴富商不知道,随着这份申请书的递交,改变的将是他们整个吴氏一族的命运。
历史的滚轮缓缓前进,所有人?物事件交织到一处,总会留下一道道齿印。
然而活在当下的人?,更?多的还是要面?对当时当刻的各种情?况。
秦修文今日?晚间要赴周邦彦的宴,今日?九月初九重阳佳节,又恰逢秦修文“招商会”结束,申请书全部收到手中,自然是要给到周邦彦一个交代的。
既是联络感情?的私宴,又肯定会提及新码头建设一事,秦修文坐在马车中,一边品茗,一边脑海中思索宴席上应该如?何表现。
马车行至半路,突然停住,带的秦修文整个人?都往前倾,幸亏他眼疾手快,将茶盏口往前一送,没有将茶水泼到自己衣服上。
还没等到他出声询问出了?何事,就?听到外面?的车夫一声惊叫,几个跟着的衙役一边拔刀一边高呼:“保护大人?!”
第39章
秦修文一开始只是以为马车夫夜间赶路没?有看清路面,马车碰撞到什?么石块之类的,导致的车身不稳,毕竟此时已经出城,距离卫辉还有一点距离,官道虽说在修整了?,但是到底不是后世的柏油马路,不会那么平整。
可是还没等到他再次坐稳了身子,就听到外面的惊呼声和高喊声,就知道事情不对?劲了?!
秦修文虽然说不是什?么文弱书生,到了此地后也将自己在现代的健身习惯带了?过来,但是这年代又没?有什?么健身器材,只能做一些自重训练,保持一定的肌肉强度,加强身体素质。
至少要比他刚来的时候,一场高烧就将原身烧死的那种身体素质要好得多?。
但是也就仅限于此了?。
他秦修文又不是从什?么高武世界来的武林高手,在这大明当了?官,出行都有十?几个衙役捕快前呼后拥的,说实?话?安全感挺足的。这年头的老百姓又对?当官的有天然的畏惧,所以?秦修文根本没?有想过有人会直接动武!
还没?等秦修文理清头绪,只听到一声破空之声传来,“咻”地一声,竟然是从马车帘子处破窗而入,擦着秦修文的耳朵钉在了?马车壁上,刹时间,耳朵处一阵痛意袭来,有温热之感在侧脸颊处滑落,要不是秦修文刚刚身体前倾了?一些,那么此刻这只箭矢插的位置就应该是自己的太阳穴了?!
看着那支入木三分,箭羽还在剧烈震动的箭矢,秦修文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将差点休克的大脑勉强稳住,才发现自己刚刚竟然已经在鬼门圈外走?了?一遭!
惊魂未定间,秦修文就听到了?四周兵刃交接的声音,马声嘶鸣、显然是受到了?惊吓,那个车夫更是一时错乱间滚下?了?车辕,还没?等到他抖着腿站起来逃离此地,就听到他惨叫了?一声,然后便有殷红色的血迹喷溅到了?车厢上!
“元瑾,快下?车!”
原本在外面骑着马的季方和,看势头不对?,连忙下?马过去牵住马车缰绳,不让狂躁的马儿将车厢弄翻,心中焦急万分,拼了?命地去叫秦修文快出来!
他就怕秦修文一时吓慌了?神,不敢出来。
此刻这个马车已经成了?众矢之的,除了?二十?来个蒙面黑衣大汉,拿着刀来砍杀他们,附近还有一个厉害的弓箭手正在瞄准车厢,刚刚那一箭的破空声如此之响,至少是能?拉五石弓的高手所为!
那一箭袭来的时候,季方和整个人脑子里一片空白,奔马过去想要拦截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地看着那支箭插入了?车厢内,心慌到无以?复加。
还好紧接着,季方和就听到了?马车里传来的响动,知道秦修文性命无碍,但是局势太乱,紧接着就看到那个车夫被人砍翻在地,一个黑衣蒙面的大汉正要闯入马车车厢内劫杀秦修文,被后面赶到的齐大一刀结果了?性命!
秦修文听到了?外面季方和的高呼声,在左摇右摆的马车车厢内找准机会,一下?子跳了?出来,紧接着看到季方和后,就一把扑在季方和身上,两个人一起滚落在地,没?等季方和脑子反应过来,只听到又一阵破空声传来,一支羽箭被牢牢钉在车辕上!
刚刚只要慢了?一会儿,他和秦修文之间,至少死一个人!
秦修文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去看被砍翻在地那个车夫,还有被大刀削掉半个脑袋的黑衣人,迎面扑来的血腥味纵然天黑也能?知道四周已经满是鲜血了?!
强忍住腹内翻江倒海的呕吐感,秦修文镇定地从地上捡起一把大刀,砍掉了?马匹的缰绳,让那匹躁动的马一下?子冲了?出去,隐在了?夜色中,又再次戳烂了?挂在马车前面的两盏灯笼,然后秦修文一把拽过季方和,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从车架下?就地一滚,两个人一起滚到了?车厢后面。
秦修文从刚刚两次箭矢射来的方向?已经明白,对?方应该是埋伏在西南方向?的山坡上,能?在月色下?射箭杀人,一个是那人眼力?过人,还有一个是马车车厢外的两盏灯笼为他指路!这人是个高手,然而,这样?的高手,应该只此一个。
否则刚刚他一从马车里出来,那么多?的机会和破绽,对?方不应该只射了?一箭而已。
所以?秦修文戳烂了?灯笼,熄灭了?灯火,自己又带着季方和躲到了?车箱后面,根据他刚刚对?箭矢刺入深度的推算,车厢两层甲板厚度挡住箭矢足以?!
果然不出秦修文所料,埋伏在西南面土坡上的弓箭手今夜一连射出两箭都没?得手,心中已经暗叫不好,原本看那当官的已经从马车上下?来,弓箭手心下?一喜,再次搭弓准备射出要了?那狗官之命的第三箭,没?想到那狗官如此机敏,一下?子就戳烂了?灯笼,前方五里处只剩下?了?一片砍杀之声,再看不清那狗官具体躲在了?哪里!
那两盏灯笼,就如同他的两只眼睛,如今眼睛已瞎,事情再不可为,弓箭手只能?将箭矢收回?,急匆匆地跑了?。
那狗官机智过人,估计已经知道了?他的方位,等到狗官反应过来派人来追,恐怕今晚死的人就是自己了?!
可惜了?那剩下?的四百两银子!自己只收了?一百两银子的定金,原本事成之后还能?拿四百两的!
秦修文见没?有更多?的箭矢飞来,心下?稍定,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出错,立即站起身扯着嗓子大喊:“今夜凡斩杀贼寇者,一人赏银百两,大家不要客气,直接上!若有缴械投降匍匐原地者,不杀!若能?供出指使者,无罪开释!援军马上就到,大家坚持住!”
原本今夜秦修文应该是和季方和一起共乘马车去赴宴的,但是因为季方和最近腰包挺鼓,新买了?一匹好马,正是新鲜的时候,就自己骑着马跟着队伍前行。
也好在季方和没?有坐在马车里,否则那第一箭,定有人伤亡!
而今夜一起出行的捕快衙役共十?二人,冲杀过来的黑衣大汉却足有二十?余人,敌多?我寡,又加上混乱之中,秦修文生死不知,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沉,越打越吃力?。
现在秦修文这么一喊,他们便知道自家大人没?事!而且又听到那赏银百两,顿时心头火热,砍杀力?度也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刚刚已经有人发出信号弹,石千户的驻地就在附近,石千户和他们孙主簿什?么交情,和他们家大人又是什?么交情?只要坚持到石千户带着人过来,百两赏银就是他们的,跟着大人以?后的荣华富贵也是他们的!
张达原本握着刀柄的手已经开始发麻了?,背部也被砍了?一刀,还好自己穿着软甲,虽然软甲已破,自己也感觉到了?背部的疼痛,但是这不过是皮肉伤而已,怕什?么!
张达狠狠吐了?口唾沫在地上,怒目圆睁大骂道:“龟孙子,敢来杀我家大人,今儿个就让你有来无回?!”说着领着几个兄弟再次冲杀出去!
虽然几方人少,但是一时之间士气大振,又奔走?呼号,叫骂声不断,很是激起一番男儿血性!
再加上如今秦修文已经不是刚刚来到此地花钱十?分抠搜的原身了?,自从在粮价风波中豪赚二十?万两后,他对?属下?也是有功即赏,尤其是对?自己的安保人员,所有的装备、兵甲都换上最好的,那时候也没?想着是要应付今天这样?的场面,只是最开始看不惯那些卷了?刃的刀口还有穿了?好多?年薄的透光的软甲而已。
也是因为升级了?这些人的装备,所以?在刚刚的慌乱之中也没?有太落下?风,就拿张达刚刚被砍的那一下?来说,若是以?前的软甲,现在他还能?不能?站起来都两说!
那些黑衣大汉不过是一些流寇散勇,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以?前也不是没?干过这种劫杀朝廷命官的事情,当然都是一些碍人前程的小官小吏,等赚了?一笔大的之后就逃窜到偏远之地,从此销声匿迹个几年,等钱花的差不多?了?,再重?出江湖。
这些人干的就是刀口舔血的事情,最是穷凶极恶,原本也以?为今夜的行动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自己在混乱中是死是活两说,反正那个狗官是死定了?。
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这些人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个个都是亡命之徒,他们没?有信仰,只知道一个劲地去冲杀,反正过了?今夜,能?活下?来的,就有钱拿!
比起他们的凶狠,以?往他们遇到的那些捕快衙役,甚至是官兵,都会惧于他们的狠辣,在砍翻了?几个人后,这些人就会心生胆怯,节节后退,别说是人数比他们少的了?,就是人数比他们多?的官兵,都有被他们打的四处溃逃的。
原本以?为今夜一战,也会如此,这帮子人见识了?他们的凶残之后,就会如土鸡瓦狗一样?崩溃,可是谁曾想到,这十?来个人却是越战越勇,一点点将那狗官包围在最里面,只要砍了?一个人,就有另外一个人顶上,誓死也不后退半步!
这天下?间的官哪里有好的?!值得这帮人如此卖命?!!
再听到那狗官还说马上就有援军要到,自己这边若是缴械投降还能?有一条生路,有些心性坚定的还能?扛一扛,有些没?那么坚定的,就开始摇摆起来。
毕竟若是能?活命,谁想要死?
“老大,我们撤吧?已经攻了?一炷香的时间了?,还没?杀过去,到时候援军要是真的到了?呢?”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彪形大汉听罢,却是手下?不停,大喝一声:“别啰嗦,杀了?那狗官再说!”
他旁边的小弟纵使心中不甘,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他不是没?看到过老大直接将不听话?的自己人砍翻在地的样?子。
只是对?面官兵杀他们一个就能?得百两,他们只有杀了?那个狗官一共才能?拿一千多?两,这么多?人,自己又是个说话?没?分量的,分到自己手里的能?有五十?两吗?
战场之势态变化就在一瞬间,只见领头的大汉突然暴喝一声,整个人一跃而起,竟然是生生冲破了?捕快衙役的包围圈,朝着里面的秦修文弹射而去,眼看着大刀就要落下?,秦修文眼疾手快往侧边一躲,好悬没?被砍中,只是那大汉一招没?得手,又是一招,秦修文旁边就是车架,再没?退路!
想象中的疼痛感没?有袭来,秦修文脑袋往旁边转去,一时间目眦欲裂——他竟看到季方和双手生生接住了?那把大刀,月色下?大把大把的鲜血从他的指尖流泄下?来!
这一秒,秦修文感觉到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一瞬。
今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初九的月亮已经形成了?一个漂亮的半圆,银色的月辉凉凉地散落人间,覆盖在四周的草木上,反射出淡蓝色的柔和光晕,四周依旧有着蝉鸣,随着秋风的起伏连成一片。
九月初九,重?阳佳节,合该与家人团聚的日子,而不是如今这般刀剑相向?、生死不知!
只是一秒的停顿,秦修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快速地站了?起来,抬起腿就狠狠地往那大汉的胸口踹了?一脚!
那大汉冷不防先是被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徒手接了?白刃震惊到,又被一个文官踹了?一个窝心脚,意外接二连三,竟也被踹得倒退三步。
秦修文一声怒喝,响彻云霄:“杀了?他,赏银五百两!”声音不再清冷,充斥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愤恨,此刻秦修文已经忘记了?刚刚初见这种血腥场面的不适,只想以?这些贼寇的命来泄自己的心头之火!
今夜,就闹个不死不休吧!
刚刚秦修文命悬一线,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后来见大人没?被害,那人又被踹了?出去,那还等什?么!
那大汉再是武艺高强,也不能?以?一敌三,更何况秦修文这边的人士气正盛,一点也不惧他,不过几下?这人就被拿下?。
其余人见自己这边的老大都被拿下?了?,瞬间慌了?神,没?有了?领导者,这些人本身就是一盘散沙,几个呼吸间就有了?颓势。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轰隆作响的马蹄声,来着之数,不下?百骑!
“不好!真的有官兵驰援,大家快跑啊!”
随着第一个人的呼喊,那帮子黑衣人顿时泄了?心气,此刻只想着奔逃,哪里还管和衙役缠斗,慌不择路地就要跑!
张达阻止了?要追的人,厉声喝道:“保护大人要紧!以?防有诈,对?方还有埋伏!”
他们尚且还有战斗力?的兄弟只剩下?了?八人,追了?出去后谁来保护大人?万一对?方又杀个回?马枪呢?
今夜事情太过让人心惊,即使此刻贼寇已经溃逃,张达也不敢再有任何掉以?轻心——敢劫杀朝廷命官的人,谁知道他们还会做出什?么样?大逆不道之事!
秦修文从张达手中夺过金创药,捧着季方和带着鲜血黏腻的双手,狠狠心道:“方和,你忍着点。”
说完之后就将金创药洒在季方和的手掌上。
两只手皮肉翻开,有些地方的伤痕甚至深可见骨,鲜血还在不断的涌出,甚至刚刚撒上去的药就被血冲了?出去。
秦修文只能?快速加大撒药的量,然后从自己衣服的内里下?摆处撕了?一段干净白布出来,将季方和的双手紧紧绑住:“一会儿我们就入城找大夫去!”
希望这个金创药能?快速止血,那刀伤也没?有砍断他的手筋!
文人之手是多?么的珍贵,可以?翻书可以?写字,但绝对?不是用来接兵刃的!
秦修文帮季方和包扎的时候,都没?发现自己的手也在抖。
季方和疼的都快失去了?知觉,感觉这双手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闻言还有心情牵动着自己的唇角,扯了?一抹笑?:“元瑾,我没?事。”
季方和借着月色,已然看到秦修文的眼眶红了?。
石千户带了?一百余人的骑兵赶到,听了?张达的话?,二话?不说就派了?五十?余人的小队追了?出去,剩下?的五十?人留下?来保护秦修文。
至此,秦修文的安危才算无碍。
季方和已经被几个官兵抱了?马匹,先行一步去到城里找崔大夫治伤,张达请示秦修文,是否现在打道回?府。
照着张达想法,此时大人惊魂未定,自然是回?到县衙好生安置为好,外面的事情就交给他们这些粗人来收拾。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没?什?么是比大人的安危更要紧的。
刚刚清点过后,秦修文已经接到了?汇报,敌人死了?五人,生擒三人,其中包括刚刚想要跳进包围圈杀掉秦修文的黑衣人老大,虽然被戳了?几下?,但是气息尚在;而自己这边,重?伤两人,亡三人,其中包括那名马车夫,其余人等也都有不同程度的轻伤。
秦修文隐在袖中的修长?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薄唇紧抿,直接拉过一匹马翻身而上:“不回?!你们受伤的人先回?去处理,剩下?的人跟着本官,继续去卫辉府赴宴!”
这场刺杀手法很拙劣,甚至背后有可能?是谁,秦修文心里都有个大概。
可是虽然拙劣,但是有效!
自己今夜几次险象环生,要是运气差那么一丁点,就交代在这里了?!
秦修文之前和那些官员们的斗争都是文斗,包括在现代金融市场上的厮杀那也只是隐在电脑背后的挥斥方遒,从来没?有面对?过明刀真枪的武斗,这种事情一向?离秦修文很远,他只是一个搞金融的,又不是混黑社会的,哪里有接触过这种层面的争斗?
可是到了?此地,现实?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这里不是他那个年代的法治社会!
这些人斗不过他,就想用物理手段彻底抹灭他,不得不说,还是那句话?,虽然手段拙劣,但是有效!
既然敢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他,那么今夜老天有眼侥幸让他得以?逃生,这些人也就不要想着逃脱,洗干净脖子等着他的回?敬吧!
秦修文一骑绝尘,因为心中燃着一团火,才刚学会骑马不久的秦修文竟然也是骑地稳稳当当,□□的马匹可能?也知道背上人的怒气,乖顺服帖,一路疾驰。
秦修文今日穿的是一身宝蓝色的锦缎长?袍,外罩同色氅衣,马上速度极快,狂风掠过,氅衣随风扬起,尽管此刻秦修文刚刚经历了?劫杀,玉质发冠有些歪斜,墨发也有些散乱,但是架不住秦修文容颜如冰玉,流畅的下?颌线条绷紧,除了?文人的清雅竟还带出了?几分泠冽肃杀之意。
秦修文一行人快马加鞭,很快就进了?卫辉府的城门,一开始守门的兵甲还吓了?一跳,看着一队人马奔袭过来,还以?为有人要攻打城门呢!等到来人走?近了?一看,才知道是新乡县的秦大人以?及石千户等人,连忙打开城门放人进来了?。
见这些人继续快马往内城方向?行去,一点都没?有减速之意,几个兵甲心中一寒,只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今日重?阳佳节,卫辉府内没?有宵禁,街上还有一些老百姓在逛街游玩,但是听到“哒哒”的马蹄声掠过,有兵丁高喊让行人避至街道两边,老百姓也灵敏,见这个架势就知道大事不好,歇了?游玩的心思,家家户户紧闭门窗,不敢再出门了?。
秦修文一路疾行到了?周邦彦的私人宅邸,一直等在门外候着的周家管事原本心里还嘀咕,今日这位秦大人怎么这么不开眼,居然迟到了?快半个时辰了?,里头就等着秦大人开宴席呢!
结果就看到秦修文带着一行人冲了?过来,一个个脸色铁青,秦修文身后跟着的人有些还染上了?鲜血,就连秦大人侧脸颊处都有一抹血迹!
扑面而来的铁血之意让周管事瞬间吓破了?胆,见秦修文翻身下?马拱手让他进去禀告,他才回?过神来,慌不择路地跑到了?里间。
“老,老爷,秦大人,秦大人来了?!”
周邦彦冷哼了?一声,心中已是不愉快至极:“他秦修文还知道过来!”
从来都是下?官等上官的,自己好心请他入府中赴宴,没?想到自己这个上官居然要倒过来等人。
第40章
周管家将气息喘匀后,连忙道:“老爷,秦大人好像出事了,您还是去看看吧!”
周邦彦心下一惊,周管家也是跟着他的老人了,很是见过一些市面,在别人眼中的一些大事,在周管家那里却算不得什么。
但是现在周管家也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这里面必然大有文章!
看来今日的宴席是办不成了!
周邦彦原本还在小花园中和几个幕僚以?及林同知?等人吃酒喝茶,说是就等着秦修文开席,实?际上已经吃了不?少东西下肚,哪能真的等秦修文。
现在一听秦修文出了事情,一挥手?命仆人将宴席撤了,几个人快步走到了外书?房中,在那里众人见到了一身狼狈的秦修文。
“元瑾贤弟,出了何事?竟然成这般样?子了?”
他?们都是文人出身,哪个不?是非常注重仪表仪态,出门赴宴都得换一套新衣服,是断然不?会像秦修文那样?发冠歪斜、衣服破烂的,更何况,秦修文脸颊侧边还有明晃晃的血迹——这是,遭人暗算了?
秦修文对?着周邦彦就是一个大礼,同时沉声道:“老天?保佑,让秦某今日还能见到大人,下官今日赴宴途中遭到了伏击,身边亲信死伤五人,还有八人也都是一身伤,几次险象环生,还好下官命不?该绝,才能逃出生天?,见到大人!”
立在旁边的石千户严肃地点了点头?,同时将之前发生的一切细节都说了出来,宛若亲临。
刚刚一路上秦修文就已经将事情的经过描述了一遍,石千户口才一般,但是一脸严肃地将事情说完,也还是将这里的一干文人吓得冷汗直冒。
听完之后,他?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秦修文,还真是命大啊!
若是换了他?们,指不?定已经交代在那里了!
秦修文红着眼眶道:“大人,下官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碍了谁的眼,居然下此毒手?!下官一心为大人分忧,今日虽然几次差点死于那帮人的刀下,但是我还是紧紧护着今日刚刚收集好的申请书?以?及评测出来的租地名单,想要给大人过目,幸不?辱使?命!”
说完,秦修文从怀里拿出来一份册子,雪白的纸张上还沾着些血迹,看着就触目惊心。
周邦彦神色凝重地接过册子,还没来得及翻开,便?听秦修文又道:“大人,下官一心为大人办事,这次的“招商会”可?谓是非常成功,一共成功租出去七块地皮,保证金即将可?以?收入十五万两白银,足够我们启动?修建新码头?计划了!在此敏感之际,居然有人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想必是冲着新码头?修建这件事来的!下官恳请大人彻查此事,同时让卫辉府上下一干官员出行之时定要加强防备,尤其是大人您身边,护卫之事非同小可?,还请大人务必当心自身!”
说完,秦修文直接一揖到底,其他?人见状也连忙跟上:“还请大人务必当心自身,加强护卫!”
乖乖!不?能让秦修文一个人将什么?都表现了!
周邦彦听完秦修文的肺腑之言,先是将秦修文等人一一扶起?,然后气的将手?中的册子扔到案上,怒骂道:“这帮子人胆大包天?,竟然连朝廷命官都敢劫杀!元瑾贤弟且放心,你是为本官办事,他?们既然敢劫杀你,那就是和本官、和朝廷作对?!本官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秦修文作感激涕零状,让周邦彦再次扶着他?好一顿安慰,句句话都贴心,这才抚慰住了秦修文。
不?是不?知?道秦修文说的那些话是在给他?戴高帽,但是不?顺着秦修文的话往下走也不?行,虽然说这个新建码头?的事情是秦修文提起?的,但是决定是他?做的,秦修文已经为此劳心劳神还愿意如?果事情没办成主动?背黑锅了,如?果连这样?忠心办事的下属自己都保护不?了,那么?以?后在卫辉府,谁还敢听他?的调令?
一个指挥不?动?下属的上官,就算官位在高,最终都是名存实?亡。
秦修文自然是故意这样?说的,他?就是要把周邦彦绑上他?的战船,甚至要将卫辉所?有的上下官员都弄到他?的阵营里来,这一次的抓捕行动?甚至是后面的审讯以?及判罚,秦修文绝对?不?允许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事情存在!
想也知?道,既然胆子这么?大,敢杀他?这个朝廷命官,那么?此人背后必然是有所?依仗的,说不?定背后的人官位比他?高、能量比他?大,所?以?觉得就算杀了他?,也能将事情摆平,自己能全身而退不?是么??
那么?大家就来比一比,你背后的人是不?是有周知?府的官位大?周知?府不?够周知?府之父,大理寺卿老周大人,正三品大员,还有整个卫辉府上下一干官员,蚁多咬死象,总能把人拽下马!
他?要的不?仅仅是买凶者死,他?还要买凶者背后之人死!
动?了他?秦修文逆鳞的人,没人可?以?全身而退!
周邦彦是整个卫辉最大的官,同时在上次粮价风波中借力打力,很是收服了底下的一干官员,如?今派下去的命令如?臂指使?,无人敢不?遵从。
这也是为什么?秦修文顾不?上回新乡休整,立马拜见周邦彦的原因。
那些匪徒逃窜了不?少,当时交战之地在新乡与卫辉之间,他?们知?道自己是新乡县的县令,自然不?会往新乡县的方向逃,而他?是没有跨地域追捕的权利的,还需要层层上报,不?如?立刻让周邦彦下命令来的更加高效快捷。
如?此恶劣的案件,令周邦彦也发指,根本不?知?道事情始末的其他?县官也是同样?心惊,俱都加强了戒备,同时紧闭各处城门,来往行人马车一个个都在严加搜查,就是每日必须出城的泔水桶,都要被官兵忍着臭味打开用刀往里面捅几下见没有异常,才放行。
文官们可?以?暗地里写秘折告黑状,可?以?背后下绊子,甚至恶毒一些,就像李明义那样?调包赈灾粮,用各种手?段搞你,但是这种层面的争斗都不?会是物理攻击,它只会击溃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再由最高的裁决者皇帝来决定一个文官的生死。
所?以?秦修文很快就否决了卫辉府其他?官员迫害他?的可?能性,毕竟周邦彦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事,其他?县的县令经过上一次的李明义事件后,噤若寒蝉,尽管对?他?心中有怨,也不?会使?出这种手?段。
毕竟这些人身上还披着一层官服,就算损失了点银子,但是只要官身还在,这些银子也算不?了什么?。
他?们不?至于如?此穷凶极恶。
那么?剩下的人,就只有那批损失最大的商贾了!
在有些商人眼里,谁侵犯了他?的利益,那都是不?可?饶恕的。那些被他?的手?段接二连三损害了利益的商人,自然是最大的嫌疑人。
秦修文也想到了会有人打击报复,否则如?今出行排场也不?会那么?大,最开始他?刚来此的时候,有时候私人出行时是只带季方和一人的,而现在他?每次出行都带着一干子捕快衙役、前呼后拥。
已经有了防备,却还是敌不?过对?方手?段如?此阴狠,竟然是派了二十余名亡命之徒并一个弓箭高手?来取他?性命,还真的是下了死力气了!
秦修文只是一个小小七品官,说难听点,对?方派出来的人数和武力值,完全超出了他?本身的安保标准,能苟活下来,都算他?走运。
在这个大明处处凶险,秦修文纵然也在快速成长,但是依旧不?及这些土生土长的人手?段百出,既然如?此,那么?他?也只能入乡随俗,将神经绷到极致,和他?们继续缠斗。
而他?接下来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将所?有卫辉府的大小商贾严密监控起?来,尤其是那些既在粮价风波中受挫,又没有提交新码头?租地申请书?的人,是秦修文监控的重中之重。
这也是借着周邦彦的力,才能执行的命令,否则好些富商不?在秦修文的管辖地,又无凭无据的,凭什么?监控他?人?
但这就是权利的霸道,我不?管你有没有犯事,既然被我怀疑了,我就要查你!
疑罪从无?那是太平盛世的时候,在此时此刻,秦修文宁可?错杀一百,不?会放过一个!
从初九那天?夜里开始,整个卫辉府一片戒严,风声鹤唳,可?惜那个黑衣人老大本身身受重伤,原本还想叫大夫给他?命吊着,结果当天?夜里就失血过多而死,剩下的一干都是小喽啰,严刑拷打之下也只问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在淇县接到的指令。
淇县贺知?县已经被裁撤下来,还没有新知?县上任,如?今是淇县张县丞代掌大小事宜,听到这个消息后,吓得魂都快没了,一方面上折子请罪,另外一方面将淇县四个城门都牢牢封锁住,不?进不?出,全县排查!
这般瓮中捉鳖还是有效果的,不?过短短三日,就在一处农宅里面将这些贼寇一网打尽。
那些贼寇初九那日见事情已经败露,慌不?择路地四处逃散,死的死、抓的抓,还有几个因为伤情太过严重,各地的医馆又都被严密看守着,进出人员都要进盘查,压根没法得到有效的救治,很快又死了好几个。
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小头?目并六个小喽啰。
原本他?们是想逃进山里的,可?是奈何去往各个深山的路口也都有重兵把守,他?们根本就是插翅难飞!
直到此刻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所?要劫杀的官员能量如?此之大,竟是布下了天?罗地网来抓捕他?们。
身上带的干粮也快耗尽了,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潜入一户农舍,原本是想将那家人给灭口后霸占了其屋子,等风声过了再说,也是那家人命不?该绝,正好夫妻两个携子女到淇县老丈人家过重阳,老丈人留宿了他?们一晚,到了第二天?却发现城门关了,不?许进出,才保全了性命!
当时官兵查抄过来的时候,原本见这家人家关门闭户,又听人说主家走亲戚去了,都差点疏漏了过去,还是有一个心细的邻居偷偷告了密,说自己偶然夜半起?来如?厕的时候,发现隔壁家烟囱里有烟冒出来。
夜半煮饭,必然有蹊跷,那帮官兵知?道对?方是穷凶极恶之徒,也没有掉以?轻心,假装在附近查抄了一遍后就散了开来,实?际上专门派人盯着此处,剩下的人立马集结队伍,等人手?到齐了,才将此处农家院子给冲了。
人捉到之后,就被压到了卫辉府的死牢里,只是无论他?们如?何审讯,那些人就是不?招,也有挨不?住打胡乱说的,但是将人抓了过来一问才发现时间人物根本对?不?上,显然不?是他?们要抓的人。
秦修文听闻此事后,假意说是想要认人,然后就拿到了周邦彦的批文,带着人进了死囚牢房。
古代的普通老百姓尚且吃不?饱穿不?暖,家境贫寒者不?知?凡几,对?待这帮必死无疑的死囚,更加没有什么?好待遇,牢房内阴森森的,地面湿滑黏腻,有几处都长着青苔,因为常年不?见天?日,又经常刑讯逼供,里面充斥着一股散不?去的血腥味,平常人一进这腌臢地,闻闻里面的气味都欲呕吐,尤其是听着里面那些囚犯的□□和哭喊之声,没有一个不?起?鸡皮疙瘩的。
张达看着走在自己前面,风光霁月的大人,实?在是觉得自家大人和这种地方格格不?入:“大人,您若是要有什么?办的,交代给小的们就是了,何必亲自过来?”
秦修文摆摆手?,示意张达不?用多言:“来都来了,本官还没会过他?们,见见想杀我的人长什么?样?子,也是人之常情。”
若不?是前面走的是自己一向敬重的秦大人,张达都差点要吐槽了——谁想要看要杀自己的人了?看了半夜不?会做噩梦么??
但是,好吧,大人岂是常人,肯定有他?自己的判断。
两人顺着台阶一路往下,越往里越阴森可?怖,打前头?掌灯的狱卒在一处牢房门口停了下来,将里面用铁链锁着的大门打开,见秦修文进去后,又立即叫人搬来了一把圈椅,请秦修文坐下。
张达见那个狱卒办事很是殷勤,从怀里掏出来一角银子往他?手?里一放,喜得那个狱卒眉开眼笑的,更加周到妥帖。
那名小头?目是匪徒里面的二当家,诨名铁头?,此刻被五花大绑在行刑架上,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显然是已经被拷打过了。
“大人,这人是个硬骨头?,用沾了盐水的鞭子打了一宿,还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都把他?大哥的头?颅丢给他?看了,还能面不?改色,甚至几次想咬舌自尽,要不?是现在嘴里堵着粗布,估计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
那狱卒悄悄上前,将目前的情况给详细说了一番。
“泼醒!”秦修文眉目清隽,但是下达的命令却不?容置疑,狱卒是干惯了这种事情的,二话不?说就拿着一盆盐水往那铁头?身上泼去。
“唔!唔——”铁头?疼的浑身一个哆嗦,虬结的肌肉隆起?,手?臂上的青筋也一处处暴起?,显然是疼痛至极,但是又被堵着嘴巴,只能发出惨厉的呜咽之声。
等这阵子的疼痛感过去了一些,铁头?才抬起?脑袋,借着灯光看向了坐在自己正前方的人。
只见此人身着一身青色七品官服,头?戴双翅官帽,明明差不?多的官服,穿在他?身上便?显得气度无双,贵不?可?言,比他?在画像上看到的那张人像更加立体俊美。
一想到那张画像,铁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人就是那晚他?要劫杀的对?象,新乡县的县令秦修文!
其实?那晚月色虽明,但是一片刀光剑影之中,哪里来得及仔细端详这狗官长什么?样?子,只不?过看了画像知?道他?今日坐的哪辆马车、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之后就是一通乱杀乱砍,根本来不?及仔细辨认,一直到现在,铁头?才终于真真切切地见到了真人。
见那铁头?双目圆睁,身体似有挣扎之意,秦修文冷笑了一声:“不?错,确实?是本官。”
“本官今日来,也不?要你狗命,也不?问你谁指使?的,只为一桩事,你们老大砍伤了我好兄弟的双手?,那么?今日,按照你们道上的规矩,我就要你的双手?来赔!”
那铁头?听秦修文说,不?要他?命,也不?是让他?松口的,头?一梗,大意有你要废了他?这双手?就废了,他?已经落到这般田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秦修文缓缓站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如?今的刑讯工具无外乎就是鞭子,盐水加炮烙,看着也没什么?新意。
一个俊美无匹的清雅男子,在满是刑具的牢房里,看了一圈刑具后,居然还不?甚满意的摇摇头?,这样?的场景,莫名让铁头?看着不?寒而栗。
他?原本以?为秦修文要以?牙还牙,也用刀去砍他?的手?掌,或者干脆一点,直接砍断他?的双手?,没想到秦修文清冷的声音缓缓传入耳中:“本官在书?上看到过有一种刑罚,将人的指甲齐根拔断,会让人痛不?欲生,毕竟十指连心么?!不?知?道是真是假,要么?今日先试验一番吧。”
秦修文一声令下,纵使?那个狱卒听着也有些头?皮发麻,还是麻利地找出来一把工具,按住铁头?的手?,拉过他?的手?指,另外两个狱卒过来帮忙将人控制住,那个狱卒一狠心一用力,闭着眼睛将他?的大拇指的指甲盖直接连根拔掉!
“唔——————!!!”铁头?疼的整个人弓起?来,秦修文背过身去,没有理会。
上官没有喊停,狱卒是懂规矩的,虽然看着那血呼啦的手?指也是感觉眉心猛跳,但还是继续下一根手?指去拔。
捏着另外一根手?指的时候,那铁头?几乎想要跳起?来,可?奈何有三个人制着他?,他?自己又是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滴落,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秦修文朝着张达使?了个眼色,张达走了过去,拿走了铁头?口中的粗布,嗤笑道:“不?是一个硬汉子吗?也不?过如?此么?!我告诉你,你以?为你不?招我们就不?知?道了吗?自以?为硬气是吗?为了保护你们还在其他?地方的那一群人?你硬骨头?,别人可?没这么?硬,我们这次就像篦子一样?全都要篦过去,谁都别想逃了!我劝你还是老实?点,为了几个商贾,不?值当!”
铁头?整个人都听傻了,再加上手?上不?时传来的剧痛,心理防线全部被击溃了,大声哭喊着:“我说!我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千万不?要祸及其他?人!他?们都不?知?道的!是余掌柜和马掌柜,是他?们两人要害大人啊!饶了我吧,给我一个痛快吧!”
秦修文来之前就和张达说过,这帮人虽然是流寇,但是嘴巴很硬,必定有软肋在别人手?中,像他?们这种人目无法纪、无法无天?,但是却天?天?在刀尖上舔血,唯有子嗣亲人或许很久不?曾联系过,但是还是挂心的,否则一群没有信仰的人,不?过是供出买凶杀人者,招了又何妨,何必多受皮肉之苦?
偏偏事情败露之后,就有人飞鸽传书?过来,说若他?们招了,他?们藏在山上的家人就别想活命了!
所?以?秦修文和张达唱了歌双簧,铁头?又是被身体的剧痛摧残,又是被击溃了心理防线,这才说了实?话,就怕此刻再不?说,藏在山里的家人也要被这些人一网打尽。
原来那铁头?有一门本事,走起?路来脚步声音极轻,又速度很快,余掌柜派了一个小厮过来和铁头?老大接洽,言明了要杀秦修文,谈好了价格就迅速离开了。他?们也不?是第一遭干这种事了,总要留个后手?,见那人走了之后铁头?就一路跟随,哪怕那个小厮几次换路换车都没有甩掉铁头?,最后还是让他?看到了背后的主使?人。
他?们做这一行的也很小心,又派人打听了秦修文的底细,发现虽然这人是个七品知?县,但是刚入官场,家中更无甚根基,就是宰了也不?会引起?什么?大麻烦,这才接下来这桩买卖。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最后他?们却是被一开始小瞧了的秦修文一网打尽,无一幸免!
等到铁头?按了手?印画押之后,秦修文立马站起?身来,一步不?停地走了出去,等上了马车,他?才快速喝了一杯清茶,好悬没有呕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