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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贪官 参果宝 27821 字 5个月前

秦修文心?里也是直骂娘,这就是典型的“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吧!

前几日周邦彦还对着他各种挑刺,虽然?后来被秋收的税入震到了,对他态度稍微好了一点,但是现在?一出了事情,就又问他的“高见”!

呵呵,有什么高见,要他说,这事那位曹推官说的一点都没错,就是上官应该出去硬刚啊!松江府的商人敢这样搞,没有那个严知府的意思在里面?虽然说人家是个有背景的,但是你周邦彦又不是无名无姓之辈,周家人在?中枢就没人了?周父就不是天子近臣了?

人家严知府出手了,难道周大人你这个卫辉府一把手就袖手旁观了?再说,这事说来说去,卫辉府不理亏,还是松江府的人先闹起来的,怎么就不能讲理去了?

说到底,不过是周邦彦不想在?这种事上面,浪费周家的人力物力,也不想和严知府正面对上,所以就想着让秦修文去解决,毕竟这事归根究底,是秦修文搞出来的,不是吗?

如?果卫辉府没有那么大刀阔斧的改变,没有去搞什么纺织作坊,没有引来洋人购买,也没今天这事了。

许多人怀的是这样的想法,所以都把目光看向了秦修文,颇有些?看好戏的意味在?——以往,府衙的这些?周邦彦的亲信,虽然?跟在?秦修文后面也捞了不少好处,但是依旧嫌秦修文光芒太盛,太招摇,弄的他们好像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如?今真?有事了,倒是看看这位秦通判有何本事,能够翻云覆雨。

秦修文迎着这些?人戏谑的眼神,眸光暗了暗,但是就算再怎么不想收拾这个烂摊子,可是事情已经摆在?了面前,而卫辉的局面才刚刚打开了一半,关系到许多他后面的谋划,绝对不能在?此时折戟沉沙,所以秦修文只能站了出来。

“禀告大人,高见下官没有,但是对方的意图,下官还是略知一二?的。”

文人习惯自谦,所谓的“略知一二?”,一般就是了解的非常清楚,周邦彦做出了一个愿闻其详的手势,示意秦修文继续说下去。

“松江府缺棉花,这才向我们卫辉府采买,而且两府之间的生意,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是十数年来如?此。这就说明卫辉的棉花是没有问题的,同时也是不可替代的。否则依照商人逐利的天性?,若是找到更好的替代品、价格更加低廉、品质更加完美,自然?不会再问我们采买。”

众人听秦修文讲的在?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然?后便听秦修文继续道:“既然?问题不是出在?棉花本身,那就是他们想要利用此事来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这里面的目的无外?乎就是大家刚刚说的,卫辉府有了自己的纺织织造后,动了他们的利益,只要我们退回原位,并?且对他们进行?一定的补偿,想必他们必然?还是愿意继续和卫辉府合作的。”

周邦彦听到这里不由有些?失望,还以为秦修文能有什么不同,结果说出来的法子和其他人的也不过是大同小异,若是如?此行?事的话,那自己今年的升迁之事岂不是落实不了?

然?后周邦彦便听秦修文话音一转:“那我们又应该退回到什么地步呢?退回到永远只有种地一个选择,退回到永远不能和松江府争锋的地步,那就是他们理想中的位置。若是这个头一开,以后不管卫辉府有了什么发展,只要是对上了松江府,人家都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故技重?施,毕竟前头第一次都成了,第二?次、第三次,也应该能成。不管是酿酒行?业有了技艺的突破也好,还是食宿领域有了新的发展也罢,只要咱们对上松江府,那就要退避三舍。”

也就是所谓的,一次认怂,次次认怂。

众人一听到这里,哪里还坐的住,好几人都忍不住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他们中很多人除了做大地主外?,还有不少人跟着秦修文入股了一些?客栈、吃食、酒肆还有车队运输的生意,没有一个少赚的!现在?秦修文的意思是,只要他们的生意影响到了松江府,那么以后都要避其锋芒、放弃相关的生意??!这怎么能行?!这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大把大把的银子往外?扔吗?但凡一个生意做的好,那必然?是有竞争的,有影响力的,就为了松江府的商人不乐意,他们就不能冒头了?那以后还靠什么捞银子?!

省力的钱挣多了,那就不想要再回到以前苦哈哈的时候了,如?今卫辉的官员们谁不想新码头那边的生意一片繁荣兴盛?毕竟好多人都在?里面有入股呢!之前只是一点棉花的生意,对他们大部分?人来讲,影响都没那么大,可是要是影响了新码头那一片的生意,那可就是伤筋动骨了!

就连周邦彦的眉头都紧紧的皱在?一起,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局面。

秦修文见到众人同仇敌忾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暗笑——果然?利益链是最可靠的同盟,这不,利益越大,大家的同盟就越牢固么!

林同知忍不住握紧拳头站起身来,对周邦彦拱手道:“大人,秦通判所言有理!如?今虽然?还未至此,但是只要允了他们这一次,以后我们卫辉府的生意是不是要处处让着松江府?以后除了棉花生意外?,他们会不会继续欺压我们卫辉府其他方面的生意?毕竟如?今整个卫辉府百废俱兴,许多领域都有了长足的发展,照此下去,哪里还有我们卫辉百姓的立足之地?”

连周邦彦身边的第一人林同知都起身这样说了,其他人更加按耐不住了,纷纷站起身来对周邦彦道:“大人,下官复议!此一役,咱们绝不可退!”若是退了,如?今赚的银子就是一锤子买卖了,哪里还有这种大把捞银的好事了?

同时,大家要回过味来了,果然?这世界上就没有省力的银子赚,这不,为了继续转这个钱,大家不也要撸起袖子加油干了么!就是这一仗打得鸡飞狗跳,他们也不能退啊!

周邦彦没想到,秦修文短短几句话,就让下面的人都铁了心?要和松江府硬刚到底,甚至还倒逼起他来!下面的人都不退让,他这个上官若是退让了,那以后还如?何在?卫辉府树立威信?就连这些?亲信下属恐怕都会有二?心?了吧。

作为上峰,并?不是能为所欲为的,有时候大势已去,那就只能顺应大势,否则只会碰得头破血流!

这秦修文,是反过来将了他一军啊!硬逼着他拿出周家的实力出来和那严知府斗啊!哪怕周邦彦心?里知道秦修文刚刚那些?话绝非危言耸听,他久居官场,早就认识到这个道理,你让别人一寸,别人就会进尺,官场上绝不存在?仁慈可言,而商场如?战场,更是如?此。

可是就算知道秦修文说的是对的,但是周邦彦依旧如?鲠在?喉,一口气在?胸口不上不下,几息之后才平复下心?情,对着底下众人道:“既然?大家都认为如?此,那么本官定叫松江府的那帮人有来无回!”见事无继续讨论?的余地,周邦彦只能借坡下驴,顺应下来,也好得个好名声。

周邦彦定下来基调,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同时纷纷称赞“周大人英明”,只是在?场的不乏一些?聪明人,在?一片称赞声中,还是能感觉到一些?微妙的不和谐之感。

“只是就是我们绝不退让,也得有个章程才是,谁来说一下,若是不退,那么是怎么个不退法?”

周邦彦一脸和煦地看向秦修文,显然?这个问题是问向秦修文的,秦修文刚刚恶心?了他,周邦彦也不会叫他轻易糊弄过去。

见目的达到,这回秦修文可没有再装聋作哑,继续去撩周邦言的虎须,况且他确实需要大家统一一下应对的策略:“下官的章程只有八个字,接受退货,断绝往来!”

此言一出,顿时大家又是一静,这——会不会太过了啊!

说是硬刚,可是这也有点太硬了吧!

而且既然?要硬刚,为什么还要把之前卖出去的棉花退回来?那些?钱已经挣好了,若是退回来,不是白?白?的损失吗?

还有“断绝往来”是就指棉花生意的“断绝往来”吗?还是其他方方面面的生意都断绝往来?若是后者,这也闹得太大了些?,大家实在?不敢想象这样做的后果会是什么,不会玩崩吧?

所有人一下子又有些?捉摸不定了,狐疑地看向秦修文,欲言又止。

而周邦彦则是一脸的兴味盎然?,仿佛很信任秦修文一般:“既然?如?此,那这事本官就交给秦通判全?权处理!本官这边也会修书一封给严知府,若无回应再上奏天听!”

周邦言表明好自己接下来的动作,同时将卫辉府具体的应对措施都甩给了秦修文,做好了他升官,做坏了秦修文背锅,这一手已经被他玩的炉火纯青了。

秦修文不卑不亢地站起身来,行?了一礼,沉声道:“下官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大人所托。”

第67章

松江府搞了这么一出,可把卫辉府的商人地主们搞得人心惶惶,寻求官府的?帮助,结果卫辉府衙这边居然给出来的?结论是,所有想要退回的?棉花,我们卫辉府照单全收,并且和松江府的生意断绝往来!

这一下子,可是让所有人都沸腾起来,大?家?万万没想到,府衙这边商量来商量去,居然搞出来这么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主意。

“这,这馊主意是谁出的??断绝往来,怎么断绝?!咱们还要指着松江府那边的生意呢!”

“就是啊!还要退回的?棉花照单全收,那?这样一来,我们的损失谁来承担?官府那边帮我们承担吗?!”

“就是!他们说断就断,就这么轻巧?感情不是他们的?银子不心疼啊!”

好?几个人商人地主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群情激愤,直到有人喊了一句:“这个主意是秦大?人出的?!”

顿时,大?家?都噤声了,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有人先试探着道:“要不,咱们再观望观望?”

另外一个人立马点头如?捣蒜附和道:“对对对,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大?家?都冷静一点,官府做出这样的?决策,应该不是无的?放矢。”

“是啊,这话?毕竟是秦大?人说的?呢!大?家?要不再等等?看看官府后面的?动作?”

这就是一个人的?的?影响力,秦修文在卫辉所有的?商人眼中,如?今已?经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了,各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各种天?马行空、神鬼莫测的?计策,都可以?在秦大?人的?手中实现,看看如?今的?卫辉府,再想想前几年的?卫辉府,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若是他们知道这个“接受退货,断绝来往”的?八字方针,是别?人说的?,那?肯定是要炸锅,但是若是秦修文说的?,那?么就得谨慎再谨慎,三思再三思,看看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自己没想到的?,是不是还有什么伏笔不成?

毕竟自己的?猪脑子,哪里?能比得上秦大?人仿佛像开过光一样的?脑子厉害?若是自己想不到,那?一定是自己太笨了的?缘故,跟不上秦大?人的?节奏。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季方和就派人送信给到了卫辉所有有些能量的?商人地主手中,大?家?收到信后拆开一看,只见上面的?文字笔走?龙蛇、铁画银钩,信中的?话?语也十分简短,就一句话?:

“稍安勿躁,跟紧本官的?步伐,断不会让尔等吃亏。”

信的?下方盖了秦修文的?私人印章。

这封信如?此之简短,也没有任何解释,但是一看这字这印,所有人都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再也没有任何犹豫了,甚至有些人还将这封信珍之又珍地收藏起来,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还能拿到秦大?人的?亲笔信!

这就是秦修文在商人地主之间的?号召力和影响力,他的?一封信,寥寥几句话?,远比官府正式出面发?的?公告都有说服力。

当天?夜里?,许多?人直接去信给到松江府的?商人,言明若他们觉得这批棉花有问题,直接退回,收到货后银货两?讫,同时因为他们背信弃义、没事?找事?的?恶劣行为,还抹黑他们在外的?名?声,所以?从此以?后,和松江府这边不再有往来生意,望他们好?自为之!

许多?信件同一时间从卫辉府寄出,发?往松江各地,如?今卫辉府作为一个重要的?货运中转站,每日大?小船只无数,往来卫辉府和松江府之间的?船只几乎每隔半个时辰就有好?几艘,松江府那?边收到信也不过只是在几日之后。

等到松江府的?齐会长收到信件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卫辉府那?边的?反应大?大?出乎了自己的?预料,这简直就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原本齐会长以?为,对方大?概率是会选择和谈,甚至还会割舍掉一点利益,折价将剩下的?棉花卖给他们,若是己方再强势一点,说不定都可以?让他们卫辉府的?那?些个什么织造坊直接解散了,由他们再乘火打劫一波,低价购入那?些织机,赚一票大?的?!

就算不选择和谈,不愿意放弃他们如?今到手的?利益,那?么也该是默默不吭声,不接茬才对,怎么就这么硬气,完全就是一副你们“爱买不买、老子不伺候”的?态度!

这下,轮到松江府这边的?商人们头疼了。

之前说的?棉花有问题,要退回之类的?,本身就是要挟的?手段,是为了达到他们下一步的?目的?,第一批的?棉花用都用的?差不都了,退,拿什么退?从别?的?地方买了棉花再退给卫辉府?脑子有坑吧!

本身卫辉府那?边的?棉花就是品质好?价格低,才都涌到那?边去买的?,哦,现在去别?处买价格更高的?棉花,再去送到卫辉府?除了差价还有各种人工、运输的?费用,一来一去,要耗费多?少?要银两??!

另外,卫辉府居然还说剩下的?棉花还都不卖给他们了!!还是那?句话?,那?他们就要花费更高的?成本,去别?处采买?

若是一个两?个卫辉府的?商人这样说也就算了,毕竟成不了什么气候,大?不了不从你这边买,我从别?的?卫辉府的?商人那?边买不就行了。可问题是,卫辉府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居然都拒绝和松江府做生意了,一点漏洞空子都钻不到!

这委实有点可怕了。

到底如?何做到这般齐心,这是松江府的?商人们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毕竟商人逐利,哪里?有利润就往哪里?钻,有些道德水平不高的?商人,更是践踏着《大?明律》在挣钱。别?说是官府指使得动他们,若是官府有这么大?的?能耐,当时关海禁的?时候,还有那?么多?人偷偷走?私吗?还有汪直这样的?大?走?私头目“南面称孤”吗?不早就乖乖地朝廷说什么是什么,指哪打哪吗?

对那?些商人来说,谁动了他的?利益,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好?使!

就拿这次松江府做纺织的?大?商人联合起来要对卫辉府施压来说,那?是因为大?家?都觉得有利可图,才能如?此齐心协力,而卫辉府的?人面对这种局面,难道就没有人觉得这个时候可以?和松江府偷偷做生意吗?一个个地都这么高尚?

毕竟如?果这个时候,卫辉府的?商人都不做松江府的?生意了,如?果有人跳出来撕出一道口子,那?么这个人必将赚的?盆满钵满,满嘴流油,到那?个时候,背信弃义又算什么?

可是无论松江府那?边如?何试探,卫辉府的?人就是不动如?山,哪怕有人暗中说不退回自己采购的?那?批棉花,生意照旧,对方也还是不理不睬!

生意人的?两?面三刀多?了去了,只要能有钱挣,牺牲一点良知道德又怎么样?可是卫辉府的?商人地主居然都把银子往外推,连根针都插不进去,这也真是奇了怪了!

齐会长见此情况更是怒不可遏,拍着桌案怒斥道:“既然卫辉府那?边给脸不要脸,那?也不必再试探,能退的?货全部退了,接下来再缺棉花,咱们换个府采买就是!张德府,大?名?府、怀庆府、南阳府就没有棉花卖了?到时候就让卫辉府的?棉花烂在地里?吧!”

有些人立马附和、跟着齐会长一起痛骂了卫辉府不识好?歹,有些头脑清醒的?人则是暗地里?撇嘴:说的?轻巧,这些府也有固定的?客源,现在他们贸然和人抢棉花,殊不知这些府的?人不会坐地起价?弄来弄去,都弄到自己头上,真是晦气!

“忍过这一年,到了明年,卫辉府的?人见棉花卖不出去了,他们还会如?此硬气吗?还敢如?此硬气吗?到时候就轮到他们求爷爷告奶奶了,届时不扒他们一层皮,都难解我今日的?心头之气!”

松江府的?纺织大?商人们咬牙切齿道,这是现在见拿捏不到卫辉府,只能通过时间来熬死他们了。

毕竟若是松江府一直不问卫辉府采购,那?么卫辉府必定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压力,到时候改弦易辙不过是板上钉钉之事?,更大?的?好?处还在前方等着他们呢。

如?今双方的?日子都不好?过,就看谁熬得过谁,松江府是自信满满,认为凭借他们的?财力要压制住卫辉府,根本不成问题,所以?松江府这边开始了退货潮,数不清的?棉花再次从松江府发?往了卫辉府,每天?卫辉码头处都有松江的?船只过来,秦修文让人登记造册,被退回的?棉花由各家?清点签字之后,直接派人免费搬运入新码头的?仓库,完全是一条龙服务,除了要把银子还回去,卫辉府这边的?商人地主们是一点心都不用操,卸货、运输、仓储皆是免费,如?此一来,更加安了众人的?心。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秦大?人没有让大?家?把货拉回去,而是直接让人拉到了码头仓库中,这说明了什么,只要稍微有点眼力见的?还能不明白吗?

大?人这是用行动在告诉他们,这些棉花在不久之后便又会从卫辉府码头运出,所以?压根不用大?家?拉进拉出!

等到松江府那?边的?棉花都退回的?差不多?之后,松江府那?边正准备从河南别?的?府采买棉花时,猛然发?现,如?今棉花的?售价,河南省这边居然比往年拔高了三成!这价格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他们从卫辉府大?量采购棉花,价格为一斤棉花三钱,如?今从河南其他府采买棉花,一斤价格居然变成了近四钱,他们才刚刚开始打听价格,还没开始采买呢,远远没到供不应求的?地步,怎么就突然涨了如?此之多???!

这成本一下子暴涨30%,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了的?,正当松江府许多?人摸不着头脑,一筹莫展之际,松江府的?商人隆正祥收到了自己在大?名?府友人的?一封信,那?封信里?面十分鼓胀,显得很是厚实,隆正祥拆开后,就看到里?面有一张被折叠了好?几下的?大?纸张,展开之后,便见上头的?名?字是“卫辉时报”。

隆正祥一看到“卫辉”二字,顿时心头一跳,目光马上向下扫去,果然就看到了一篇名?叫《论商业道德该如?何之约束》的?文章,隆正祥一目十行地看下去,看着看着,他的?额角就冒出细密的?汗珠,看到最后,脸色涨的?通红,气的?一把将整张报纸都揉成一团,狠狠地掷向角落,怒骂道:“无耻!无耻至极!”

那?篇文章直接说了松江府是如?何背信弃义,如?何不按照契书约定行事?,造谣生事?,将卫辉府上等质量的?白棉造谣成不良品,还要求退货退款!如?今卫辉府已?经全部答应了松江府那?边的?要求,接纳了所有的?退回品,全部登记造册,就在卫辉码头的?仓库里?放着,全天?下的?人只要有怀疑者,路过卫辉码头的?时候一观就知道孰是孰非,只要不是眼瞎者,都能看出是谁在搬弄是非!

又说了松江府的?商人是如?何品行低劣、见利忘义的?,他们是嫉妒卫辉府如?今有了自己的?纺织业,想要垄断生意,将利润尽归自己所有,生生将松江府的?鬼蜮伎俩直接掰开了、揉碎了摊在太阳底下供所有人观看,每一字每一句都戳到松江府商人的?痛处,将他们骂的?一文不值,妥妥就是一帮子唯利是图的?小人,手段还极其恶劣。

在这篇文章的?最后,还将那?些把棉花退回的?商人名?单全都列了出来,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最后道:此举是为了警醒天?下所有种植棉花者以?及以?贩卖棉花谋生的?生意人,千万要小心这些商人,卫辉府这边已?经着了道,诸位可以?保重自身,若是非要和他们做生意的?话?,可一定要算好?被他们摆弄、背信的?成本,万不可再步卫辉府的?后尘!

通篇文章写的?是妙笔生花,由向清这个大?喷子执笔,当时喷秦修文的?时候都可以?喷的?他一个当官的?体无完肤,用在对付松江府的?商人身上,向清那?更是甩开膀子、不遗余力、毫无顾忌地“喷”,整篇文章读完,不管有没有和这件事?有利害关系的?人,都对松江府的?商人那?是怒目而视,厌恶至极。

隆正祥的?友人在信中谈道:“此报刊在大?名?府影响轰轰烈烈,此文章又是头版头条,如?今大?名?府百姓谈之松江府色变。”

而现在“卫辉时报”的?影响力可不仅仅是在大?名?府,河南大?部分的?府如?今都有“卫辉时报”的?身影,尤其以?卫辉府为中心向四周辐射,这份报刊,如?今已?经能做到三日发?行一次,一次刊印二十万份,且这个数量还在增长中!而这次,秦修文直接让印刷坊刊印了三十万份,以?成本价五文钱一份发?售,说是回馈所有支持“卫辉时报”的?新老顾客。

五文钱一份是目前“卫辉时报”的?成本价,就是送一波,秦修文也送得起。

但是三十万份报刊的?影响力却大?到惊人,大?到就连周邦彦知道了此事?后都背后发?毛汗,这就是惹恼了秦修文真正的?下场吗?原来在自己的?不知不觉间,这个年轻后生已?经有了如?此巨大?的?能量,幸亏自己没有公然和他站到对立面,否则后果……

所有人这才真正意识到,这报刊居然也是一种武器,且威力大?的?吓人。

如?果一个人想要辩解污蔑他的?话?,他一个人只有一张嘴,一天?又能和几个人说话??说干了嘴巴、说哑了喉咙,那?也不过是几十个人、上百个人最多?了,可是秦修文的?“卫辉时报”一印出来,三十万份一起对外发?售,又有天?南地北的?商人路过卫辉府,必订购“卫辉时报”,至少?三十万人能同时看到同样一篇文章,那?么就有三十万人被其影响,松江府如?何能斗得过?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人之间的?较量,这是传播速度的?较量,若是松江府也有自己的?纸媒,那?么或许还能斗一斗,可是他们都没有,那?么直接就被卫辉府碾压到尘埃里?去了!

任凭你松江府的?人再怎么辩解,在所有河南地区的?人眼里?,你就是有罪!再和你们这种人做生意,那?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这恐怖的?威力,如?同一记记重拳,砸到松江府商人的?脸上,将他们顿时打的?方向都快没了!

而因为“卫辉时报”的?影响力,前去卫辉码头仓库看退回棉花的?人也不少?,来的?人多?了,自然也有感兴趣的?,不过短短三天?,这一批棉花再次一售而空,连点渣都没剩下。

等到有些反应过来的?松江商人想要联系卫辉府的?老关系,重新将棉花买回去的?时候,愕然发?现,被自己退回的?棉花已?经没了,没了,没了!!!

第68章

松江府的商人们愕然了,如今他们陷入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在?别?处采买棉花成本暴涨,想?要回卫辉采买,联系之前合作的商人地主,对方表示已经售罄,并且要履行自己放下的狠话,不再?和松江府合作!

而更加可怕的是,松江府做其他生意的人突然接到了指令,以后松江府的商船不再允许登上卫辉码头,往后再?想?将货品贩卖进?中原腹地,就得从别的口岸登陆。以前若是如此倒也没?什么,可是如今卫辉府是什么地位?卫辉码头是什么地位?就算可以从别?的地方绕道,可是便?捷的仓储、货运、繁盛的贸易交流、迅速的人脉关系搭建都只能在?卫辉府实现,这是如今任何地方都比不了的啊!

这不是简单的绕道了,这是阻断他们的商机啊!而这商机被谁阻断的?现在?这事想?瞒都瞒不住,都是他们松江府那一帮子做纺织的商人搞的鬼,把卫辉府的人惹毛了,连带着他们都一起吃瓜落。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如今却被人无缘无故连累了,这一下子别?人可就忍不了了,许多松江府的商人纷纷涌到纺织商会处,要求齐会长出来说话,给他们一个交代!

别?说齐会长那边一个头两个大了,就是一直在?作壁上观、默默纵容的严知府,如今都被底下的人裹挟着,让他出来做主。

严知府心里自?然不得劲,原本是要拿捏卫辉府的,没?想?到反而被卫辉府拿捏了,纺织商会那边可是送了他一万两银子,如今事情没?办成,这银子都拿的烫手!

可是还?没?等他发力,严知府就收到了自?己义父的亲笔信,等到看完信,严知府的整颗心都沉了下去,他万万没?想?到周邦彦那厮做的这么过,直接动?用了他们周家的人脉,在?朝廷上参他义父好几本,罗列了各种罪名,和他义父正面对上了,他义父敏感地捕捉到对方老是揪着他“管教不力、纵容家人”等事情,那方公公是个无根之人,家中父母早逝,被叔父卖进?了宫,早就和家里人不来往了,还?是机缘巧合之下收了严浩思?为义子,若说家人,这不就是直指严浩思?么?

所以方公公去信过来问严知府是否近日?有事发生,得罪了周家人,才会让周家人如同疯狗一般扯着他不放。

严浩思?这回是真的苦笑都笑不出来了,周邦彦和他曾经在?翰林院中共同呆过两年,他以为自?己很了解周邦彦的为人,虽然心思?细腻、做事谨慎妥帖,但是胸襟不够、胆识不足,这次到卫辉又是为了督建潞王府,照理这事应该惊动?不了他,就是惊动?了也不会反应如此激烈啊!

可谁知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原本严浩思?以为自?己对付周邦彦完全不成问题,谁知道却被他们卫辉府压着打,从上至下,全面压制,如今倘若自?己不低头,这事就很难收场了。

尤其是那个“卫辉时报”,简直就是可恶!现在?把他们松江府的名声弄的这么臭,如果不消弭掉这个影响,以后和别?的府还?怎么做生意!

严浩思?招来了自?己身边的亲信幕僚,商量了整整一天,也没?有个好对策,想?来想?去,居然除了低头,别?无他法!

这就让严浩思?十分难受了,久居高位的人,哪里能轻易舍下脸面?尤其是这几年在?方公公的庇佑下,自?己算是顺风顺水,走到哪里别?人都会给他三分薄面,做事日?渐霸道,都是别?人顺着他捧着他,已经很久没?有给人陪过小心了。

然而,如今压力已经给到了松江府这边了,松江府底下做其他行业的商人地主已经极其不满,就连一些纺织行业没?有话语权的小商人还?有安生在?家做纺织的农户织娘也都开?始关注了这事,不知道是谁,将这一期的“卫辉时报”带回了松江后,许多书生开?始大量誊抄那篇骂松江府商人背信弃义的文章,又四处散播,导致下面的小老百姓都极不安稳,人心惶惶。

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可不管你们上头到底啥心思?,他们就想?安安生生地过日?子,自?己辛辛苦苦织了布有人来买,能有稳定的进?账就可以了。可是现在?这般闹下去,到时候外头人都不想?和他们松江府做生意了咋办?咱们松江府的那些大商人都干出这种混账事情了,别?说那些卫辉府的人了,就是自?己听别?人读完那篇文章,都感觉骂得好!但问题是,现在?自?己手里头织的布还?有人会来买吗?织完这一匹布,后面还?要去买棉花棉线吗?若是东西砸在?自?己手里了,那可怎生是好哟!

松江布的最大生产者,还?是家家户户的女子,松江府不仅仅是乡村,就是城里每家每户基本上都有织机,虽然她们看着是零散的,但是体量十分之大。这些女子白日?里干活,晚上纺纱织布,第二天上集市的时候交给相熟的掌柜,换回银两后,又继续购入棉花棉线,待到晚上务农结束后接着织布,如此循环往复,从不停歇。而那些掌柜的,再?将收购过来的布匹按照成色品质区分好后,再?次进?行零售出去,或者用稍低一点的价格批发给一些大商人,由他们再?贩卖出松江。

这是一个非常正向的良性循环,在?以往,没?有人会觉得这个模式有什么不对,只要辛勤劳作,那么就可以通过这样一种方式,让家里的日?子好过起来,因?为布匹永远都卖的掉,松江美布闻名天下,根本不愁买家。

但是现在?松江府商人的信誉岌岌可危,谁知道今天布匹卖出了,明天还?卖不卖得了,小老百姓手里能捏几个钱?本来都是熬心熬力才能攒下来的一点家底,可经不起一点风浪。

所以,松江府的织娘们不敢再?去买棉花纺布了,大家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选择观望。

这一停不要紧,本身就要抵抗着外患,如今内忧又冒了出来,虽然想?叫这些织娘们不要停工,可问题是,他们也没?这个底气去喊,很多原本问他们买布匹的买家也都开?始减少了订单,并且质询他们和卫辉府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信誉不良!

这就是商人的一个矛盾点,虽然说大家都知道“无奸不商”,可是做生意,诚实守信又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点,一旦信誉出现了危机,那么这个商人将会面临着事业上的巨大打击。

必须要尽快解决和卫辉府的矛盾,不能再?拖下去了!

原本那位齐会长的“拖”字诀,根本就不奏效,如今不是熬一熬卫辉府让他们求饶的事情了,人家地里的棉花不会烂,堆在?库房里都能放个一年,可是他们松江府这边的生意已经快停摆了,照这个情况闹下去,别?说半年一年了,就是一个月,他们都等不得!

原本硬挺着要和卫辉府硬碰硬的松江纺织大商人们,忙不迭地跑到严知府面前,请求他帮着他们去说和,否则真的是扛不住了啊!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的就是他们这一帮子的人。

严浩思?一见这个情况,原本的犹豫也立马没?了,松江布匹的售卖可是整个松江府的支柱,若说这个都倒了,夏税交到上面,那可不好交差了,到时候自?己别?说升官发财了,说不定都要被贬谪到其他地方去!

当?时他能混到松江府知府这个肥差,可是托了多少关系、送了多少礼,还?得亏有他义父方公公帮忙,否则怎么轮都轮不到他,现在?严浩思?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松江府这边的纺织业出事,就算心里再?怎么骂娘,也得帮他们把屁股擦干净了。

严浩思?不愧是能拉下脸面对着一个无根之人亲密喊爹的人才,平时就算表现地再?威武不屈、行事霸道,但是真到了关键时刻,人家讨饶的姿态也非常爽快,连忙去信一封给到周邦彦,言明这一切都是误会,是自?己的一时失察,让底下的人商人闹出来这等笑话,还?望周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了他们吧,松江府的商人愿意以比原价高一成的价格,再?次问卫辉府采购棉花,并且以后他一定好好约束这些商人,不会再?有此等事情发生云云。

周邦彦收到这封信后,连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心情大好!

周家人这次可为了这件事耗费了不少心力,联动?了好几个官员给方公公施压,闹的已经很难看了,无缘无故就结了一个仇人,还?是一个在?万历皇帝面前颇有能量和影响力之人,若是事情没?有按照预期的那般去走,那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如今有了严浩思?的这封信,周邦彦便?明白,松江府大势已去,此一仗,卫辉府大获全胜!

只是当?他把这封信件给众人阅览,得意洋洋地询问众人意见之时,秦修文却道:“大人,松江府背信弃义,我?们卫辉府之人可不能做这等坐地起价之事。”

周邦彦闻言心里一梗,其他人也纷纷向秦修文看去,高一成是肉眼可见的利益,而且还?是人家心甘情愿给的,秦大人啊,你要不要这么实诚啊!

不,不对!秦大人比鬼还?精明,就从来没?有做过这等亏本的生意,他一定还?憋着其他坏水呢!还?是先听听他到底怎么说。

这些人已经被秦修文“收拾”怕了,尤其是这次对抗松江府的行动?中,原本大家以为要耗费大力气和松江府闹的不死不休,可是谁知道事情到了秦修文手里,人家四两拨千斤,轻轻巧巧就把事情给办了,卫辉大大小小商人地主一呼百应,无有不从,“卫辉时报”豪掷三十万份,只以五文钱一份的价格售出,一经售出就一抢而空,而造成的影响力那也是空前绝后,直接打的松江府毫无招架之力,不过短短七日?,干脆利落结束战斗!这不,求和信都收到了。

就连周邦彦,也没?有想?当?然的出言呵斥,而是同样看向秦修文,听他的意思?。

秦修文仿佛早已习惯这种万众瞩目的目光,继续不紧不慢道:“价格就按照原来的,不过咱们卫辉松江一家亲,棉花原材料可以按照最低价格供给他们,他们松江府那边是不是也该拿出点诚意来,将织布的技术共享给我?们卫辉府啊?大人,您说下官说的是否有理?”

要不是碍着下面众多官员亲信看着他,要维持周邦彦一贯的仪态,他都想?忍不住起身给秦修文鼓掌了!

岂止是有道理,简直特娘的非常有道理!以前周邦彦一直以为自?己在?官场浸淫日?久,被官场这个大染缸染地自?己越发浑浊了,可是和秦修文的腹黑比起来,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秦修文是如何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的?但是这话,又如此深得人心!

原本周邦彦想?的就是如果松江府来求饶,那么就把棉花的价格往上提一提,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不好惹的,最多不过是提一成还?是提两成的区别?。毕竟狠话谁都会说,但是真的闹翻了谁都讨不了好,必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只是看谁是求和的一方,谁要割舍出利益。可是秦修文倒好,他要的不是现成的利益,是直接釜底抽薪,要的是人家的技术!

若是有了松江府的纺织技术,卫辉府还?会缺税入吗?到时候将卫辉府打造成第二个松江府,不!超越松江府!这不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吗?!

妙极,实在?是妙极!

周邦彦手抚短须,一脸赞叹地看着秦修文,如今他再?看秦修文,可没?有半点不舒服了,就秦修文的手段,送他上青云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情,这样一个得力下属,能促成他最想?要做成的事情,可比身边养着的那一群不中用的酒囊饭袋看着顺眼多了。

其他人也是被秦修文的话震住了,可是顺着秦修文的思?路延伸下去,光是想?一想?以后卫辉府能够同松江府比肩,卫辉府的一干官员就激动?地双手发抖。

“可是,这么难办的要求,严知府他们能答应吗?”林同知兴奋过后,又忍不住有些犹豫,能要到纺织技术,那自?然是好,可是这是人家的看家本事,就算有着如今种种把柄的要挟,估计松江府那边也不一定会答应吧。

秦修文微微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清俊的眉眼显得更加人畜无害:“无妨,事在?人为,若不然,请松江府的商人来卫辉谈一谈,不就成了?”

不怕秦大人面无表情,就怕秦大人如此“微微一笑”,大家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明明四角燃着炭盆了,怎么就觉得无端身上有些发冷?

嗯,可能是穿的单薄了些,对,一定是这样。

松江府的大商人们以为自?己又是让严知府帮忙说和,又是如此“割地赔款”,理当?能够将此事消停了。可他们万万想?不到,自?己即将要对上的是秦修文,此人走一步算十步,甫一出招,就已经看中了他们最要紧的宝贝,且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一个个地往里跳呢!

而松江府那边,一看到周邦彦的回信,简直要炸锅了,要不是在?严知府面前,还?知道保持礼仪,恨不能把这封信夺过来撕了!

这卫辉府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开?什么玩笑,居然说要他们技艺共享??是脑子被门夹过了吧,所以才敢提这种要求?

谁家的独门秘技会公诸于众?人家学?了去了,还?叫他们怎么活?他们卫辉府的人脸怎么这么大?脸皮怎么这么厚!!!

“可是,若我?们不答应,那个“卫辉时报”会不会继续写文章,把我?们写上去?如今棉花短缺,采买成本日?益攀升,织娘不织布,大客商暂停采买,松江府其他人也是步步紧逼,此局何解?”

就算再?气再?怒,还?是有人可以迅速冷静下来,捋清其中的关键,一一剖析出来,让其他人听了,刚刚那些愤恨之语都堵在?了喉咙口。

是啊,骂得再?狠有什么用,现在?七寸被人家捏住了,对方如何能轻易善了?这事要是摆不平,别?说卫辉府的人要拿他们如何了,就是松江府的自?己人都得把他们生吞活剥了!

这就是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答应,那势必要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肉来,不答应,那更是不知道如何解决目前的困境。

当?初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如何盛气凌人,根本不将卫辉府放在?眼里,如今踢到铁板后,就如何地痛到怀疑人生。

齐会长现在?是彻底萎顿了,原本就是容长脸,现在?一张老脸更是拉的跟个黄瓜一般长,惴惴不安地站在?下首,刚一抬头就撞进?了严知府如深渊般寒凉的双眸中,深深打了个寒颤。

还?没?等严知府开?口,齐会长连忙上前一步,勉强稳住自?己道:“严大人,如今僵持不下,不若让草民带人一起去卫辉府说和一番,草民估计对方也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既然此事是因?为生意而起,说来说去不过一个“利”字,那就可以商谈,毕竟做生意的话,还?是以和为贵。如今卫辉府虽然看着气势汹汹,但是真和我?们闹掰了,那这日?子也不好过,最多不过是面上风光罢了。只是草民听其言,观其行,对方应该也不是那等只要面子,不要里子之人。”

其他人都不敢再?坑声,虽然现在?很多人暗地里已经对齐会长怨怪不已了,觉得都是他一时失智,搞出来的事情,全然忘了自?己当?时也是上蹿下跳地起劲,但是现在?齐会长能站出来,主动?去承受严大人的怒火,也算是条汉子。

严浩思?冷笑了两声,目光阴测测地上下打量了齐会长一番,在?这种带着威压的目光下,齐会长心跳如擂,勉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要发抖,维持着一丝最后的体面。

“若是此事办不好,你这个会长可以不用做了!”严浩思?说完之后,一甩袖看都不看底下的人,直接离开?,半分客气都无!

一直到严大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了,齐会长才直起一直弯着的腰,但是可能身体维持一个姿势太久了,神经也太过紧绷的缘故,齐会长往后踉跄了一步,被旁边人扶住才没?有摔倒。

齐会长一时之间仿佛老了好几岁一般,抖了抖嘴唇,找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诸位若是有意助老夫一臂之力的,明日?辰时,还?望码头相会,同老夫一起走一遭。”

齐会长一个个看过去,但是好多人触及到齐会长的眼神都躲避了开?去,只有寥寥几人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齐会长被小厮扶上马车后就倒在?了车厢里,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一双浑浊的双眸落在?车厢内的汝窑青瓷茶盏上,口中喃喃道:“此一行,祸福难料啊!没?想?到到了我?这把年纪,命中还?有此一劫!”

第二日?,由齐会长带队,松江府的五名商人踏上了去卫辉府的船只,几人都是松江府赫赫有名的大商人,出行自?然不差船只,这艘船只是齐会长自?家的客船,船舱内装修豪华,船舱空间也大,一般齐家人去外地谈事之时,都会在?这艘船上宴请客人,里面手艺极好的厨子,点心师傅,模样秀丽的婢女,各色瓜果蔬菜,当?季不当?季的,应有尽有,但是这些都是给卫辉府的人准备的,他们自?己并没?有任何心思?享乐。

一路行船,紧赶慢赶,半分不敢停留,等到卫辉府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升起,船只缓缓靠上卫辉府码头。

冬日?寒风瑟瑟,这阳光虽然耀目,照的整个卫河波光粼粼,但是落在?人身上却依旧冰凉凉的,没?有一丝热度。

几人一从温暖的船舱内出来,就被卫辉府的寒意冻的一个哆嗦,但是紧接着抬头看去是愕然——因?为一名身着七品官服的男子已经带着好几个人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不是说好的,来卫辉府是闯龙潭虎穴吗?为何这些人看着如此亲切和善??

齐会长等人面面相觑,一下子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第69章

曹推官本身长相就很有亲和力,肤色白皙,圆眼圆脸,一笑起来,整个人?看?着很和?善,哪怕穿着一身官服,也让人不会感到惧怕。

齐会长等人被曹推官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一行五人?初到卫辉码头,其中?有两人?之前是来过卫辉办事的,但是那时候卫辉新码头还在建中?,虽然已经初具规模,但是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也看?不出什么,还有三人?包括齐会长,都是第一次到卫辉,目之所?及,让他们震撼不已。

一直觉得自家的松江府已经是富饶之极,百姓安居乐业、吃饱穿暖,在大明各个府中?比起来,都是佼佼者的存在,从未将卫辉府的人放在眼里,就是这次要来求和?,那他们也是认为是卫辉府人?的利用“卫辉时报”的舆论这种下作手段逼迫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原来卫辉府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他们本身就是纺织行业的商人?,大半辈子都在和?布料打交道,跟着曹推官身后打量着附近来来往往的人?,达官贵人、富商豪绅这种暂且不说,就是普通的卫辉百姓身上穿的都是板板正正的冬衣,里面?塞得棉花鼓鼓囊囊的,纵使臃肿,但是也看的出来那是去年的新?棉花。

这些人?走南闯北许多地?方,也接触过各个地?方的百姓,很多穷困之地?,一家人?甚至就一件冬衣,到了猫冬时节,只有要出门的人?才会穿上冬衣,其他人?则窝在炕上或是床上,盖着棉被取暖,烧不起炭火,那就只得硬扛着过冬。

一件冬衣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这是一个普通农民家庭的重要资产,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拿到当铺里换钱的东西,穷苦人?家一件冬衣一穿好多年,外面?的布料破了就缝补,缝补了又破,补丁打补丁,里面?的棉花到最后都从白棉变成了灰棉,再怎么晒也蓬松不起来了,就结块僵在一起,那样的冬衣不会再暖和?,但是聊胜于无。

除了那些在码头搬卸的工人?穿的外衣打了一些补丁也比较脏污之外,其他行走在路上的卫辉百姓,脸色红润、衣着上很少有补丁,齐会长他们眼尖,他们发现?好几个人?身上穿的布料,还就是他们松江府生?产的布匹。

像这种品质的松江布,一匹布零售到这边百姓的手里,至少一两银子一匹,一匹布可以做两件成年人?的衣服,那就是五钱银子,再加上里面?需要填充的棉花,不算上自家的针线手工费用,光是材料成本也得有个七八钱的银子,但是这里却是人?人?穿得起,有些人?的衣服甚至都是簇新?的。

说实话,就是他们松江府本地?的百姓,有些人?都不一定舍得过年的时候做一件新?棉袄穿。日日采摘棉花、日日纺线织布,到头来自己去舍不得做新?衣服,其实仔细想想,也是一种悲哀。

齐会长齐兴运如今搞不清楚卫辉府的人?到底想干什么,所?以也只能带头和?那位曹推官寒暄,两人?都不进入正题,曹推官是有意为之,齐兴运是想看?看?对?方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曹推官不管齐兴运心?里到底怎么想,他先是带着他们五人?在“万松客栈”开了五间“天字号”的房间,又带着他们逛了一圈这个卫辉府最大的客栈,看?完之后,就连最看?不惯卫辉府作派的隆正祥都有些哑口无言了——这么大的客栈,真的是难为这东家安排地?如此井井有条,每天接待如此多的客人?,但是忙中?不乱,生?意如此好,想不羡慕都难。

这一通逛完,也要中?午了,曹推官又带着他们去了美食街的一家老字号酒家,开了一个包间,点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宴请他们几人?,又把自己带过来的人?一一给他们介绍了一番。

当齐兴运等人?听到这里面?好几个人?也是做纺织的时候,顿时脸色有些难看?,原本还有兴味尝一尝卫辉府的特色菜肴,现?在只觉得拿在手里的筷子都有些僵硬了,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吃东西。

这是还没等他们开口公布松江府的纺织技法,已经急不可耐地?将竞争同行都带来了,是笃定他们一定会松口吗?是太过于自信,还是太轻视他们?!

吴富贵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喊过来陪酒,但是当他一听到对?方是松江府纺织业的大佬,那是真的心?生?敬仰。

吴富贵在纺织行业只能算是初出茅庐,现?在看?着生?意是红火,但是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捋清楚搞明白呢!织布这行看?着简单,但是门道颇多,绝对?不可能一蹴而就,如今有高人?在前,怎么能不敬一杯酒,多讨教几句。

吴富贵将姿态放的颇低,起身给他们一行人?倒酒,同时端起自己的酒杯站起身道:“我吴某欢迎诸位到卫辉府,咱们虽然是同行,但是我入行晚,年纪又比齐会长小?一轮,就以晚辈之礼待之,今日有缘相见,吴某心?中?激动万分,这杯酒我先干为尽!”

说完之后,吴富贵一饮而尽杯中?酒,然后将杯盏翻转,给众人?示意自己已经全部喝完。

原本都板着面?孔的齐兴运等人?被吴富贵这样一说,倒是有点没法继续拉着脸了,生?意人?敏锐,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通常还是能够分辨的,若是这点都做不到,在商场上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偏偏这个吴富贵说话极为诚恳、表现?地?也有礼有节,要么是他段位太高,要么就是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不管哪种情况,都让人?没法拒绝这杯酒,除非是不想谈了,但是他们千里迢迢跑过来,又是为了什么?可不是让他们跑到别人?的地?盘上拿乔来了。

齐会长站起身来有些抵触地?和?吴富贵碰了碰杯,其他人?见齐会长都动身了,哪里还能坐着,吴富贵这人?说的好听点有些不拘小?节,说的难听点就是不太会看?人?脸色,见众人?都很给面?子地?起身了,顿时兴头就上来了,喝完一杯又倒一杯,还要打圈给众人?都满上,觉得松江府来的几位大商人?是客人?上门比较拘谨,还插科打诨连说了几个自己在做纺织生?意时候闹的笑话,硬是把气?氛给炒热了。

这几杯酒一下?肚,又有曹推官在一旁推波助澜、又有吴富贵不时地?恭维话一匡接一筐地?倒出来,让齐会长等人?不免也有些轻飘飘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推杯换盏、称兄道弟起来,等到喝完这顿酒出来被凉风一吹,齐兴运才觉得脑子清明了一点,顿时有些后悔——刚刚怎么没有把持住态度,咋就那么好说话了呢!

这双方谈判,总是一步步互相试探底线,等到谈完了谈妥了,大家各取所?需之后,那才是互相把酒言欢的时候,结果到了这里倒好,啥正事都没谈,私人?感情却先唠上了,这算什么事?

只是接下?来,曹推官又不由分说地?带着他们在新?码头附近走了一个遍,包括新?码头各处的仓库、后面?的百货街,甚至还转悠到了“袁氏印刷坊”这边。

当齐会长看?到那“卫辉时报”居然是用一台台机器快速地?印刷出来后,顿时都瞪大了双眼,同时看?到那一排排字盘,工人?快速地?挑拣活字进行排列,甚至于还有一些看?不懂的蚯蚓字一样的外文,都有机器在印刷!

这简直就是刷新?了齐兴运的三观!

咱们大明什么时候在印刷上能做到这么快速了?什么时候都开始印刷番邦的书籍了?还一下?子就印那么多?这些机器速度这么快,这印刷坊一天到底要印多少书册啊?这里面?能赚到的银两应该是一个他根本想象不到的数字吧?

曹推官见松江府之人?都被震住了,心?下?得意,面?上却不显,状似无意地?指向那写字盘,语气?轻松道:“这些都是铅活字,比铜活字要便宜一些,如今据这个印刷坊的管事的说,已有二十?万个铅活字,耗银十?五万两白银铸成。”

“多少??”隆正祥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

“二十?万个铅活字,耗银十?五万两白银,怎么了?”曹推官故作惊诧道,好似不明白为何隆正祥如此大惊小?怪。

隆正祥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木着脸道:“没什么。”

十?五万两白银,这卫辉府的商人?都如此疯狂吗?什么生?意要一次性?投入这么多,也得亏他们现?在接到这么多生?意了,否则这一大笔银子要赚到猴年马月去?

但是一想到“卫辉时报”的成功,隆正祥脸上表情又有些讪讪的,要不是这个该死的报纸,他们这些人?又何必眼巴巴地?跑到这里来求和?。

齐会长更是心?如明镜似的,难怪要带他们各处参观,原来是耀武扬威来着,光这印刷坊就投入如此巨大,就是让他们看?了,他们也没法照搬照抄回去,一个没人?会这么豪气?一次性?做这么多的活字,还有一个是他们那个机器也看?着大有玄机,比一般的雕版印刷不知道要先进和?快速多少倍。

当时在码头看?那些报童卖这个报纸是十?文钱一份,一份里面?三四?张报纸,当时齐兴运还觉得这个价格是不是定的太低了,是亏本生?意,可是一看?他们的印刷速度,齐兴运就知道了,这生?意只要体量够大,里面?大有赚头。

一开始松江府的商人?们还看?的兴致勃勃,但是越看?到后面?,这心?里就越不是滋味,等到出了印刷坊的大门,脑子里还乱哄哄地?想着事情,曹推官唤了齐兴运两声,他才反应过来。

“见谅、见谅,刚刚草民见那机器甚是精妙,一时没回过神来,还请曹推官原谅则个。”齐兴运不敢小?觑曹推官,恭敬行礼道。

曹推官笑眯眯地?摆了摆手,示意无碍:“本官看?这个天色也差不多了,今日原本是咱们卫辉府的秦通判秦大人?来接待诸位的,只是秦大人?贵人?事忙,抽不得身,所?以才派我前来迎接,现?在这个时辰估计秦大人?能闲下?来了,诸位要不跟随我一起去拜见秦大人??”

来了!

齐兴运一听这话,就明白过来这位秦大人?才是真正能说的上话的主事人?,今天的重头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原本他们一行人?过来就是要来和?谈的,如今能见到主事人?,还有何不应的,连忙跟在曹推官后面?,一起去拜见秦修文。

齐兴运以为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秦大人?,要么在府衙等着他们,要么也是一处高档私密的场所?,才配的上他的身份,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没想到曹推官带着他们来到卫辉府城里,一个看?着门面?只能说尚可的“慧心?茶馆”里去。

好在里面?环境清幽,来往的看?穿着都是一些读书人?,走进这间茶馆,众人?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一点,跟着曹推官上了二楼雅间,门口已经有伺立的小?童推门引入。

“拜见秦大人?!”曹推官当先一礼,松江府众人?闻言都来不及看?那靠窗边的公子到底长什么样子,连忙准备磕头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今日本官并无着官服,大家也请自便吧。”上首的声音轻轻冷冷,如仙音渺渺,不似凡尘中?人?,等到齐会长被曹推官扶起,这才看?清楚那位秦大人?生?的到底是怎样一副清俊雅致的模样,通身的气?质确实配得上这嗓音,是难得一见的浊世佳公子。

秦修文今日其实并没有上衙门,一直在家中?办公,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才更衣到了“慧心?茶馆”等着他们。

松江府的五人?诚惶诚恐地?坐了半个屁股在凳子上,根本不敢坐瓷实了,虽然想着是和?谈,但是与当官的来说哪里有平等可言,这位年轻的秦大人?居然直接让他们坐下?,也没摆官威架子,还倒等他们,实在算是有心?了。

齐兴运甚至心?里有些庆幸,这位秦大人?看?着如此年轻,又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好说话模样,看?来这次应该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难办。

秦修文命茶馆的小?二上茶,很快茶便沏好了端了上来,秦修文熟练地?刮沫、搓茶、摇香后,掀开碗盖轻轻吹了一下?,细品之后才赞叹道:“这里沏茶师傅的手艺又有所?长进了,大家尝一尝,可喝的惯?”

齐兴运等人?草草喝了两口,都不约而同地?赞叹:“好茶,确实是好茶!”

江南之地?,最不缺的就是好茶叶,此刻就是最好的贡茶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是食之无味,今日已经被溜了一大圈了,却连个正题都没开始讲过,齐兴运心?里已经有点急切了。

“秦大人?,您看?这……。”

齐兴运刚起了一个话头,就被秦修文打断了:“齐会长,你不若低下?头看?看?,这街上的人?多不多?”

秦修文订的雅间是二楼靠窗的,此刻窗子半开着,有寒风吹进来,但是因为室内燃着银丝炭,倒也不觉得寒凉,齐兴运的位置离窗口有些远,闻言只能站起身来,走到另一扇窗边探头朝下?看?,只见“慧心?茶馆”楼下?,人?来人?往,不时还有马车轿子经过,虽然说不上摩肩擦踵,但是人?流量绝对?不算少。

齐兴运现?在心?里又有点打鼓了,感觉这位秦大人?虽然看?着好说话,但是有点想一出是一出的,这种人?有时候好说话的时候很好说话,难说话的时候是非常难,所?以斟酌了一下?,只能附和?道:“回大人?的话,草民看?着下?面?人?流如织,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秦修文辉了挥手,示意他坐下?,然后看?着齐兴运道:“齐会长,其实你不知道,就在一年多前,当本官坐在这间茶室的时候,推开这扇窗往下?头看?,下?面?几乎没什么人?影,整条街上都看?不到几个人?。”

齐兴运“呵呵”笑了笑两,恭维道:“大人?治理有方,是卫辉百姓之福。”人?家都说到这里了,不拍一拍马屁实在是说不过去,齐会长是老油条了,这点道理怎么会不懂。

没想到秦修文摇了摇头,并不赞成齐会长的话:“治理卫辉是我们当官的必须要做的事情,是职责所?在,本官想说的是,齐会长是否在卫辉看?到了希望?”

齐兴运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这个秦大人?也太玄而又玄了吧,什么希望屁望的,到底在说什么?

然后,秦修文接下?来的一番话,让齐兴运彻底哑口无言了。

“卫辉本就是中?转要塞,往年一年之中?途经卫辉府的商旅有四?五十?万余众,而从去年年初至今年,已经有两百万余众或从卫辉借道,或在卫辉码头仓库存储商品然后再卖往他地?,加上“卫辉时报”的影响力,卫辉府的名声将很快就会名扬天下?,海内皆知,这样一个遍地?金银之府,难道你没有看?出希望所?在?那本官只能说,齐会长你太缺乏商人?的敏锐性?了!”

齐会长被秦修文说的张口结舌,他当然不承认自己缺乏什么商人?的敏锐性?,他来卫辉府一遭,当然看?出来此地?的商机,但是这和?他这次过来谈判的目的有何相关??

“本官曾派人?去信给诸位,想要诸位和?我们共享技术,齐会长是否以为是我们想要占便宜?”

秦修文直白的话语,弄的齐会长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事实是这样,但是他们都没好意思直接说,这秦大人?怎么就不按照套路出牌呢,说得如此赤裸裸,难道他们要说:对?,没错,我们就是这么想的,你们卫辉府的人?不要脸,想要占我们的大便宜!

秦修文冷笑了一声,不怒自威:“若是这样想,你们就大错特错了!卫辉占据得天独厚的条件,南北往来之要塞,如今卫辉府新?码头落成,“卫辉时报”影响力日渐强大,本身卫辉就是棉花供应原料之地?,纺织坊如今也是遍地?开花,你们当时也是为了这个,觉得卫辉攫取了原本属于你们的利益,才要和?我们对?上,商人?重利,这本官理解。只是你们想过没有,比起对?抗和?竞争,其实我们还有更好的化解干戈的方式,你们贡献出纺织和?印染的技术,我们这边出原料、出人?力、出宣传,一起在卫辉共同投建一个纺织工坊,卫辉府和?松江府各占一半股,综合大家所?长,一起将松江布卖往各地?!你们可不要忘了,除了咱们大明,还有倭国、高丽、天竺和?暹罗,甚至更远一点,那叫大不列颠的、意大利的还有法兰西的,这天下?哪个人?不需要穿衣,哪国人?无须布匹?这么大的市场,齐会长,你确定你们松江府一家吃得下?吗?”

齐兴运完全没想到,这个看?着不通俗务的秦大人?,居然有如此野心?,想将天下?人?的生?意都揽在手中?,甚至连海外的那些地?方都门儿清,见识一点都不比他们经常和?番邦做生?意的人?少。

不得不说,齐兴运心?动了。

可是他理智尚存,秦修文的一番话虽然处处在理,可是他要交出去的是自己的身家性?命,不得不慎重慎重再慎重,他觉得对?方给到的筹谋,还不够。

看?身边有几个年纪轻的被那秦大人?说的脸色涨红,眼看?着就要应承下?来,齐兴运咳嗽了一声,然后道:“秦大人?,若是将布匹卖往中?原腹地?,自然是通过卫辉府走更加便捷,可若是卖往您刚刚说的番邦之地?,那么其实从松江府运出去不是更加便捷吗?松江府完全也可以将码头修建的和?卫辉府一样,至于所?谓的报刊,假以时日,也不是不能有一份“松江时报”面?世,您说是否?”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不会被秦修文的画饼轻易打动,直言你说的这些东西,松江府都可以模仿、都可以去做,完全不必和?你合作。

秦修文轻笑了一声,不紧不慢道:“或许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位吴富商的纺织工坊如今的新?式织机,已经比你们松江府的快上两成速度了,两成速度可能织娘们辛勤一些,也很快就能赶上,可若是继续改良,快上一倍速度呢?你们是否还有信心?和?卫辉府的织机比较?再则,齐会长,你觉得你们松江府有人?能站出来主持码头改建,有人?愿意出资几十?万两白银建一个和?卫辉府一样的印刷坊吗?卫辉其他优势别的府都可以超越,唯有一点,是别的府都超越不了的,那就是在这里,本官的话,算话!”

秦修文是如此自信张扬,和?一开始给到齐兴运的感觉完全不同了,他的声音清冷而淡漠,但是话中?的意思,却是一字千钧!

齐会长想到今日看?到的印刷坊中?那些印刷机器,又想到秦修文说的若是他们新?推出的织机织布速度快上一倍,他们又当如何时,顿时觉得背后发凉,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

秦修文不等齐会长的回答,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今日还有其他事情缠身,我就不打搅诸位继续用茶了。不过齐会长,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们可要好好想清楚啊!”

秦修文这是给到他们机会商量了,等到秦修文带着卫辉府的人?快要走到雅间门口了,秦修文又转过身道:“对?了,齐会长,其实你们也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本官只给你们一日时间考虑,成与不成,你直接和?曹推官言明即可。”

曹推官依旧是笑眯眯地?,但是那双笑成一道月牙型的双眸中?却是露出了精光,看?向齐会长等人?的眼神,就如同看?到待宰的羔羊一般——既然到了我们卫辉的地?盘了,那就别想着全须全尾的回去!

第70章

吴富贵觉得,自从认识了秦大人后,自己就一路再交好运,哪怕这一路再怎么坎坷和崎岖,可是只要有秦大人在,那自己便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他?怎么也没想到,就陪一陪那些松江府来的纺织富商们,领着?他?们参观了一圈自家的纺织工坊,自己就被一个大饼砸中了,松江府的齐会长居然愿意共享出松江布的纺织技艺和印染技术,准备在卫辉府共同创办一个工坊,而且点名想让吴富贵一起加入。

秦修文找到吴富贵,告诉他?这个工坊可以以他的纺织作坊为根本,然后继续扩建,到时候松江府将调派织娘和工匠们过来,让他们纺织作坊的人进行学习技法,对方会常驻在此地三年,一直到确保将松江美布的织法教会为?止,而吴富贵则是需要让出一半的股,让松江府的人参与到经营管理中来,只是最终的话语权还是归其所有。

吴富贵只觉得头脑晕晕,秦修文问他同不同意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问秦大人,自己是否应该答应,当时秦大人就笑了:“松江美布享誉天下,真的要和他?们正?面对抗,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压过对方,你觉得呢?”

吴富贵当场就答应了下来。

秦大人说的,必然就是真理,况且他?如今在纺织行业也做了两年了,目前能够接的很多订单都?是松江府看不上的,或者说自己是以低廉的价格和普通的品质取胜,甚至还因为?这点小额的订单被松江府的人记恨上,弄出了退回棉花之事。可若是将敌人化?为?几用,共同发扬各自的优势,那么他?们岂不是真的如大人所说,能将这个布匹卖往天下间各个角落?

吴富贵觉得自己家的祖坟上冒出青烟了,不,和自家的祖坟没关系,还是秦大人的功劳!祖坟年年祭祀,也没给他?这泼天的富贵,还是得回去给秦大人的长生牌位多上几株清香。

最近听?说一些卫辉商人还做起?了绣着?秦大人名姓的如意结挂在腰间,出门?谈事情必然带着?,说是能保佑他?们无往不利,到时候自己务必也让家里那口子?给他?绣一个,得用金丝银线绣!

吴富贵自然是春风得意、志得意满,可是松江府等?人却是忧心忡忡,来的时候前途不明,回去的时候虽然靴子?落地,可是后面要烦的事情不比来之前要少。

隆正?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道:“齐会长,如今眼前的危机咱们是解决了,可是签订了下了这一纸契约后,到时候严知府那边,咱们该如何交代啊!”

一开?始大家都?想的是以后和卫辉府合作之后,能创造出多少的利益,确实如那秦大人之言,他?们的生意能节节攀升,可是等?签完契约后,有人才反应过来,他?们和卫辉府合作了,到时候那么大的工坊也是建在卫辉府,以后各种税入尽归卫辉府所有,那松江府那边的官老爷他?们该如何交代?

严知府不就是因为?怕夏税影响了自己的官身,这才逼着?他?们必须到卫辉来解决事情的么!

能跟着?齐会长一起?来卫辉府的,自然都?是和齐兴运交情不错,且愿意担一些事情的人,另外一个庄富商也跟着?叹了一声:“是啊,恐怕严知府那边,咱们无法交代啊!”

齐兴运摇了摇头,脸色同样不轻松:“你们啊,还是年轻,当时签契约的时候光想着?好处了,现在才想到要怎么和严知府那些当官的交代了?以后做事,还是要更加谨慎一些才是!”

这几人都?是他?的后辈,齐兴运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也是在提点地方,而其他?人则是都?看向了齐兴运:“齐会长,这么说,难道您已经有了后招了?”

齐兴运冷笑?了两声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别看那些当官的平时装的如何清高,嫌弃我们一身铜臭,可是真动了他?们利益的时候,比谁都?跳的厉害!这一次和卫辉府的吴富贵签了契约,往小处说,是我们商人之间的生意事情,那些的当官的管不了,往大处说,这其实是利于两府百姓的生计,等?我们学会了卫辉府那一套运作手段,怎么就不能在松江府继续照猫画虎了?什么更快速度的纺织机、具有影响力的报纸,更大更好的码头,只要有银子?什么办不出?”

齐兴运盯着?面前的几人,非常认真地说下了自己信奉一生的真理:“只要有银子?,这世上没有任何办不成的事情!”

“你们若是担心严知府会责备,那你们说,如果咱们拿出一成的干股,给到松江府大大小小的官员,你说他?们还会不会跳脚?如今卫辉府百废待兴,真要完全学会松江府的技法还要个两年,等?到影响松江府税入的时候,那位严大人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你们觉得他?还会揪着?这点不放吗?况且,只要生意盘子?做的够大,谁又?能一定?说会影响到松江府的税入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在刚一签订完契约的时候,齐兴运就想到了这一层,虽然一成的干股自己也心疼,但是下面的行动少不了上面的支持,齐兴运不相信用银子?开?道,且暂时也不影响到那位齐大人什么,对方还会死咬着?不放。

至于为?什么当时签契约的时候,齐兴运这个老狐狸没有要求共同投建的纺织坊设立在松江府,或者是为?松江府谋取更多的利益,完全是他?发现了那位年轻的秦大人有一句话说的一点都?没错:那就是秦大人在卫辉府说的话,算话!

哪怕他?不是一府之长,可是通过那几天在卫辉府的走访,可以说卫辉府目前的局面都?是秦大人一手促成的,能在他?的地盘上做事,肯定?要比那些不懂得生意经济、只知道往自己兜里扒拉银子?的那些官员要好多了。至少在和秦大人的谈判中,阅人无数的齐会长知道,这位年轻官员在生意上的领悟不比自己少,很多问题都?看的很透很深,甚至在契约的一些条款设置上,没有一句废话,字字珠玑,现在可能看不出什么,但是以后等?到真的实行起?来,就知道这条款的用处了。

可以说,此次能够促使齐兴运下定?决心签下契约的原因,一个是卫辉府发生的翻天覆地的改变,另外一个,则是被这位姓秦的年轻官员所折服,让他?相信,有生之年,真的能够遇到一个真正?懂生意、却不为?自己谋私利、有大格局的官员出现。

他?甚至有些羡慕卫辉府的商人们,能够在这样一位官员的领导下做生意,一个人排除万难,将卫辉码头修建成如今这副模样,又?搞出了“卫辉时报”为?他?们造势,甚至还谋算上他?们松江府的人,就是为?了让卫辉府的织布更有竞争力,齐兴运相信,卫辉府的崛起?如今已是无人阻挡、也无法阻挡的了!

等?到齐兴运等?人回到松江府的时候,松江府的商人们发现自己又?可以用原本的价格问卫辉府采买棉花了,之前的松江府船只的禁令也没了,甚至在卫辉新码头处设立了一个松江府船只的专用通道!同时新一期的“卫辉时报”还重新报道了松江府纺织商人来卫辉府赔礼道歉之事,并且说明了来龙去脉,是两府之间的一点误会,卫辉府已经接受了松江府的歉意,并且决定?化?干戈为?玉帛,生意照常往来、还会加强合作,深入沟通,以后不至于将误会闹大,两府一家亲。

文人的笔就是他?们的武器,起?先还将松江府的商人骂得一文不值,过了十几天后却又?来了一个大反转,煞有介事地说了松江府是如何误会了卫辉府,平息了民意。

这就是话语权掌握在别人手中,别人愿意颠倒黑白,操纵舆论?,那就只能受着?,况且“卫辉时报”上面写的绝大部分都?是真实情况,就更有说服力了。

松江府的危机霎时间就消散了,等?到严浩思知道了齐会长等?人准备在卫辉府投造纺织作坊,但是愿意给到他?们松江府上下官员一成干股时,严浩思盘算了一下自己还一年半就要调离松江府了,默默笑?纳了齐会长给出的好处。

如此一来,齐会长立即拉动手底下的关系,张贴出告示,募集松江府手艺技法高超的织娘,同时喊来了数个印染方面有长才的工匠,许诺他?们高额的月例,询问他?们是否有意前往卫辉府教授技艺。

华夏人的安土重迁是刻在骨子?里的,那些织娘们都?是女性,在古代,女性一个人出远门?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所以齐会长允许她们和家里人商量好,是否愿意去,愿意去的话,家属也可以安排工作。这也是秦修文为?了吸引那些织娘们过来开?出的条件,若是一家老小都?搬迁入卫辉府,那么那些织娘身上的压力就小了许多了。

正?好卫辉府如今哪哪儿?都?缺人手,根本不缺工作岗位,若能吸纳人手过来,那是一举两得之事。

这事在松江府闹的沸沸扬扬,虽然很多人有质疑,可是开?出来的工价实在是太吸引人了,一个月能拿十两银子?!很多人再怎么辛勤织布,一个月也赚不到那么多银子?啊!有些家贫者甚至盘算了一番,若是辛苦个两年回来,自己一个人省吃俭用一些,不是能攒下两百两银子??

这么一想,许多人就开?始来报名了,有拖家带口的中年妇女,也有就父母陪同过来的二八少女,甚至还有一些是早年丧夫的寡妇,只要有手艺的又?在松江府过的比较困苦的,都?想来试试。

人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考核通过的人又?马上回去打包行李,一船人一船人地往卫辉府送,卫辉府码头这边每天都?安排了人来接引,给她们安排住宿吃食,妥帖周到,让原本心怀忐忑的松江府织女们终于放下了一颗吊着?的心。

秦修文负手站在城楼上,看着?那一长队的车马由带头的人核验过身份之后放人进城,又?远眺卫河上来往如织的船只,忍不住喃喃道:“人才的汇聚必然碰撞出思维的火花,卫辉府,离真正?的发迹不远了。”

秦修文一直觉得自己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个过客,凭借着?自己有的历史知识,借助历史、顺应历史,可是他?如今身在局中,并不知道,他?自己同时也是历史的开?创者。

他?如今不过是想给卫辉府找到一个支柱型的产业,可以供养卫辉府一方百姓,为?他?们开?创一条新的道路,可是他?的指尖在历史这盘棋局上轻轻拨弄了几下,却会使得整个历史的走向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次被后世人称为?“织娘北上”的历史事件,就在秦修文的手中缓缓拉开?了序幕,而它?的历史影响将远远超乎所有人的预计!

~~

“大丫他?娘,上工去吗?”

见有人和自己打招呼,冯氏连忙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抬起?头腼腆地问了声好:“是啊,张家婶子?,你这是往哪里去?”

张家婶子?就等?着?冯氏问自己呢,脸上笑?出了一朵花:“俺家大妮被吴家的纺织坊相中哩!说她手脚勤快,可以去给那些南边来的织女做学徒工,一个月八角银子?,还包两顿饭食呢!”

冯氏连忙恭贺道:“那真是大喜了,张家婶子?!等?大妮要是学成出来了,可是能和那些织娘一样领高薪俸呢!”

冯氏原本也想去纺织坊做活,但是打听?了一圈,那边要的都?是有经验技法的娘子?,做学徒工也行,但是得是年轻上手快且手上老茧不多的,冯氏年纪不算小,又?常年料理农活伺候庄稼,一双手早就粗糙的不像样子?了,思来想去自己在纺织坊没有太大出息。

还好冯氏后来又?去了许家的那个印染坊去碰碰运气,冯氏对色彩极为?敏感,脑子?也还不错,做事仔细,如今已经正?式在那边上工了,南方来了几个印染大师傅,有一个大师傅挑中她了,如今正?跟在后面忙前忙后地学习,一天到晚也是非常多的事情。

见张家婶子?还有要唠下去的架势,冯氏连忙打断了对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张家婶子?,我这一会儿?就要上工了,您家大妮子?被选上这样的大事,我今晚一定?过来恭贺恭贺,不过现在时辰不早了……。”

张家婶子?一听?马上就明白了过来,连忙挥手让她先走:“去吧去吧,今晚我家里摆了酒席,你喊上你家那口子?还有大丫,过来热闹热闹!可千万别拎东西过来啊!”

冯氏虽然性格依旧内向,但是如今在外头做事多了,也会了些人情世故,自然不会向以往那般木纳,一边往前走一边脑子?里想着?等?晚上下了工去集市上割一刀肉拎过去才行。

为?了干活方便,冯氏如今也学外头一起?做工的小娘子?们,将袄裙裁短,露出了里面的裤腿,这样来回走动做事的时候更加利索,也不容易弄脏衣服,而原本的宽袖现在在卫辉府的一众百姓身上也渐渐消失不见,慢慢成了窄袖。

天刚蒙蒙亮,初春的风还带着?寒意,万物复苏的时节碧绿色的青草悄悄冒出了一点头,但是一路上行去,大家都?行色匆匆、脸色不见愁绪,个个精神饱满,奔赴往自己即将要去的工坊。

这里的“秦家坊”都?是流民逃过来的,原本以为?没了地,自己以后要如何苦呢,没想到秦大人又?给了他?们一条更好的路,如今家家户户都?有人上工,家家户户都?有结余,时不时地就有人家买肉烧荤食吃,这么长时间养下来,哪里还有以前那种面黄肌瘦的样子??

卫辉府的变化?日新月异,几乎每一天在外人眼里都?是一个新的卫辉,如果半个月不曾来过卫辉的人,都?会惊诧于她的改变,而最震惊的并不是经常往返于卫辉的商旅,而是等?到卫辉府的夏税归缴到国库时候的户部官员!

经过又?一个半年的积累,卫辉府亮眼的政绩再也掩盖不住了,此时户部已经换了主事人,新上任的户部尚书宋纁正?是想做出一番功绩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份卫辉府报上来的夏税账册,看了几遍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头又?翻了一遍,自己亲自拿算盘从早到晚打了一遍,这才确认这个数字不是假的!

“这卫辉府,到底发生了何变故,竟然能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宋尚书不死心,还拿出来以前卫辉府的夏税做比较,却发现卫辉府今年的夏税比之去年涨了十倍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