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说不是啊。她的羊确实玩得好,还不让说了?”
纪因蓝笑了两声,看到了小咯叽蓝金色的一句“我上号”,才切回桌面点开烈焰圣杯的图标。
烈焰圣杯前几天有次大版本更新,但那两天纪因蓝正在恐怖游戏里被女鬼追着满图跑,所以还没来得及更新客户端。
下载时间稍微有点漫长,等待的时候,小三花已经吃饱肚子蹭了过来,眼巴巴地坐在他椅子下面仰头看着他。
纪因蓝跟小猫对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拿过桌上的手机,随手捞起小三花,给它拍了个照。
照片里是小猫咪的怼脸照,小家伙眼睛圆脸也圆,像只只存在于动画片里的小纸片猫。
而后,纪因蓝点开猫爪TV的私信栏,点开置顶的聊天框,把小三花的照片划了出去。
inBlue:像不像你那个表情包?
小咯叽回复的速度很快。
小咯叽:可爱。
小咯叽:你的小猫。
小咯叽:它叫什么名字?
inBlue:还没想。
纪因蓝还真没想到这一茬,这小三花回来就被他“嘬嘬”“三花”“崽”几个代称换着叫,纪四余更随意,一般称呼它为“你的毛妹妹”,所以这小家伙到现在都还没有自己的名字。
纪因蓝临时想了几个,但好像都不怎么满意。
inBlue:算了,我满脑子花花咪咪点点豆豆,土得要死。
inBlue:我天生就跟文字沾边的事八字不合,你有什么好主意?
对面人安静了一会儿,才发过来两个字。
小咯叽:咕噜。
inBlue:嗯?
小咯叽:咕噜怎么样?
咕噜?
挺可爱的,就是乍一听有点像“blue”。
还是个拟声词,咕噜……咯叽。
还挺会起名。
inBlue:就它了。
给小咯叽回完消息,纪因蓝才关掉手机,重新点进烈焰圣杯的客户端。
进游戏界面后,侧边好友栏置顶的头像果然亮着,纪因蓝立马开了双排,把“小羊咩咩叫”请进了队伍。
纪因蓝跟小咯叽认识了很多年了。
小咯叽是他当主播后遇见的第一批水友,他开播后赚的第一笔礼物钱就是来自小咯叽。
那段时间他心情很差,家里刚出事,他恰好收到邀请想退学去打职业,临到边上又被纪四余和另一位总一起玩游戏的朋友连骂带劝地赶了回来。后来那个朋友建议他试试直播,当时的他没有别的选择,就随便拼凑了点设备注册了直播账号。
他直播不露脸,打游戏不喜欢跟陌生人开麦,直播间没人看更没人互动,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是沉默地打游戏,就算打得很好,肯为他留下来的人也很少,愿意撒礼物的更是少之又少。
第一次收到礼物提醒的时候,纪因蓝正在打一场惊险刺激的团战,注意到礼物播报,他愣了一下,但这一瞬的走神丝毫没影响操作。他飞快地扫了眼那串文字,学着其他主播那样,还有些不熟练地念着感谢词:
“感谢‘小’……呃,‘格己’老板的一百个猫爪,老板大气。”
他用百加德漂亮地赢下了那场团战,依稀记得那个版本的百加德还很强势,就算身边没有小羊,也依然可以大杀四方。
那场游戏的结局是胜利,但等纪因蓝结束游戏切回直播后台,他看着屏幕里比往常多一倍的弹幕怔住了——那些弹幕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是在嘲笑他-
笑死了这主播文盲石锤-
小咯叽哈哈哈哈哈哈神他妈咯叽哈哈哈哈哈……-
听声音还挺稚嫩的,主播不会是小学生吧?这年头小学生也能开播了?
“小学生不仅能开播,还能杀到你不敢出泉水,说小学生的那个ID给我,找你solo,现在。”
纪因蓝有点不爽,他不知道事情是哪里出了问题。
刚刚他只大概扫了一眼,那条礼物播报飞得很快,但他看见的明明就是……
鼠标滚轮往上滑动,纪因蓝重新看清了那条礼物播报。
[新手小猫“恪己”大人为主播inBlue送上猫爪x100~]
“……”
纪因蓝抿抿唇。
还真是他看错了。
他有些心虚地往下翻着那些“哈哈哈”-
笑死我了小主播上来就把金主爸爸名字念错真有你的-
原谅主播吧,他只是个文盲-
实时热度推荐来的,想问大家为什么笑这么开心,能把主播送上热度推送,我也想跟着一起笑。
名字念错了是他不对,就该立正挨打。
纪因蓝正想好好跟那老板道个歉,但在弹幕区一片嘲笑声中,突然出现了一句格格不入的:-
他不是文盲。
纪因蓝愣了一下,看看那人的ID,再看看礼物贡献榜上排名第一的人。
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改了名字,现在头上顶着的是被纪因蓝念错的,那句滑稽里带着点可爱的“小咯叽”。
在被问号刷屏的弹幕区里,那人又加了一句——-
现在是小咯叽了。
第27章027:配合
“他不是文盲。”
“现在是小咯叽了。”
发出这句弹幕之后,小咯叽就一直叫小咯叽。后来,没人再记得这个小小的乌龙,也没人再因为那个被读错的名字嘲笑纪因蓝,纪因蓝的直播间热度越来越高,关注他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来了又走,但小咯叽永远都在。
小咯叽的关注人除了猫爪TV官方就只剩了inBlue,主页的礼物贡献也只有inBlue的名字,连自己的账号也全是自己剪的inBlue操作集锦,硬生生把自己经营成了别人口中的“inBlue安利站站长”,这专情程度,让很多新来的水友质疑过“小咯叽”是不是纪因蓝自己创建的小号。
纪因蓝也怀疑过小咯叽这个账号是不是他身边人为了支持他而披上的马甲,比如他姐之类的,可他问了纪四余,也问了身边所有亲近的朋友,但他们都不是小咯叽。
算一算,到今天,他跟小咯叽都快认识四年了。
inBlue还是inBlue,小咯叽也还是小咯叽。
跟其他平台那些“榜一大哥”不同,小咯叽从来没问过纪因蓝的私人联系方式,他们两个人的交流从来都是通过猫爪TV自带的私信区,每次闲聊都很简短,虽然他们时不时会一起玩游戏,但小咯叽从来没开过麦说过话,认识这么多年了,纪因蓝甚至不知道小咯叽到底是男生还是女生。
但小咯叽的游戏ID是女孩子爱用的可爱类型,喜欢玩的英雄也是女玩家偏多的漂亮辅助妹妹,加上水友们一口一个“姐”地叫,小咯叽也从不反驳,那纪因蓝暂且就认为她是个女孩子。
游戏队伍进入匹配队列,纪因蓝从手边抓了个泡泡糖拆了丢进嘴里。
他会抽烟,年少轻狂的时候学的,但也只是偶尔开心了或者心烦意乱的时候定定神,大多数时候,他不太想让自己过于依赖那些东西,实在心痒就往嘴里丢个泡泡糖嚼一嚼。
游戏匹配时间有点漫长,等待的时候,屏幕侧边的好友栏弹出来一个邀请。
[您的好友“S属性大爆发!”邀请您加入游戏队伍]
纪因蓝微一挑眉,取消了匹配队列,点开了那人的私聊。
巴黎最后的圣父:?
S属性大爆发!:排排,菜菜,Blue哥带带。
巴黎最后的圣父:在双排。
S属性大爆发!:我是新人请问烈焰圣杯这个游戏开了房间后就不能换模式了吗?
纪因蓝看着那话,哭笑不得。
他切回房间,打字问队里的小咯叽介不介意多加一个队友,一起去灵活排位模式。
小咯叽自然不会拒绝。
大爆发进队时开着麦,语气吊儿郎当地调侃道:
“嚯,我还以为你跟你女朋友双排呢这么不乐意我过来发光发亮,这不小咯叽吗?”
“你在直播?”纪因蓝重新进了匹配队列,边介绍道:
“咯叽应该知道他吧?他是Spring,可以叫他老春。”
Spring也是猫爪TV的顶流主播之一,以前是烈焰圣杯的职业选手,传奇打野,拿了一次世界冠军后急流勇退直接原地退役,后来才自娱自乐当起了游戏主播。他的经历太过传奇,身上的热度就没低过。
纪因蓝做主播前就认识他,他入行前期的热度几乎都是Spring拉他双排给他分来的,他帮过纪因蓝很多,这些年两个人的关系也一直很好。
小羊咩咩叫:知道。
小羊咩咩叫:你好。
“你好你好。”Spring轻笑一声,玩笑道:
“播着呢,这不从你直播间分点流走?哎,咯叽想不想去我那坐坐?”
“别拐我人啊。”
纪因蓝嚼着泡泡糖回了一句,随后点击确认进入游戏。
他们三个都拿到了想要的位置,这把游戏已经赢了一半,纪因蓝点开公聊界面,习惯性打了句话。
巴黎最后的圣父:别Ban羊,谢谢,我们包C。
但这句话发出去后,他们家的一楼还是干脆利索地把小羊送上了Ban位。
虽然纪因蓝提前说过了,但一Ban在人家手里,帮放是情分不帮是本分,纪因蓝也不好说什么。
他只在麦里和小咯叽说:
“没事,拿别的吧。”
小咯叽最后选了一个穿着红白波点裙的小女孩,英雄原型是一朵红伞伞白杆杆的小蘑菇。这个英雄也属于肤白貌美机制刁钻让人又爱又恨的类型,伤害和控制都足够,唯一的缺点就是耗蓝太多。
纪因蓝选了个中规中矩的热门AD,ter位的Spring看着阵容,突然笑了一声:
“我想玩点花的。怎么说,我选个蜘蛛,辅助给AD做好视野之后直接跟我,咱们打野辅双游呗?”
“我都行,你问辅助。”
“咯叽老师怎么说?”
小咯叽停顿一会儿,才回复了一个“好”字。
开局后,撑着红伞伞的小蘑菇克拉拉一蹦一跳地去做视野,帮纪因蓝拿下第一波优势后就听见了来自打野的召唤。
Spring:“蘑菇跟我了。来。”
纪因蓝正在补兵,他看见旁边的克拉拉动作一顿,在原地转了个圈。
他微微弯起唇:
“去吧,我能打。”
听见这句话,克拉拉为自家AD放了一口奶补满他的状态,才迈着小跳步往打野的方向去了。
野辅双游需要辅助和打野一起游走Gank带节奏,Spring选出来的英雄“黑寡妇”跟克拉拉一旦凑到一起就是堪称噩梦的组合,因为这两个英雄虽然没有爆发伤害,但身上技能都带着减速和控制,还有肉有回血,一旦被他俩摸上基本就别想跑,只能等着自己的血皮被一点点刮掉然后横死当场,享受的就是看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
Spring看过纪因蓝跟小咯叽一起打游戏,当时他对小咯叽这手辅助大加赞赏,毕竟他个玩打野的很少被辅助垂怜也从没得到过这么贴心细致的配合和爱护,十分羡慕,这次想打野辅双游,一是阵容实在合适,二是实在馋那口辅助。
在他的预想中,他应该跟小咯叽打出一手出神入化的配合——就像小咯叽跟纪因蓝那样,然后抓得上中下三路嗷嗷求饶哭爹喊娘让他们以后一看见蜘蛛蘑菇就绕道走。但等真打起来他才发现,事情好像跟他的想象稍微有点偏差。
第一波抓中,黑寡妇给对面中单织了个网减他移速,正等着克拉拉来口毒蘑菇叠一层减速把对方拖死在这,但克拉拉先转头给自家中单奶了一口,又回头给黑寡妇加层盾,这一套下来,黑寡妇的蛛网消失了,对面中单被赶来的辅助救走,捡回一条命。
第二波抓上,在Spring的纠错之后,克拉拉这次倒是把控制跟黑寡妇配合上了,两人磨死对面上野,但克拉拉估计是第一次跟黑寡妇配合没算好伤害,漂亮地拿了个“DoubleKill(双杀)”。
第三波抓下,黑寡妇在纪因蓝被对面两人逼到塔下挨揍时闪亮登场,正等着带着蘑菇大杀四方——身后的克拉拉不见了,抬头一看,克拉拉直接一个闪现到自家AD面前,用单薄的身躯给他挡了一个大招,接着加盾喂奶控制一气呵成,原本奄奄一息的AD如有神助立马原地飞升,带着蘑菇接替了黑寡妇的事业拿下双杀,而黑寡妇老师本人则当了一回合格的肉盾,好在打完架还有一丝血苟延残喘,不至于送个人头给他们家下辅添麻烦。
黑寡妇老师在原地沉默着站了一会儿,才跟回家补蓝的克拉拉一起按了回城。
刚那套操作要闪瞎他的眼,他看见了什么?他梦寐以求的配合和操作!
闪现挡大,多么令人感动。
但好在克拉拉跟自家AD短暂复合完后还记得自己现在是打野的辅助,补了状态买了装备后就跟在他边上一起入侵野区。
他们用漏洞百出的配合将对面打野按死在了蓝Buff旁边,有了这几波优势,游戏的输赢已经可以预料,Spring打着蓝Buff,看着边上蓝条又快空了的克拉拉,笑了笑,道: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人还在我这儿,心早就挂AD身上了。懂了,不是我的永远求不来,你跟你AD去吧。把这……”
Spring说完这话,在旁边做视野的克拉拉立马直起身,一蹦一跳地朝着AD去了,背影残酷又决绝,没有一点留恋。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
黑寡妇被只剩半格血的蓝Buff扇了一个大嘴巴子:
“你来把这蓝拿了再走……”
克拉拉没理他。
克拉拉连头都没回。
纪因蓝听笑了,他直播间的弹幕也是一串“哈哈哈”-
笑死我了,老春打野人生惨遭滑铁卢-
那可是我老公亲手打的蓝!!!小咯叽你给我回去拿!!!-
谁能抱抱老春,他好像快碎了-
谁要你老公的蓝,人家找人家的蓝去了-
小孩哥深情皱眉,气泡音性感:咯叽,从此以后,你不必拿别人的蓝了,因为,你的Blue来了!
纪因蓝实在没绷住:
“你自己拿了吧。”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Spring凉凉笑了一声,而后一个平A把扇了他半天的蓝Buff收下,自己转头离开,路上还抓到一只迷路的中单得到人头一枚。
纪因蓝点掉一座防御塔,跟黑寡妇一起拿了条龙,之后爆发一场小团战,克拉拉牺牲,纪因蓝和打野收下对面中野的人头。
等克拉拉再次复活走出泉水,纪因蓝正在对面野区吃自助。
小蘑菇跟在他身边给他插眼,正打蓝的AD却不动了。
丝血蓝Buff锤了他一拳,纪因蓝抬手掰了下耳机的麦,不知道又看到了什么整活弹幕,开口时带着点笑意:
“咯叽,A它。”
克拉拉似乎愣了一下,才迈着小跳步过来,用手里的红伞伞“Duang”一下收掉了蓝Buff。
然后,克拉拉放了个治疗,给AD奶满了刚被蓝Buff砸下去一格的血条。
离开时,克拉拉跟在AD旁边,头顶冒出个猫猫感谢的表情。
而不被在意的角落里,赶来吃野却目睹下辅送蓝名场面现在只能对着比脸干净的野区大眼瞪小眼的半人半蛛美艳夫人背影落寞。
S属性大爆发!(黑寡妇):so?
第28章028:玩偶
一场荒谬的游戏最终以胜利结束,接下来几局,Spring再没提过他那心心念念的野辅双游,二话不说闭嘴打自己野核去了。
又一把排位赛结束,小咯叽用小羊拿下一次MVP,回到房间后没有继续准备,而是打字告诉纪因蓝和Spring自己要下了。
“嗯,好,再见。”
纪因蓝跟他说了再见,看着他退出游戏队伍,才把游戏模式切回双排。
等新一局游戏进入BP,纪因蓝突然听见麦里的Spring笑着“哟”了一声,同时,他注意到自己直播间里的弹幕似乎也刷得快了不少-
小孩哥,我要举报!咯叽出轨了!-
见证历史,小咯叽大人将成为别人的猫猫守护神,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欲知后事如何,请关注Spring直播间!@Spring-
没想到这一天终究是来了[沧桑点烟。jpg]
“?”纪因蓝微一挑眉,正想问问这是什么情况,就听耳机里的Spring清了清嗓子,咬字清晰道:
“咳咳,感谢小咯叽老师的两个猫猫棒棒糖,感谢老板光临鄙人直播间,简直让我这儿蓬荜生辉,嗐,不过您人来就行,不用破费,让inBlue看到还怪不好意思的,真成我撬他人儿了,你说说……”
Spring的语气听不出一丝不好意思的成分,反倒是幸灾乐祸占比更多一些-
小孩哥:天凉了,该让春氏破产了-
老春: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咯叽:你们不要为了我打起来啊!咱仨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纪因蓝被这些弹幕硬控好几秒,等他回过神,禁用时间已经快要结束了。
他随便点了个英雄送上Ban位,下一秒,就听Spring在麦里质问:
“弟弟您这公报私仇呢?没事儿Ban我海王干嘛?”
海王阿尔斯算是Spring的招牌英雄,常年坐在T0打野队列,绝对的野核英雄,机制复杂操作秀得飞起,特效炫酷花里胡哨还有一头炫目的红发,骚包得够可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跟Spring这人十分适配。
不管别人信不信,纪因蓝这确实是随手一Ban,他面不改色:
“你英雄池多深?没有海王还打不了了?”
“瞧您这话说的。做语文题还要结合上下文儿呢,您这一Ban我很难不怀疑你在挤兑我。”
“什么……”
纪因蓝轻笑一声,偶然看见边上在线观众栏一闪,那个蓝金色的名字重新挂到了第一-
哟,出去偷人那位回来啦?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肯定是小孩哥不露脸咯叽不喜欢了,令人毫无欲望的儿童长相和身材,除非现在抬起摄像头让我看看你的脸-
外面的主播好不好看?老春帅不帅?-
咯叽,出轨,解释-
为什么要抛弃我们小孩哥555还是外面的野花香对吗?-
恭喜老春同志离梦寐以求的野辅双游更近一步-
对咯叽滤镜碎了,我以为你只爱小孩哥的。
“说什么呢?”
纪因蓝扫了眼他们的骚话,看见越来越偏的话题微一挑眉:
“咯叽去哪是她的自由,给谁送礼物也是她的自由,开两句玩笑差不多行了,上纲上线就没意思了啊。”-
我好像闻到了一丝酸味-
楼上的我也闻到了-
偏爱被分走还要忍着委屈帮忙解释,小孩哥你真的我哭死。
走向越来越离谱,纪因蓝不想理会他们了。
但要说心里什么波澜都没有,那确实不可能,毕竟小咯叽这个账号已经存在快四年了,这个账号的四年都只与他有关,现在对方突然跑去给别人送礼物,就算那人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他心里也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在意,就一点点,这是人的劣根性。但他知道小咯叽再好也不是他的所有物,是去是留都是他的自由。
纪因蓝抿抿唇,看阵容选了个AD,原本没想再看弹幕,但余光还是瞟到了一点特别的蓝金色-
没有出轨-
他是你的好朋友,我刚刚抢了他双杀-
赔给他。
可能是有人去了Spring直播间通风报信,Spring也笑了:
“成,人头费!我懂!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咯叽老板,下次跟我打野辅双游,我继续给你让。”
小咯叽退出了inBlue的直播间。
过了几秒,有人过来传消息,说咯叽去Spring那里回了一句“不用了谢谢”。
直播里,耳尖的人听见了纪因蓝一声轻笑。
手机轻震一下,他扫了眼,是来自Spring的微信信息。
老春:你这小辅助,怪有意思的。
被烟味填满的黑网吧里,许最靠在椅背上,看着直播角落小屏幕中那双漂亮的手。
他手指无意识地抵在唇边,指腹轻轻磨着手指骨节。
片刻,视线缓缓上挪,闪着七彩炫光的机械键盘前面坐着一只与环境格格不入的白兔钥匙扣。
许最抬手把毛茸茸的小兔子拿起来握在手里,学着纪因蓝那样,把冰凉的钥匙圈套在了自己的食指上,挂着它轻轻晃呀晃。
他看着手里那只抱着辣椒的小兔子,略微有点出神,不过很快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来电是陌生号码,许最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入耳是一道有点熟悉的温柔女声:
“您好,是许最许先生吗?我是朝天兔火锅店的,您今天中午是在我们这里预留了一只大号辣椒兔玩偶对吗?是这样的,下午店里补了一批货,您现在方便过来领取一下吗?”
“……”听清她的话,许最微微垂下眼。
直到电话里的女声不确定地问:
“许先生?能听见吗?”
“能。”
许最张了张口,一句“不需要了”挂在嘴边,却迟迟没法说出口。
他不知何时已经蜷起了手指,稍稍用力握着手里那团白色的毛茸茸。
其实,他也没有很想要这只兔子。
但最后,他还是抿抿唇,答了一句简单的:
“好。”
北川的傍晚,橙红色的夕阳于城市上空铺开,给万物镀上一层暖色。
许最斜背着书包,怀里抱着一只又大又软的辣椒兔玩偶,背后的夕阳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他沿着公园里的沿湖小路走了一圈,吹着湖边潮湿的风,从公园侧门折回了自家小区。
他低头看着小白兔滑稽又可爱的笑脸,脚步顿住,又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高楼。
迟疑片刻,他拍拍兔子的头,没有上楼,而是坐到了楼前的乘凉椅上。
小区内很热闹,穿着格子衫的老头老太太们围在一起下棋打麻将,闲聊间时不时夹杂着哄笑。
穿着碎花裙子的小女孩举着蝴蝶风筝跑着路过许最,身后跟着一群差不多大的小孩。可还没跑几步,小女孩“啪”地一声摔倒在了地上,膝盖蹭破了一大块。
跟在她身后的小朋友们指着她哈哈大笑,没人去扶她。小女孩趴在地上,疼得眼睛都红了,许最正想上前,但在他之前,先有个小男孩从草坪上跑过来,一边喊“别笑了”,一边把女孩扶起来,还挥着拳头帮她抢回了蝴蝶风筝。
许最看得有点出神,一直等那群小孩子跑远了,他才收回视线,重新垂眸看着怀里的兔子玩偶。
辣椒兔的脸很大很软,许最没忍住伸手捏了一下。
那之后,他又抬头看了看面前某个楼层,抱着玩偶的手稍微用力了些,无声地叹了口气。
天边的橙红色越来越沉,风吹树叶带起一片“沙沙”响,居民楼一家家亮起了灯,许最却还抱着那个大大的兔子玩偶坐在原地。
“砰——”
耳边传来篮球砸地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许最看见自己身前的地面上多出一道被拉长的影子。
他抬眸看了眼,是许冠。
就像其他人说的,许冠和他除了长相几乎没有一点相似,他学习不好、叛逆、三天两头不着家,不是在房间里打游戏,就是在外面跟朋友抽烟喝酒打球。
他们似乎是世界上最不像的两兄弟。
“你坐这干嘛?”
许冠远远就看见了一个人坐在这的许最,他把篮球抱在怀里,朝他扬扬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很快,他注意到了许最怀里的玩偶,戏谑地一挑眉:
“哟,你还买这玩意?女朋友送的?”
“不是。”
许最声调冷清,把玩偶朝他递了递:
“帮我带回去。谢谢。”
“自己怎么不带?”许冠的声音有点不耐烦。
“没有理由。不想解释。”
“嘁。”许冠不屑地轻嗤一声:
“想买就买了有什么好解释的,还他妈在这等半天,就蹲我呢吧,我不回来你找谁?真服了,磨磨唧唧……”
“别说了。”
许最声调冷冷清清,没什么情绪,说完,把玩偶往许冠那边递了递。
许冠骂了句脏话,伸手正准备接,许最却又把玩偶抱了回去。
“?”
许最看看怀里白白的兔子,再看着许冠刚打完球沾满灰尘的手:
“手好脏。去洗干净。”
“……草??”
许冠不知道这人明明有求于人为什么还能摆出这种态度。
但他还是到草坪上找了个洒水器,随便搓了两下手。他甩着湿淋淋的手回去,可许最好像还是不太满意,他从书包里找了两张纸巾递给许冠让他把手擦干,等确定他的手完全干燥摸不到一点水渍和灰尘,才把玩偶递给他。
上楼时,许冠借着电梯里的光,又好好打量了一下那玩偶。
“哟,还是只兔……”
许冠话音一顿,像是愣了一下。
他又盯着玩偶看了一会儿,像是在确认什么,而后轻轻挑起眉梢,瞟了眼身边的许最:
“这玩意就是别人送的吧?你会买这种东西?”
“……”
“但谁能送你东西?真是女朋友?那天烧烤摊那美女?”
“不是。”
许冠不知道他这句“不是”的意思是“不是那个美女”还是“不是女朋友”,他还想追问,但电梯到了楼层,他瞥了眼自家大门,还是默默闭了嘴。
许最站在前面输密码开了门,家里的苏文丽听见动静,立马从沙发上站起身,但看到进来的是两个人,她愣了一下:
“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许冠皱皱眉,一脸不耐烦:
“我想跟他一起?楼下碰见不行?”
“行行行,吃了没有?想吃什么?”
“不想吃,别做。”
“怀里是什么?毛绒玩具?你买这东西干嘛?”
“跟你没关系。”
“许冠,你怎么跟妈妈说话呢?是什么?让我看看!”
“哎呀女朋友送的,管那么多干什么,烦死了。”
“许冠,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女朋友?你才高一,我送你读高中是让你去交女朋友的??”苏文丽的嗓门高了几倍,但许冠没再理她,他只踢了鞋子,把篮球往边上一丢,自己抱着玩偶进房间摔上了门,还加了一道反锁。
苏文丽被关在外面,一时有点尴尬。
她又看看许最,冲他笑笑,声音温柔不少:
“小最,你吃了没?妈妈给你煮碗面?”
“不……”许最原本想说“不用了”,但想了想,还是改成一句:
“吃过了。”
“哦……”苏文丽可能还在苦恼许冠的事,来不及跟许最纠结这些小事。
她停顿片刻,又有点犹豫地问许最:
“小最,你刚跟小冠一起回来的,你看见那女孩了吗?跟他一个学校的?不行,这事我得问问他们班主任,你说说这孩子……”
“他胡说的。他没有女朋友。”
许最换好鞋,顺手还摆正了被许冠踢得翻倒的篮球鞋。
苏文丽一脸狐疑:“你怎么知道?”
“我……”
许最原本是想帮许冠解释一句,毕竟那玩偶是他的东西,这麻烦是他带给许冠的,但现在被苏文丽这样反问,他才发现他高估了自己,他没法替任何人解释。
毕竟在其他人看来,他跟许冠不仅一点不像,关系也差到了极点。可能是担心许冠“带坏”了他,连他们的亲妈都不太喜欢看他俩离太近。
“猜的。不知道。没看见。你问他吧。”
苏文丽晚上又跟许冠吵了一架,这不是什么新鲜事,许冠不爱让人管束着,他俩几乎天天吵架。许最以前不怎么关心,但今天这事跟他有关,他多少有点在意。
半夜十二点,房间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微信弹出来一条消息推送。
许冠:出门,东西给你房门口了。
许冠:她睡了,放心拿。
许最微微垂下眼。
last:女朋友的事?
许冠:本来就是瞎话,糊弄过去了,别管。
许最这才放下手机,走到门边,打开反锁,拉开了房间门。
门外黑漆漆一片,果然如许冠所说,苏文丽和许译已经睡了。
他房门外安安静静坐着一只辣椒兔,可能是怕这金贵的兔子被灰尘弄脏,兔子的屁股底下还垫了一件短袖T恤。
许最把兔子抱起来,重新锁上了门。
他把兔子放在书架下层的柜子里,把它细心摆好才关上柜门。
last:衣服可以拿回去了。
许冠:?
许冠:牛逼。
last:谢谢。
许冠:不用谢我。
许冠:这兔子真是你买的?被绑架你就眨眨眼。
许冠:不对,瞧你宝贝那样儿,这就是女朋友送的吧?
last:不是女朋友。
last:别猜了。
许冠:我也懒得猜。
许冠:也是,谁他妈能跟你谈恋爱。
话题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但在关掉界面之前,屏幕下方又刷出两条新消息。
书桌上的台灯是暖光,但映在许最脸上,却显得他表情有点冷。
许冠:东西我可以帮你带回来,但许最,我得提醒你。
许冠:就照你现在这样,你想要的,甭管兔子还是其他什么,你永远留不住。
第29章029:升旗仪式
发着淡淡蓝光的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又倏地熄灭。
许最回过神,眼里却仿佛还是许冠最后那句话——
“就照你现在这样,你想要的,甭管兔子还是其他什么,你永远留不住。”
许最闭闭眼,心口有点发闷。
他将一些不合时宜的回忆碎片赶出脑海,自己调理片刻,才深吸一口气,重新按开了手机。
他微信的消息列表没多少东西,活跃在上面的只有零星几位家人和每天按时整理作业以及值日通知的班级群,后面跟着的提示点数字很大,他基本没怎么打开看过。
消息列表顶部还躺着一条颜色稍微深一些的置顶聊天框。
那人的头像底色是很正的克莱因蓝,中间用白色画笔简单画了个发光的小灯泡,备注只有两个大写字母——“KB”。
点进去,屏幕里唯一的消息气泡来自十多天前。
KB:纪因蓝。
[以上是打招呼的内容]
[你已添加了“蓝。”,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好友加了十多天,置顶也摆了十多天,许最每天都点进来看好几遍,但每次聊天框展开,他看见的永远是这几段话。
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惹对面心烦。
他不是个擅长没话找话的人,他连很寻常的聊天都不太会,从小到大,也没几个人愿意和他说话。
所以每次点开这个界面,对着输入框出会儿神,再顶着满脑子干巴巴的无聊开场白点击退出,也就算了。
但今天,许最停留在这个页面的时间稍微久了一点点。
他看看手机屏幕,再看看刚刚被他打开又关上的书柜门。
并没有犹豫很久,他重新拉开了那扇木制小门,把里面的辣椒兔抱出来放在灯光下,给它拍了一张照片。
收到微信提醒的时候,纪因蓝正缩在电竞椅上边看Spring直播恐游边吃外卖。
直播间的人刚被小鬼突脸,现在已经把卫衣帽子扯着绳子拉紧完全看不见脸了。纪因蓝笑得差点呛到,正想点两个礼物给他,余光就瞥见键盘边上的手机亮了屏。
他微一挑眉,放下碗筷拿过手机看了眼,见发消息的人连备注也没有,微信名是一个英文单词“last”。
纪因蓝那幼儿园词汇量顶多认识个“apple”,这单词放眼前他只觉得眼熟,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来什么意思。
他在努力回想这人是谁,顺手点开聊天框,就看见他发给自己的图片是一只眼熟的兔子玩偶。
哟,这不小哑巴吗。
蓝。:拿到了?不是说过两天才到货吗,这么快?
last:嗯。
last:谢谢。
蓝。:不谢,不就一句话的事,有嘴就行。
说实话,收到许最的消息,纪因蓝还真有点意外。
他真没想过许最这性格还能主动跟人搭腔发信息聊天。
打字的时候,他盯着许最的名字看得久了点。
蓝。:你这名字什么意思?
last:什么?
蓝。:last,一下没想起来。
许最这次回复时间稍微久了点,正在纪因蓝怀疑他在悄悄查词典的时候,聊天框上面一闪,许最的名字后面多出一串字——
“last[lɑ:st]adj。最后的,末……”
“……”
纪因蓝的母语是无语。
蓝。:谢谢您为我解惑。
last[lɑ:st]adj。最后的,末……:不用谢。
last[lɑ:st]adj。最后的,末……:你知道晚安用英语怎么说吗?
蓝。:?
last[lɑ:st]adj。最后的,末……:Goodnight。
这玩意害得纪因蓝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他想不通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许最这么呆的人。
但无语归无语,气笑归气笑,他还是回了一句——
蓝。:好。
蓝。:晚安-
高中生的生活忙忙碌碌,周末过去又是新一周的折磨。
天渐渐热了,纪因蓝搬出了自己冬眠一个冬天的自行车,在又一个睡过头的周一潇洒地叼着面包跨上自行车开始千米冲刺。
但他才刚拐出小区,一抬眼,就看见公交车站里站着个眼熟的人。
个高腿长的少年把北川一中那身漂亮校服穿得十分板正,身上背个米白色的书包,端端正正站在那等车,一点没意识到问题,比如这么大的车站里为什么只有他一个校服仔。
纪因蓝在他面前刹了车,他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真诚发问:
“你站这干嘛呢?”
许最看见他,似乎有些意外。
他目光飞速扫过他身下的自行车,答:
“等公交。”
“你等个屁的公交,十七路十五分钟开一辆最近一班估计刚刚走,你自己起晚了心里没点数啊你还在这等车,等你坐上下一班车磨磨唧唧晃过去升旗仪式都要结束了,老牛不削你?”
纪因蓝就觉得离谱。
但许最本人好像不是很着急,他只点点头:
“那我给他道歉吧。”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别废话了。”纪因蓝真的要气笑了。
他今天骑的是辆蓝色的细轮死飞,带不了人,想捞许最一把都没办法。
他只能无奈地打量着许最:
“自行车会骑吗?”
“会。”
“边上找辆共享单车扫了骑上。”
纪因蓝朝他挑挑眉:
“蓝哥带你抄近路。”
纪因蓝做事的风格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野,像只在外面扑腾惯了的野猫崽子,遇见什么都不带怕的。
他什么路都敢骑,大路小路旮旯拐角,够近就行,一看就是常年游走在迟到边缘练出来的本事。
牛猛在学校门口站了一早晨岗了,正盘算着没瞅见某个蓝毛得好好站这逮一逮,就见那家伙迎着风飞一样冲了进来,敞着的校服外套被风鼓起扬在身后,头发也朝后撩起,露着虎牙的笑容张扬,看清门外蹲点的牛猛后,还多了点胜券在握的得意,近了还要一手脱把嚣张地朝他点一下额头。
“滋——”
自行车一个急刹,车轮和地面摩擦出一道刺耳的声响,牛猛皱眉捂住了耳朵。
“老牛,没迟到哈。”
纪因蓝朝他扬扬下巴,哥俩好似的。
“我眼瞎?你专门停这跟我示威呢?赶紧走!”
牛猛看他这样子脑门就直突突。
但纪因蓝完全没有走的意思,他只是慢悠悠从口袋里扯出半包面包片,取了一片叼在嘴里,又朝牛猛晃晃袋子。
“我不要!”牛猛撇撇嘴,总觉得纪因蓝像是在看什么人,他顺着他视线看了眼,刚好见许最骑着辆共享单车从路口拐出来。
共享单车不能进学校,所以他把车停到了学校门口的停放点,锁了车后朝校门口走过来。
学校的伸缩门已经要关了,见状,纪因蓝朝许最喊了一句:
“嘬嘬——走快点跑两步,这门关上你就迟到了!”
听见这动静,牛猛眉心一抽:
“臭小子你叫狗呢你?对同学不能放尊重点?”
但他没想到的是,许最听见纪因蓝的呼唤还真跑了起来,路过牛猛时还朝他点点头,算作早晨的问好。
等他进校门,纪因蓝才腿一蹬骑车往林荫道去,但速度压得很慢,足够许最走着跟在旁边。
“早上吃了没?”
“……没。”
“口袋里有面包,吃就自己拿。”
“哦。谢谢。”
许最抬手从纪因蓝外套口袋里扯出了那半包面包片。
牛猛看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有点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这大早上,这俩人怎么凑一起的?
虽然一路狂飙过来惊险刺激无比,但好歹没迟到,升旗仪式也赶上了。
升旗仪式每个班级需要排两列纵队,女生在前面男生在后面,纪因蓝个头不矮,为了图方便,每次都站队伍最后排,许最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站在了他身边。
每周的升旗仪式流程都大同小异,学生们提不起兴趣,但这周九班队伍后排要比平常活跃的多,因为这周升旗还添了一档念检讨的节目。
念检讨的当然是上周风云事件的主人公崔哲言同学,他情节严重,纪因蓝和陆珏可以不念,但他必须站上去给个态度。
“……在这里我向所有老师同学道歉,是我没有做好尖子班学生应有的表率作用,我感到十分内疚。我也要特别向现高二九班的许最同学……”
“哎,说你呢。”
听到这段,纪因蓝抬手用胳膊肘怼怼许最,偏头看一眼,却见那人正低头捧着本小册子背单词。
“你不至于吧?”
纪因蓝抬手把他手里的单词本按了下去。
一只手伸过来盖在了小小的印刷体单词上,那手很漂亮,手指匀称修长,食指根部的骨节上还长着一颗小痣,稍稍抬指就会跟着骨节活动的幅度微微摇晃。
动作时,许最拿书的手还碰到了他指腹的温度。
热的。
“哎,你们瞧他站上面跟只乖仔似的,也不知道之前那股嚣张劲儿上哪去了。”
前面的丁逸逍幸灾乐祸回头跟他们吐槽,一转头看见他俩叠在一起的手,愣了一下:
“你俩捂啥呢啥见不得人的东西啊?”
“……没。”
许最合上单词本装回口袋里,垂手时轻轻蜷起手指,拇指指腹蹭了蹭似乎还残留在指背上的、一触即离的温度。
他用指腹贴着那一小块皮肤,像是想把那一瞬的感觉按进血肉里。
“……我不该给同学起外号,不该以恶作剧之名行霸凌之事,在此我向许最同学表达我最真诚的歉意……”
也不知道那个字戳到了纪因蓝的点,他听乐了:
“这检讨书真够长的,比你给他写那装逼演讲稿都长,这么大快人心的时候你居然在这背单词?人给你道歉你都不听?”
“……”许最沉默一小会儿,才有点生硬地说: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纪因蓝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
“现学现卖啊你?”
许最抿抿唇,过了一会儿,又小声加了句:
“Ifapologizingisuseful,whydowehepolice?”
“?”
纪因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转过脸盯着许最:
“你说什么?”
许最面不改色:
“apologize,道歉。useful,有用。police,警察。”
纪因蓝脸色越来越臭,但许最浑然不觉。
说完三个单词,他甚至稍稍朝纪因蓝的方向低了下头,垂眼道:
“你也可以卖一下。”
“?”
……你小子别逼我在这么高兴的时候扇你哈。
第30章030:林荫道
纪因蓝看着许最的眼神从笑意变成了杀意。
但许最好像没看懂他的意思,还茫然地眨了眨眼。
对视片刻,他的目光缓缓下挪,从他的眼睛挪到鼻梁,再到欲言又止轻轻抿起的嘴唇停顿片刻,才重新望进了那双深到发蓝的眸子。
“怎么了?”
他问。
“你说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纪因蓝被许最刚打量他那目光弄得有点不自在。
他压低声音:
“显摆你英语学得好呢?无不无聊?非要没事给人拽两句是吧?听着这鸟语就头疼!闲的!”
“……”
许最收回视线,沉默了一小会儿才答:
“没有……”
纪因蓝双手抱臂看着国旗台上还在苦巴巴念演讲稿的崔哲言,没理他。
许最又悄悄看了他一眼:
“没在显摆。前天晚上你问我last的意思……”
“?”
“我以为你对英语感兴趣……”
“……”
“没事,不知道你不喜欢,以后不说了。”
“。”
短短三句话,却让纪因蓝心情相当复杂。
他措辞半天,不知道该跟许最说什么,而在他停顿的空当,许最又说:
“你帮了我,我也想帮你,但我除了这个什么都不会。”
他悄悄观察着纪因蓝的表情:
“……对不起,我以后会安静一点。”
这话听得纪因蓝脑子直抽抽:
“再安静?你再安静就成死人了。”
他翻了个白眼,自暴自弃道:
“算了,爱念叨就念叨,习惯了,又不是没被烦过。”
听见这话,许最微微一愣。
前面的丁逸逍再次转过脸,满脸兴奋:
“哎蓝你听见了吗?今年春季研学居然这么早,你……”
话说到一半,他看清后面两人的状态,又是一怔:
“你俩又干嘛呢?”
上一次回头看见这俩人手叠一块跟手牵手似的,这次回头一个摆臭脸一个含情脉脉深情凝视,丁逸逍迟疑着转了回去,又猛地回头,试图解锁下一个全新场景。
但这次还没等他瞅见那俩人,不知何时出现的于妙先往他后脑给了一巴掌把他扇了回去:
“你电风扇啊在这使劲摇头?不能安分点?”
丁逸逍头一缩,电风扇停止运行。
于妙瞪了他一眼,自己晃到了前排去。
“哎。”纪因蓝用胳膊肘碰碰许最:
“这什么?”
许最想了想,答:
“slap,s-l-a-p,巴掌。”
纪因蓝没绷住。
周围闹腾腾的,是学生们在为了即将到来的春季研学欢呼尖叫。
在那些笑闹乱声里,纪因蓝笑着瞥了眼许最,轻嗤一声:
“呆死了。”
丁逸逍提到的春季研学是北川一中近几年提出来的新活动,一学期一次,分别在春季和秋季,一般是在周内拨出一两天时间,带学生们到周边的景点和有学习价值的文化场馆去游玩参观。
升旗仪式上,牛猛通知今年的春季研学时间安排在下周,但没说具体安排,吊了学生们一周胃口之后,新一周的班会课,于妙才给大家公布了具体消息,说是研学时间在这周四周五,两天一夜,第一天集合出发去北川附近的燕北山爬山,在山脚下住一晚,第二天去北川市自然博物馆参观,结束后统一坐大巴回学校。
“今年居然要去爬山!也太爽了吧!”
午餐时间,丁逸逍举着筷子感慨,纪因蓝凉凉地瞥他一眼:
“记住这句话,等你累成死狗的时候我会再问你一遍到底爽不爽。”
“你也太看不起我了。你根本不懂我的实力。”丁逸逍叹口气。
“啊?去年徒步刚走三公里就被车拉回起点就地野餐的人是谁?”姜闪闪面无表情往他腰上刺了一刀。
“不是吧,这么有意思?”
陆珏在以前学校还没参加过这种集体活动,现在光听着他们闲扯都觉得心痒。
他正想再多问几句,一抬眼看见不远处走过来的人,赶紧抬手帮着招呼一句:
“哎!思勉,许最,这儿!”
纪因蓝回头看了眼,果然见许最和李思勉端着餐盘朝这边走来。
上次火锅店的那次干杯仿佛真有升华感情的作用,几个一个月前还不认识不熟八竿子打不着的少年仿佛真被一顿热腾腾的火锅牵在了一起,大概少年人的感情就是这么简单真诚,一起吃饭一起放学一起说笑都成了最自然不过的事。
纪因蓝抬手拿起旁边椅子上摆着给许最占位的校服外套,原本没多在意,但收回视线前,他刚好瞥到了许最放在桌上的餐盘。
青青白白一片,都是清淡菜系,连一粒小拇指甲盖大小的辣椒粒都看不见。
纪因蓝又看看自己的盘子,有一道不沾辣的菜都算他输。
他夹了块肉放进嘴里,脸颊微微鼓起,咀嚼的动作很慢。
他若有所思地瞥了许最一眼,又在他的盘子上落了片刻,才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唉,我查过攻略了,燕北山很高的,爬上去得四五个小时呢,腿都得爬断。”
姜闪闪戳着碗里的米饭,好像没什么兴致。
丁逸逍嗤笑一声:“你不是去年十六公里徒步完成者吗?刚还在那刺挠我,现在自己先不行了?”
姜闪闪翻个白眼:“说话能不能带点脑子,走平地跟爬山能一样吗??”
丁逸逍:“那你别去了,哥们到山顶拍照给你。”
姜闪闪:“我神经病吗我放着旅游不去蹲学校自习?”
陆珏笑了两声:“咱几个应该都得去吧?”
春季研学不强制学生参加,但选择不参加的学生得按正常上课时间去学校上自习课,还会留专门的老师监督及布置习题,在他们的认知里,只有傻子才会放着出门疯的机会不去、苦哈哈地蹲学校继续学习,所以都点头应了“去”。
只有许最有点迟疑。
他看了眼纪因蓝,等所有人都为他的沉默投来震惊不可置信的目光,他才垂下眼:
“……啊,不知道,没想好。”
“不是,真有人会上自习啊??”丁逸逍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纪因蓝想想都觉得好笑:
“就他这鹌鹑样子,你让他出去参加热热闹闹的集体活动跟直接杀了他有什么区别?更喜欢自习也正常吧,有什么好奇怪?”
他们觉得纪因蓝说的有道理。
想象一下,如果许最高高兴兴跟几十个人一起手拉手坐大巴出门旅游好像确实像个恐怖故事,对于不爱社交的人来说,坐在教室里对着习题是要比对着几十个不大熟的同学更轻松一点。
午饭后,丁逸逍姜闪闪和陆珏回教室午休去了,李思勉说是要去图书馆查资料,纪因蓝不想回教室,打算在学校里走走消消食,许最也跟了过来。
三月中旬的日最高温已经快要上零上二十度,午后阳光不错,刚从人挤人的食堂出来,纪因蓝嫌热,没穿外套,随手把校服搭在肩上,手插着兜沿着林荫道散步似的慢慢晃。
许最跟在他身边,半天也不出声,又过一会儿才开口,小声道:
“纪因蓝。”
“嗯?”纪因蓝有些好笑地打量他一眼:
“我以为跟在我旁边的是只背后灵呢,原来您会说话啊?”
“会。”
许最微微抿起唇角,并没有被他带偏话题。
他问:
“你去吗?”
“去哪?”
“春季研学。”
“去啊,当然去。不去是傻子,当然,没有攻击你的意思。”纪因蓝笑了一声,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
“哎,春季研学用英语怎么说?”
“Springstudytour。”
许最念英文咬字很轻,发音标准,听着跟英国电影似的,配着他冷调的声音还挺好听。
“这都知道?”
也不知道纪因蓝是不是真想学,他点点头,只问:
“你这次也不打算去?”
“……不知道。”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你想去吗?”
许最没有回答,他只是抬眼看看纪因蓝,又垂眸避开了他的目光。
纪因蓝这就懂了。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能懂许最这种奇奇怪怪的欲言又止——
他有点想去,但还是不太喜欢这种集体活动。
“挺好玩的,能去就去吧。总得体验一次。”纪因蓝随口道。
“哦。”许最应了一声,又问:
“需要带什么?”
“出去旅游需要带什么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没去过。”
“……”
纪因蓝服了。
这话换别人说他估计不会信,但要是许最,又好像一切都合理。
“就洗漱用品,换洗衣服,生活用品,再带点喜欢吃的零食。不过零食你不带都行,丁子闪闪他们每次带一大堆,吃不了再原模原样扛回去,你吃他们的。”
提起朋友,纪因蓝的心情似乎很好,他微微扬着唇,配着三月滤过树梢的阳光,笑得很好看。
许最目光顿了顿,大概是被阳光恍了神。
“去哪买?”
顿了顿,他又问。
“超市啊?你高分低能啊,你别告诉我你连超市也没去过?”
“不常去。”
“为什么?”
“人多。不喜欢。”
“不会的,去一次就喜欢了。”
“我……”
许最悄悄看了眼纪因蓝的表情,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
“要不我还是……”
“哎。行了,别往下说了,你故意使坏是吧?知道我受不了这种,还动不动给我来个小绿茶装可怜?”
纪因蓝气笑了,他踩上林荫道边上的路沿石,意外发现自己站到石头上看着许最居然也没有想象中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这人有这么高?
“没有装。”许最垂眼避开了他的视线,笃定道:
“真的可怜。”
纪因蓝这次是真被这呆子逗笑了。
他抬手搭着许最肩膀,想说点什么,又不想这么便宜了这心机死绿茶。
在他碰上许最的一瞬间,他感觉对方的身体似乎僵了一瞬。
不过他也没多在意,搭上肩膀后,他还稍微用了点力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而后在他转过脸时扬扬下巴,同他说:
“来,嘬嘬,叫声蓝哥。”
“……”
这距离有点近了,许最看着他的眼睛,目光缓缓下落,不知是不是垂眼时眼睫落下了阴影,他眸色似乎深了一点。
“蓝哥?”
他声调有点沉,喉结轻滚,连带着喉结上的痣也动了动。
“哎。”
纪因蓝爽了。
“再说,‘能不能跟我一起去超市教我买东西’?”
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表情,听见他的话和教小孩说话似的语气,许最似乎微微一愣。
他有点出神,纪因蓝却以为他是不愿意开口。
“说啊,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就靠卖可怜让别人心软自己猜?不吃你这套怎么办?猜不到怎么办?长了嘴不是用来说这个的,你得提出诉求,我才能明白你的意思,再考虑要不要答应,懂不懂?”
“……”
许最很少像纪因蓝示范的这样,这么直白地跟人说出自己的想法或请求。
应该说几乎从未有过。
他像个刚开始学说话的小孩,咬个字都很费劲:
“能……”
能不能?
可不可以?
我想……?
这太怪了。
许最皱了皱眉,还是不太自在。
纪因蓝也没想着真让他这么快学会表达,如果能一次性流畅复述那就不是许最了,能蹦出一个字也不错。
所以,他没硬逼着他把这话说完。
“行了。”
放开许最之前,纪因蓝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三晚上吧,我打电话给你,你出门。”
“嗯?”
纪因蓝从路沿石上跳了下来,冲他扬眉笑笑,连露出的小虎牙都透着得意:
“听见了,蓝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