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芸是痛经越来越严重。
从来事儿起,就没安稳过。
只是她懂事,觉得痛了,咬咬牙扛过去,就当没事。
后来疼痛随着年龄的增长,开始加剧。
她怕耽误学习,就自己在网上查了止疼药吃。
上个月。
许是家里有人了,她就开始放纵自己,不再对自己那么严苛自律。
她嘴馋,在生理期间吃了根老冰棍。
当时陈玄生在自己卧室看书,不知道她在外面这么折腾自己。
等看得差不多了,男人该休息了。
正合书,莫名其妙,咚的一声,外面传来好大一声响。
他穿着睡衣,急忙出去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就看到小芸倒在地上,捂着自己肚子,难受得额头冒冷汗。
旁边一根碎溅的老冰棍,四分五裂。
“小芸,你怎么了?”
“叔叔。”
她疼,疼得面目全非。
“我,我得吃药。”
“吃什么药?”
“司百得的精氨酸布洛芬颗粒。在我书包里,你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陈玄生神色紧张,不敢耽误。快步上去拿,再接了热水,赶紧给小芸喂下。
结果刚喂下,小芸又是干呕,又是意识残存地揪着他领子求救,一脸痛苦,后来话都说不出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小芸一直有痛经史。
陈玄生把人安抚好后,就连夜开车去医院里拿了暂时缓痛的药。
小芸吃得那个,是急性止疼药,药性太烈。
这药效也不知道能管多久。
他半夜出了门,拿了药,再开车回家。
也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醉酒驾驶的蒋方橙。
第二天,小芸醒来。
陈玄生要她和盘托出。
小芸见瞒不过,这才把自己的身体毛病,跟叔叔讲了。
陈玄生平静地责问:“你怎么舍得瞒我们那么久。”
她自省:“爸爸妈妈在外省工作,我不想让他们担心。叔叔你之前也是国外国内来回跑,我也不想让你担心。”
“不过你现在能安稳在国内工作了,我不瞒你了,这次我听话,我都给你讲好不好。”
她讨好卖乖的态度,算是将功补过。
陈玄生自当为了解除她的病根而奔走。
王立是解放军部队里的,他父亲官至政委,一身正气,为人也耿直。
两人相识,还算有些渊源。
当年陈玄生得到嘱托,南下寻找随宴,路过藏族区域,刚好碰到下雷暴雨,车队给陷进山区的泥泞里,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王立那个时候刚从国防大学毕业,被家族下方到西南地区,到基层锻炼去。
部队拉练,正好遇到陈玄生一行人。
王立大手一挥,打着为人民服务的名号,让自己的队友,把陈玄生的车队,给解救了出来。
陈玄生纵然在北京如鱼得水,但到了新的地儿,那也算是有种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碍手碍脚。
陈玄生此人,心思弯绕复杂,眼色俱佳,最懂得借势借力。
他同王立交好,又因为两人同在皇城根下长大。
老乡见老乡,颇有种两眼泪汪汪的惺惺相惜,但说句题外话,是真的相惜,还是借此逢迎,以此客套,那就可是不清不楚,反正真作假时假亦真。
总之,能在犄角旮旯的罗镇,摸黑找到随宴,王立的势力,也没少暗中贡献。
几年后,王立被父亲召回,入职北京某老牌军师部队,一直平步青云到现在。
老太医祖张壶跟他父亲,是老相识。
陈玄生出手,自然就是要最好的。
张壶的门诊,千金难求。
他找到王立,希望借用他这层关系,让张壶给自己侄女看看病,好寻求治标治本。
王立自然说好,不过是个顺水人情的事。
又因为在与陈玄生交往的过程中,逐渐被陈玄生虽是平民出生,但如今位高权重、身家万贯的人生履历,给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样的人,必定狠。
可陈玄生偏偏慈眉善目。
佛魔双修,本事是杀人不见血的大,那更是狠上加狠。
所以哪怕平日里很忙,陈玄生一通电话,王立也要抽空从部队里出来,势必把人陪到底。
一来是叙旧,增加情感。二来也是卖个人情,在北京这个错综复杂的地方,指不定日后就有用得上的去处。
小侄女的病是看了。
此处的药材,多是为了寻常百姓而开设。人工养殖混杂其中,毫无天地之灵气。
陈玄生只挑剔地拿了药方。
王立搭问:“需要我帮忙找药吗?”
陈玄生边看药方,边安抚性地摸了摸旁边小芸的头:“不用。这个我能找。”
王立豁达地笑了笑:“我都快忘了,你要啥没啥,有时候门路比我都广。”
小芸在看王立肩上的徽章。她顶好奇。
王立瞥见了这姑娘的眼色,就弯腰逗她:“丫头,你叔叔对你可真好。”
他接到陈玄生的电话时,还以为对方有什么大事。
毕竟这人清高难搞的气节,注定了就很难开口求人,除非形势所逼。
结果一听,就为这,王立当时也是脑子里打鼓,为窥见陈玄生罕见柔情的一面,又对这人改观了一下。
“没我事了吧?”
男人颔首:“嗯。让你跑了一趟,多谢。”
“没事儿!”王立拍拍陈玄生的肩,“都是小问题。那我归队了。”
“小丫头,以后要好好听你叔叔的话,好好养身体,听到没。”
小芸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戴上军帽。
从哪儿来的,就从哪儿离开。
王立双手插着兜,吹着口哨。
刚下了外面楼梯的一个台阶。
“王立。”
背对着自己的陈玄生,突然喊了自己一声。
卧槽!
差点踩空。
王立疑惑地回头。
小芸也仰头自己身边伟岸如山的叔叔,百思不得其解,叔叔想说什么?
陈玄生回头,长睫在眼睑处,投下一抹看不清的倒影。
他说:“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需要我做什么来回报,你尽管讲。”-
“嗯。”
“嗯——。”
“嗯,嗯,嗯。”
张典闭目沉吟,感受指下脉象的跳动。
蒋方橙吞了下口水,跟旁边陪自己的东子,悄悄对了下眼神。
这嗯的时间有些忒长了。
长得蒋方橙忍着咳嗽,忍得好辛苦。
实在忍不住了,她开口试探:“医生,我这毛病,很复杂吗?”
张典睁开细长的矍铄眼睛。
他觉得这姑娘的脉象,奇怪的很。
他先判断其为肺上伤寒,邪风入侵。
看起来很简单、很平平无奇的脉象,可是再深入把一下,又觉得有些乱。
他把了又把,把到最后,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开口问了下蒋方橙的生活作息,以及饮食习惯。
蒋方橙一一作答。
张典更加匪夷所思。
眉间疑云加重。
正把着。
门外有些阵阵骚动。
“老祖好。”
“随喜赞叹!”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老头老太一把年纪了,人到晚年,爱有些信仰。
更何况,现在眼睁睁地看着面前仙风道骨的人走过,更是纷纷双手合十,说些自己认为该说的吉言。
门被打开。
九十多岁的张壶一身丝绸白锻太极练功装,下巴留有飘飘白色长胡,都不需要人搀扶地走进来。
门口动静传来,里面的四个人,纷纷抬头回头看。
蒋方橙:“”大白天见到神仙了?
东子:“”嘴张得说不出话来,成了一个O型。
张典则是急忙站了起来,两手垂于身前,恭敬地迎接来人。
老头开口就是:“师父,您怎么下来了。”
蒋方橙:“?”
这是张壶老医生?
不是九十多岁吗?
怎么感觉童颜鹤发,清隽瘦朗,这精气神比张典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徒弟,还要动作利索些。
张壶把门关上。
也把门外那些投过来的探究、惊喜的视线,给阻断。
张壶撩了把胡子。
目光直准蒋方橙。
张典看师父的架势是要问诊,于是自觉从桌子后面起开,让张壶坐上去。
张壶看起来,像极了《西游记》里太白金星的外貌,又像菩提老祖的神态。
他朗声呵呵两句,就对蒋方橙说:“女娃娃,就是你年纪轻轻就便血吗?来,让老夫瞧瞧,是怎么个事。”
蒋方橙:“”
张典听得老脸皱起震惊:“便血?这女病人可没对我说这个症状啊。”
蒋方橙埋头装死。敌不动我不动,先别急着回答,能忽悠过去,就忽悠过去。
更何况现在张壶老爷子,已经上手了。
看师父已经开始进入探脉状态,张典也只好闭嘴,乖乖垂手相交于身前,等待师父问诊。
张壶的手指如同老竹的竹节,皮已经皱缩干巴,但指甲的拱背,却是饱满十足,十个月牙,也是清晰明了。
蒋方橙看得心服口服,也羡慕啊,这算得上老头的老头,竟然身体这么好。
张壶诊了几秒,就问了蒋方橙几个问题。
比如,你生在何处?长于何处?听你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此前人体可有过大喜大悲的经历?何时来得北京?
蒋方橙眨眨眼,一一回答。
等说完,张壶就悠悠笑,指着她明了道:“你这女娃娃,哪儿是身体的毛病。你这是打心底里的毛病嘛。”
“你初次来北京,是10月对吧?”
跟她犯病的季节时间点,一模一样。
“对。”
“你那时是不是咽喉撕裂,说不出话?”
“老医生,你怎么知道?”
她那个时候失了智,乱喊乱叫,整天念随宴的名字,嗓子是废了一段时间。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的身体很神奇的。你发生过的事情,都会在你身上,留下蛛丝马迹。”
“你啊你——”
老太医后面的话省略,总之就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算是快活了一个世纪。
众生百态,人间情暖,什么都见过了。
伟大的医师,怜悯每一个受伤的灵魂,珍护每一个生命的个体。
毕竟生命多伟大,宇宙多神奇。
张壶动笔开始写下药方。
边潇洒的写字,边嘱咐蒋方橙:“你当务之急,是先强韧心脉,安魂安康。我给你开一个月的药,修养一个月后,嗓子要是还有毛病,就找我徒儿给你单看肺热或者肺阴虚方面的药就行。”
张壶把处方单撕下来,递给蒋方橙的同时,又开着玩笑打趣她说:“但我料想,一个月后,你这毛病,应该也没有了。”
蒋方橙双手接过药方,总觉得张壶老爷子看遍沧海浮云的双眼,太过于通透慧敏,在他的注视里,能感受到天地宇宙间的包容,获得心里难得的安宁。
她好像有点懂了,孙悟空当年跟唐僧不断闹翻后,想念菩提老祖的思绪感情。
蒋方橙诚心倒了谢。
张壶起身。
张典迈上来,多嘴问一句:“师父,这不是说便血吗?”
张壶一听,哼一声,袖子怪任性的一甩,老老头还挺有趣的怒斥:“我没你这么笨的徒弟。”
医者不自定,那就是慧根没练足。
难怪不过是一个心脉受损引发的遗留问题,都看老半天。
天人合一观的理论,气、阴阳、五行的脏象学说体系,都是白学了。
张典委屈。
在外也受人景仰的五十多岁的老头,竟然跟个学生一样,慢慢在师祖面前,低下了头。
蒋方橙听出来了,约莫东子造的那句谣,扰乱了人问切的思路。
毕竟谁也没想到,来这儿还有夸大乱说自己病情的人。
蒋方橙额头挂了把汗。
心里忙说声对不起。
莫怪莫怪啊,老医生头。
第36章 第 36 章 陪我睡
那药还当真有效。喝了才一个星期, 她的病情就有好转。
就是不知道明年还会不会再犯。
东子把那药方保存的巴巴适适的,毕竟这东西可是很珍贵,来之不易, 就差放柜子里锁起来。
想着要是来年再犯, 兴许还能有用处。
两人当时从济世堂出来, 都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蒋方橙表扬东子,头脑灵活。
东子回赞蒋方橙, 演技可佳。
不然动静也闹不到, 让老老太医下来, 顺手一看。
该说不说,撒谎固然可耻, 但是绝对有用。
蒋方橙好了,就又开始活蹦乱跳, 整天有玩不尽的乐子。
不过东子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橙子姐从雅思班毕业后,他以为橙姐会去考个证,又或者跟老外多混混,毕竟当时学的时候,她可努力了。
结果学完,就没了下文。
他也不敢问, 怕被蒋方橙K。
是以这关于这事儿的疑问, 东子也就烂在肚子里,随他姐去了。
蒋方橙的生日在即。
她自己也有一群好姐妹。
人家出主意,让商量着哪天先去夜店好好玩玩。
毕竟蒋方橙正式生日的那天, 会在家里跟三哥他们一起过, 雷打不动的。
蒋方橙接受了姐妹们的邀请,说行,我记着了。那就等着那天到来吧。
她那边的日子, 继续回归平静。
陈玄生这边的日子,也在慢慢恢复正常。
梁宴的日常被繁杂的工作塞满,没再有那么多时间黏他。
陈玄生辅佐了他三个月,很多事情,他也便不用再高度精神集中的继续出手。
现在梁宴算是能够独当一面。
除了一些他已故父亲留下来的董事会老臣,时不时会闹一闹。
陈玄生一般也不多言,每日下了班,他会同梁宴复盘一个小时并且传授自己的经验,再撒手让梁宴自己去试一试。就当拿这些老古董练手。
坑,得自己踩。路,得自己走。
扶着尚且年轻的‘太子’走上了道,陈玄生现在的重点就是自己亲手开始搜罗一批新鲜的商业血液,栽培培养,为梁宴扛起梁氏家族企业以后,做一些长远之计。
他没藏着捏着,梁诏国之前怎么栽培的他,他就怎么对待的梁宴。
梁宴尊称他一口一个老师,就已经说明他全权信任他。陈玄生自然不敢怠慢。
只是,再怎么说,三十七的他,也该要有自己的私人生活了。
他同梁宴讲,下了班之后我可能得回家去了,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整宿整宿的陪着你。
随宴刚当上梁宴的初初几年,是他心理精神状态最不好的时候。
面黄肌瘦、吃什么吐什么,郁郁寡欢,眼里的光一天比一天暗,心气萎靡,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差别。
梁诏国那时已经垂垂老矣,很多事情的过程,他已不再过问,只急切地关心结果。
他除了下令让医生开药,对这个亲生子的关心,也仅限于他能不能正常读书,以后能不能接过他的班。
人是陈玄生带回来的。
他知道随宴之前在罗镇的日子,过的很简朴,没现在那么锦衣玉食,但至少人被蒋方橙养得阳光、挺拔、甚至优秀。
是他们活生生折了随宴的翅膀,让他变成了他并不愿意接受的梁宴。
陈玄生有了不该存在的怜悯。
这本该不是他的职责。
也许是对那个女人长达十多年养育成果的可惜,又或许眼前这个孩子的境况太过于可怜,在他快不成人样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陈玄生内心生出了职责之外的爱——这种爱,是关心,是呵护,是希望他的身体,不再走下坡路。
他越界,给了人希望。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只会拼命的抓住那束施舍的光。
从前那束光,是蒋方橙。
现在这束光,是陈玄生。
他们开始吃喝拉撒的住在一起。
梁宴晚上吃了抗抑郁的药,会做噩梦。
陈玄生整个人陷在他床边的黑色沙发里,一只手伸过去,让他两手拽着自己的袖子,慢慢入睡。
梁宴去了加拿大,司机保镖保姆园丁管家,梁诏国没缺过他。但那些人,只会做自己职业范围内的事,出于对主家的尊重,以及隐私保护,等份内事做完,他们就会消失不见,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绝不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个举动。
梁宴一个人在那边上学,对于各色人种,还有陌生的外国环境,并不熟悉。
陈玄生就会下了班之后,开车亲自去接他,再问他今天的生活过得怎么样。
他知道随宴吃不惯加拿大的白人餐,当地的中餐馆也鲜少有做曾经罗镇地区的美食,因为那个地方太偏,太小。
他抽空自己学。
让下属买了那边的特色新鲜菜,再制冷保险空运过来,反正梁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空空的饭桌上,花瓶里插着鲜艳的花。
梁宴坐在饭桌前安静写pre。
陈玄生则是挽了衬衫袖子,两手朝后,用漂亮修长的手指系上围裙的蝴蝶结,再开火做饭。
那是梁宴过上新生生活后,头次过上平静但又温暖的生活。
梁宴的课业,是陈玄生亲手教出来的。
他比那些商学教授,懂得多,说得也通俗易懂。
再后来。
那时是加拿大冬天的一个夜晚,天空开始下起琉璃般的雪。
家里壁炉里燃着柴火,毕剥毕剥的响。
陈玄生长手长脚地坐在沙发里,发红的火光,映着他英俊的脸,照射出男人眼尾的柔情,以及一双深沉温润的眼。
他手指夹着红酒杯的玻璃高脚,在慢慢轻晃。
旁边的长型沙发里,梁宴赤身裸体的躺着,肩膀蜷缩,身上只盖着一条暖和的长毯。
黑发遮住他一双看不清表情的双眼,发丝里还夹着白皑皑的雪花。
一个小时前,陈玄生开车出去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就碰到梁宴不知道什么脱光了自己,在雪地里躺。
他皱着眉头把人裹着扶了回来,看到还未盖上的药瓶,才发现这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的。
他点燃了壁炉,让他取暖。
给私人医生打电话问了药名,那端说并未给少爷开过这类药。
陈玄生惊,问这药的药效是什么?
那端如实告知,说这药是致幻类的。
他听完,内心纳罕。
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男人的声音一下子冷静了许多,带着不近人情:“这事情需要保密,我不希望你多嘴,也不希望梁先生知道这件无关重要的小插曲。如果泄露了风声,我想,你知道后果。”
“明白,陈先生。”
挂了电话。
他走到他的身边。
梁宴张了嘴,还沉浸在过去:“……我看到她了。”
那张聒噪的、热烈的、美艳的,他日思夜想的女人的脸。
他开始笑,眼里迸发着悬浮的光。
陈玄生由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陪他慢慢享受完最后的药效。
等他终于享受完了。
陈玄生抿完一口酒,柔声问:“清醒了吗?”
沙发上躺着人,后知后觉,自己是赤.裸:“嗯。”
“醒了就好好听我说。这种事,发生过一次,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我只帮你瞒过你父亲这一回。下次,我就不会再冒这样的险。”
“这药,我丢了。”
“梦够了,就自己上去洗漱再睡觉。今晚,我就不陪你了。我想,你刚刚已经见过她一次,今晚应该会睡一个好觉。”
说完,陈玄生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再起身。
要走。
身后却传来一道来自沙发上的呢喃。
"老师。"
多新奇的称呼。
他此前从来没这样叫过他。
脊背挺直宽阔的男人,有着明显的怔愣。
但他也驻足,继续听他说完。
“你为什么帮我?”
陈玄生转身:“别让你的父亲放弃你。放弃你的代价,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还小,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以前的生活,已经回不去了。但你还有新的生活要过。”
“我帮你,也是在救你的命。”
“梁宴,振作起来吧。趁我还没完全对你失望之前。”
他说完,这次是真的走了。
把夜晚归宁的时间,还给他,让他好好想清楚。
后来的事,不用说。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也对得起陈玄生的一番良苦用心-
现在。
他说他要开始渐渐脱离他的生活。
梁宴面无表情地签署完最后一份文件,打了个响指,让自己的秘书出去。
秘书垂首而出。
办公室厚重的大门阖上。
私密的空间内,只剩下他和他。
梁宴不再像人前那样叫他陈副总,而是叫回老师。
这是只有两人才懂的称呼。
比之刚才的冷峻,此刻的他,多了一份疑惑。
“老师,是我有什么令你不满意吗?”
他对陈玄生挑明了自己以后陪在自己身边的时间会正式减少,而感到焦虑。
陈玄生恰到好处地笑了笑:“并不是。你近来做的很好。Avain科技的布局攻略,我看过,你很有前沿思想。你想渐渐把公司的主业从房地产转移到AI科技,还有医疗科技,这是你擅长的东西,我却不是擅长。”
“新人上位,自然是要破除旧的思想,才能做到创新。”
“我最近在想,我这个‘老人’对你的干涉是否过多?是不是也该彻底放手,让你自己独立去试试。”
“只是我也衷心的提醒你,你的锻炼还需要时间,不要操之过急。大方向没有错,但是细节,还需要慎重再慎重,定要三思而后行。”
“我收到好几个董事会的人投诉,说你前些日子宣布的几个重大决策,并不是那么的完美。也并未完全通知他们,就私自让下属开始执行。”
梁宴听完,放下手中的金属签字笔,上半身往椅背几分散漫地靠去。
喉结随着他脑袋后仰的弧度,而更加凸出。
青年扯了下嘴角,黑色的眸子望着天花板,态度带上明显的不屑:“私自?”
“嗬。”
“我猜,是周全跟陈东明那几个老东西到你面前告的密。”
陈玄生一身黑色西装,双手插兜,就悠闲地站在他的桌前。
陈玄生说:“他们讲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你没必要就这么着急,把人这么快就排除在外。毕竟,他们的话语权,还是有一定分量。”
梁宴摊手:“可次次反对都有他们。老师,你要我怎么平静的接受。”
“当少总的是我。我也总该做点什么来反抗才对。此次会议把以这两人为代表的人员排除在外,只是我给他们下的第一个下马威开始。”
陈玄生听完,垂下眼睫,沉默了一会儿。
梁宴仔细观察中年男人的表情,没放过一丝一毫。他紧接着眯了眯眼:“老师,你觉得我做的不对?”
他的声音没了刚才的起伏,而是再次回归冷静。
连带声线都低了三个度。
陈玄生熟悉他,他这是在观察自己的反应。
他不得不承认,梁宴有些时候,有点——调皮。
就像一个还未长大的男孩,在面对别人对自己的冒犯时,有些人会大喊NO,这是不对的!
有些人会一言不合上去就干。
有些人会记仇。事后找到机会,再报复。
随宴可能是上面的任何一种,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的行为,现在取决于陈玄生的态度。
如果他说,你说得对。那么随宴不仅会坚定自己的做法,之后可能还会变本加厉。
如果他说,我不这么认为。他可能会下垂着眼睛,表现出,好吧,老师,我知错了。我下次不这样做了。
“你再好好想想。”
那么,如果他说出这样的答案呢?
陈玄生觉得周全跟陈东明是该好好敲打一番。
但是否有其他合适的举措来做,抱歉,他也没有想出来。
陈玄生不是神。
在自己的职业生涯当中,也有过失的时候。
前些日子,他的重心放在补偿小芸身上,对随宴这边,稍有忽略。
这就导致,一时半会儿,他给不出答案。
当然,他也没打算想。
这是人际关系上的难题。
还未关乎到公司的生死。
是以他开始选择——睁只眼睛闭只眼睛的放手。
一个合格的老师,不是事事都要操心的。
他也有点隐隐激动的期待,梁宴这样做后,后续会发生怎样精彩的内斗。
陈玄生的做事风格长达二十多年,都是密不透风的稳妥。
但也不知道为何,在近些年跟梁宴的思想交流当中,他开始学会欣赏并略微尝试——不按常理出牌。
不按常理出牌,是梁宴的个人极端主义特色。
以诡谲、捉摸不透的方式,悄无声息,不知不觉的蚕食对手。
没肯定,但也没否定。
梁宴在听到他的答案后,眯眼睛的动作变成了倏地放松。
他慢慢站起来,能跟陈玄生的个子齐平。
两人身高都是一米八六。
一个宽阔挺拔。
一个高瘦精壮。
梁宴心里有淡淡的喜悦,逐渐绽放开来。
他走到陈玄生面前:“老师,你的领带歪了。”
他自然的上手,为其把领带摆正,以此表示自己对老师的亲近和信任。
秘书接到一个跨国急call,需要把某件事情,立刻报给少总。
轻声敲门,才开了一条缝。
她当即就愣在了原地。
她看到了什么?
少总竟然在亲昵地为副总打领带?
女秘书睁大眼睛,忙说抱歉抱歉!
她在退回去之前,看到少总看向自己的眼神,厌恶,还有讨厌。
女秘书如临大敌,整个人都快不好了。
“好了。”
陈玄生收回视线,摁住梁宴的手,温声让其往下放。
“周陈二人那边,我会暂时替你稳住。他们既然对你的决策有异议,那么你就应该尽快做出点成绩给他们看。”
“至于其他的,你很棒,也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今天是小芸大学第二学期开学报道的日子。
陈玄生现在的生活已经稳定在了国内。
小芸不怎么爱住宿舍。因为京大医院宿舍的条件,铁架子床,六人间,加上平日里医学生的课业很繁忙,宿舍有人打呼,她也睡不好。
陈玄生心疼侄女,也理解侄女不喜欢接受别人的伺候。
是以他果断决定,让人回来,他亲自照顾,并且替小芸签了走读协议。
他要回去给小芸做饭了。
陈玄生说自己到了该走的点。
准备转身,手臂却突然被人拉住。
梁宴充满希望的看着他:“老师,你刚刚夸我做的很棒,那能给我一些奖励吗?”
“你需要什么奖励?”
“今晚陪我。”
陈玄生抬手捏了捏梁宴的肩膀,低声笑笑:“你如今看起来状态很不错,我想,握着我袖子睡觉的习惯,也该改一改。”
“不。”他反驳说道。
“我依旧怀念这种能够安然入睡的日子。老师,别走了,好不好。”
梁宴朝他走近一步,从拉着他手臂,下滑,变成攥紧陈玄生的衣服袖口。
他期望,盼望。
陈玄生承认,被梁宴用如此真挚的眼神看着的时候,心里多少会有些摇摆。
但,他最后还是温和地拂开了他的手:“梁宴,你得适应。”
说完,陈玄生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
在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梁宴的视野里后。
所有伪装的平静,都被撕开了口子。
梁宴转身,突然一记重拳打在了办公桌上。
他像是没了镇定剂,整个人眼里渐渐露出狂躁泛冷的情绪。
他一把扯开自己规整的领口,扣子为此还崩开了两颗,再掉落在冷硬的地上。
领带开始松松垮垮的挂在他青筋凸起的脖颈上。
他伸开舒展的两臂,撑在桌子上,微微俯下身,锁骨因为这个撑桌的动作,看起来格外的嶙峋骨感。
他明明已经很听他的话了。他那么懂事,那么努力,那么奋进,还是没办法换来老师的回头,是吗?
梁宴开始压抑的笑。
他笑得很用力,眼神开始发散。
连五官都渗出森冷的寒意。
拿出电话,迫不及待的下达命令。
“帮我查一下,陈玄生最近三个月见了哪些人,哪些事,我需要事无巨细。”
只是。
开车挂着蓝牙耳机的陈玄生,在慢慢听着属下的汇报。
“陈总,小梁总刚刚——”
那人把梁宴的吩咐,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了陈玄生听。
等人说完。
“嗯,我知道了。后续有什么进度,再报告给我。”
嘟一声,电话挂断。
陈玄生继续开车回到湖边别墅,情绪平淡如水。
第37章 第 37 章 埋奶
“美。”
“老娘怎么这么美。”
“啧啧, 你说我长那么好看干什么。”
蒋方橙还是如从前那般欣赏自己。
她化了妆,换了闪闪的裙子,身材前凸后翘, 正站在镜子面前, 感叹自己辣的不行。
茉茉推门进来, 愣在原地。
有外人在,多少还是收敛了下。
原本翘臀撅嘴的夸张姿势, 在茉茉露脸的那一刻, 就恢复了正常。
“咳、咳。”
蒋方橙瞬间站好, 用清嗓声缓解自己自嗨的时刻被人看见。
倒是茉茉只一个劲儿地盯着她身材看,没多的心思去注意她姐刚到底在干什么。
“哇, 姐”
“啥?”
“你这胸——”
茉茉如痴如醉地走近。
她好想拿手指去摁一摁,不知道会不会留印子再回弹。
“怎么这么像大白馒头。”茉茉兀自感叹。
很圆, 又大,还有肉感。
想把自己一脑袋埋进去,呼吸香香的气息。
刚好茉茉就比蒋方橙矮半个头,要真埋的话,位置也合适。
蒋方橙被夸到心坎上,想说一向内向老实的茉茉, 怎么也口出惊人。
“行了行了。今晚我可能不会回来。但是别跟三哥讲。”她背上包, 一撩浪漫的长发。
“你不回来,晚上睡哪儿?”
“傻呀你。当然跟我那群姐妹儿睡酒店啊。”
“好吧,橙子姐。”
推了下茉茉呆呆愣愣的额头, 蒋方橙就踩着高跟出了去。
茉茉从背后看着她丰乳肥臀却又窈窕、还高挑的身线, 急忙吞了吞口水。
想说女的原来性感到一定程度,真的会让同类也起反应。
也不知道以后橙姐会便宜哪儿男的。
既然是庆祝生日,自然要去往豪华的地方去。
蒋方橙到的时候, 其他几个女的已经齐了。一下车,就眼里亮晶晶的迎上来。
个个打扮的光鲜亮丽的。
“哎哟喂!这谁呀!这不是咱们橙子女王吗?”
“今晚是真的美翻天了。都快把我们这些老娘们的眼睛给闪瞎了。”
都知道她喜欢听什么话,本来关系都好,所以自愿挨个捧着。
欣赏赞同的目光,齐齐关注在她身上。
蒋方橙也不怯场,从专车上下来,还没走近,就已经自信又美丽的在人前原地转了一圈。
舒展、大方、还性感的展示自己。
成熟跟青涩最大的不同,就是能够坦然接受自己得到的每一份赞美。
这也是轻熟女的魅力之一。
门童拉开门。
恭敬的侍者在前边引路。
“这眼影怎么化的?你说怎么就这么魅呢。”
“那还用化吗?橙儿是天生丽质。人家过生日,是老一岁,她这是年轻好几大岁。”
“别以为这么捧着我,今晚就可以逃酒。我先说了啊,不醉不归。我酒店房间都开好了。”
“是是是。得令。今晚肯定陪你陪到底。”
一行五个人,有说有笑,你挽着我,我挽着她的,笑容璀璨地去了早就定好的包间。
这钱花贵点,档次还真是不一样。
装修高端整体呈现低调奢华风,风格大气,线条是恰到好处的优美。
才落座,几个女的就开始猛猛拍照片。毕竟这里的环境,很容易出片。
蒋方橙拍照也好看, C位中心不是吹的。
等拍完,蛋糕上来,几个女的围着她给唱生日快乐。
红酒倒上。
蒋方橙高兴的一饮而尽,再豪迈的举起空杯,在空中给大家看。
“看着啊。我干了,你们就不能随意。”
“还是橙子豪迈。得,我也干。”
“满上满上,我怎么能落下呢。”
蒋方橙看着身边围绕的好友,脸上挂着笑意,把杯子往桌上一放。
……
杯子被陈玄生从桌上拿起。
金棕色的液体,在酒杯当中摇晃,被二楼VIP的偌大包间里,钻石吊灯映射之后,泛出波光粼粼的点缀。
陈玄生就坐在靠窗的红色沙发内,深蓝色条纹西装,黑色领带。
旁边还有一群人,或坐或站,风度翩翩,气度非凡。
这家酒吧的老板,是陈玄生的好友。
听闻他最近稍微空闲下来了,就迫不及待把人邀请了过来。
这不,算是特意为他举办的品酒会,就为了续续情。
老板杜桑穿着花衬衫,风流地走过来,捞捞他的肩:“生哥,怎么样,这酒还成吧?多亏了你的面儿,不然那群老小子,可吃不着我这么好的酒。”
“嘛呢嘛呢,说谁老小子呢?”
此话一出,那边那几个,都抗议不干。
“我说杜桑,别埋汰哥几个。老哥哥些也是正值壮年,一拳捶下来,让你跪地叫爸爸,也不是不可能。”
说着众人还比划起肌肉,看谁的更大。
一群有钱人,混熟了在私底下就是这么开玩笑的。哪有平日里在外人面前,那副高不可攀、不可一世的样儿。
杜桑年龄排行是最小。在哥哥些面前,也有些皮。
扯着嗓子就在那儿贫:“我怕你几爷子了是吧。生哥,你可听见了啊,他们要当你面儿欺负你弟弟我。你得保护我。”
他说完就往陈玄生面前一站,竟然跟陈玄生撒起了娇。
那架势,真他妈不要脸,还辣眼睛。
哥几个忙就捂着眼睛,啧啧啧地装嫌弃。
陈玄生在这里面年龄最大,也最沉稳。通常情况下,不跟这些人一般见识,独自品酒,目光驻足在楼下舞池里的人山人海,算是慵懒地放空自己。
实在是听杜桑唠叨烦了,才掀唇说了句:“边儿去。”
小芸被他安顿睡着了。这姑娘也听话,明天早起去学校,她说不用叔叔亲自送,让司机送就行。
杜桑当时的电话打进来,小芸听到邀请,还没等陈玄生自己说好,她便帮自己做了决定。
他前半生为事业,为集团。
此时能够得闲饮茶,那么也该为自己多考虑考虑。
也许,叔叔也到了该给自己找找伴侣的时候。
不谋而合,杜桑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来的这几个平均年龄超过三十五的兄弟们,跟陈玄生相识相知,已经十余年。
有的已经有了孩子,家庭美满。
没结的,女伴也不曾少。
还有一个,甚至已经离过婚,开启了自己的第二春、第三春。
唯独他,孑然一身,不曾有过谈恋爱的念头。
杜桑他们急啊。
你说以前还能靠工作来分散多余的精力,这突然缓下来,把好哥哥憋着了,那要是憋出毛病怎么办?
杜桑跟哥几个商量,说看在老友的份上,陈玄生也一直对他们多有照拂,那么义不容辞的替好哥哥把把关,凑凑巧,也是分内之事。
酒过三巡,喝的差不多了。
杜桑提议,咱们去一楼玩玩。
陈玄生其实不想去,喝完酒,也到了自己该回家的时候。
杜桑一个眼神,其他几个人忙上前来挽留。
“别别别。生哥,你不仗义。咱们说好的,得玩到尽兴。你这半路抛下我们,弟弟要闹了啊。”
“你等着。我——”
杜桑左瞧右瞧。
说着就往地上赖皮一坐,把人的去路给挡了。
“那好不容易约你出来一趟,你着急忙慌啥。回去是能养生,还是咋滴。”
这场面实在是滑稽。
其他几个忙偷笑,他们做不到杜桑那般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陈玄生目光淡然扫过去,又都收敛。
好了,明白了,跟这儿,联合给自己做局呢。
他觉得索然无味,还吵。还不如回去看看书。毕竟这人私底下的性格,其实堪比很‘无趣’。
“行了,我没说要奉陪到底。”
真冷漠起来,好哥哥也有一套。
陈玄生轻描淡写地扔下一句话。
可不管你杜桑是又哭又闹。
“不是!真要走啊生哥。”
“再聊聊呗。”
“看在我们的面子上,你行行好。”
“真的,真的,求你了。”
劝也不听。
难怪活成老古董。
陈玄生眼看着就要迈步走。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狂潮与喧嚣。
打酒吧八年前开始营业起来,没听过这么高的分贝,还都是男的在吼叫。
杜桑担心是自己的地盘被人搞,瞬间麻溜从地上起来,脸色变得很严肃:“怎么,谁闹事?”
他几步跑到落地窗前看。
陈玄生倒不用凑。
毕竟这人身高挺拔宏伟,稍微一挪眼,就能扫到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人群逐渐朝着舞台包围聚集。
领舞台上,一个女人扭动腰肢,对着钢管绕舞。看不清脸,但看身材,也已经是极品。
一头黑发甩得漂亮,长腿白细,肉均匀,眉眼抛洒间,全是不自知的妩媚。
围观男人吹着口哨,如狼似虎。
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褪去青涩,妖娆性感的程度,刚刚好。
有着大大方方对自己身材的掌控跟自信,也有恰到好处的迷人韵味散发。
勾人,也勾魂。
蒋方橙跳爽了,喝了酒上头,就往台子上去。
自己的那群好友,也是在台子底下,拿着手机在那儿拍照啊!啊!啊!的叫。
恨不得大声宣告,这我朋友。靓吧。绝色!还带劲儿。
蒋方橙跳到一半,香汗散发。
有人扔了玫瑰上来。
她含在嘴里,水波流转,继续引诱人。
楼上的杜桑,算是活生生见到了什么叫一群野兽跟美女。
咋舌摸嘴,招呼人:“都过来看看,有人认识没?这女的,是哪个明星,或者哪家的?”
几个男人围到落地窗来。
你一言我一语。
这堆人也自诩是混迹北京良久。人脉有,认识的人,范围也广。
“不像。”
“面孔新鲜。”
“问问呗,跟谁一起来的。挺有本事啊。”
杜桑打了个响指。经理被叫到包间来。
经理垂首,说这女客人是来庆祝生日的,喝到一半,自己上了去。
杜桑明白了。
转头想说下去交交朋友,当认识下。
结果一回头,就差撞到一堵坚硬的人墙。
捂着撞痛的地方,杜桑惊讶道:“生哥,你这还没走呀?”
陈玄生脸色不带好看的,甚至还称得上是凝重,连嘴角都紧抿。
他抬手,有些嫌弃地拂了拂被杜桑碰到的胸襟:“怎么,你急着让我走?”
杜桑及众人:“???”
不带这么冤枉人的呀。
刚不是你非得要走的吗。
杜桑吃了哑巴亏,咳了咳。行吧,都是我的错。
他小心翼翼又谄媚地询问陈玄生的意见:“那生哥你的意思是?”
陈玄生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的人看,轻嗤。
走什么走。
女骗子。
说什么生重病便血。
还害自己欠了个人情。
“下去看看。”
他倒要瞧瞧,这女骗子,能招摇到几时-
人群实在是太热情。
双手举起,试图跟蒋方橙握手。
蒋方橙体验到了一把女明星的待遇,也开始渐渐放松警惕。
她大方,同人握手。
只是握到一半,突然有个人不规矩。
拉着她的手不放,还往自己的方向一拉,试图把她从台上拉下去。
“欸欸欸!放手。”
蒋方橙叫喊都来不及,就掉进了狼窝。
那人拉着她了就不放,还拿双臂来箍她,以此揩油。
酒吧的保安察觉到不对劲,往这儿来。
然而人群实在是太多,他们挤进来,也得要时间。
蒋方橙意识到这人手脚不老实,于是自保,大耳刮子抡起来了,就朝人脸上甩:“混蛋!”
“你敢打我?!”
打急眼了,那人捂着红彤彤的脸骂道。
蒋方橙不甘示弱:“去你妈的!你摸谁呢!”
“操,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妈生你的时候,没告诉你吗?”
周围有人认出来,这人是京圈三少之一的王御。
他爷爷是开国的功臣,庇佑家族成长。不过到他这一代,影响力弱了些。但怎么说,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这也养成了王御无法无天的性格,看中了蒋方橙,就要拉着人陪。
陈玄生带着人,不急不慢地从楼梯上往下走。
保安到了,想要隔开两拨发生冲突的客人。
王御不干,嚷嚷嚷让蒋方橙道歉,不然今儿个,谁也别走。
杜桑从陈玄生后面走出来,快速到达冲突现场。
他是老板,得安抚。
“怎么个事儿?”
保安耳语交代。
杜桑不怕王御,毕竟他黑白两道通吃,多少有些底气。
杜桑听完,打算先礼后兵,换上笑面虎脸,拍了拍王御,搂着人肩膀,这会儿还愿意称兄道弟,说王少给我个面子,消消气。
王御说:“杜总,你甭管。这是我跟这个马子的恩怨,我把人带走,收拾就行。”
他说着还要拉人。
蒋方橙的几个好朋友忙护着她到身后。
一个娘们,跟一群娘们,那战斗力,在王御他们那帮混世魔王的人眼里,基本就等同于零。
说着说着,又上了手。
杜桑咬了牙,觉得这孙子是真他么的兽性上了头,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今天是铁了心想把蒋方橙给办了。
他难得请动生哥来自己酒吧一趟,王御非得找事,这让生哥以后怎么看自己。
他这儿是正经酒吧,不是什么他妈的窑子。
杜桑见他敬酒不吃吃罚酒,拎了酒瓶就往王御头上砸。
王御愣了下,就开始反击。
杜桑被人摁了。
他那群兄弟见状,也直接冲上去就开打。
场面混乱。
其他客人看这些人都是在北京有头有脸的人,不该普通人掺和,毕竟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惹不起。
于是就在旁边当稀奇看。
蒋方橙倒是愣住了。
这事儿闹得有点大,收不住了。
等她再抬头,就看到对面站着一个安静却很有存在感的男人。
陈玄生盯着她,从头打量到脚。
那眼神让她很不舒服,仿佛在责怪自己是个罪魁祸首。又或者在嘲笑自己,惹了事儿却担不起事儿。
蒋方橙心里咯噔了一下。
两人中间,隔着横飞的椅子跟酒瓶。
杜桑扛不过,额头被反砸了。
他操骂了一声,抹了血就继续干。
他这方的一个兄弟肋骨被踹了,捂着起来又冲进去帮他。
眼看落下风。
陈玄生没再看蒋方橙,徐徐褪下自己的外套,扔给旁边的人,就这么走进了战场。
陈玄生气质其实偏文人,平日里说话斯文,举止和气。
蒋方橙眼睁睁看着他走进去,快准狠的抓着王御的头发往旁边吧台的大理石上狠戾一磕,膝盖一抬,顶撞得王御直接把肚子里的酒水,全吐了出来。
王御跪在地上,捂着腹部绞痛。
陈玄生转身拿了一个水晶烟灰缸,朝着刚冲杜桑脑袋开口的一个人头上砸。
砸了一下,又一下。
砸了一下,再一下。
那声音,跟砸槟榔一样,坚硬、大力。
后来其他人都住手,都朝着陈玄生这边,目瞪口呆地看了过来。
他面无表情,却是下的狠手。
那人最后已经没了意识,口鼻流血的跪软了下去,还被陈玄生拎着领口,不断迎接烟灰缸的洗礼。
警察来了。
冲进来控场。
陈玄生手一放,随手抄了块白色餐巾布擦手,接着就朝着蒋方橙这边阔步走来。
才打完人,他身上的戾气还没散,满脸的寒色可怖。
蒋方橙的女性朋友们都往她身后躲,觉得这个看起来,最不会打人的,结果却是个狠角色。
蒋方橙也有些怕。
没见过陈玄生这么恐怖如斯的一面。
仿佛下一秒就能单只手把自己提起来掐死。
她冲来人结巴:“你干、干什么。”
陈玄生没废话,直接撕了她的衣领口。
蒋方橙忙捂住胸口。
陈玄生把她口红也一并抹了,情绪平淡的交代:“一会警察来了,只哭。别多废话。”
说完,陈玄生目光看向她身后那群娘们。
“我我,我们自己来。”
懂了陈玄生是什么意思,几个女的,该弄乱头发的,直接弄。该抹脸的,自己抹。总之,得把自己弄得乱糟糟。
“身份证都拿出来。”
警察盘查。
陈玄生他们在那边接受问话。
蒋方橙在这边哭哭啼啼。
演戏可是她的拿手戏,更何况,王御那边本来就有错在先。
盘问的小警察,看她那样,也大抵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是陈总啊?”
身份证恭敬的返还给陈玄生,带头的警察,觉得遇到这帮人,还特么倒霉。
两边的人都惹不起。这不是给自己职业生涯上难题吗。
陈玄生收了身份证,放回黑色皮夹,“ 高警官为民办事。还请高警官明察秋毫。我们也只是仗义出手,并没有违法违纪。”
"是是是,陈总说得是。只是再怎么说",高警官满脸紧张的往王御那边的惨境看了看,好几个瘫地上没起来,120来了,正把人往担架上抬。
“还是得请您跟我们回派出所一趟。不然,”高警官突然凑近了陈玄生耳边道,“王回副市长那边,我们所里没办法交代 。”
王回是王御的大哥。混迹官场多年。
王御算是家里最没出息的一个,被惯坏了,只知道横行霸道。
就算是王御不对在先,您陈总这边也得给个台阶下,走一趟,除了配合,也是给王家人那边一个息事宁人的理由。
否则,两边都讨不到好。
陈玄生把手上的血,慢条斯理地擦干净,一顿,慢慢抬头同高警官对视,接着慢慢笑:“应该的。这是作为一个市民应该尽的义务。”
蒋方橙也要一并被带回去。
她让自己那群好朋友现场接受完盘查后就散了。
好友们拉着自己的手,依依不舍,还担心不已,“橙儿,你不会有事吧?”
“橙儿,我挺怕的。你一定要没事,一定要给咱们报平安。”
“要不,要不我们还是陪你走一趟吧。”
蒋方橙不想把她们给牵扯进来,于是说:“没关系,我这么大的人,他们还能把我灭口了不成。”
“别怕。我会平安回家的。”
说别怕,也是蒋方橙在给自己加油鼓气。
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跟权贵发生冲突的时刻。
可就在刚刚,陈玄生撕裂她领口的时候,她突然就不怕了。
至少这让她明白了一件事。
陈玄生是向着自己的。
不然也不会出手到这种地步。
酒吧外。
蒋方橙上了警车。
他也在。
就坐在自己旁边。
杜桑拒绝去医院,他头上就简单处理了下,缠着歪七八扭的绷带,自己跟兄弟几个开了车,跟在警车后面,寸步不离。
他得看着点,以防王御那边使阴招。
于是,一行车,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朝着派出所里去。
车内。
寂静。
蒋方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没打算说些什么。
陈玄生也寡言,全程一言不发。
后来实在无聊。
蒋方橙才垂眸看向他放在膝盖上的手。
骨节泛红,还破了皮。
刚不要命,打人打的。
如果说之前,蒋方橙觉得陈玄生尖酸刻薄。
那么现在,她觉得陈玄生也挺男人。
派出所到了。
下车。
这算是蒋方橙二进宫了。
她就跟在陈玄生后面。警察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等到一切结束,已经凌晨一点。
陈玄生比她先出来。
那时候夜风萧瑟。
她以为他们肯定也早就走了。
没料到,陈玄生背对着派出所门口,站在台阶上,单只手插兜,另一只手,夹着烟,在抽。
杜桑对着他生哥。
其他几个,也是或坐或站,在旁边听陈玄生说话。
阵仗还不止这些。
杜桑摇了人来。
当时陈玄生他们进去后,他老觉得不对劲儿,就怕出事,所以直接把能叫上的势力跟人都叫了出来。
因此派出所门口面前,现在是停满了各种车辆,以及黑压压一片人。
杜桑先看到蒋方橙出来。
他忙冲陈玄生道:“生哥,人出来了。”
陈玄生慢慢转过头来。
灭掉烟,扔地上,踩灭。
蒋方橙目光对上他的。
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跳慢了一拍。
第38章 第 38 章 做恨
冷静, 凌厉,甚至堪比狠绝。
这是蒋方橙没见过的陈玄生的另一面。
她这才意识到,之前自己跟陈玄生发成的冲突, 是他手下留情, 堪比过家家。
她出来了。
陈玄生轻飘飘发号施令:“走吧。”
他一说走,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上车,点火, 有序撤离。
刚还黑云压城的派出所门口, 因为陈玄生的离去, 一下子变得空荡荡。
威胁感少了许多。
门口的值班民警这才擦去冷汗,放下手中的电话, 让埋伏在隐蔽处的支队武警,无声撤退。
回去, 还是跟陈玄生是同一辆车。
其实蒋方橙也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儿,她也随他。
后来自己都要在车上睡着了,车停了。
一家五星级酒店,陈玄生先下车。
她跟上去。
顶楼的房间,早已经开好。
酒店工作人员推开门,陈玄生让开, 对着身后的她说道:“进去。”
蒋方橙进去。
服务生关上门离开。
现在, 屋内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四望查看,这房间,豪华的出奇。连夜色也灯红酒绿。
她想转身问身后的人, 陈玄生, 这一定很贵吧?
结果才转过去,脖子就被人突然握住,接着, 直接抵到墙壁上。
屋里只开了氛围灯,她看不清上方男人的全脸。
只知道他表情算得上很是严肃不可冒犯,甚至晦暗不明。
“放手!你放开。”
她脖子被男人温热的大掌握住,卡得呼吸都很困难。
蒋方橙求生,又抠又挠他手背。
可陈玄生根本就是无动于衷。
她开始缺氧,脸色涨红。
陈玄生手上再用了些力。
直接让蒋方橙重新后脑袋磕到了墙壁上。
砰!
很响的一声。
她的脚都快离地。
陈玄生凑上来,小声道:“嘘——,别叫。”
“这可不像你。”
他竟然很变态的笑了笑。
“你似乎觉得,你很行,嗯?”
总是那么爱招摇。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还挺命硬。
是不是还挺引以为豪,啊?
蒋方橙揪住他的衣领,揉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她艰难发声:“我哪里惹到你了?”
前一秒救自己。后一秒,要杀自己。
“没有。你并没有惹到我。”
“只是你每次出现,真的让我很困扰。”
“蒋方橙,我给过你机会了。可是怎么办,你好像,总是冤魂不散呢。”
他不喜欢她出现在北京。
因为这会让梁宴分心。
他更不喜欢她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因为这会让他想起自己7年前做过的事情。
蒋方橙是受害者。
加害者最怕的是什么,是受害者无时无刻的出现在自己生活当中,因为这会让他们良心不安。
蒋方橙之于陈玄生,就像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断提醒自己,他龌龊过。
“你让我很不爽。”他彻底暴露出了真面目。
蒋方橙快被掐死了。
当然,陈玄生有分寸。
她还有呼吸的余地。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就此放手。
蒋方橙已经把他手背抠得稀巴烂了,他仿佛不知道痛觉一样,势必要给自己一点小小的教训。
张大嘴,呼吸。
窒息的嘶哑。
拍打,乱抓,没用。
她想蹬他,没力。
蒋方橙渐渐从陈玄生眼里看出了一丝享受——享受弱者红透脸、青筋暴涨的求生,那副可怜兮兮、被蹂躏的样子。
他要她难受,手上就用劲。
他要她以为自己能逃脱,手上用轻一点。
可不管怎么样,蒋方橙最致命且虚弱的地方,现在就在他手里。
她再不乖,他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这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
伪装,得到她的信任。
一旦得逞,便露出獠牙。
她看穿了他。
他也不怕她看穿。
可陈玄生忘了,这个命运如同风滚草一样的女人,这辈子除非自愿,就没认输过。
她下过地狱。
耍起狠来,要死也得带人给自己垫背。
她不挣扎了。
她只是一味的把手下移,然后快准狠高地捏住陈玄生的几把。
沉甸甸的一大团。
她捏住,再往死里捏。跟捏碎核桃一样。
陈玄生没料到。
脸色一下子剧变。
痛楚横生。
眼里透露出不可置信,从喉咙里开始发出嘶吼。
“放手!”
现在,‘求饶’的,是他。
脖子上的桎梏一下子松了。
她能发声了。
蒋方橙从求饶的眼神,开始变成疯癫。
她哈哈哈哈哈哈的大笑。
眼里流出因为缺氧而导致的生理性泪水,一大串一大串。
她也厉吼。
来啊。
有本事再掐死我啊。
你们不都想我死吗?
弄死我啊。
陈玄生躬着腰,额头青筋爆发,捂着几把,眼里爬满红血丝,连声音都发抖的咬牙切齿:“疯女人,给我放开!”
蒋方橙就是不放。
门外有敲门声。
“生哥。”是杜桑。
蒋方橙又加重了一点。
陈玄生推她。
没推动。
因为他命根子被人死死捏住,痛得他呼吸都火辣,力气更是脆弱无比。
“求我啊。”
“快点!”
蒋方橙瞪大眼,转为上风:“你刚刚不是很牛吗?求我。不然我掐断你几把。”
“陈玄生,不爽的何止是你啊。我也不爽。”
她开始失去理智的笑:“怎么办?”
“你掐我脖子,我掐你几把,这不过分吧?”
她不仅捏,她还掐。
掐完不算,她还一重一轻的抓捏。势必要他今天回去脱裤子一看,不青紫才怪。
两人都狼狈到极致。
尤其是陈玄生。
在她故意的折磨下,这人终于受不了,快跪到地上,发出一长串的哀鸣。
“生哥!开门!生哥,你到底怎么了。”
杜桑听出不对劲,疯狂敲门。
终于在砸了十几下,想说再不开门,就要叫人砸门的时候,门开了。
蒋方橙开得门。
她头发凌乱,脖子有痕迹,眼里更是躺着一股平静的水面被炸开平息之后,只漂荡着一滩死水之后的破罐子破摔。
杜桑皱眉,忙推开蒋方橙。
他大步走进去,陈玄生刚从地上起来,呼吸急促,靠着墙,脸上全是冷汗。
“发生什么事了?”
“你这女人,对我生哥做什么了?”
杜桑冲着蒋方橙,不明就里的质问。
“杜桑。”
陈玄生捂着小腹,勉强保持镇定的开了口。
杜桑手里还提着一包东西。陈玄生叫他买的。
陈玄生抬手。
杜桑把东西递给他。
陈玄生接过,直接往蒋方橙身上甩。
“弄脏了酒店的床单,就自己赔。”
甩完,陈玄生扶着墙,慢慢走,直到踏出门口的时候,他开始站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是光看他走路的步伐,还是有些别扭。
“呸!”
装什么装。
蒋方橙抬起手臂,擦了把惊魂已定脸。
她把那个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全英文的牌子。
但是上面diaper的英文字母,却是很明显。
她撕开包装,看到是成人纸尿裤。
当即一愣。
有病吧,给自己买这个东西干什么。
把东西往地上晦气一扔,蒋方橙看着陈玄生离开的背影,眼里都是说不出来的讨厌情绪-
“橙儿,没事吧。”
“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
“可是那天晚上——”
闺蜜们欲言又止。
“对了,那个出手,帮你的男人是谁呀?”
“混蛋一个。”
“混蛋?那他还帮你。”
“谁知道呢。神经病吧。”
不仅神经病,还很可恶。
掐自己脖子不说,还买纸尿裤羞辱自己。
还好自己还击回去了。
就自己那手劲儿,他那玩意儿,恐怕至少得肿一个星期,硬的起来才怪。估计上洗手间都够呛。
蒋方橙耳朵跟脖子之间,夹着手机,在厨房里切水果吃。
“你们真的不认识吗?”
“我哪儿能认识人家呀。我是有点小钱,但你们也看着了,那排场,那阵仗,不是我能够得着的。”
好友们想了想。
“也是。可能是怕咱们在他们场子里面出事,所以才出手帮忙。不过,有点可惜。”
蒋方橙塞了片苹果片到自己嘴巴里,嚼巴嚼巴:“可惜啥?”
“ 你说你要是借此机会,跟他认识下,说不一定你以后——”
对面传来笑声。
那男人看着也是一表人才,而且还抗事。再看他那边的人,也个个光鲜亮丽,身家过亿的样子。
一个女的在北京打拼是不容易,尤其是长得还这么漂亮的样子,性格也张扬。
要是能有人护着,岂不是更好。
这男的,不错。
闺蜜们没坏意。就是觉得,好男人不多了,能抓着一个就抓一个。
蒋方橙听了好笑。
要是自己好朋友们知道自己那晚跟她们嘴里的理想男人对着干仗,还不知道怎么吓死。
不过她打算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
随便再聊了几句,她说自己要下了。
看着窗外的天气,回忆起那晚两人的对话。
陈玄生似乎很怕自己在他的生活里出现。
怕什么?
之前她的关注点,是以为他自诩高贵,不爱跟她这种乡下女人有拉扯。
但渐渐,她听出了端倪。
除了防着自己跟他这条忠心耿耿的狗护着的少主有联系外,他本人也有忌讳之处。
至于忌讳什么,蒋方橙不着急去想。
她有的是时间,来慢慢拨开这层雾。
重新切了苹果块,拿亮色的刀尖插了插,往自己的烈焰红唇里送。
蒋方橙嘴角随着嘴里嘣嘎脆的咀嚼动作,渐渐弯起。
她饶有意思的挑眉。
陈玄生,别让老娘逮着机会,不然老娘跟你慢慢玩。
第39章 第 39 章 跪下,叫妈妈
美凤是蒋方橙的好朋友。
美凤开了家花艺店。不过不接散活。一般只接大型活动的商单。
比如高级婚礼、出席场合、大型活动、明星粉丝见面会等。
还有一种, 就是公司的固定单。一楼前台的迎宾柜台展示,各种会议室需求,还有开商务发布会时所需要的, 晚会……
美凤的花艺店, 蒋方橙其实也有入股。当时美凤起步的时候, 钱不够,蒋方橙仗义, 以入股的方式, 给她出了些钱, 这店面才盘活起来。
美凤约蒋方橙出来喝咖啡,说自己最近有些头疼。
“怎么了?说来听听。”对面的蒋方橙放下咖啡杯, 关心美凤道。
“原来我不是接了一个集团的大单吗?算是能把团队长期养活。但是最近他们公司,换了一个CEO, 又说什么对花粉过敏,又是觉得不满意。我跟我徒弟弄了很多款式过去,都被打了回来。”
有钱人,难伺候。
关键是这公司,下面很多子公司仰望着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总公司不再用她们工作室了, 那么旗下那些子公司, 也会相应的把她换掉。
美凤不想那么轻易放弃,所以把蒋方橙叫出来,想让她也跟着一起想想办法。
蒋方橙当了客栈老板娘后, 平日里也会有些闲情逸致的爱好。比如做美甲, 比如插花,比如医美。
当然,她也不仅仅是当成爱好而已。
她是深入了解, 再拿本钱去投资,合适的话,就钱滚钱。
她书读的不多,但是她头脑活络,野心大,对赚钱的事情,从来不含糊。
插花,她也会。
而且品味还不俗。
只是美凤跟蒋方橙作品最大的不同是,美凤的花艺作品,迎合市场居多,每年还花学费去日本进修,就为了跟上潮点,毕竟她得考虑到自己员工的生存,没办法完全随心所欲的,按照自己的审美来设计摆弄。
但是蒋方橙不同。
她现在暂时不需要看市场吃饭,所以可以完全施展开自己对美学的独特认知。换句话说,她的花艺水平,就是自己个性的彰显。
现在,传统的行不通了,就得靠另辟蹊径。
蒋方橙是美凤的底牌。
公司的花艺,是一个星期换一次。
马上又到该送新的作品过去的时候。
美凤没辙了。
死马当活马医。
所以她请蒋方橙出手:“反正我和我徒弟已经试过了。橙儿,这次,换你来行不?”
“你也算咱们工作室的大老板之一,别见死不救。”
美凤套近乎,好姐姐好老板的叫着。
蒋方橙闲来无事,说可以试,但是丑话也说到前头,失败了别怪我就行。
美凤拍着胸脯保证,铁定不会怪你。现在是共渡难关的时候,你肯帮我,我就已经感天谢地的了。
聊到最后,敲定了明天就去美凤的店里的时间,也说好就地取材。
蒋方橙突然想起某个重点没有问:“对了,你要送的这家公司,叫什么名字?”
美凤头疼:“叫传启来着。”
蒋方橙怔愣了下,接着默不作声的掩饰过去。
“橙儿,你笑什么呀?”
“没什么,明天见。”
“好吧。那可说好了,明天不能迟到。”
“当然。”
她不仅不会迟到,她还会贴心的跟着一起送货上门。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不是吗。
周一上午8点。
传启公司门口。
贴有Alice Garden花艺工作室图标面包车停下。
美凤还有一个助手下车,跟楼前的保安沟通,说自己来送花。
保安拿了拖车过来,引领她走货梯。
整栋楼有80多层,每一层都需要花艺摆设。
蒋方橙就一层楼,一层楼的跟着美凤送。
公司也派人来帮忙。
美凤跟传启行政部的工作人员关系很好。
毕竟这都是需要打理的关系。
美凤在前头跟人边聊边送着。
蒋方橙就跟在美凤后头,这次不出风头,就当自己是一个普通工作室的员工。
她就在后面打量。
这里高堂大亮,办公氛围极其现代化。是以前在罗镇的蒋方橙,根本想都不敢想踏足的地方。
路过的每个人,身着正装,交谈甚广。女的OL裙靓丽,男的西装革履,精气神简直就像是经济上行期。
她像是来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眼里都是好奇跟向往。
有个女工作人员看蒋方橙面生,独自一人落在身后。
她走过来同蒋方橙道:“你是美凤工作室里新来的员工吗?”
蒋方橙想了想,点头:“嗯。”
“这里哪些作品是你的呀?”
蒋方橙扫了眼拖车上摆弄的东西:“都是。”
这次的创意跟指导都是她。因为工程量比较大,有一部分,是她亲自上手做的,有一部分,是工作室的员工根据她的想法来做。
女工作人员了然,同蒋方橙娓娓道来:“这次的,还挺好看的。美凤给出的东西,是漂亮。但毕竟合作了那么多年,已经很久没眼前一亮的花艺拿过来了。”
蒋方橙同她客气笑笑。
一层一层的送。
送到70多楼的时候,才刚从电梯里出去,蒋方橙就愣住了。
陈玄生从走廊的另一端走来,身边跟着几个秘书。
他好像很忙的样子,不断跟人讲话,又在签什么东西。
要转身进入会议室之前,他不经意的抬头,就看到尽头的蒋方橙。
陈玄生停住,驻足。
丽娜她们原本跟着老板的节奏在走,陈玄生突然的刹车,让她们的节奏被打断,没来及停,差点把陈玄生给撞着了。
丽娜站好:“陈总,怎么了?”
陈玄生遥遥跟蒋方橙注视,危险的眯了眯眼。
现在蒋方橙就一个人站在走廊里。
美凤她们进其他会议室摆花篮去了。
她回看陈玄生逐渐危险的目光,也不怕。
甚至还想抬手来跟人比个嗨!是我。你的克星来了。还不快点恭迎。
陈玄生看出她眼里的幸灾乐祸。眼里也冒出你想死?的气息。
蒋方橙小幅度的耸耸肩,觉得是啊是啊,我想死,你要跟我一起吗?
“陈总?陈总?”丽娜提醒。
“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蒋方橙听到了。
趁美凤她们还没出来,蒋方橙开始搞事情。
她突然背手,当着这群人,就开始悠哉游哉地看走廊的装潢。
这公司的图标还挺好看的呀。
这大理石地板,真大理石。这墙壁,真墙壁。
一分钱一分货,看来贵公司很有钱呀。
陈玄生的太阳穴,鼓了鼓。
“推迟到10点。”
扔下这句话,陈玄生就朝着蒋方橙大步流星地走来。
他来者不善,蒋方橙也早有准备。
陈玄生拉着她手臂,就往楼梯间里去。
他拉的大力。
撞开楼梯间的门,再关上。
丽娜看得目瞪口呆。
旁边的下属问:“陈总这是?”
怎么突然对一个陌生的女人,开始纠缠。
丽娜吞了吞口水,自己也懵逼。
但老板的隐私要紧。
丽娜拿出专业的秘书精神,让下属该干嘛干嘛去,还有,她强调,不该说的,也别说。不该看的,也别看。
丽娜她们去忙了。
美凤她们从其他的会议室忙完出来,没看到蒋方橙。
“奇怪,刚人不还在这里?”
“橙子姐会不会去厕所了?”
“也许。”
“咱们先忙吧。我给她发条消息,让她一会儿在一楼跟咱们碰头吧。”
蒋方橙自愿来的,说是想借此机会,参观一下传闻中大公司内部,到底什么样。
美凤当然说好。
人都散了。
唯独光线不明的楼梯间,火药味十足。
男人语气不太好的逼问:“谁放你进来的?”
蒋方橙被他堵在墙璧间,不怕,反冲人幸灾乐祸的笑:“就不兴我自己走进来的?说‘放’这个字,多难听呀。你说你人长得这么帅,怎么老是对我恶语相向的。”
陈玄生脸色铁青。
蒋方橙突然捂嘴:“啊!我忘了。你可能就是因为这几天不能人道,所以才心情不好。”
“别伤心,你肯定能重新站起来的。陈总,加油,努力。”她话说得轻浮。
陈玄生肉眼可见的生气。
蒋方橙见状,反而把雪白的脖子朝人手里送:“来呀,来呀,再掐死我呀。到时候我就喊破喉咙,把你那些同事都叫过来看,看看你在对我做什么。”
现在,她站好,不再是唯唯诺诺的假装样,而是背脊挺直,眼神开始变得犀利,一字一句的从嘴里吐出话来:“最好是把81楼的那个人,也叫下来。”
“陈玄生,你说,你怕不怕?”
她也想过,一了百了。
她还想过,井水不犯河水。
但从陈玄生威胁掐自己脖子开始,她的想法就变了。
从来都不是自己的错,为什么生命要强加这些苦难给自己。
逮着机会,她要反击。
她要陈玄生跪下求自己原谅。还要他知道,她就一条烂命,也能跟他干到底。
陈玄生听完她这番话,脸色自然好不到哪儿里去。
他冷哼:“你觉得自己很有种。”
蒋方橙阴阳:“比不上你。”
“说,你到底要什么。”
他试图把这麻烦精打发走。
“要你”
陈玄生眼神瞬间沉下去。
蒋方橙话没说完,故意吊他。
等看到他反应如此精彩的时候,才把后半截话说完。
“跪下,叫妈妈。说儿子错了,不该打妈妈你。”
“你别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压低的声线,透露出陈玄生最后的教养克制。
他生起气来,真好看呀。连脸上抖动的肌肉,都带着莫名的性感。
尤其是刚刚在人前还高高在上,这会儿被自己气得,有气不敢撒,还得压抑下去的龟孙样。
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梁,可真是一个斯文的混蛋。
“可我就得寸进尺了,陈玄生,你能拿我怎么办。”
蒋方橙突然伸手,笑靥如花的扯住他的领带,往自己身上靠。
陈玄生没设防,两人脸颊的距离,彻底变成了一线之隔。
四目相对,藏着恨不得杀了对方的浓烈情感。
蒋方橙这个角度,甚至能看清他的睫毛有几根,还能闻到他身上那种醇厚苦艾的味道。
他的胸腔遮掩着她的身躯,身材练得也不错。
男人呼吸声起伏。
其实被人扯领带这个动作,对于陌生男女来说,很避讳。
按理来说,正常的举动应该是,蒋方橙一伸手,他就该挥手打开。
蒋方橙也没料到,陈玄生除了没反对,还一味沉浸在彼此的敌对情绪里,任由两人身与身的距离,变得那么近。
蒋方橙如此蹬鼻子上脸,完全就是他的无声纵溺。
可是,为什么呢?
她也好想知道啊。
蒋方橙眼波流转的望着这个英俊的男人。
陈玄生看不下去的痛斥:“收起你那副浪荡样。”总是勾引男人。
“我怎么就浪荡了。”她装无辜,眨眨眼。
“蒋小姐似乎真的不懂矜持怎么写。”
“我是文盲。我不要脸,我不矜持。”
“你还真是——”
“是什么,你说呀。别脱了裤子不上阵,话撂半截,就开跑。”
“收起你的下流。你是个女人,就该懂点礼义廉耻,不该这么粗俗。”
“烦不烦,你除了翻来覆去骂我粗俗不要脸,你就不能骂我点新的。”她听腻了。
陈玄生咬了牙。
也许这辈子都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女人。
难缠,还难收拾。
你说一个女人的脾性跟命,是如何硬到这种程度的。
蒋方橙看他唇抿直,估计对自己很无语。
她舔了下肥唇:“妈妈教你。”
“闭嘴!”谁给她的勇气,来自称妈妈。
他才怒斥。
她直接就往仰头,吻了上去。
陈玄生猝不及防,一下子愣住。
蒋方橙触碰的很快,几乎是柔软的唇,碰到他薄唇的一瞬间,就往后退。
他刚在说话,唇还没来得及闭紧。
蒋方橙感觉到了,他舌尖的星点湿润。
啊!
真爽。
亲完,陈玄生不敢相信地退开。
拿手背飞快地擦了自己的唇。
一时之间,还慌到失去了风度。
蒋方橙就靠着冰凉的墙壁,看他狼狈的样子,哈哈哈的笑。
“女流氓。登徒子。这才叫有新意的骂人。”
“记住妈妈教你的了吗。”
“陈玄生,你自找的。”
“别跟我说,你没感觉。”
她伸手迅速往下,去掏他西装裤里的皮夹。
拿出来,举在两人眼前。
蒋方橙女王语气的晃晃道:“你知道哪里能找到我。我等你。”
说完,蒋方橙推开楼梯间的门,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陈玄生看着她窈窕生风的背影,再一次被这女人,给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唇上还残留她唇膏的味道,香橙味的,很甜。
丽娜推门进来,大惊失色:“陈总?”
她一直留意这边的情况。
这会儿见那女人走了,丽娜看自己老板迟迟没出来,迫切的关心(八卦),是以贸然的走了进来。
他们在里面,干了些什么。
丽娜一露脸。
陈玄生下意识地转过身去。
他整理了下被蒋方橙弄乱的衣领,恢复神色,确认自己状态调整好了,然后才回过头来,公事公办的对着丽娜道:“走吧。”
丽娜往地上扫了眼。
“你试图看到什么?”陈玄生前所未有的敏感。
看套子啊。
这里面残留的气氛,好像不简单,还腻歪。
丽娜没把真实的话语说出来,毕竟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话,也不好说。
而且,自己老板,也不见得那么短。
丽娜重新换上工作认真的神情,挤出微笑:“回陈总,没什么,我们走吧。”
没急着回办公室。
陈玄生带着丽娜,去了中央监控室。
他要知道,蒋方橙这女人,是以什么由头,混到公司内部来的。
等看到她是跟花艺工作室的人一起进来,陈玄生脸上流出唾弃的神情。
他让监控室的人,把凡是涉及到蒋方橙的拍摄画面,都删掉。
打了一通电话,又让行政部的人,立即同此花艺室,终止合作。
行政部的人,有些吃惊。
前一秒才跟美凤她们好说好量的见过面,毕竟都是老合作伙伴了。
但是下一秒,陈总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连我的命令,你们都要违抗了吗。”
陈玄生见那边犹豫,开始质问。
行政部老大硬着头皮,只好说好。
一答应下来,解除合作的步骤,也正式进入流程。
然而碰巧的是,一天之内,这流程还没走多久,另一通电话的打来制止,更让行政部,摸不着头脑。
第40章 第 40 章 绝不要放过你
CEO办公室。
梁宴在听人汇报。
手边放着一盆花艺。
他修长的指尖, 在枫红的叶子边轻挑。
汇报的人,讲了半天,小梁总似乎没什么反应。
这人只好朝梁宴身后的高级特助使了个悄么么的眼神, 让特助救救自己。
这, 到底是继续, 还是暂停?
能看得出来,他现在有些心不在焉。
特助接收到眼神, 也有几分犹豫。
跟陈玄生不同, 丽娜偶尔还能跟自己的老板打点小趣。
可是梁宴, 表面上表现得平易近人,但人人都怕他渗透出来的阴冷寒气。
是以每个在他身边工作的人员, 都必须得小心翼翼。
毕竟这人笑着让人滚蛋的事情,也没少做过。
额头滴了冷汗。
特助实在没办法, 于是握拳,在人身后,小声咳了咳。
这一咳,让梁宴从走神当中,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放下挑叶片的手,重新笑道:“抱歉。您刚刚在讲什么。我没听清楚。是否能再来一遍。”
汇报的人连忙垂首:“乐意至极。”
重新从开头开始汇报。
半个小时后, 汇报结束。
那人走出去。
梁宴靠向椅背。
他目光重新聚集面前的鲜花。
这个原本是放在前方会客桌上的。
早上他来的时候, 耳目一新,鬼使神差,就把这花端到了自己办公桌前, 近距离欣赏。
特助关心道:“梁总, 您对这盆花,是否不满意?”
梁宴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他觉得,这插花的手法, 似曾相识。
以前在罗镇,蒋方橙爱美,家里虽然简单,但是女人的情趣,不曾少。
她会去山坡上采狗尾巴草。邻居看她爱花,也喜欢把自己栽种的花,送给她。
她会满心欢喜的抱回来,然后笑着说又省钱了。
随宴给她递剪刀,她就在客厅里修剪,自己就蹲在她脚边,看她剪。
面前这个扎花的手法,很像。干净利落,喜欢结构,爱用绿色的植物当背景,再用其他的花点缀。
初看会觉得简单,细看会觉得源远流长。
他不是不满意。
他是很满意。
梁宴脑子里闪过蒋方橙那张脸。
她在罗镇,过得好吗?
她一定是恨自己的吧?
老师说自己走后,她就没了踪迹。
罗镇找不到她,去了哪儿里,也没人知道。
直到现在,他都还在拜托老师帮忙找人,但是老师说,了无音信。
她会嫁人吗?
她会不会跟别的男人做.爱生子。
老师能力那么强,当初都能在遥远又偏僻的罗镇找到自己,怎么会找不到她。
梁宴摸着叶子,发呆的想。
如果找不到,他倒希望姐姐是出意外死了。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
这样别的男人,就没办法碰到她的身子,也没办法享受她的美好。
他依旧嫉妒、占有。
姐姐死了也好。
他后半辈子,没打算结婚。
他会为姐姐守身。
他还会为姐姐建庙捐钱,祈祷下半辈子,他能先找到她,然后跟她相遇。
年轻的男人,勾了勾唇。
特助被这个不寒而栗的表情吓到,一下子低头,非礼勿视。
“这个插花款式,以前都没怎么见过。这次是谁送的?”他开始漫无目的的询问。
“回梁总,是我们长期合作的一个花艺工作室送的。听闻有些同事反馈审美有些看腻了,有过投诉。近些日子,她们也是绞劲脑汁,在送一些新的作品来。”
“嗯,不错。”
特助抬头,闪过惊慌。
听梁总的意思,就是满意了。
但是。
“你这是什么表情?”梁宴懒懒的挑眉。
“早上陈总才说过,要终止跟这家工作室的合作,恐怕——”
梁宴垂下眼睫。
良久,他说:“继续合作。”
“可陈总?”
梁宴云淡风轻的抬眼:“这个公司真正的老板,到底是他,还是我?”
不敢忤逆。
特助急忙给行政部打去电话,就说是梁总的指示。
这家公司从建立之初,就姓梁。
所以到底该听谁的话,众人也还分得清。
决定传到陈玄生耳朵里的时候,中年男人正在签字的手,一下子停住。
丽娜瞧出不对劲。忙上前问:“陈总,小梁总这是什么意思?”
陈玄生心里几分沉重。
梁宴怎么会突然关注到这件事情上来。
他让丽娜去楼上打听下。
丽娜去了。等回来,就把从特助那里得到的消息,讲给了陈玄生听。
——原来是喜欢这样的插花风格。
这花是谁插的?
他立刻示意丽娜打去电话,询问工作室。
得到的答案,跟自己的猜想,竟然一摸一样。
陈玄生突然靠向椅背,长叹一声。
丽娜从他的神色当中,看出前所未有的疲惫。
她替老板担忧:“是很棘手的事情吗?”
岂止棘手。
现在是两难。
如果陈玄生执意要解除合作,那么这种异常的举动,必定会让梁宴起疑心。
如果顺藤摸瓜,知道蒋方橙就在北京,且今日还在公司里出现过,那么之前,陈玄生做的所有布局和隐瞒,都将功亏一篑。
梁宴的人生,又会发生怎么样的偏差。
陈玄生不允许这样的差错发生。
如果他现在开始,默不作声,任由梁宴的决定执行下去。
那么会不会因为插花的线索,而终有一天,蒋方橙的存在,亦会浮出水面?
想起自己被那女人拿走的钱包,陈玄生好像没得选。哪怕是鸿门宴,他现在也得走一遭,去把局面安抚。
男人长久不言,之后揉了揉微皱的眉心-
在客栈里吃饭。
“橙姐,你笑什么呢。”
“我笑了吗。”
“有。你笑得还很——”东子不敢把话说全。
倒是三哥,面无表情的补了上去。
“春、心、荡、漾。”
三哥现在也是生活好起来了,还学会了北京人的逗贫。
廖三发了话,蒋方橙也收敛。
毕竟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她也得藏着点才是。
不过,咬着筷子,她在想。陈玄生吃瘪的样子,她好喜欢。
当时拿人钱包,特潇洒的留下一句,你知道该怎么找到我,是她急中生智想出来的一句话。
她到现在,没翻过钱包。
她就是想找个由头,看他到底能不能来。
要是能来,她心里的印证,就是对的。
要是不来,嘁,那钱包就丢哪儿,爱谁要谁要呗。
第一晚,她坐在客栈房顶上看星星。
半夜十二点。
东子起来小解。问她在上面干什么呢。
蒋方橙妆还没卸,让他滚去睡,少管你姐的事儿。
东子被骂了,夹着尾巴灰溜溜走了。
第二晚,她月下独酌。
三哥路过,说她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大半夜在这儿吹风喝酒。
她骂不过,收了躺椅起来,自己灰溜溜的回房去了。
第三晚,她都打算放弃了。
东子跟茉茉从外面散完步回来,叨了一嘴:“后门巷子路口那儿,怎么停着一辆不认识的车啊。都停三晚上了。”
蒋方橙耳朵尖,跟个女鬼幽魂似的,往人眼前飘。
“你们说什么?”
东子跟茉茉被吓了一大跳:“不是,橙子姐,你怎么不出声呢?吓死我俩了。”
“别废话,问你话呢。巷子口停了什么。”
“就车啊。这周围的车,咱们都熟。就这辆,莫名其妙,不认识,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蒋方橙嘴角渐渐变大。
东子话都还没说完,她就往自己房里去。
化妆,挑衣服。
等弄好这一切,她扭着腰肢,踩着拖鞋就出了去。
门外,月色相伴。
哒哒哒的脚步声渐渐响起。
那辆车,就停在那里,安静,内敛。
就如同他这个人。
她弯腰,敲敲车窗。
车窗徐徐降下。
露出陈玄生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先生,迷路了吗?”
“我的东西,拿来。”
“明白了。你的东西落我这儿了。”
“拿来。”
“让我猜猜,是什么东西呢。该不会,是你的心吧。”
“”
陈玄生唇抿紧的看向蒋方橙。
蒋方橙俯身把手放在人窗沿上,半弯下,胸前风光无限。
她说完,眼里含笑,再也无所畏惧。
陈玄生从看着她,最后变成收回视线,淡定的看向前方,牙根紧了下。
“上车。”一声冷冰冰的上车。
蒋方橙二话不说,就上了去。
“你这安全带怎么那么难拉呀。你看看,人家根本就拉不动呀~”
陈玄生眼里掀不起任何波澜,因为他早已被蒋方橙的各种骚操作,给折磨的心绪和平。
来回几次交手,也算是认识到了,这女人的脑回路,不是一般人能应付得了的。
蒋方橙一个人跟安全带较劲。
陈玄生没辙了,只能自己越过身去,帮她系。
诚然如她所说,没那么好拉。但也不至于,像她表现的那样,手无缚鸡之力般的羸弱。
陈玄生刚俯下身,蒋方橙两手微高的抬起,做鹌鹑状,手背贴着座椅。
在他的脸,离自己胸最近的时候,蒋方橙往前装作若无其事的顶了下。
还自己配音:“哎呀~”
那一瞬间,Q弹的触感,跟自己硬朗挺俊的脸相碰,让陈玄生愣了好久。
男人带有警告意味的目光,立刻看向蒋方橙。
蒋方橙无动于衷,甚至变本加厉:“人家不小心的嘛。”
忍住。再忍住。
陈玄生劝自己一定要冷静,手上更是不敢迟疑地一把将安全带扯出来完。
啪嗒一声,给她扣上。
他避嫌般地坐直起身。
肉眼可见的深呼吸一口气。
旁边这个,却像是没完没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呀?”
“该不会,是要把我带去毁尸灭迹吧?”
“陈先生,别这样。嗯啊我把身上的钱都给你。不要~千万不要。”
她说不要的时候,配合喘气跟淫.叫,这莫名奇妙的调,跟陈玄生要把她怎么了似的。
“你演够了没有?”
陈玄生终于忍不下去。
蒋方橙看他不再是哑巴,淑女样式地挽了下耳发道:“陈先生,原来你会说话呀?我还以为,你被自己的嘴贱,给毒哑了呢。”
她装日本艺妓那般,啊哈哈哈哈的捂嘴小声笑。
陈玄生再也没法忍住,一个油门冲了出去。
车子开始慢慢驶向巷子外。
蒋方橙玩够了,这次是正经的说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陈玄生看着前面的路况:“杀人灭口。”
蒋方橙听完,又来劲儿了。
两手往后扬,如同鸽子起飞般的姿势,接着就把雪白的脖子伸过去:“陈玄生要杀我咯。我好怕怕噢。”
她过来的猝不及防。
车子歪了下。
“坐好。这里是高速,你这女人是要疯了是吗。”
“疯到要跟你虽然不能同时生,但能同时死,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是吗?是吗?是吗?”
她咄咄逼人的追着人问,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陈玄生太阳穴不能再跳了,再跳他的血管真的会被这女的气爆了。
他从方向盘上空出来一只手,想把人一把摁回座位。
但可能是他低估了蒋方橙的胸位,又或者是常年不近女色,没把握好分寸,所以恼羞成怒伸手摁的时候,直接一个大掌覆盖在了蒋方橙饱满的大蜜桃胸上。
还握得尺寸刚刚好。
安静了。
没闹了。
两人都是一愣。
没法动。
谁先动,谁就是破功。
还不如就此维持尴尬的现状。
直到蒋方橙觉得两人现在的姿势是真的有些怪异,还是得放下去才好。
“那个,可以松了吗?”
“这得问你。”
“这算猥亵吗?”
“这算就地正法。”
“那你带套了吗。”
“”
一直到车停下,陈玄生都没把手拿下去。
你不仁,我也不义。
因为这效果出奇的好,蒋方橙从他手摁上去开始,就是前所未有的安静。
陈玄生摸到窍门,为了两人的生命安全着想,也是为了自己的血压着想。
索性就一直用这种方式,让她闭嘴。
别说谁占谁便宜,你知我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车停。
陈玄生把安全带一解,对着身边还在装青涩处.女的人道:“下车。”
蒋方橙应了声:“噢。”
海边没什么人,也没什么摄像头。
陈玄生踩着沙滩,大步往前走,抽了根烟出来,他点燃。
打火机砂轮,在男人手里,发出金属擦碰的质感声音。
“说吧,你真正要的是什么。”
风吹起他的衣服下摆,让这个男人的身形更加挺阔。
蒋方橙从后面懒懒散散地跟上来:“怎么,想两清呀?”
“你还要在北京多久?”
“我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又没吃你的饭,又没用你的钱,你阎罗王管天堂,管得宽是吗。
陈玄生夹着烟的手垂下,他侧过身来,看向面前这个矮了自己一个头的女人。
海风将他的眉眼吹的更加深沉。
陈玄生吐了口烟。
“我是在警告你,不是在通知你。蒋方橙,你在玩火。”
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局面,对她跟梁宴都好。
梁宴的成长速度太快,能力也一天比一天强。
培养一个卓越的继承人,就势必要拥有很多复杂的能力。心狠手辣、足智多谋、胸有城府、笑里藏刀
他快摁不住他了。
从下属来报,梁宴开始试图调查自己的私生活开始。
陈玄生便明白,趁自己还能管得住局面,蒋方橙现在依旧可以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
蒋方橙朝他走近一步:“你总是用你的见解来强加于我。我好好生活,为什么就是玩了。”
陈玄生正色:“那你大可以去玩别人,而不是非得要跟我过不去。”
蒋方橙呵呵笑,强装嘴硬:“因为你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呀。我不玩你,我玩谁。”
从他出现在罗镇开始,这孽缘便续下。
是她不想断吗?
是她没想过桥归桥,路归路吗?
现在,她倒想反问他。
怎么你不决绝一点?还能更摇摆不定些吗?
酒吧那次,为什么要出手救自己?
酒店那次,明明可以下狠心,怎么就松手了?
她差点捏爆了他的几把,换成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暴跳如雷的死罪。
就这么轻飘飘的放过自己。这可不像睚眦必报的他。
她就算是玩,你也可以不接招呀。
那你现在,默默等了三天,还出现在我面前,又是怎么回事?
她踮脚,冲人仰头,偏头,挑衅的笑:“陈玄生,你喜欢我。”
你不仅喜欢我,你还喜欢的要死。
瞧瞧你那副口嫌体正直的死男人样子。
陈玄生吸了口烟,白雾笼罩他晦暗不明的脸。
他没正面回答她的话,而是问道:“到底你要怎么样,才能够从此不出现在我面前。”
“你如果是为了争以前的那口气,需要我低头,还是要我道歉?”
“蒋方橙,今晚,你开个口,我都可以办到。不过仅此一次。”
她说:“我都不要。”
迟来的道歉,毫无意义。
“那你就是要我给你跪下?”
陈玄生低头吸完最后一口烟,扔了烟头。
这个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头次试图低下脊梁骨,为了求得一个女人的原谅。
而让她原谅的目的,就是让她离开自己,从此在自己的生命里消失。
“把梁宴从你手上接走,原本是该冤有头债有主。但欠你债的人,已经去世了。”
“他经过我的手,我就该为此负责。”
“所以——”
他说着,就要往下跪。
蒋方橙起初还以为两人还在斗气斗嘴的阶段。
结果没想到,陈玄生竟然是动了真格。
他是铁了心的,要自己远离。
蒋方橙眼疾手快,一下子提着他外套,让他起来。
没有谁再是开玩笑的语气。
蒋方橙为他的举动感到怒不可遏:“陈玄生,我就这么招你讨厌是吗?”
“你到底在怕什么?”
“太阳第二天照常亮起,白天依旧会来到。”
“我怎么你了?还是我怎么你们了?就非得让我跟个蟑螂一样,看到你们就躲得远远的。那是不是你们走过的路,我也不能走,你们呼吸过的空气,我也不能吸!”
“我告诉你!北京也许一开始不是我自愿来的。但是在北京扎根,那也是我付出了多少心血,吃了数不清的苦,换来的。”
“要滚也是你们滚!凭什么是我。”
她转身,因为倔强而开始生气,又因为生气,而开始涌上泪花。
到底是一个女人。
没办法像陈玄生那样,始终保持情绪稳定。
她眼里含着泪,甩手就要离开。
沙滩地软。
她才转过去,就因为崴脚而绊倒。
她觉得狼狈,捏了把沙,撒气。
后方伸过来一只手。
“起来。”
陈玄生出于礼貌,来拉她。
蒋方橙还在气头上,撒气的沙,回头就朝人脸上扔去。
——谁要你装得人模狗样!谁又要你的同情!
陈玄生闭眼不及。
被她的沙给扑了一脸。
眼里进了沙子,硌得很疼。
衣服、头发、鞋子,全进了沙,都是她的手笔。
男人彻底火了。这无理取闹的疯女人!
他再也忍不住,直接一手提溜了地上的人,就往自己的车后排走去。
她不老实,挂人手臂上,狠狠挣扎。
“你放开我!放开。”
“你别碰我。我嫌弃你脏!我祝你阳痿,祝你这辈子都举不起来。”
“你混蛋,你恶心。你放开开开开开我!”
又吼又叫,很是聒噪。
陈玄生打开车门,把人直接扔进后排。
蒋方橙整个人被甩躺在后座上,找到一点机会,就让自己立刻坐起来。
她抬起脚,就是对着站在后排车门口的人,猛踹胸膛。
陈玄生要还击。
蒋方橙就是狂抓,逮着他身上能抓的地方,下了死手的抓。
陈玄生的脸,又花了。
好几条火辣辣的抓痕。
两个人都是在顶顶的气头上。
陈玄生用了全力,把她两只手、两只脚,如同捆螃蟹那样,压制在身下。
等人终于没法儿挣扎了,他呼吸很重地对着蒋方橙说:“别总是惹怒我。”
“那你就别总是招惹我!”
走到今天的局面,两人各负一半责任。
吼红了眼。
她哭了。
两行泪,无声的流。
委屈。
哽咽。
从罗镇走到今天。
谁理解过她呀?
谁都理解不了。
人家骂她活该,骂她吃饱了撑的。
就因为她是女人,是个开理发店的,她就值得被这么低贱的对待吗?
眼泪柔化男人的心。
结果到头来,还是他这个偷孩子的人,最能理解她的处境。
男人依旧压着她,不过抽了一只手出来。
他抚上她的眼尾,兀自怔愣地看着自己指腹上沾的亮晶晶的泪。
“你哭了?”
她不言语。
陈玄生松了些力气。
“对不起。”
走到今天,并非我本意。
他一句对不起,她的眼泪,彻底泄了洪。
颤栗的哭,捂脸的哭。
后来抽泣到无法自拔。
陈玄生转过身去,就在车门口蹲下,抽烟。
她哭了一个多小时,他就蹲在那儿,抽了一个多小时的烟。
女人还可以通过哭来泄愤。
男人只能默默抽烟排解忧愁。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他起身,弹灭烟,再掸了掸裤腿上的烟灰,抱着人起来。
他说:“还有一个多小时,天就亮了。就当是陪陪我,看看日出吧。”
他抱着她重新回到海的边缘。
寻了个合适的沙软地儿,他抱着她坐下。
已经哭得没力气的她,就靠坐在他温热的怀里。
海边风大。
他敞开了衣服,把她跟自己裹在一起。
后来橙黄的太阳,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
海面开始变得橙光粼粼。
怀里一直不动的她,伸手,慢慢,触碰上了他冰凉的手背。
他已经给过她走的机会了。
但她似乎不要。
那么就别怪他。
这一次,他反手握住,十指相扣,慢慢收紧。
陈玄生低下头,埋进她颈间,吸了一口女人的香气后,贴着她肌肤,用力说道:“蒋方橙,再勾引其他男人,老子干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