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方橙玩兴起,抬脚,用脚拇指沿着陈玄生小腹往上。
陈玄生抽出一只手来,给她抵下去。
蒋方橙还来。
陈玄生再抵,顺便低头闷闷地道了句:“……别闹。”
她歪头春光满面地笑:“我就闹怎么了。你打我呀。”
“陈玄生,你越来越——”
她靠近人耳朵,说些不着调的下流话。
陈玄生身子顿了下,刚好给她擦干净了,他把湿哒哒的纸巾一扔,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蒋方橙看他现在不想说些有的没的,于是收了脚,闭拢,自己坐好。
“你这几天都去忙什么了。”
男人垂着眼睫答:“一些私事。”
“什么私事。”
他没说。
蒋方橙猜:“无可奉告的那种啊?”
陈玄生抬起眼睛来:“橙子。”
“在呢。你想说啥。”
“要不要,跟我走。”
蒋方橙傻兮兮地笑了下:“跟你去哪儿?”
陈玄生抿唇:“随便,国外,欧洲,都可以。你不是想去法国,去巴黎铁塔看看吗?也许我们可以去那里定居。
“定居?”
蒋方橙犹豫了下:“为什么?”
她从洗手台上跳下来。
因为脚刚才长时间被举放在肩上,还有些麻。
她跳下来的那一刻,腿软。
陈玄生及时伸手抱住了她。
蒋方橙就势抱住他的腰,然后仰头水灵灵的看着他。
陈玄生垂眸:“你愿意离开梁宴吗?”
蒋方橙的笑容,一下子卡顿。
她慢慢松开陈玄生的腰,不敢相信一向稳重的他 ,怎么说出这种年轻气盛的话的。
“离开?你在说什么笑话。”
“我的家人都在这里。你怎么好意思让我走。”
陈玄生在做最后的努力:“你到底是不想离开你的家人,还是他?”
蒋方橙一头雾水,不客气地反问:“你今晚突然来,就是为了说这?”
“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梁宴还躺在这儿,你就让我走。”
“那他妈是活生生的人,就快要死了。我能一走了之,不管吗?”
陈玄生说:“他的医疗团队是世界最顶尖的,要人照顾,有大把人照顾。而且个个都比你专业”
“再不济,也有你三哥,还有那个小伙子。”
蒋方橙听了皱眉,抱手跟他吵:“那能一样吗?”
陈玄生说:“怎么不一样?”
她被问得语塞。
尽管不想说,但陈玄生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她这个事实:“那是他自己找死撞出来的,你不应该被拖累。”
“跟我走,好吗。”他在做最后的请求。
蒋方橙被这什么死不死的话刺激到,一下子应激。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手就朝陈玄生脸上扇过去:“你说谁找死?”
“你骂谁呢。”
陈玄生脸被突如其来的扇偏了。连他自己都没预料到。
这女人脾气火爆起来,真的不分敌我,是谁她都干,是谁她都敢下手。
空气顿时冷寂了下去。
蒋方橙指着他骂说:“那他妈是我养大的,我不看着,谁看着。”
“你要不满意,你就滚。”
“滚!”
陈玄生捂着火辣辣的脸,一直没说话。
在蒋方橙骂出滚后,他高大斯文的身形,负气地转身就走。
“站住!”
蒋方橙又不舍地在后面喊道。
“明天还来吗?”
骂归骂,打归打,但是爱还得做。
谁叫这个男人跟自己最契合呢。
陈玄生没回头,而是恨铁不成钢的说了句:“来干什么?难道一三五睡我,二四六再让你弟伺候,是吗?”
他扔下一句不明就里的话,阔步走了。
倒是蒋方橙听得脑门充血:“你!”
胡说八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空气里的腥味气息都还没散。
结果人却散了。
蒋方橙顿觉索然无味,从包里摸出刚从陈玄生那儿拿过来的烟,推开洗手间的窗户,就探个脑袋出去抽。
第56章 第 56 章 野男人
不出意外, 蒋方橙第二天又被廖三骂了。
廖三清晨6点,带了早餐过来接班。
他鼻子灵,刚进病房, 就闻到了淡淡的烟味。
廖三开口就是训斥她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这是病房, 让她把烟交出来。
廖三看她手里摊开的烟盒,根本就不是她常抽的那款。
再看蒋方橙的脖子上留有粉色的痕迹。
廖三拿过烟, 扔进垃圾桶就开口嫌弃说道:“你还吃得挺好。”
“你那野男人来过了吧?”
蒋方橙心里还烦躁:“什么野男人不男人, 你怎么老给他取那么难听的外号。”
廖三冷哼:“不野怎么不大白天正大光明的来, 偏偏我不在的时候,晚上偷摸着来。”
“你也是一样的。你俩那是正儿八经谈恋爱吗?”
蒋方橙觉得有必要给陈玄生正名一下:“那不是三哥你不喜欢他, 他就不跟你眼前添堵了吗?你看他多为你着想。”
廖三:“……”
他觉得蒋方橙嘴嚼,在陈玄生这件事情上, 胳膊肘一直往外拐。
还要啰嗦她两句,床上的人却突然动了动。
细微的声响,让两人都朝床前奔去。
蒋方橙生怕梁宴这一醒来是诈醒,所以不急着摁护士铃,叫医生过来。
梁宴看了看廖三,等认请是谁后, 他哑着嗓子慢吞吞道:“……三叔。”
廖三有些激动地应了声。
他再转头, 不仅看着蒋方橙,还冲蒋方橙慢慢绽开一个虚弱的,苍白的笑道:“姐。”
蒋方橙见床上的人是真的醒过来了, 于是从俯看的姿势, 变成站直。
她摁了铃,打算让主治医生过来看看。
医生马不停歇地带着团队过来看。
蒋方橙知趣站到一边去。
“梁宴醒了吗?”
廖三一边给医生让道,一边说:“醒了。”
“好, 我给病人看看。”
医生拿了瞳孔笔,正要扒拉一下梁宴的眼睛。
梁宴这个时候,却突然张嘴干涩道:“梁、宴是谁?我叫、随宴,医生你是,不是搞错了。”
他又抬起手,看着手上夹的白色仪器,不解地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听完这番话,医生愣了愣。
廖三也跟蒋方橙同时对看了一下眼睛。
该不会…?
医生之后礼貌地把两人请到了办公室。
医生拿着眼前的脑部CT看了又看。
蒋方尽管看不懂,但她也凑上去,跟着一起看。
廖三皱着眉头把她拉回来,让她别捣乱。
蒋方橙坐下了。
医生愁容满面地抬了下眼镜:“失忆,也不是不可能。”
原本病人脑子里就有淤血,现在还并没有完全散去,导致短暂的失去部分记忆,在医学上也是讲得通的。
医生下了结论,再结合梁宴刚刚的表现,蒋方橙是彻底傻了眼。
廖三坚强些,倒是觉得这个结果,起初医生就预告过,所以他没多大的情绪起伏。
两个人各怀心事的回到病房。
梁宴被护士扶着靠坐了起来。
Tracy已经来了。
她拿着公文包,在梁宴病床边,试图给他解释,他是传启的总裁,一个人主导着一个大家族式的企业。
梁宴婉拒,眼神里露出迷茫,一脸的无措。
他坚称自己叫随宴,家人只有他姐,还有他三叔。
毕竟这两人也是他完全清醒过来后,第一眼就看到的人。
Tracy急得汗都出来了。
梁总是安全醒过来了,但是这记忆,却是一塌糊涂。
廖三和蒋方橙走到了门口,Tracy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急忙跑过来,拉着蒋方橙的手,让她帮帮忙,替梁总证明一下,自己说得没错。
蒋方橙走到梁宴面前。
梁宴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她看,他看起来,就很需要她,以及只信任她。
Tracy眼巴巴地求助自己,蒋方橙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索性就实话实说。
“她说得没错。你被你亲生父亲认回家了,现在姓梁。”
“平日里日理万机,公司需要你。”
梁宴垂眸,想了下,然后对着姐姐笑道:“这样啊,那我、知道了。”
他看起来接受很快。
Tracy简直就是松了口气。
抹去头上的额汗,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梁总对她瞬间言听计从的。
仿佛她说的话,就跟圣旨似的。
梁宴不那么抗拒Tracy叫他少总了。
不过他又问蒋方橙:“那我平日里跟姐姐住在一起吗?”
蒋方橙迟疑了下:“没有。”
梁宴有些困惑。
他觉得自己跟姐姐应该是生死不离的。
为什么同在北京,却不住在一起呢。
蒋方橙编不下去了。
她抱手一抄,脾气一甩:“你爸认得是你,不是我。我跟你住一起干什么。”
说完,蒋方橙出去了。
梁宴看着她愤然离开的背影,有些失落和沮丧。是自己没生病前,哪里没做好,才惹得姐姐对自己有意见吗?
蒋方橙躲出去抽烟,心里乱的一批。
廖三跟着出来。
她点了一根,老半天都点不准。
廖三掏出银色的打火机,说了声:“我来。”
他给她围了手,默默点上。
蒋方橙麻痹似地吸了一大口,然后夹着烟,开口自言自语地骂骂咧咧道:“妈的傻逼,纯他妈二傻子。”
“姐姐,姐姐”
她学梁宴那样,还自己加戏,配了个摇头晃脑的效果。
青年现如今眼睛干净清澈的如黑曜石,没之前相遇时的偏执跟阴郁半分。
整个人纯粹的又像是回到了那年他十五六岁时候的样子。
廖三听不下去:“你嘴巴放干净点。他现在是病人。你看看现在把他说成这样,像话吗。”
蒋方橙抽了抽鼻子,嘟囔:“就不让我好过,就拖着我。”
廖三笑话:“不是让你走。你自己不走。”
蒋方橙反应很大的直接反驳:“那他现在那熊样,我能直接走吗?”
廖三也抽烟,他抽得没蒋方橙那么急,多少心态稳一些。
蒋方橙那是一口接一口,手还抖。
廖三知道她心里不舒坦。
好不容易过起来的日子,又算是回到了原点。
廖三想了想,后来把自己抽到一半的烟给灭了,然后沉重的说道:“是你自己放不下。就怨不得别人。”
他转身进去了。
留时间跟空间给蒋方橙独处。
毕竟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静。
蒋方橙看廖三进去了,等自己抽完烟后,就趴在医院的栏杆上,什么也不想的看蚂蚁搬家。
发了近两个小时的呆,蒋方橙才返回病房。
现在里面就只剩下梁宴跟Tracy。
Tracy很急,毕竟职责在身。
梁总昏过去的那些日子,有很多重要文件,还没来得及给梁总过目。
Tracy尽职尽责的给梁宴翻看那些文件。
梁宴对于专业的能力并没有随着记忆的缺失而消减。
只是多少磕到了脑子,思路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但Tracy在旁边解释补充完后,他倒也能理解。
蒋方橙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
梁宴签完这个,Tracy又立刻不停地让梁宴过目下一份,再签那个。
等签到第七份的时候,蒋方橙终于忍不下去的开了口:“你说够没有?他才醒,你当他是超人啊?到底你是老板,还是他是老板。”
“我都瞅着了,一个小时零七分钟,不算我没进来之前的那两个小时。”
“别得寸进尺,听到没?”
“出去。”
蒋方橙冷着脸,不客气地赶人。
Tracy也不卑不亢回应:“蒋小姐,这一切都是为了公司。”
蒋方橙再也听不下去,走过去把梁宴被面上放的那一大摞文件,给胡乱一通收拾,然后再乱七八糟的塞到Tracy怀里。
“走走走。”
“什么破公司不公司的。”
Tracy被蒋方橙推着往门外走。
她不得不回头,看向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冲突的梁宴。
Tracy求助:“梁总,梁总,你倒是说句话呀。”
梁宴看局面有些难看,姐姐似乎不喜欢这样的场景,是以也只好开口道:“Tracy小姐,请明天再来吧。”
Tracy得了承诺,这才回头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等病房门一关。
蒋方橙回头就是质问:“那些文件,你看得懂?”
梁宴缓缓点点头:“略懂。”
蒋方橙眯了眯眼。
她重新走到梁宴面前,眼睛都不眨地看梁宴的一举一动。
梁宴也微仰头看着姐姐。
甚至还不知所措,傻兮兮的冲姐姐微笑。
蒋方橙脑子里在打鼓。
不是说没记忆了吗?
怎么连那么复杂的文件都看得懂?
合着记忆还能选,哪些该忘,哪些不能忘吗?
蒋方橙不信邪,总觉得这事儿得打个问号。
她想试试。
于是突然低头,在梁宴侧脸用力亲了下。
梁宴当即愣住,漆黑的眼神,有一刹那的意外。
但是等反应过来,就是身形微侧,捂着脸,些许避开。
之后带着疑问的眼神,看向蒋方橙:“姐,你这是干什么。”
蒋方橙试图从他脸上看出蛛丝马迹,结果看到梁宴又怕伤到她的心,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洁癖的,悄悄拿手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印。
男女有别,是她教自己的。
不可以没有女生的点头,就跟女生发生肌肤碰撞,更何况,还是亲吻这种事情。
那姐姐怎么还?
她也是女生。
她教自己的训诫,都忘了吗。
蒋方橙看到他那副嫌弃得不得了的样子。
心里暗骂,靠。
装货。
以前是表现的自己稍微一张开腿,这人就恨不得流着哈喇子跪着过来舔的骚狗样。
高考前帮他上圈的时候,那暗爽的压抑样子,她到现在都记得。
就亲一下,搞得他自己是纯情处.男,没开过荤似的。
蒋方橙看他要装到几时,直接掀开梁宴的被子,就想脱了他裤子。
梁宴摁得及时。
他直接打开蒋方橙的不规矩手,然后把被子盖回来,同时低声斥吼一声:“蒋方橙!”
也幸好三哥这个时候不在,不然看她这出格的动作,不收拾她才怪。
蒋方橙原本还蠢蠢欲动。
要知道,这臭小子,是看她一眼都要硬的那种。
但刚刚,她瞅着了,没起。
不过,多年没见,又雄伟了啊,梁宴。
可现在的关注点不是这个,而是那声蒋方橙,跟之前梁宴手腕受伤,在病房里听不下去她胡诌,怒斥自己时,一模一样。
蒋方橙是真的没招了。
她觉得她弟舔自己,跟自己作对时,就像一个死不要脸的娘娘腔。
可一旦认真起来,对自己生气的时候,就男人的不行。
像一个小男人。
难道真的跟电视里演的那样,失忆成真了?
梁宴不想对他姐发火,但他姐这次是真的过了。
他是生病了,但不是礼义廉耻都没了。
刚刚是怒斥,可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姐。
所以现在梁宴平息下来,就温和的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冲姐你发火的。我只是——”
“你为什么突然脱我裤子?”
他抬起狭长而窄的眼帘,很是严肃地跟蒋方橙讨论这个问题。
梁宴跟随宴终究是不同的。
梁宴已经历经上位良久,又一路斗阵拼搏到现在,每个表情,都带着隐隐约约的势气逼人,跟从容的压迫感。
如果说,陈玄生的魅力,是陈年威士忌,醇厚的醉人。
那么此刻的梁宴,则是马提尼,清冽当中带着几分爽口的锋利。
那追问的神情,倒把蒋方橙给唬得一愣一愣。
她忙别开眼,摸了摸鼻子:“这不是关心你,看你出车祸,把不该伤的伤着了怎么办。”
“怎么,你姐关心你私人大事,你还倒抱怨起我来了是吧。”
蒋方橙有时候习惯了倒打一耙。
陈玄生大部分时候会宠着她,但真逼恼了,也会说她一两句,让她别那么不讲理。
三哥也说过她,多大人了,还不知道懂事是么,天天就知道嘻嘻哈哈不着调的。
她觉得谁都可以说她,就梁宴不可以。
因为是自己养大的他。
他就得顺着自己,被自己欺负。
可是,她这次,猜错了。
因为梁宴除了把被子再捂着死死外,还格外义正言辞地说了句拒绝:“不可以。”
不可以。
不可以。
蒋方橙听完差点没憋住嘲笑,无语的那种。
她插着腰不敢信这话是从他嘴里冒出来的:“你认真的?”
梁宴黑眸看着眼前的人道:“我很认真。”
蒋方橙:“……”
哈?
第57章 第 57 章 有点疼
失个忆就算了, 还能连人格都能变回去的?
蒋方橙还是不怎么信。
导致接下来的几天,看梁宴就跟看稀奇一样,逮着机会就开始观察这人。
护士给他换药的时候, 她看。
自己在旁边插花的时候, 她斜着眼睛看。
没事儿玩手机, 实则眼睛也是随时关注床上的人。跟摄像头似的。
青年男人瘦了些,虽说是穿着白色的病服, 但是面容依旧是清俊的, 鼻梁还是那么挺, 从能坐起来起,他就马不停蹄的开始工作, 蒋方橙跟三哥劝他好好休息,他也不怎么听。
偷摸着看完了, 蒋方橙就恼。
还真是忘的一干二净啊。
现在的梁宴,就是心无旁骛,除了工作外,对她的兴趣,看起来除了当亲人叫姐姐,毫无别的想法。
“看够了吗?”
“走路小心, 再看撞桌角了。”
梁宴目光集中在面前摆的平板电脑上, 连头都没抬一下,云淡风轻的张嘴提醒。
果不其然。
嘶。
蒋方橙捂着自己撞上桌角的肋骨处,很是倒吸了一口气。
蒋方橙冲人抱怨:“你怎么不早说?”
一说出口, 才发觉这不是暴露了自己明明在走路, 实则自己却是在偷偷观看他的行为。
蒋方橙刹时收了声。
梁宴停止了手上敲键盘的动作,漆黑的眼,慢慢抬起来, 嘴微微弯了下。
“我以为姐姐,是在正经走路呢。”
明明是在淡淡的笑,但蒋方橙先入为主,总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
她四望,随手拿了一个东西,扔下一句:“我出去透透气。”
等出了病房,蒋方橙才觉得自己偷看失败还折了自己的窘迫尴尬好了些。
呼,吸,呼,吸。
她蹲在栏杆旁,拍了拍自己的脸。
怎么回事儿。
你跑什么,尴尬什么。
不就是偷看了下吗。
等在外面平息够了,蒋方橙才打道回府的回去。
看他还在电脑前鼓捣,蒋方橙说:“医生允许你工作的时间,一天也就2个小时,你不能太耗费心神。”
她说着就要走过去,收了电脑。
梁宴这个时候把电脑打开的那面屏幕转过来,冲蒋方橙道:“姐,你选一套。”
“我选什么?”
她凑过去看,才发觉梁宴在浏览豪宅。
要么是临江的大平层,要么是独栋的大别墅。
蒋方橙看到一半,指了指那上面随便一套都是三千万起步的报价显示:“你看这个干什么。”
梁宴温声解释:“以前不是说了吗,等我长大挣了钱,就买大房子给姐住。”
彼此相依为命的时候,两人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夏天卷一席凉席,并躺在楼顶,白日做梦。
“宴儿,你拿什么供你姐。”
“钱。”
“然后呢?”
“买大房子,买好车给姐。”
“你姐就爱听你说这话,你努力读书,也给你姐争口气,听到没。”
“听到了,姐。”
说到这儿,他有些惭愧的低了低头:“我那天问了Tracy,才发现自己手里的资产,并没有任何一套房子是写在你名下的。”
“这是我当弟弟的不对。”
“也对不起你之前的养育之恩。”
他抿了抿薄唇,神色带些冷峻:“其实我很好奇,这七年,姐姐跟我,为什么没有住在一起。”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眉宇间带点愁绪:“脑子还是很疼。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
蒋方橙看他偏头痛,于心不忍:“又开始痛了吗?要不要我叫医生。”
“不用了,我揉几下就好。”
蒋方橙看他下手没个轻重,才摁了几下,就给自己皮肤摁了青色的窝出来。
她看不下去的撇开他的手,自己开始上手给他摁。
梁宴闻到姐姐主动靠近后身上的味道,慢慢抬头,长睫浓密耷拉,眼里都是姐姐的样子说道:“姐,我醒过来后,我们俩还没好好说过话。”
他抬手,依赖的,牵了牵她柔软的衣角:“你能告诉我,我们过去七年,发生了什么吗。是不是弟弟哪里没做好,才导致我们分开住的。”
病房里都是药味和消毒水味。
他说话软得不像样,蒋方橙还怎么硬得起来。
他要真跟出事前那副紧追不舍的样子一样,蒋方橙二话不说,看他醒了就能走。
可偏偏,他变成这幅乖巧,又像是回到了以前还在她身边好好养着的随宴的样子。
那会唤起她心底埋藏已久的怜悯。
蒋方橙在那一瞬间,突然就有些松动了。
他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要真记不起来,就记不起来吧。
把那病给丢了,恢复正常,说不定也算一定程度上的好事儿。
蒋方橙给他揉太阳穴的速度变慢了。
但她依旧拿倩手揉着。
女人深呼吸一口气,前所未有的耐心解释:“没在一起住,是因为我喜欢住在客栈里。跟我一起住的还有三哥,东子,东子的老婆茉茉。说起茉茉,估计你对她,也没什么印象。 ”
梁宴问:“我跟小东哥的媳妇说过话吗?”
蒋方橙蹙眉:“当然没有。”
“为什么呢?”
蒋方橙迟疑了下:“因为你们还没正式认识过。”
梁宴表示遗憾:“是我没机会见到她吗?”
蒋方橙希望那些混乱的事情,能离现在的他远点。
所以蒋方橙掐头去尾地胡诌道:“你忙。”
“可是再忙,那出门早晚就要见到的吧。”
蒋方橙下意识反驳:“你们都没住在一起,怎么早晚见到?”
“不对。”他跟个侦探一样,思维严谨的要命。
蒋方橙都快要跳脚了:“又是哪里不对了?”
“如果姐姐没跟我住在一起,那就应该是我去跟你住在一起。那怎么会连姐姐的住处,我都没去过呢。”
不能再说了,再说,是真的要露馅了。
梁宴固执的认为,他跟三哥还有蒋方橙,就是一体的。
如果谁都没挨着谁住,那岂不是中间肯定漏了什么重要的环节?
这个环节到底是什么呢?
他很好奇。
蒋方橙也是服了自己这张嘴,说了一个破绽百出的谎话,就要用无数个谎话去圆。
面对梁宴求真若渴的眼神,她现在要坦白刚自己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蒋方橙只好将错就错的讲道:“哪儿有,你别说笑了。你在客栈里面,当然有你自己的房间。”
“只是你是真的很忙,没跟茉茉打过几次交道。”
她收了手,然后说:“我有点想喝可乐了,我去外面买点。你自己先乖乖待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说走,但走之前,还是把他的笔记本电脑给强行合上,再让梁宴躺下,好好休息。
蒋方橙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落荒而逃了。
她现在面对这小子,怎么老是这种挨不着调的感觉。
蒋方橙把这一切都归于梁宴脑子脱了线,所以才导致自己的脑子也脱了线。
她出去,打了一通电话,让东子收拾一间房间出来,要男生住的,长期的。
东子当时接了,点头说好,但也多嘴问了一句,说橙姐,咱们是给谁住的呢?
蒋方橙胡乱摸了把头发,不耐烦的说给我弟给我弟,再问剁你嘴。
电话挂了。
又有人打了过来。
她以为还是东子。
开口就是发飙。
“嘛呢,你是不是想我剁你嘴?听不懂老娘的话是不是。”
“蒋方橙,你剁我嘴试试。”
是廖三的声音。
蒋方橙瞬间嫣儿了,丝滑认错:“对不起,三哥,我不是在说你。”
廖三拿了东子的电话,往旁边角落里走去,就两兄妹谈话,敞开的谈:“你这样做的理由。”
“他不记事儿了。”
“所以你要把人接回来住?”
“那不是刚我唬他的时候,说话说岔了,把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给隐瞒了下去,所以想着让他重新做人,改过自新,说不定,是件好事。”
廖三在那边冷笑。
“三哥,你笑什么。”
“你最好是这样。”
嘟嘟。
电话挂了。
蒋方橙看着黑掉的屏幕,想说陈玄生跑过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也就算了,怎么三哥的态度,也连带着变了呢。
蒋方橙计划让梁宴好全之后来客栈住,廖三没意见。
他一直都当梁宴是自己养大的侄儿。
他只是,在乎蒋方橙的感受。
跟陈玄生爱得要死要活的是她,之后还要跟梁宴纠缠不清的也是她。
当然,梁宴失忆了,所以蒋方橙现在的行为,可以理解。
但是,这失忆,是永久失忆吗?
万一之后想起来了的呢。
廖三担心的就是这个。
蒋方橙关了电话,重新回到了病房。
梁宴很乖,听她的话,闭上眼睛,已经睡了。
蒋方橙慢慢靠近,看着熟睡中的他。
冷白的皮肤,因为生病,变成了苍白。
他穿着有些大的病服,因为是侧躺,脊椎躬着,宽大的病服下,是凸起的脊梁骨,看起来就是一颗一颗的嶙峋感。
蒋方橙看了会儿,伸手帮他把漏风的被子塞严实。
之后开始坐在他的旁边,守着玩手机-
第二天,廖三来了。
说今天该轮到自己守夜了,让蒋方橙这会儿回去好好睡觉。
蒋方橙揉揉自己有些疲的眼睛,说好。
梁宴正好输液完了,蒋方橙摁了护士铃再走。
沉睡中的人,恰好也醒了。
梁宴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姐,你要走了吗?”
廖三紧紧盯着梁宴的脸。
蒋方橙嗯了声:“啊,对。”
梁宴知道他姐该回去了,尽管有不舍,但还是贴心的说道:“好。姐,照顾我你也辛苦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蒋方橙冲廖三扬了眼,让他瞅瞅,人是真的好了。
搁以前,是恨不得自己离不开他,每分每秒都沾在自己身上。
廖三没说什么。
蒋方橙临走前看他头发有些长了,快遮住眼睛,就说晚点她带工具过来给他剪。
梁宴矜持地笑了笑,说:“弟弟的荣幸。”
蒋方橙看梁宴那边的事情,有一半落实在了地上,心里开始放松了些。
她给陈玄生打电话,试图问他在哪儿。
她现在有多余的精力来跟他好好谈谈,他们两个的事情了。
结果打了半天都没打通。
蒋方橙狐疑了半天,后来想说自己打了那么多通,说不定他现在在忙,晚点陈玄生也许自己就能打回来。
到下午休息好了,跟茉茉聊了会儿天,再摸了摸茉茉的孕肚,她拿着剪头发的工具,开车去了医院。
梁宴现在可以下床走动了,不过就是得扶着。
廖三看外头阳光还可以,就说用轮椅推着宴子去花园那儿剪,顺便补补阳光。
蒋方橙说好。
后来到花园了,闻到久违的新鲜空气,梁宴的脸色,看起来也好了很多。
蒋方橙拿了专业的挡布给梁宴围上,再拿出包里的理发剪刀跟电动式推子。
廖三在地上围了一圈报纸,再拿石头压住,防止风吹翻。打算等蒋方橙剪完了,自己好收拾剪下来的碎发。
一切准备就绪,见没自己的事情了,廖三就跟二人说了声,趁此机会,去花园里跑步了。
重操旧业,蒋方橙拿喷水壶把梁宴头发打湿,专业架势很足的自我调侃:“老本事还没忘,我也是厉害。”
梁宴现在的眉眼都被头发遮住。
蒋方橙现在站在他正面前,梁宴能透过一缕缕打湿的头发间隙,看到他姐傲人的胸围。
梁宴问:“姐,来北京后,你还帮别人剪过发吗?”
“剪什么剪。你姐既然开了客栈,就是从理发行业里退隐江湖了。拜托,请我出山,很贵的好伐。”她骄傲。毕竟靠着这门手艺,可是养活了她跟自己的弟。
梁宴弯弯唇:“那我很高兴。”
蒋方橙咔嚓一声,把他前面的发帘剪了:“你高兴啥?”
“高兴姐只帮我剪头发。”
蒋方橙还以为是啥,结果就这。
她埋汰‘切’一声:“傻小子。”
廖三跑圈跑远了。
梁宴收回淡淡的目光,接着悄无声息的舔了下唇。
蒋方橙一边给梁宴剪头发,梁宴就一边问了她很多过去的事情。美名其曰,是想看看自己的脑子到底坏没坏彻底。
他都用上了‘坏’这个词,蒋方橙当然是心疼死了。
又见他问的事情,基本是随宴时期的事情,蒋方橙肯定是乐意至极。
在罗镇的日子,虽然苦,但是苦中作乐,看着日子一天天变好,弟一天天长大的那种充实感,是谁都没办法替代的。
阳光和煦,清风徐吹。
花园里一派和谐。
当下的场景,很幸福。
除了——
蒋方橙手里的电话响了。
她像是在一直在等谁的来电,几乎是响的第一下,蒋方橙就接起来,迫不及待地放在了自己耳边。
“喂?”
她都不用看备注,接通第一下,就断定对面肯定是陈玄生。
陈玄生才开口说第一个字。
梁宴的脑袋动了动。接着就是一声低吟。
蒋方橙比划的推子还没关。
就那一下,梁宴的耳朵,就被推子划出了一条血。
“呀!”
蒋方橙惊呼。
忙手忙脚乱的把嗡嗡的推子给关了。
她顺势把平平的手机夹在耳朵跟肩膀之间。
但是没夹稳,正在通话当中的电话,就掉了下去。
蒋方橙又顾及看梁宴的伤口,又想去捡手机。
结果情急之中,自己还踩了一脚手机面。
陈玄生起初以为只有蒋方橙一个人,直到电话里传来那声熟悉的男声。
“姐,唔有点疼。”
蒋方橙听她弟当场呻.吟喊疼,哪儿还顾得上掉落的手机。
就任由手机掉在地上,连陈玄生都晾在一边,不管了。
“姐看看。”
“我滴妈!还真是划出血了。”
“对不起啊宴儿,姐真的不是故意的。”
车祸血淋淋的那晚,给蒋方橙留下了很强的阴影。
梁宴多出一点血,这个女人心里就害怕的要死,生怕他下一秒又晕厥过去。
蒋方橙见不得他冒血的伤口,情急之下,说:“我去趟护士站,拿消毒水还有绷带来,你等等姐啊,姐快去快回。”
她匆忙冲着护士站跑去。
现在,只剩轮椅上的梁宴,还有地上可怜兮兮,显示正在通话当中的手机。
梁宴看他姐的背影,已经消失成了一个点。
他把脚从踏椅上慢慢放下来,手从围布里拿出来,然后弓腰,捡起手机道:“我姐不在这儿了,你找谁?”
陈玄生屏住呼吸,极力克制住自己竟然有朝一日,能从蒋方橙的手机里,听到梁宴声音的愕然。
不过倏尔,那端传来很重的呼吸声音道:“小东西,你挺有种。”
他怕是牙根都要咬碎了。
梁宴平心静气道:“叔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多谢你的夸奖。”
嘟。
陈玄生用力的先挂了。
蒋方橙已经抱着医疗箱从远处跑来:“宴儿,我来了。”
梁宴缓慢放下耳边的手机,眸子里都是姐姐奔向自己的影子,青涩男人的嘴角,弧度开始慢慢蔓延。
第58章 第 58 章 回家的路
头发剪好了。
虽然很短, 但看起来精神抖擞,又是一条好汉。
蒋方橙拿干毛巾把梁宴脖子里的黑色碎发给扫掉。
“扫一扫,把霉运都扫掉。”
“剪一剪, 把病气都剪没。”
“姐, 你还是这么能说。我记得以前过年的时候, 那些客人就很喜欢你说这些吉利话。”
“那是!多说一句,小费就多几块。不然你以为你姐白混的是吧。”
廖三跑完了, 让蒋方橙推着人先走, 他来收拾地上的一摊就行。
廖三瞥见梁宴耳廓上开了道口, 他拿手皱眉翻了下:“咋回事?”
蒋方橙心虚地老实交代:“我给他剃豁的。”
廖三眼神责问。
蒋方橙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
吐到一半,才想起陈玄生电话那一茬。
糟了。
她拿出手机就走到旁边, 准备打回去。
她一心没办法二用。
顾得了这个,就顾不了那个。
蒋方橙想着解释两句, 陈玄生肯定就不生气了。毕竟他该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
梁宴盯着他姐拨打手机,走来走去。
一圈。
两圈。
三圈。
第四圈了。
那边还没通。
个死男人!
蒋方橙也恼了。
爱他妈接不接。
不惯着你。
手机往包里一揣。
蒋方橙过去推着梁宴的轮椅,就大步往住院部走。
梁宴感受到背后他姐似乎有些恼:“姐,你在跟谁打电话?”
蒋方橙忽悠:“没谁。”
梁宴想了下:“姐夫吗?”
蒋方橙听完这个称号,愣了愣。
一是梁宴看起来是真的放下了。不然怎么可能当着自己的面,坦然的说出姐夫二字。
二是陈玄生还是自己男朋友吗, 这得打个大大的问号。他最近神出鬼没的, 自己想找他也找不到。
是生气自己把梁宴重新接过来照顾?
要是真生气了,蒋方橙也没辙。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总不能直接割吧。
是以蒋方橙只能赌气说一句:“谁知道呢。”
第三个月, 梁宴打了骨钉的胸椎养得差不多了。
廖三每天推着他去康复室锻炼。
梁宴也很听话, 遵照医嘱,肌肉恢复的也不错。
在医生的建议和监管下,他现在办公的时间, 越来越长。
雷富他们中途来看望过少总好几次。恭恭敬敬,客客气气。
梁宴起初对他们很面生。
但没关系,雷富几个可以挨个自我介绍。
梁宴听完,点头明了。
一些刻在骨子里的办公习惯,还是在的。
各自介绍完,就开始汇报工作成果。
蒋方橙这个时候就常常退到后面,不打扰他们的,靠在门边看。
梁宴工作的时候,很是不近人情。
许是思考的习惯,总是让他眉间微微蹙,薄唇也抿成一条直线,严肃的有些一丝不苟。
他侧脸轮廓,因为瘦了些,更加深邃。
更别说,梁宴跟人交谈公事的时候,声线不疾不缓,稳重得无法比拟。
这是她不了解的梁宴的那一面——沉稳宁静,矜贵不可侵犯。
陈玄生说他手把手带了梁宴至少5年,彼此之间没有影响,那是不可能的。
梁宴身上有陈玄生的影子,但不多。更多的是体现在涵养跟举止上。
他的礼仪都是他教的。
导致相处久了,蒋方橙偶尔会看走眼,眼前的人,一举一动间,到底是陈玄生,还是梁宴本人。
三个小时,就是三个小时。
蒋方橙看着时间来的。
多一分钟,蒋方橙就要开始闹了。
“梁总,我这”
“梁总,之前上次市场部报给你的价”
“梁总,商场修建的计划已经”
“好了好了,探望时间到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蒋方橙到点就出声,赶鸭子一样,两手张开,把一群尊贵的人往外吆喝。
梁总梁总的声音不绝于耳,但是梁宴绝不开口驳蒋方橙面子一句,任姐姐干自己想干的。
帮自己人,还是帮外人,梁宴分得铁清。
等聒噪都走了,蒋方橙回过头,就看到她弟嘴角噙着淡笑,静静看着自己。
他的笑容是那么清爽,甚至带着无法言说的宠溺。
蒋方橙忙别开眼。
“喏。不是我不让你做,是好不容易才养好的身体,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垮下去。”
她帮他把案板上的电脑、文件统统一股脑的都放到一边去。
等放好,蒋方橙拍了拍手,然后看着梁宴道:“这叫负责。”
梁宴勾唇一笑。
没了刚才的一丝不苟,这会儿是润物细无声的随和。
他突然俯身伸了大掌过去,拉了拉蒋方橙垂在身侧的手。
蒋方橙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还没反应过来,梁宴就握着她的手腕,拉着她慢慢靠近了床沿。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姐姐看,再把自己的侧脸,放到姐姐的手心里。
他诚恳的说道:“姐,我怎么会怪你呢。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
那是一个依偎、依赖的臣服姿势。
梁宴说完,慢慢摆正脑袋,把下巴放在姐姐手心里。
他就着这个仰望的姿势,眼神那么纯净,那么漆黑的望着她:“有姐姐在,真好。”
咚!一声。
是蒋方橙心变暖的迹象。
因为‘那个’梁宴而冰冻的心,现在被‘这个’梁宴给融化。
她没忍住的,拿拇指跟食指,捏了捏梁宴所剩无几的两颊肉:“就你会说话是吧。别给你姐整那肉麻的一出。”
说是这样嫌弃,可她嘴角的笑容,却是止不住的扬起。
现在的梁宴,就是她曾经期望随宴长大的样子——懂事,听话,干净,正直,事业还有成。
蒋方橙没法不为这样的宴儿而感动。
她太稀罕了。
第三个月的时候,梁宴已经可以出院了。
出院的那天早上,蒋方橙起了一个大早。
茉茉也来了,抱着一束鲜花。
她挺着大肚子,被东子牵着走到梁宴面前来介绍。
面对面前清瘦但是俊挺的男人,茉茉不免有些腼腆的把花束往前递了下:“你好,弟弟,这个送给你。”
梁宴看了下蒋方橙。
蒋方橙扬下巴,示意他大大方方接过,别扭捏。
梁宴伸手,抿唇一笑:“谢谢你,茉茉姐。”
茉茉,快缺氧了。
纯粹被帅的。
梁宴临出院前,又被蒋方橙摁着把头发剪短了些,露出光洁的额头跟优越的眉骨。
梁宴气色养好了,就是唇红齿白,透着一股清爽的成年男人利索劲儿。
东子看不下去,把茉茉拉到自己身后,开玩笑道:“拉倒吧。你跟我可是扯了证儿的,就算是宴子再帅,你也不能见异思迁。”
“说什么呢你。”
茉茉脸都快被烧烫了。
娇羞地用力拍了自己男人背一巴掌,让他别乱说话。
廖三从始至终,都在后面埋头默默收拾梁宴的东西。
蒋方橙搞了一副感谢主治医生团队的红色大锦旗,说什么都要从走廊头走到走廊尾,非得搞得全医院的人都知道这医生靠谱。
Tracy跟公司的代表也来了。
他们送完花,知道少总得先回家后,就知趣地走了。
等蒋方橙感谢完回来,带着一行人出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是中午。
东子开车先带茉茉回去做饭。
三哥在后面,开车带自己妹子还有侄儿。
回客栈的路上,梁宴看着窗外的风景问:“姐,我为什么对这段路没什么印象。”
蒋方橙啊?了声,廖三眼尾懒懒散散地撇她一眼,看她怎么圆。
蒋方橙敷衍道:“哎呀,你脑子撞坏了,不清楚正常的。”
她想一出是一出,开口让廖三开慢点。
等车速降下来。
蒋方橙边拿气垫在补自己脸上的妆,拍得啪啪响,边回头跟她弟讲话:“不过现在你就有印象了。我跟你讲,这条道路呢,就是回家的路。”
“听好了啊,姐带你走一次,就不会带你走第二次了。”
“要是再把回家的路给忘掉,你小子后果自负。”
蒋方橙说完,就转过头去了。
梁宴继续望着窗外,喉咙间有些情不自禁涌上来的涩。
他虽是面无表情,但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是慢慢捏紧,眼里开始泛着些微的光说道:“嗯,这次,我一定不会忘记了。”-
“来,干杯!”
“欢迎宴子回家。”
“以后,咱们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我儿子呢,以后就多了一个舅舅。”
“舅舅既然是公司的大总裁,那这红包,肯定是不能少。”
梁宴还不能喝酒,只能拿豆奶代替。
他握着杯子,点点头:“好。”
三哥给梁宴郑重的碰了碰杯子,他讲话,其他人都安静听着:“身体既然养好了,以前的事儿,就一笔勾销,别去想那么多。现在,好好过。”
三哥别的不多说了,他只希望蒋方橙跟梁宴,平平安安活着就好。
梁宴很是矜雅地点头说了声:“谢谢,三叔。”
轮到蒋方橙了。
能失而复得自己的弟弟,她就已经很感天感地。
所以蒋方橙啥都不想说了,直接仰头就干了一杯红酒。
东子喊:“来,开吃开吃。不然都冷了。”
坐下,碗筷叮铃。
桌子上,都是一些农家小菜,但却充满了烟火气息。
院子里红红火火,槐树下,是合家团圆,久违的破镜重逢。
等吃完饭。
吱呀一声。
厢房的门,被东子推开。
“来,弟,东子哥带你看一下。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客栈的装修是古风古色,但是里面的现代化设施,还是很足。
淋浴间、洗手间、就连配套的书房,都有。
梁宴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觉得很出乎意外。
他收回惊喜的眼睛,不免感慨:“这个设计,很好看。”
不仅好看,还实用、大气。
东子说:“那当然,橙姐的审美,那不是吹的。这细节,这质感,都是当初橙姐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一点一点去磨出来的。”
东子还说:“你的东西,都给你弄好了。”
蒋方橙找Tracy要了一些梁宴的起居衣服,摆这厢房里面来。
梁宴拉开衣柜,就能看到他生活过的痕迹。
东子带着梁宴继续在里面逛,有说有笑。
蒋方橙跟廖三就在厢房门口的半开放式走廊上,抽烟。
东子叭叭的吹牛声不绝于耳。
廖三点了下手里的一截烟灰,同面前的蒋方橙小声聊天:“做戏做全套。还让咱们配合着你演。你挺能的。”
蒋方橙靠着廊柱,优雅的吸着女士香烟。
她朝空气里吐了口烟圈:“别找我要演出费。我没。”
廖三说:“想什么呢。不过,真不怕他想起来?”
蒋方橙扯着嘴角,耸耸肩笑了下:“他能捡条命回来就很不错了。要想起来,随他。爱滚不滚。”
东子一个人笑嘻嘻的出来了。
他关上厢房的门,让弟在里面好好休息跟好好适应。
东子看三哥跟橙姐都在跟前,于是屁颠屁颠地跑蒋方橙面前邀功。
“橙姐,怎么样,我安排的,还可以吧。我看弟,也挺满意的。”
蒋方橙美睫扫了东子一眼,红唇弯起:“嗯,挺满意。”
东子摸摸头,不好意思道:“是吧是吧。”
“你转过去。”
“为啥?”
“叫你转,就转。”
东子只好转。
才背过身,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疼得东子哎呦嗬的叫。
蒋方橙很是无语的说道:“你安排归安排,但是你把他安排到老娘房间隔壁,是怎么个事儿?!”
第59章 第 59 章 满背佛像
东子, 冤啊。
这不是想着梁宴大病初愈,橙姐不是天天都跑医院吗,那肯定是担心自己弟弟的。
所以东子想着就近原则, 直接就把梁宴的房间, 安排在了橙姐的旁边。
廖三看好戏, 看破不说破。
蒋方橙无话可说,但梁宴都已经住下了, 她也不好再闹什么幺蛾子。
就这样吧。
“行了, 散了, 散了。”
两手一挥,就让各自该干什么, 就干什么去。
她回了自己的牡丹厢,门一关, 就准备收拾一下,要睡自己的美人觉去了。
客栈被月亮跟星星陪着,陷入了安静。
蒋方橙洗漱收拾完,靠着床,戴着耳机听英语,手里还翻着杂志。
一墙之隔, 对面传来淋淋的水声。
毕竟是客栈, 毕竟是深夜。
有些声响还是不能完全避免。
蒋方橙想,约莫是她弟在洗澡。
10分钟过去。
蒋方橙看完了杂志。
20分钟过去。
蒋方橙手机玩完了。
30分钟过去。
蒋方橙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再也忍不住, 觉得这小子是不是豪宅住惯了, 一下子来这儿平民区住,不知道这寸土寸金的老北京胡同巷子,水费贵得要死。
他当这儿是华清池呢。洗老半天。
蒋方橙穿着睡衣, 套了袍子,系上腰带,穿了拖鞋,就往旁边去。
咚,咚!
“宴儿,你洗完了吗?”
没反应。
蒋方橙再敲了两声。
“梁宴,我开门了?”
还是没声儿。
蒋方橙直接推开门。
梁宴刚从浴室里出来,下半身只围了条浴巾,上半身光滑赤.裸,正拿了条毛巾,边走边擦湿漉漉的头发。
他抬头,就看到他姐抱手,正好整以暇地站在卧室内。
梁宴愣了下,然后放下手里的毛巾,一点点的,悄无声息地往自己身前遮。
“姐,你怎么来了?”
他往自己的床边慢慢挪动。
换洗的干衣服摆在那儿。
蒋方橙视线跟着他走,挑起靓眉:“你怎么洗那么久。”
梁宴解释:“有些舒服,一下子洗的忘了时间。”
蒋方橙提醒:“下次注意点,不是不让你洗。你才好没多久,洗久了要是闷着了不吱声,倒地上都没人知道。”
梁宴浓黑又密的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水汽。
他点头,淡淡笑着说好。
梁宴胸腔上还有手术留下的疤痕,像条粉红色的蜈蚣,趴在那儿。
蒋方橙见不得,一见就心疼。
“擦药了吗?”
“还没。”
“过来。我给你擦。”
他的药包,一大盒。
蒋方橙熟练地从里面找出术后伤疤修复膏。
梁宴看了下自己拿在手里的裤子,蒋方橙已经拿了药膏过来了,他踌躇着要不要开口,让他姐先出去避一下,他得把衣服穿好。
蒋方橙见他还杵着:“坐呀。你傻站着干什么。”
他听话,只好坐下。
不过是牵了被子一角,往自己下半身上盖去。
蒋方橙弯腰,挤了淡色的膏体,凑近他胸口,给他用手指涂抹。
蒋方橙凑得很近,女人馨香的呼吸打在自己洗干净的肌肤上。
梁宴偏开头。
棱角突出的喉结绷得死紧。
偏偏胸口处埋头的蒋方橙边擦边说:“你看这儿,医生肯定手抖,没把这针,给你逢好。这蜈蚣脚,就这儿块是歪的。”
梁宴觉得自己得说些什么,来转移下自己的注意力。
他沉着呼吸道:“以后应该会留疤。”
“是呀。”
“会很丑吗?”
“肯定会呀。”
梁宴:“”
他本意是想让姐安慰自己一下,结果蒋方橙这人直惯了,一点都不带遮掩的。
看梁宴垂眸了一下。
蒋方橙后知后觉,找补说道:“不过没关系,好了之后,你纹个身不就行了。”
陈玄生背上受过伤,说是年轻的时候,被仇人砍的。
两人第一次做,他衣服脱完之后,蒋方橙才看清陈玄生背后纹得竟然是满背佛像。
当时陈玄生怕吓着她,全程都让她躺着承欢,没敢让她起来。
后来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蒋方橙看到了,吓倒是没吓着,反而还爱不释手地说你玩得还挺野。
也不难怪廖三老爱讽刺叫他野男人。
同类相吸。
廖三也是看穿了陈玄生斯文外表下的不羁狂妄。
梁宴专注地看着他姐:“你喜欢?”
蒋方橙药擦完了,站直,扭上白色盖子道:“得看谁纹。”
梁宴想起什么,意味不明地说了句:“那我不纹。”
蒋方橙觉得这语气听起来不对劲儿:“你在跟我赌气?”
梁宴否认的很快:“没有。”
蒋方橙把瘪了点的药膏管子往他床头一放:“早上起来,再擦一遍。别偷懒。”
梁宴说好。
蒋方橙转身要走。
睡裙太长,脚下一踩,就往后倒。
眼看就要倒梁宴怀里去。
结果——
梁宴直接飞速站了起来,把自己那块儿坐的地方腾出来,让给他姐。
先是扑,再是咚。
蒋方橙绊倒在床一半,没站稳,又往地下躺。
揉着腰到屁股那块,蒋方橙从地上坐起来,仰头看着面对墙角罚站姿势的梁宴:“不是,你小子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不扶我呢。”
梁宴肌肉紧绷的背对着她道:“姐,是真的太晚了。你要不,还是回去吧。还有,以后,你能不能,穿好衣服,再来我房间。”
蒋方橙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是挺春色满圆的。但她又不是没穿!
宁愿看墙,都不愿意扶自己一把。
她恨气,自己撑着自个儿起来。
再看梁宴从始至终,不敢逾越一点的举动。
蒋方橙哼一声,就往外走。
想说这小子病是好了,但是不是好的太过了。
怎么连跟自己交流,都草木皆兵的。
早上,母鸡咯咯叫。
三哥在楼下把肉包子馅,给剁得邦邦响。
客栈前院跟后院是分开的,所以对顾客来说,造不成影响。
蒋方橙开门,打了个慵懒的美人哈欠。
梁宴也在这个时候开门。
今天是他开工的日子。
没去集团三个月,已经是雷富他们扛了又扛的努力结果。
他既然好了,就不能再拖了。
蒋方橙往左边看,就看到人高腿长,一身黑色西装的梁宴。
她没开口,怕自己一开口,说话不好听——她不支持梁宴现在就开始高强度的工作。
但是靠他一人,就得养活手底下几万员工。
他不再完完全全是属于自己的弟了。
他肩上有责任,有担当。
知道不是自己意气用事的时候,蒋方橙只好闭嘴。
梁宴温柔地跟蒋方橙道了早安。
蒋方橙踩着拖鞋往前,抬手,帮梁宴把脖子上的领带给整理了下。
蒋方橙说:“早。”
她素颜还是那般美丽。
梁宴默不作声地移开了眼。
“司机是不是已经来了?”
“嗯。”
“一会儿把三哥做的包子,带几个给你司机吃,那么早,咱们这儿,开去你公司,也得一个小时,还不算堵车。你也知道,那破二环,都堵成什么样了。”
“好。”
“中午我让东子给你送三哥煲的鸡汤过来,他就不上去了,你记得让你助理下来拿。“
“好。”
“累了就休息。你那秘书,我觉得有时候太女强人了,你不能让她撺掇着你做事,你才是Boss,听到没。”
“听到了。”
她交代什么,他就听什么。
蒋方橙整理好了,拍了拍他的领口,然后就眼神复杂的看了眼梁宴。
乖是乖。
就是太一板一眼。
她放下手,觉得再说些什么,也没意思,于是道:“走吧。下去吃饭。”
一家五口吃完饭,梁宴出门。
蒋方橙拿了白色口袋装了热乎乎地包子追上来,让他一并带出去。
梁宴接过。
蒋方橙围着披肩挥手:“去吧。”
茉茉跟东子也挥手说,晚上见呀,弟。
出门。
贴着倒福的客栈的木门关上。
梁宴就站在石阶上,看着手里的热包子,再看了眼不远处看着自己出来,就急忙下车,卑躬屈膝打开车门,等候他的司机。
梁宴表情已然没了刚才的温良,而是面无表情地把热包子往旁边的垃圾桶一扔。
两手慢条斯理地扣好西装外套,男人走下石阶,稳重阔步往前。
司机看到来人,急忙问好。
他毫无反应。
等司机上了车,梁宴在迈巴赫后排,翘着二郎腿而坐,居高临下地看着手里的平板:“以后看到我出门了,再开车出现。”
司机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了少总,只好战战兢兢地点头道:“是,梁总。”-
美凤打来电话,说:“干什么呢?忙什么呢?好久都没见到你出来浪了,我说你不憋得慌吗?”
蒋方橙在客栈前台算账。
茉茉怀孕了,她怎么舍得再继续让她大着肚子一直干。
梁宴出院了,蒋方橙现在大部分时间,就用在迎客上面。
女人肩膀夹着手机翻着住客登记表说:“怎么了,几天不见,你想我想得慌吗?”
美凤说是呀。出来玩呗。
蒋方橙看了眼日程表,晚上有空。
于是她约美凤出来喝酒。
清吧。
一见面,美凤就说哎呦我的姐,你怎么还瘦了呢?
蒋方橙把包一放:“别提了,忙着照顾人。”
美凤打听,谁呀谁呀,你照顾谁呀。就你这咋咋呼呼、惊天动地的脾气,能做得来这么细致的活儿吗?
蒋方橙不乐意了,说,我啥脾气。
美凤撇了下嘴,嘀咕反正只有别人伺候你的份儿。
蒋方橙觉得美凤在这方面,很是瞧不起自己。
她颇自豪的冲任人打脸,你是不是不知道我还养大一个人呢?
噗——!
美凤才喝进去的酒,当即就喷了。
你说啥。
你认真的?
这下轮到蒋方橙悠然自得,她抿了口酒后说,看不出来,我这么厉害是吧。
美凤第一个反应是,你才多大,你早早就生孩子当妈了?
噗——!
这下乱到蒋方橙喷了。
她擦了下嘴巴上的酒渍,说别瞎说,老娘洁身自好的很,又不是买不起套的钱。
美凤急了,真急了。忙问道好姐姐,那咋回事儿?你给我说说。我好好奇。
蒋方橙拿乔了一番,才慢慢跟美凤讲述自己过去的秘密。
一个小时后,美凤听完,除了心疼,更多的是佩服。
她知道蒋方橙厉害,但没想到命运那么颠沛流离的同时,还争气。
两人喝了一杯又一杯。
酒保原本从不参与客人的闲谈,后来听墙角,被蒋方橙说得,自己都快感动哭了。
蒋方橙没说梁宴的名字,毕竟她们家宴儿,面子大了,不喜欢自己的隐私,被别人知道。
美凤哭的稀里哗啦,忙说那你最近去忙啥了,三个月都不露面。
蒋方橙埋汰一声,不就是去照顾我养大的那个男孩去了。他出了车祸,心疼死老娘了。
美凤大吃一惊,你说你,怎么总是遇到这种坎。
蒋方橙也想说,对啊,为什么呢。
她拿吸管戳了戳酒杯里的柠檬,还笑得出来。
原来当痛楚成了常态,有朝一日,竟然也能一笑而过。
美凤看了周围一圈,凑到蒋方橙耳边:“那我再多嘴问问,陈玄生去哪儿了?他没跟你一起吗?”
蒋方橙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下。
接着就撑着脸,跟美凤说了实话。
陈关。
这是一个好古老的名字。
不知道他在罗镇怎么样了。
他当成大律师,走出镇,走出村,走到他想闻名的大都市了吗?
他跟那个女孩的妈妈结婚了吗?
过往的记忆,如同走马观花般,在蒋方橙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曾经为了这个男人,伤害了自己许多——自卑、自残、自暴自弃。
放弃尊严,放弃人格。
等自己成长了,回头看,才发觉自己那个时候,好愚蠢。
她一味的把自己交出去,以为这样就能获得男人的长久喜爱,殊不知,这是任人宰割的开端。
她晃着璀璨灯光折射的酒杯,悠悠老成感叹道:“美凤啊,我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男人,再也伤害不了我半分。”
“陈玄生,不知道去哪了,我也找不到他。”
“索性我也不找了。”
“你要说我对他没感觉了,也不是。”
“但是,他要走,我也不拦着。”
“这世界上,没有谁缺了谁,就不能活。”
“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钱。是经济独立,跟人格独立。”
“我跟男人的关系,是我选择停留在谁身边,就停在谁身边。我想离开,那我就离开。”
“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傻兮兮的,把主动权交给男人了。”
“所以——”
“想要我,那就绞尽脑汁地来留住我。”
而不是让我患得患失,心有不安。
蒋方橙说完,心境豁然开朗。
“Cheers!”
她举起酒杯,跟美凤庆祝。
庆祝自己三十而立,庆祝自己不再拖泥带水,也庆祝自己,真的做到了拿得起,放得下。
美凤见状,哪有不喝的道理。
清澈的玻璃杯微微碰响。
“Cheers.”
后来两人喝得一塌糊涂。
蒋方橙先醉了,趴桌上,裸露在外的部分洁白美背,如蝴蝶翅骨般展开。
美凤还能挣扎两下。
清吧的氛围调成了暗夜暖色调。
朦胧光影里,走出来一个颀长的人。
白色衬衫领口开了一颗,露出性感的锁骨,袖口被他挽了几折,手臂线条流畅又结实。
喝醉了,美凤还有些口齿不清的拉着蒋方橙问:“橙姐~你还没说你养大的那个男孩到底是谁呢?”
“你就告诉我吧。”
“这吃瓜,嗝”
醉眼耷拉的美凤打了个酒嗝。
“吃瓜吃不全,我之后肯定睡不成好觉。”
“说呀,他是谁呀。”
梁宴看着两个女人醉成一瘫的乱七八糟样。
他拿了旁边蒋方橙的包,挂在自己脖子上,接着弯腰,一言不发地把女人抱进自己怀里。
美凤这次注意到有人来。
她迷昏视线从下往上的看上去,认出这是传启集团的少总,亦是那天在酒吧为了橙儿争风吃醋,出手打架的男人。
“是你呀?那个追橙儿的年轻男人。”
美凤就差流口水的说道。
梁宴原本都要抱着蒋方橙面无表情的走了。
听她这么一说,梁宴停住,微斜眸,回头一撇美凤道:“嗯,是我。”
追她的男人,是我。
被她养大的那个男人,也是我。
第60章 第 60 章 一起洗澡
蒋方橙断片。
等醒过来, 已经到了第二天晚饭时间。
三哥他们在院子中间围着桌子吃饭。
蒋方橙洗完澡,脑子还昏昏沉沉的。
从楼梯上款款下来,东子看到她了, 笑着大喊一声:“橙姐, 醒啦!”
蒋方橙揉了下耳朵, 眉头微皱:“喊那么大声干什么,都快吼聋了。”
东子笑笑。
听到动静的梁宴起身, 去了厨房。
等蒋方橙过来坐下的时候, 梁宴端着一碗醒酒汤, 径直给她放在眼前。
怕她嫌弃自己啰嗦,放完, 梁宴什么都没说,就在她的右手边坐下, 低头开始,自顾自的吃自己的饭。
蒋方橙看他从头到尾都没跟自己交流下,于是开口蹙眉问:“给我的?”
梁宴听他姐在跟自己说话,从碗里抬起头,怔怔看着她:“嗯。”
“那你一言不发,把碗一放就埋头吃饭是个什么意思?”
因为蒋方橙的质问,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梁宴身上看来。
但更多的, 是对蒋方橙提出这个问题的不解。
这桌上,就她一个人醉酒。
事后解酒汤,不就是给她一个人。
这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如同递个碗, 递个筷,再随手不过,橙姐在想什么。
蒋方橙看他那懵逼的样:“重来。”
梁宴不懂为什么, 但还是好脾气的问:“姐,是我哪里没做对,你给明说下。”
蒋方橙挑明:“我从楼上下来,你没给我打招呼。你递汤给我,也没说是给我的。你忽视我?”
梁宴顿时了然,然后微微一笑:“没有的事。”
他看她斥责了下东子,以为她不想多说废话,是以才选择安静的做完这一切。
但如果姐不是这样想的,那么,他也配合。
是以梁宴两手端着汤,重新站起来。
然后折身返回厨房,装作是刚把汤从里面端出来一样,对着蒋方橙说道:“姐,汤来了。你快喝吧。不然一会儿就凉了。”
还是那碗汤,不过递汤人的态度明显重视了她很多,这次才让她满意了。
蒋方橙拿了下乔:“这才差不多。”
说完,她拿着调羹,慢慢撇了勺汤,往自己嘴里送。
坐在蒋方橙左手边的廖三目睹全程,无言着一张脸,然后慢慢摇了摇头。
觉得宴子这遭得是什么罪。
继续吃饭。
蒋方橙问:“我喝醉了,昨晚谁送我回来的。”
梁宴出声:“酒吧给家里打的电话,我去接的。”
蒋方橙随口一问:“我没说什么胡话吧。”
梁宴夹菜的手抖了下:“没有。”
蒋方橙这次终于肯闭嘴专心吃饭。
等吃完饭,梁宴说自己来洗碗。
东子在外面擦桌子。
三哥在收板凳。
茉茉把剩下的几个残羹的菜盘子送到厨房里去。
梁宴挽了袖子就开始在水龙头下洗。
茉茉挺着大肚子,慢悠悠进来了。
等把盘子放下,她像是心疼的有话要说。
梁宴笑了下,说茉茉姐,没事的,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茉茉看不下去的开口:“那个,弟,你昨晚脖子还好吧?”
喝醉了酒的蒋方橙,当然不安分。
这点习惯连她本人都知道,所以昨晚怎么可能无事发生。
从把这女醉鬼自车里抱出来后,她又是勒人脖子,又是在背上夹着人腰喊驾。
梁宴背着她走楼梯,走出愚公移山的动静,每走一步台阶,都沉重费力的要死。
后来好不容易把人送到房间里了,又是大吼,又是大叫。
中间约莫又发生了点什么,突然传来一声痛楚的隐忍闷哼男声。
现在。
借着厨房的灯光,茉茉无意间透过梁宴胸口扣子的缝隙,看到上面有好大一口牙印。
一定很疼吧。
茉茉倒吸一口气,觉得,好惨。
她象征性安抚的拍了拍梁宴的背。
然后扶着自己的腰,于心不忍地走了出去。
梁宴收回自己目光,低头看向水池子的洗洁精泡沫。
却突然在某一个时刻笑了,自言自语道:“不辛苦,我心甘情愿。”-
国庆七天,客栈忙得要死。
放了假的全国人民,疯了一般的朝着北京城里涌。
蒋方橙累得骂爹骂娘,但赚得盆满钵满,也算是一种心理安慰。
等收了假,生意就淡了许多。
下一个旺季,应该就是年后。
趁这个时间差,客栈的人,得了蒋方橙的允许,放了一个小小的假。
三哥出去了。
他开车去了敦煌,打算一个人去那边看看走走,当放假。
茉茉趁自己身体还能坐高铁走动,让东子提着大包小包,跟自己回了趟娘家去看看。
客栈现在就剩蒋方橙,跟梁宴了。
梁宴一大早就去了公司工作。
等check out完最后一批离开的客人,今天跟明天,偌大的客栈,就算是没人了。
正好,她也想跟自己放两天假。
蒋方橙把门口休息中的牌子一挂,再把平台上的订单暂时给关掉。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女人揉了下生理期的肚子,转身就去后院躺椅上躺着。
槐树发芽了。
她睡了两个多小时。
不一会儿,紫禁城变了天,颇有黑云压城的趋势。
豆大的雨点,打在蒋方橙脸上。
她没当回事。
点了外卖,就回自己厢房里,拉了窗帘,窝在舒服的窝里,开始看起偶像剧来。
女人笑得咯咯咯的。
直到5个小时后,已经自驾到河北的三哥来了一通电话,问她客栈被雨淹没。
蒋方橙云里雾里,被三哥骂了几句,才拉开窗帘往外一看。
北京城今日受台风影响,开始遭遇三年以来的特大暴雨,不过5个小时,街道上的水堵起都有半人高。
蒋方橙忙下楼,院子里掉落的树叶都飘起来当小舟了。
“淹了吗?”
“还好。”
“真的?”
“嗯。你就安心玩你的,老操心家里干什么。我又不是弄不好。”
蒋方橙装没事儿的挂断了电话。
三哥都到河北了,总不能让他又回来吧。
蒋方橙套了雨衣,穿了拖鞋,涉水过去,把排水口的拦污栏给全部掀开,让水排得快一些。
才掀了一个,雷声就响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打了几个雷闪,客栈里的电,也断了。
蒋方橙手里拿着电筒,站在院子淹水的中央,手一下垂下去,苦命的像祥林嫂。
她哄自己,没事的,没事的。这点问题,不是问题。
人往前才动了一下,客栈后门被人推开。
梁宴举着手机的闪光灯回来了。
他头发跟衣服也被打湿,看到院子里的人。
“姐,是你吗?”
蒋方橙回头,拖长了音:“是。”
梁宴几步涉水过来,还没等蒋方橙问他不是今晚要应酬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下一秒,蒋方橙就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女人惊讶一声,下意识揪着人领子保持平衡,看着眼前英挺的脸:“你干什么呀?”
梁宴看起来很担心,抱着她往前走的时候,也不容置喙地说道:“你脚冷着了。”
“冷着了就冷着了,你这样抱着,像什么话。”她挣扎,要下来。
梁宴下巴就在他姐的头顶处,男人绷紧了脸,突然低沉声音说了句:“蒋方橙,你疼死算谁的?”
反了天了。
她又没惹他生气,他凭什么直呼自己的名字。
然而蒋方橙的力气,根本就没梁宴大。
她就这样被梁宴一步一步抱着往客厅里去。
等把她放好在沙发上,梁宴拿了手电筒,去二楼电箱那里察看情况。
电箱没问题。
他快速下楼。
“是不是片区停电了?”
蒋方橙在看手机,这一片的居委刚在群里发了消息:“嗯。电缆出问题了。在紧急抢修。”
看来是很快不会来电了。
蒋方橙刚被雨打湿了半天。
梁宴看她有些抖,说:“我抱你上去吧。你等我烧水过来,给你泡澡。”
浴缸那么大,那得等多久才能烧满呀。
蒋方橙站起来:“别麻烦了。我躺床上睡一觉就好了。”
梁宴说:“那不行,我不能看我姐遭罪。”
说完,蒋方橙就直接被扛走了。
扛走了。
视野是倒的。
人是颠的。
近在咫尺的臀,是翘的。
劲腰,长腿,黑色皮鞋。
扛她的人,都走了两步了,蒋方橙才反应过来,是不是哪里,不对,啊?
到她的卧室了,梁宴矮身把人一放,握着蒋方橙的肩膀,让她站好。
隔着一道薄薄手电筒的关。
蒋方橙反应过来,就是直接推人道:“你要死呀你!”
她手才推完要收回的时候,被梁宴一把精准地握住细细的手腕:“等会死。但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蒋方橙直言不讳:“我大姨妈来了,我当然冷了。”
梁宴拉着她的手腕走近,跟她一线之隔:“那你还刚还不听劝。”
蒋方橙震惊,美眸瞪大,上下打量梁宴一眼:“你小子跟谁这样说话呢?我不是你下属,你别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梁宴漆黑的目光垂睨她,接着拉开一个漫不经心的笑:“那姐姐说我应该是什么态度?”
“卑躬屈膝?”
“又或者”
他突然低下头,然后在蒋方橙的耳朵边喷洒气息道:“舔、来、舔、去?”
说完,他放开她的手腕,转身下楼去给她烧水去。
耳朵肌肤上还残留下他唇不经意间触碰自己的温热触感。
这话听起来很对,但又听起来很不对。
他走的那么利落,不带一丝停留,搞得蒋方橙都开始怀疑,舔来舔去,到底是明面上的意思,还是她自己脑海里不自觉想歪的那意思。
蒋方橙咚一声往床尾下面坐。
她拿自己的被子慢慢捂住自己的脸,觉得自己最近心里怎么好烦躁。
梁宴上上下下跑了快十趟,才把蒋方橙的浴缸用热水给放满。
外面雨还是很大,东子中途打来电话关心情况,蒋方橙也说让他别担心,客栈有自己跟弟弟,什么都好。
挂了电话,梁宴从浴室里走出来,他说:“你进去洗吧。别玩手机了。咱们俩手机的电,都不多了。”
“我在外面给你打灯。”
“能看清吗,你试试。”
蒋方橙进去,拉了玻璃门,她在里面回:“能看到。”
“好。姐。你安心洗吧。我就在这儿。”
蒋方橙半信半疑地脱下衣服,接着往浴缸里去。
舒服的热水一裹上来,她喟叹了一口气。
蒋方橙洗了半个小时,等水温得差不多了,她才起来。
磨磨蹭蹭的把衣服给穿上。
梁宴还在外面,本本分分的给她打手电筒。
她系上腰带出来,脸上是美人出浴的氤氲:“我洗好了。”
蒋方橙这才看到梁宴身上是湿透的,衣服全贴在身上。
意识到这点,她脑子里下意识冒出来一个想法:该不会,现在该轮到自己下去烧水,去给梁宴洗澡了吧?
蒋方橙不想,因为她懒得动。
可她良心未泯。
觉得梁宴从回来起就跑来跑去,忙上忙下,自己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但是,做什么呢?
直接让他走?好残忍。
有些抓耳挠鳃。她不懂,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她会开始出现纠结的情绪。
以前他是随宴的时候,自己根本就只有理所当然,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的想法。
蒋方橙在她弟人浓黑目光的注视下,突然局促地坐到床尾,翘了二郎腿,佯装看漂亮美甲地说道:“今天很忙吧。”
“嗯。”
“你中午吃了什么呀?”
“饭。”
“好吃吗。”
“难吃。”
“你看外面的天”
“蒋方橙”
他又这样,突然打断叫她。
蒋方橙抬头,就掉入梁宴一直看着她的目光里。
梁宴先是低了下头,接着重新看向她,单侧嘴角提了忍俊不禁的笑。
这笑包含很多含义——看穿她的懒惰,纵容她的强势,不计较她的无理。
“你再多说一个字,这水就凉一分。”
“所以,你是想我洗你的温水,还是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