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31 子不教父之过。
许荷没有用行动强迫, 甚至没有多说一个字,许时漪就头皮发麻地滚回床上了。
“……”
妈妈的气势好可怕。
许时漪忍住酸涩的感觉,把眼泪憋了回去。
她现在是太奶了, 不能被妈妈看出异常。
一不小心暴露身份的话, 是会被送离这个时代的。
段爱美因为扭了腰, 最近被许荷严令禁止下床。
许苏山早起蒸了杂豆饭, 炖了猪骨, 还炒了胡萝卜, 他把饭菜端到床头:“奶奶, 吃饭了。”
许时漪悄悄去瞄许荷。
许荷拿着一本书坐到床头,边看书, 边监督她吃饭:“把菜都吃完, 今天允许您下床活动半小时。”
老年人基础病多, 饮食要格外注意。段爱美扭伤之后,许荷给她定制了一份营养均衡的食谱, 杂豆饭有助于消化, 猪筒骨可以补钙, 胡萝卜能补充维生素。
可惜没有一样是段爱美爱吃的,她就像个老顽童,平时吃饭得人哄着来。
不监督的话,她一定会偷偷地把不喜欢吃的都倒掉。
段爱美不爱吃不代表许时漪不爱。
她终于又吃到了爸爸做的菜, 非常珍惜, 一阵狼吞虎咽, 将盘子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 连爆锅的姜蒜都没有剩下,把许苏山和许荷都看愣了。
“我吃完了。”她小声说。
许苏山收拾好餐具就去上学了。
许荷从里屋拿出来一只竹编的小篓。
“妈……小荷。”许时漪模仿着段爱美喊人时绵绵的语气,“你要去哪里呀?”
她不想许荷出门, 她想跟许荷多待一会儿。
“掰玉米。”
段爱美前天为了掰玉米才把自己扭伤了,地里的玉米还剩很多,再过几天就老了。
许荷辞职后正好没事做,顺便就把地里的活给干了:“您可以下来慢走一会儿,别活动太久,注意休息。”
许荷叮嘱完,背着小篓出门了。
许时漪哪里是听话的人,她好不容易才见到妈妈,恨不得分分秒秒都和妈妈黏在一起。
许荷一走,她立刻下床穿鞋。
她知道家里的那块玉米地,就在后山上。
太奶身体一向硬朗,腰虽然闪了,这两天卧床恢复得也差不多了。
当衰老的身体里装了一个年轻的灵魂,就会出现诡异的一幕。
——村里人惊讶地看着八旬老太在山路上健步如飞。
许时漪没敢上前,只敢藏在树后偷偷看着妈妈。
1995年的许荷对地里的农活还不熟悉,劳动时显得捉襟见肘。
尽管她下地前特意换上了长袖长裤,仍然被玉米须挠得皮肤发痒,蚊虫也趁机叮了她好几口。
半小时过去,玉米没掰几根,手先被划破了。
许荷干脆停下来休息,坐在田埂上,望着远方秋日的天空出神。
妈妈望向天空时在想什么呢?
是在看白日背后的星星,还是更遥远的宇宙?
许时漪也学妈妈抬起头,和她望着同一片天空。天上什么都没有。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做。
不知怎的,这一次居然穿到了太奶身上,这打乱了许时漪原本的计划。
本来,她打算借许荷在第五所的身份直接打听程启乾私生子的下落。
可现在没戏了,段爱美估计连第五所都进不去。
不知何时就会回到2025年。
不能再耽搁了,要想别的办法。
许时漪曾在图书馆的报纸上看到过,程启乾老家在一个叫平岭峰的村子。
1995年,程启乾还没发迹,平岭峰也还没有拆迁。
许时漪对这村子有印象,去村口坐乡村客运就能直达。
地里的玉米还剩很多,以许荷的速度,干到天黑都掰不完。
许时漪下山回家,先去鸡窝里把今天下的蛋给捡了。
她拿上两块零钱,包上头巾,挎着装满鸡蛋的小篮子出门坐车。
……
许时漪没想到这辈子还有被人让座的一天。
一上车,一个小青年就热心地站起来:“婆婆,来我这儿坐。”
“噢,不用……”许时漪脸红了。
“让您坐就坐!”小青年热情道,“我爷爷跟您差不多大,我最见不得老人受苦。”
许时漪无比心虚地坐下。
这年代条件虽然落后,人和人之前却是难得的关爱。
山路崎岖,颠簸得要命。
段爱美这具身体晕车,坐一趟下来许时漪人都快要散架了,真是对不起太奶这一把老骨头。
几经辗转,客车终于到达了平岭峰村。
许时漪抱着鸡蛋下车。
这里和禺山村一样,都是位于大山深处的小村庄。
不过禺山村靠近第五所,每年受到资助不少,物质条件还不错。
相比之下,平领峰村就穷得冒泡了。
村子地形受限,不适合大面积种植庄稼,只靠在山腰种果树维生,从村民的着装上也能看出村里并不富裕。
谁又能想到,三十年后,荒野市首富会从这个破落的村子里走出去。
许时漪去跟村里人打听程启乾家。
段爱美的形象就是个地道的农村老太,村里人只以为她是程启乾的什么亲戚,热心地给她指了路。
许时漪来到程启乾家门口,听见里面传来摔盆子砸碗的声音。
女人怒骂:“钱呢?我问你钱呢!你说给人开车,每个月能拿五百块,钱去哪了?!”
“我信了你的鬼话,当初结婚一分钱彩礼没要,这才几年就看不见钱了,程启乾,你真行啊!”
院里,程启乾嗫嚅着:“钱掉了。”
女人冷笑:“别是给外面哪个表子花了吧?”
程启乾又小声说了句:“你别说话这么难听。”
“你现在出去给我找,找不到别回来了。”女人提刀重重砍在菜板上,“我告诉你程启乾,今天我要是见不着钱,我就把你给剁了。你要是敢去外面胡搞,我把你全家都剁了!”
……母老虎啊!
许时漪光是听着都忍不住哆嗦。
难以想象,程启乾此刻直面着她,他得多害怕啊!
不过话说回来,许时漪翻旧报纸的时候也看过程启乾老婆的采访。
他老婆吴鸿芸同样是农村出身,陪程启乾一起打拼多年才有了后来的身家。
吴鸿芸性格强势说一不二,在公司话语权很大,绝不是那种温柔可人的贤内助角色。
程启乾丧眉搭眼,一脸的倒霉相。
他走出家门时腿还在抖,一抬眼看见了门口的许时漪,或者说段爱美。
“你是……?”
程启乾不认得这老太。
许时漪开口就道:“噢,听说你生了儿子,我来看望一下。”
程启乾顿时吓得一激灵,捂着她的嘴把她拉到墙根。他回头看了眼屋里。还好,吴鸿芸没听见。
“你谁啊?”
“你不记得我啦?”许时漪脑袋一转,模棱两可道,“我是那谁的家里人啊!”
程启乾完全是做贼心虚,立刻就联想上了:“赵梅让你来的?她什么意思?”
听这意思,赵梅应该就是他的婚外情对象了。
许时漪清了清嗓子。
程启乾说:“你快别清了,一会儿让我老婆听见了,我是有家室的人!”
“有家室还出去拈花惹草?”许时漪摆出一副恶毒老奶的姿态,“你这孙子,奶粉钱给够了吗?”
“我前天刚给过!易彬才多大?五百块的奶粉够他喝半年了!”
“你是不知道养小孩多烧钱!我告诉你,要是不多多给钱,易彬以后不会跟你姓的!”
程启乾冷笑:“少拿这个威胁我,本来他也是跟赵梅姓。”
他的秘密就这样三言两语被许时漪套出来了。
原来他的私生子叫赵易彬。
从现在程启乾对母子两人恶劣的态度来看,他大概率是在发迹后生不出儿子才私下认回了赵易彬。
那时候赵易彬都长大了,再改名的可能不大。
更别说程启乾怕老婆,估计也不敢光明正大地让赵易彬改跟他姓程,不然会被吴鸿芸杀了。
许时漪放飞自我,学着农村老太吵架时的动作,在他脸上啐了一口吐沫:“呸!”
“臭流氓!睡了不管生,生了不管养,是男人吗你?!”
“杀千刀,抠门鬼!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生个儿子没屁/眼!”
许时漪完全是真情实感在诅咒,一想到任子阳断掉的腿,她心里就有股无名火。
凭什么杀人凶手可以逍遥法外?还不是凭他老爸的金钱和地位。
子不教父之过,能骂一句算一句。
“你这老太婆疯了?!”程启乾怕家里老婆听见,拽着许时漪就往村口拉。
不管哪个年代,老太太的杀伤力都无人能敌。
许时漪仗着段爱美八旬的年纪和脸皮为所欲为,程启乾根本不敢把她怎么样。
她搜肠刮肚,扯着嗓子,想尽难听的词汇,骂了他一路。
村民们围在路边看热闹。
这村里全是程启乾的熟人。
他一路被骂到村口,面上终于挂不住了,把许时漪朝地上一甩,抬脚就要踹她。
许时漪就势倒在地上耍无赖:“快看啊!程启乾虐待老太太啦——!”
“……”
一辆崭新的小轿车沿着村口的破路开进来,在他们面前刹车停下。
男人摇下车窗:“小程,你在干什么?”
程启乾看见来人,声音立即低了八度,讪讪道:“陈所,您怎么来了?这死老太婆疯了,我就教训她一下。没事儿,您别管。”
陈维的视线落在“段爱美”的脸上,他开门下车,弯腰将她扶起来:“您怎么在这里?”
许时漪第一反应这人又是谁啊?
等看清了陈维的长相后,她愣了愣,这个男人……长得和陈家苑好像。
第32章 032 飞蛾就那么傻
陈所, 陈维。
是了,上次穿越就听过这两个名字。
原来他们是同一个人。
陈维就是陈所,第五所的负责人。
陈家苑的父亲也曾在第五所工作, 所以陈维就是陈家苑他爸?
许时漪望着陈维的脸。
这男人年过四十, 两鬓早早就长了白头发, 虽然长得像, 可他看上去比陈家苑要苍老得多。
陈维扶她起来:“没事吧?”
许时漪嘶了声:“……腰疼。”
既然陈维和许荷是同事, 他认识太奶也在情理之中。
许时漪不知道陈维对自己家了解多少, 怕在人前露馅, 就没敢多说话。
陈维看着拘谨地站在一旁的程启乾:“解释一下。”
程启乾结巴地道:“陈,陈所, 您, 您认识这老太婆?哦不, 这老太太。”
陈维回答简洁:“她是许组长的奶奶。”
这可把程启乾惊着了,脸色霎那就白了:“你, 你不是说你是赵梅的家里人吗?”
许时漪理直气壮:“我什么时候说过?”
“……”
是啊, 她确实没提过赵梅。
“我听说许荷的同事生了儿子, 专门来道贺。你看,我还带了鸡蛋给你媳妇补身体。”她胳膊肘上挽了个小挎篮,掀开表面的花布,篮子里的鸡蛋在刚才拉扯间已经碎了, “哎呀, 都怪你拽我!”
许时漪趁机又捶了程启乾几拳。
程启乾何德何能跟许荷当同事?他又慌又愣:“可您刚才还说……”
许时漪脑瓜略微一转就给圆回来了:“我来了之后才发现你表里不一, 居然把外面女人肚子搞大了。花心男人, 刚才就当替你老婆教训你!”
“……”
程启乾一听这老太是许荷的奶奶,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许时漪继续捶他:“就你这样当爸,怎么可能教育好儿子!”
陈维等她打累了, 才出言阻止:“先上车吧,一会儿我回第五所,顺便送您回家。”
许时漪坐乡村客运坐得骨头散架。
陈维要送她,那再好不过了。
她上车坐好。
陈维和程启乾去到一旁的树下说话。
程启乾在陈维面前表现得唯唯诺诺,一直点头哈腰。
也不奇怪,他现在是给第五所运货的司机,而陈维是第五所负责人,他的工作能不能干下去全在陈维一念之间。
许时漪见过程启乾三十年后前拥后簇的样子,再看眼下,突然觉得人生的际遇真是无常。
恐怕连程启乾自己都想不到,未来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许时漪有些后悔没多打他几下。
三十年后,她绝不会再有殴打首富的机会了。
树下,程启乾脸色窘促,不知跟陈维说了些什么。
陈维从钱夹里掏出了一沓百元钞票,塞进程启乾上衣口袋。
看厚度大概两千块,这在1995年不是小数目。
陈维拍了拍程启乾的肩膀。
程启乾的表情看上去快要哭了。
谈完,陈维回到车上:“久等了。”
这男人和他儿子很像。
礼貌,斯文,极具教养。
许时漪问:“你干嘛给他钱?”
陈维笑了笑:“他经济上有些拮据,能帮就帮了。”
关爱员工这点也和他儿子一脉相承。
第五所的负责人专程驱车一趟来关心司机的生活,换做她是程启乾,肯定也会感动哭的。
“可你给他的钱都让他拿去包养二奶了。”
陈维平和地说:“那女人在夜总会上班,小程出去应酬的时候怀上了,只是意外。”
“一个司机能有什么应酬?”
陈维只是笑了笑。
小轿车就是比客车舒服。
吹着风,转眼间离禺山村越来越近了。
“许荷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上班?”路上,陈维忽然问。
“我不知道。”
许时漪确实不清楚许荷工作上的事。
从上次穿越得到的信息来看,段爱美同样也不清楚那些。
“她很少在家里提工作。”许时漪问,“陈所,小荷辞职的原因你知道吗?”
陈维握紧方向盘,目视着前方的山路:“从前我以为她是实干派,后来发现她是梦想家。”
他声音沉着:“念书的时候她并没有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性格特征。宇宙的残酷法则与美好的幻想背道而驰,如果早知道许荷是这样的性子,当初我就不会选她做我的学生。”
许时漪好像听懂了,又没太懂。
她只完全听懂了最后一句话——陈维是许荷的老师。
太奶说过,当初许荷从老瘸子手里买下许苏山的十万块是跟老师借的。
那个老师,不会就是陈维吧?
离禺山村越来越近,许时漪又想起了实验室里长得和池信一样的人。
凭段爱美的身份肯定进不去第五所的实验室,而第五所的负责人就在身边,或许……
许时漪模仿着老太太平日说话的语调:“不干就不干吧。上次我去给小荷送饭,她差点被所里的同事掐死,就你们那地方,我都不放心小荷去上班。”
“您误会了,上次掐许荷的并不是同事。”陈维解释着。
他嘴角的笑容浅浅的,有些傲慢。
那傲慢针对的不仅是他们谈论的对象,更是面前这没念过几本书的农村老太太。
他漫不经心道:“它连人都不算。”
世界消音了。
许时漪的眼睛一瞬间瞪得滚圆。
……
陈维把她送到家,见许荷不在就驱车离开了。
许时漪进屋,回味着陈维刚才的话。
他什么意思?是说那个长得和池信一样的家伙不是人?
又或那只是一种夸张的说辞。
——那家伙掐了许荷,做出这种事的还能算是人吗!陈维其实是这个意思?
中文博大精深,许时漪想不出个所以然。
刚才骂人骂得口干舌燥,她去倒了杯水,想润润嗓子。
还没等喝,屋里的电话就响了。
她跑去接电话。
没过三秒,震惊地道:“你说什么?!”
—
许苏山在学校跟同学打架,被老师找到了家里。
去给爸爸开家长会,这简直倒反天罡。
许时漪一进校长室,就看见许苏山一身的灰被罚站在角落里。
他见奶奶来了,还算镇定,朝她身后瞄了眼,确认许荷没跟来,神情完全放松了。
反倒是许时漪快疯了。
因为许苏山被打得很惨。
他的运动服勾破了几道口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也肿了。
“谁干的?!”许时漪愤怒地扫视着整间办公室,寻找罪魁祸首。
“许同学奶奶,你先冷静!”
“还冷静个屁啊!”
“奶奶……”许苏山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你闭嘴!”
许时漪心中被一股怒火充斥着,她瞄准了办公室的扫把,打算等打人的小子出来露头就秒。
“……”
念中学时,许时漪也被叫过家长。
当时几个男同学抢了她的钱,还故意把她推到花坛里,害她的膝盖磕破,流了好多血。
男生的家长毫无愧意:“不就是磕破了腿吗?又不是大伤,我们赔医药费。”
那天许苏山出差回来,拎着行李箱直接来了学校。
他长风衣里穿着熨帖的黑色衬衫,袖口微挽着,风度翩翩,儒雅的外表令他看起来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许时漪也是这么以为的。
在她心里,爸爸是个稳重的男人。
谁知许苏山沉默地摘掉手腕上的机械表,走到几个男生面前,扬起手,一人扇了一巴掌。
耳光声清脆,响亮。
“你干什么!”对方家长怒目相向。
“不就是打了几巴掌?我们也赔医药费。”许苏山礼貌且疏离地说。
他一个沉静斯文的人,脸上极少露出那样讥诮的表情:“再打几巴掌也赔得起。”
那天最后,许苏山直接在办公室里和对方家长动了手,最后被警察一起带进了局子。
许时漪坐在警局外的椅子上等他。
直到天黑,双方的律师才协调好。
许苏山出来,嘴角还挂着淤青。
他坐到她身边揉了揉:“腿还疼吗?”
许时漪先是摇摇头,又点了点:“只有一点。”
“爸爸。”她低头看着膝盖上缠着的纱布,小声说,“我的腿只是破了皮,没有很痛。今天你没必要跟他们打架,叫他们随便赔点钱就好了。”
许苏山笑了笑,轻轻拍她的头:“这不是可以随便解决的事情。”
当时的许时漪并不理解他非要打那一架的心情。
1995年的校长室里,看着许苏山脸上的伤痕,她突然就明白了。
许时漪到处找棍子。
老师和校长一齐扑上来拦她。
“许同学的奶奶,先听我说!”
“谁干的?让他滚出来,看我不打死他!”
“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这是校园霸凌!我家小山受这么重的伤,我告诉你们,这事儿没完!”
许时漪发疯,老师们拦不住。
还是许苏山上前把她扯开了:“奶奶,冷静。”
几个学生被老师推进了办公室。
许时漪挥着棍子就要去揍人,目光落到他们脸上时一下愣住了。
那几个男生的背心都被扯烂了,嘴唇破裂,脸肿得像发面馒头,模样看起来比许苏山还惨十倍。
惨得她都没处下手了。
老师无奈地叹气:“许同学奶奶,今天的事是许苏山先动的手,你看他把人家打的。”
……不是?
那是她爸欸!她谦和的、礼貌的、斯文得体的爸爸!
爸爸怎么会主动打人呢?一定是搞错了!
许时漪怀疑老师在骗她,转头看向许苏山,跟他求证。
许苏山抠了抠嘴角的伤。
他别过脸,眼神心虚地朝着窗外乱瞄。
……
这年代的农村男孩大多跟泥猴子一样,脏兮兮,黑黢黢的。
他们看香港电影里的古惑仔长大,热血中二,对于女孩子,不是欺负人家,就是爱在人前显摆。
许苏山和他们不一样。
他的运动服从来都是熨帖的,帆布鞋也永远洗得干干净净。
他温和寡言,待人有礼。女生缘向来不错。
这天吃完午饭,许苏山在水龙头前清洗饭盒。
几个女孩围着他叽叽呱呱,问东问西。
“许苏山,你大学想读什么专业?”
“这次考试你又是第一,以后应该会去很好的学校吧?”
“物理试卷最后那道题老师解起来都有难度,你居然做出来了,好厉害。”
“我姐教的。”许苏山说。
“你姐?”女孩回忆了一下,“哦,对,听说你有个姐姐,不过不是亲的吧?”
这女孩是班花,班上大多男生都暗恋她。
他们见她跟许苏山聊得亲热,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姐在第五所上班,那个害人的地方。”有个男生出声说。
许苏山冷下脸:“你说什么!”
“本来就是啊,谁不知道第五所害人不浅?我们村的老头去了趟第五所,回来就生病了。”
这所高中是周围几个乡合办的。
跟许苏山打架的男孩们都是附近村子里的人。
男生对班花添油加醋道:“许苏山他姐就是陈维的狗腿子,帮他一起害人呢。”
许苏山丢掉饭盒,转身一拳打在他脸上。
……
校长室里。
老师主动调解:“许同学奶奶,您看,许苏山把同学打成这样,这事恐怕……”
许时漪还对爸爸的素质抱有一丝幻想:“是不是他们平时欺负你,你忍很久了?”
挨打的男生嘴角乌青的,一说话就疼得龇牙咧嘴:“他奶奶,你别偏心得太过了?谁欺负他了!”
“就是啊!”另一个被打的男生也说,“就我们这惨样能欺负得了他?”
许时漪顿时心虚。
她真没想到爸爸居然这么火辣。
许时漪跟被打的学生道歉:“对不起啊。”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那还想怎么样?你们先骂人的。”她小声嘟囔。
在她看来,就算许苏山有错也情有可原。
谁让他们先骂许荷的?
对面几个家长没文化,凶巴巴道:“骂错了吗?第五所本来就害人!”
“当初说国外毕业回来建设家乡我还想呢,人家博士都得读到三四十岁,许荷她才多大?别是跟她老师有一腿,随便发了个毕业证吧。”
“要么说第五所里全是水货,把人搞生病也不奇怪了。”
许时漪一听就火了:“你说谁呢!”
“我说谁?我说你孙女!”
“谁准你这样说她?”
“我说她怎么了!水货还不让人讲?”
“你再说一遍!”
“水货水货水货!”
许时漪原本是来道歉的。
结果歉没道成,自己先被怒火烧穿了脑子。
“我去你的!”
她和许苏山不愧是父女,袖子一挽,冲上去就跟对方干起来了。
……
半小时后。
校长办公室。
许荷穿着雪白的衬衫,坐在椅子上,她肩背单薄,笔直如椽。
一群暴怒的家长在她踏进办公室那一刻集体失声了。
许荷身上有种静水流深的气质。
仿佛一枝中通的荷,不蔓不枝,自带结界。
这样的女人,就连对她大声说句话都有没素质的嫌疑。
面对她,声音不自觉就小了。
许荷安静,沉稳。
她认真听完几个男生的控诉,看了眼在墙角罚站的许苏山和在他旁边罚坐的“段爱美”。
许时漪被妈妈极有重量的目光一盯,好像有虫子在背上爬咬,浑身的不自在。
这次穿越别的没干,光干仗了。
她都没敢抬头看许荷的眼睛。
“他们说的是真的?”许荷问。
爸爸打同学,女儿打家长,一脉相承。
许时漪怂到不敢回话,低着头,一个劲拿鞋尖搓地,快把地面搓出坑了。
许苏山沉默着点了点头。
许荷起身走到被打的学生面前,弯腰鞠了一躬:“我为我弟弟的不成熟向你们道歉。”
“姐!”许苏山脸色顷刻变了,“你干什么?!”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
更不想许荷为了他而低头。
自己没有维护好许荷,反倒让她来替自己承担,这算什么?
他快步上前,想把许荷拉起来。
许荷拍开他的手,又对几位家长说:“我奶奶年纪大了,做事冲动,对不起。你们孩子的医药费我会负责,因为伤势耽误的学习,后续我来给他们补课,保证他们成绩不会掉落,这样处理可以吗?”
来的家长都是男性,嘴上虽然说着许荷的不好,可那大多都是闲话听来的。
他们压根没见过许荷。
准确说,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就像画报里走出来的明星。
许荷衣品很有格调,头发如缎子闪亮。
她用的是国外带回来的安妮香水,淡淡的,充满绿意的花香调,散发着一种温柔的,刚洗过的白衬衫的味道。
男人们只是看她一眼就脸红了。
闻着她衣角的香味,嗓门不自觉低了八度:
“哪里的话,我家孩子也不该那么说话!”
“他们不是完全没错,苍蝇不叮没缝的蛋。”
“小孩挨顿打很正常,买个跌打油擦擦就行了。”
“补什么课啊,本来学习也不好,班里垫底的货。”
“……”
争先恐后。
生怕给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留下坏印象。
几个挨打的男孩委屈得要命。
许荷坚持付了医药费,再三道歉后领着许时漪和许苏山离开了学校。
天已经黑了,暮色从山路尽头洇了上来,远山被夕阳涂了一层残红。
林中倦鸟归巢。
山脚下的村落里亮起一盏盏灯火。
许荷独自走在前面。
“姐——”
许苏山快步跑到许荷身边:“你生我气了?”
许荷的语气平淡,像杯温开水:“我没有生气。”
“对不起,让你和奶奶操心了。可是姐,我不想你为了我跟他们道歉。”
“不想我道歉,下次就别做冲动的事。”
“这事我自己能处理。”许苏山红着眼,“我也没有冲动,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
“在你心里,我是他们说的那种人?”许荷淡淡地问。
许苏山急忙说:“当然不是!”
“这就够了。”许荷说,“除了你和奶奶,别人怎么想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
少年气性大,忍不了别人说许荷半句坏话。
“你的愤怒制止了他们吗?”
“……”
许苏山无言以对。
没有。
哪怕挨了打,对方也没有改口。
许荷平静地道:“别人不会因为愤怒就对你另眼相待,就算害怕你的拳头而短暂屈服,也不会真正闭嘴。情绪化只会杀死你的理智。我和奶奶不愿见到你受伤,小山,你能理解吗?”
许荷只用逻辑思考,完全忽略了少年的心情,也忘记了今天被说得不堪的人是她自己。
“那我就用拳头打到他们闭嘴为止。”许苏山拧着眉,一脸温和的犟种相。
许荷问:“要是你打不过呢?”
许苏山说:“那就让他们打死我,反正就是不能说你。”
许荷望着少年通红的眼,突然笑了:“说我的人多了,你能都去打一顿?你这样就是飞蛾扑火。”
“扑火就扑火。”
“扑火会死的。”
许苏山的眸子里染了一抹深邃的夜色,他轻声说:“……飞蛾就那么傻。”*——
作者有话说:*飞蛾就那么傻。
出自电影《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台词。
第33章 033 只是恨你不爱我。
许时漪看着爸妈争执, 觉得很有趣。
印象里,许荷的性格很难搞,毕竟她是能做出刨人祖坟那种事的女人。
可即使许荷也有搞不定的人。
爸爸完全就是一根筋啊。
许荷放弃跟他争论:“好吧, 随你。不过你要答应我, 不可以再让自己受伤了。”
许苏山温驯地点头。
许荷掏出创可贴:“把伤口处理好。”
许苏山摸了摸脸颊, 可怜巴巴:“我看不见伤在哪了。”
“低头。”许荷说。
那一刻, 许时漪确信自己看见了爸爸藏在少年外表下的狐狸尾巴。
他比许荷高出半个头, 乖得像小朋友, 垂下头, 任由许荷在他脸上这里贴一张,那里贴一下。
许苏山注意到许荷的手指上也贴着创可贴:“姐, 你手怎么了?”
“掰玉米划伤了。”
许苏山拿过她的手要检查, 许荷抽回来:“小伤口, 不碍事。”
“明天我放假,你别下地了。”
“都说了不碍事。”
“都说了别下地。”许苏山固执道。
许荷看着他:“你长大了, 敢管我了?”
许苏山阴郁了一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长大的意义不就是这个吗?”
他一笑, 嘴角的伤口就被牵扯得很痛, 捂着嘴巴不停地吸气。
望着眼前美好的一幕,许时漪忍不住焦虑以后。
这种脆弱的美好又能维系多久?
爸爸总是要结婚的。
用不了几年,他就会和另一个女人建立合法稳定的婚姻关系,还会生下孟秋。
而在接下来的许多年里, 妈妈的名字会被她们钉在破坏别人家庭的耻辱柱上。
自己也会变成来路不正的私生女。
一代人的情感纠葛, 让两代人都跟着痛苦。
这样的关系真的有必要继续下去吗?
如果她现在以太奶的身份插手阻止, 情况会不会变得不同?
也许那样, 妈妈就不会变成小三,自己也不会成为私生女……可那时候,自己还会存在吗?
再或者, 她现在就撮合爸妈在一起。
这样爸爸就不会跟别的女人结婚了,让消失的人变成爸爸的妻子和孟秋。
这念头刚一冒起,许时漪就被吓到了。
她惊觉,自己手里居然掌握着如此恐怖的,足以改变命运的武器。
可她有权力改变别人的命运吗?
因为想让自己出生的光明变得正大就剥夺姐姐出生的权利?这样对吗?
诚然,她讨厌孟秋。
可也不想用这种方式去伤害别人。
再者——
许时漪出神地望着爸爸妈妈。
许苏山望向许荷时,眼底分明燃烧着两团火,不加掩饰,来势汹汹。
可许荷却始终淡淡的。
她并未表现出任何超越亲情的暧昧和亲昵,或许她根本都没发现许苏山的感情。
许时漪总觉得,以许荷的性格和自尊心不会做出插足别人家庭的事。
这中间或许有误会。
如果接下来每个月都能穿越一回,那些被尘封的秘密她迟早能弄明白,也许到了那个时候,她会释然,也不会再想要去干涉任何人的命运。
许荷见“段爱美”愣愣地盯着自己,她抬起手:“奶奶。”
许时漪潜意识里知道这是自己的老妈。
她见许荷抬手,以为刚才在学校跟人干了仗,许荷要教训自己,下意识就朝后缩。
许荷的手停在半空,定定地瞧着她:“您头发乱了。”
干仗时跟人推搡了几下,段爱美后脑勺的小啾啾被扯开,一缕头发散下来了。
“哦。”许时漪赶忙扎好。
许荷仍看着她,眼底思索。
许时漪浑身不自在。
总觉得许荷那双清冽的眼睛能看透她。
她扎完头发,拐住了许荷的手臂:“我们回家吧。”
许荷不习惯和别人肢体接触:“……您放开我,好好走路。”
“不放。”许时漪就要和她贴贴。
许荷有点无奈。
许时漪把头贴着许荷的肩膀蹭了蹭,又把许苏山抓过来。
左手拐着妈妈,右手搂着爸爸……未来如何先不去想,这一刻,她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今天好开心啊!”
许时漪呼吸着夜晚凉爽的空气。
就算现在让她死掉也没有遗憾了。
无论未来和过去,这就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瞬间。她很确定。
村里升起袅袅的炊烟,不知谁家的柴火添多了,一股呛鼻的糊味弥漫在山路上。
烧木头的味道飘进鼻子,许时漪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她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小荷!”她握紧许荷的手,“我有话跟你说。”
“您说。”许荷冷静地看着她。
许时漪没办法明说,只能编织谎话:“是这样,今天村里来了个算命的,他说你八字和火犯冲,将来在火上有灾。大师说了一个时间,要你记住。”
许荷:“……我不信这些。”
“信不信你都要记住!”许时漪严肃地说,“千万记好了,那天一定一定不要待在家里!”
“时间是二零零——”
她眼前一花,声音戛然而止。
…………
……
—
比身体先恢复清醒的是意识。
头疼撕扯着脑袋,意识还无法立刻接管身体。
可许时漪明确知道,自己已经回到2025年了。
第一次她回到2025年是因为喊了太奶。
第二次则是因为喊了池信。
这一次她规规矩矩谁的名字都没喊错,也没暴露身份,为什么还是会回来?
难道说除了不能暴露身份,还不能透露未来的事吗?
不对啊,第二次穿越去看集体电影时,她不仅跟人剧透了电影的剧情,还提过1997年才上映的《泰坦尼克号》,那时她也没有被传送回来。
究竟为什么呢?
……没关系。
下次满月还有机会,她总有办法告诉妈妈火灾发生的事。
只要还能穿越,她就能将许荷救离那场大火。
脸上痒痒的。
许时漪感觉有人趴在床边拿着一撮头发,在给她的皮肤挠痒痒。
好难受。可是身体动不了。
那人又戳了下她的鼻尖。
见她没有转醒的迹象,更加放肆,两根手指揪住她脸上最软的那块肉,朝外一扯。
许时漪疼得眼泪差点飙出来。
“这都不醒?”那人嘟囔,“是猪吗。”
许时漪也想醒过来,可她就像做手术被麻醉了,只能听见一点模糊的声音。
“玩了一天还不够?你干嘛把她带回来!”一个声音愤怒地质问。
“你干嘛那么大反应!”
“坏女人死掉了,你就移情到坏女儿身上了?”
“不懂就闭嘴。地球超危险的,放她在路边不管,她会被邪恶的人类抓走。”
“谁让你把她丢路边了?警察局知不知道!”
“你有没有脑子?她人都叫不醒,把她送到警察局我不成嫌疑人了?”
“机器没有脑子!”小方块摇摆着天线,尖叫道,“你还爱她,你连她的女儿都要爱!”
池信说:“我恨她。”
小方块立刻联网,搜索了一堆恨海情天文案,用它独有的机械音朗诵道:
“你过得幸福我才能恨你,你要是过得不好,我会先去抱住你。”
“恨明月高悬独不照我。”
“恨来恨去,只是恨你不爱我。”
“……”
池信眉骨上的筋突突跳。
他把小方块从桌上拿起来,天线摁回去,随手朝脏衣篓里一丢。
世界终于清静了。
许时漪又躺了几分钟,知觉终于恢复了,头有点痛,她撑着床坐起来。
熟悉的屋子,熟悉的家具摆放。
这里是池信的家。
洗漱间门没关。
池信穿着黑色背心,站在镜子前刷牙。
他听见动静回头,头发毛躁地蜷在头顶,满嘴的牙膏泡沫。
许时漪也看见了他:“昨天晚上……”
池信含着牙刷:“我叫不醒你。”
许时漪揉了揉太阳穴……想起来了。
回程车上她毫无防备地穿越了,多亏了池信没有把她丢在路边。
“那谁打电话问你到家没。”池信漱了口,漫不经心地告诉她,“我说你睡着了。”
许时漪:“……”
这下要被误会成渣女了。
不过本来也打算和阎骅说明白,也算是曲折地达成了目的。以后有机会再跟他道歉吧。
许时漪环顾着池信的房间,这里和上次醒来时没有太大的差别,空空的,没几件家具。
池信问:“你找什么呢?”
“还有谁在?”
“?”
“我好像听见有人和你说话。”
“……”
池信问:“你听见什么了?”
许时漪回想了一下,“不太清楚,嗡嗡嗡的。”
池信恢复冷淡:“就我一个人。”
许时漪盯着他瞧:“就你?”
“嗯。”
“所以趁我睡觉掐我脸的人也是你了?”
“……”
池信放下牙杯:“你做梦了吧?”
许时漪跑进洗漱间,把池信挤到一边,对着镜子照了照:“你看,你都把我脸掐红了!”
她白皙的脸上留了个清晰的红指印。
这下无从抵赖了。
池信却指着墙上的排气窗:“窗户没关紧,家里进蚊子了。”
总之,承认是绝无可能的。
许时漪回头打量他的屋子。
“你又看什么?”
“你家好空,出租屋也不用住得这么随意吧?”
房间除了房东配置的家具外没有任何东西。
桌上摆着用来喝水的杯子,衣柜里挂着几件衣服,角落放着脏衣篓和一个黑色旅行袋。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将一个临时栖身处定位得明明白白。
池信说:“有什么装扮的必要?反正也会离开。”
许时漪怔怔的:“我发现……”
池信:“?”
“你今天一直都有在好好说话欸。”
池信既没有说“滚”,也没有说“闭嘴”,更没有冷着脸装酷。
许时漪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管你是谁,千万不要从池信的身上下来!”
池信:“……”
“滚啊。”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不过总给人一种冷淡的面具下一秒就会碎掉的错觉。
许时漪笑了两声,出门拿上包:“我先走了,昨晚的事谢谢啦!”
池信擦干脸出去,她已经跑下楼了。
陈龙拎着一桶浆糊上来,看见池信,语气不善:“你到底什么时候搬?”
池信冷笑一声,反手摔上门。
……
许时漪跑到公寓门外,脚步停下,脸上的开心和活泼消失无踪。
秋日天空闷沉,如一块破旧的画布。
公寓门前种着栾树,淡红的灯笼果挂在枝桠,风一吹,落到许时漪的脚边。
她脑子里全是醒来前听到的对话。
“你还爱她,你连她的女儿都要爱!”
“我恨她。”
……该不会,真像她猜测的那样?
墙边布告栏上的广告是陈龙不久前贴上去的招租启示。
浆糊干了不牢靠,风一吹就掉了。
广告纸落到许时漪脚边。
她捡起来看。
纸上写着:
【群星公寓招租:单人间房租500,押金1000,可月租,联系人陈女士,137xxxxxxxx】
许时漪难以置信。
——群星公寓的租金才五百?
她回头打量着眼前的公寓。
破是破了点,可也不是不能住。
第34章 034 小王少爷。
昨夜穿越, 睡过头了。
许时漪今早上班差点迟到。
她踩点跑进公司,前台小朱跟她打招呼都没来得及搭理,刷完卡一溜烟就没影了。
王瑞航上班就像度假, 到办公室第一件事先叫外卖。
骑手进进出出。
早餐摆满了他的办公桌。
王瑞航递给柴昀一份:“昀子, 吃早点。”
柴昀转手就给扔垃圾桶里了。
许时漪跑进来刚好看见这一幕, 小声问王瑞航:“他怎么啦?”
王瑞航苦笑:“别理他, 你吃早饭没?”
他递来一份帕尼尼。
许时漪一路狂奔来上班, 正好没吃饭:“谢啦, 多少钱?”
王瑞航豪气地说:“少爷请你了, 反正也吃不完。”
“吃不完干嘛点那么多?”
“人在饿的时候就是什么都想尝一口啊,剩的丢掉就好了。”
“少爷, 浪费食物可耻。”许时漪提醒他。
王瑞航不以为然:“难道我的可耻只在浪费食物这一件事上吗?”
“……”
有时候她觉得王瑞航这人挺讨厌的, 黏糊, 矫情还花心。
有时候又觉得他特有意思。
许时漪啃着汉堡,打开电脑。
趁还没忘记在1995年得到的信息, 她试着去查程启乾儿子的线索。
她在网上搜索“zhaoyibin"的名字。
虽然不清楚是哪几个字, 不过以程启乾的文化程度取名想必不会太复杂。
许时漪把最简单的几个同音字互相组合了一下, 搜出来全是同名同姓的人。
关联的企业也和启乾集团毫无关系。
程启乾居然没有给这位私生子公司和股权?
可按任子阳的描述,程启乾出门工作都会带着儿子,给他买的车也是昂贵的超跑,应该很疼这个儿子才对。
难道说是混吃等死的富二代吗?
再或者她的字没打对?
太阳晃晃, 刺得王瑞航睁不开眼, 他起身拉上百叶窗。
许时漪工位在窗边, 他瞥见了她桌面白纸上写的一串“赵亦斌”“赵逸宾”和“赵易彬”……
“赵易彬?”王瑞航问, “你查他干嘛?”
许时漪回头:“你认识?”
“如果你说的是换女朋友比我还快的那位赵公子,我认识。”
“你怎么会认识他?”许时漪眼睛亮了。
王瑞航说:“朋友的朋友,一起玩过几次。”
“我说的赵易彬特别有钱。”
许时漪知道这小孩家境不错。
不过他从来都是一身休闲品牌, 下班后不是谈恋爱就是窝在家打游戏。
实在不像和程启乾儿子混一个圈的人。
“姐姐,你别瞧不起人啊。”王瑞航正色道,“这姓赵的出手是阔绰,可跟个土大款似的,格调差点意思,我不爱跟他们鬼混。再说天天上班,把妹的时间都得硬挤呢,没那闲功夫。”
柴昀起身出去,把办公室的门摔得巨响。
许时漪问:“他又怎么啦?”
王瑞航咬着吸管,抿了口豆浆:“别管他,疯子……我去,你干嘛?”
他一回头,许时漪不知何时蹲在了他面前,吓他一跳。
许时漪眼睛亮晶晶的:“小王少爷,帮个忙好吧?”
……
下班时间一到,王瑞航拿上车钥匙,见鬼似的冲出办公室。
许时漪追出去:“少爷等等我!”
王瑞航跑得更快了。
许时漪嚷嚷着“少爷”,一路追到停车场。
同事纷纷侧目。
王瑞航捂她的嘴:“快别乱叫!”
许时漪拍开他的手:“从前下班没见你跑那么快,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王瑞航一脸便秘的表情:“姐姐,你想搞我就直说啊!”
“……我只是让你帮忙查一下赵易彬。”
“你知道赵易彬什么人吗?”
许时漪装傻,摇头:“你说他是土大款。”
“那只是形容词,形容词懂吗!”
“都传姓赵的是个私生子,你见过那种久贫乍富的人吗?出门恨不得横着走,偏偏背景强大什么事都能摆平。这人又狠又邪门,对人都是下死手,我可不去招惹他。”
“这样啊。”许时漪没想到查个人还能有危险,“那你能不能带我认识一下他?”
“……”
“不行吗?”许时漪观察他的表情。
王瑞航的表情像在看傻子:“我刚才说的话你当个屁听了?”
“……我听见了,这不是不给你添麻烦吗,我自己来就好了。”
王瑞航盯着她好一阵打量。
许时漪被他看得发毛:“看我干嘛?”
“赵易彬长得一般。”
“所以呢?”
“他对女朋友出了名的差劲。”
“那又怎样?”
“身体据说也不太行。”
“……?”
王瑞航孔雀开屏,理理头发:“你要想找个有钱人耍朋友还不如看看我,至少我还是个小奶狗。”
“……”
“你是个小傻狗!”许时漪骂,“你脑子里除了风花雪月还有什么?我跟你说正事呢!”
王瑞航的脸耷拉下来:“那你说啊!你说到底想干什么,不说实话我不会帮你的!”
许时漪斟酌了一下:“其实是我朋友。她有次出门看展遇上了赵易彬,对他一见钟情……”
王瑞航冷笑:“再编。”
“好吧,是我另一个朋友,她写小说需要用到豪门私生子的素材,所以想采访……”
“接着编。”
王瑞航谈过的恋爱比她的腿毛都多,一个眼神就知道女人是否在撒谎。
“说不说?不说我去约会了。”他作势要走。
许时漪赶忙拉住他:“别走别走——”
她纠结是否要如实以告。
真相是比调查赵易彬要危险一百倍的事。
王瑞航这位花花公子游戏人间,会帮忙吗?
王瑞航抱着手臂,挑眉,等她开口。
许时漪权衡了许久,小声问:“如果我说,是为了你任师哥呢。”
“……?”
—
夜场。
进门前,王瑞航把手臂递给许时漪,让她挽着:“待会儿说是我女朋友,他们就不会刨根问底了。”
许时漪挽住他手臂,中间隔着一尺宽。
王瑞航不乐意了:“老太太挎篮子似的,谁会信啊,你就不能挽得亲密一点?”
“……你别得寸进尺。”
“我冒着多大的风险帮你,牵个手的福利都没有,坏女人。”王瑞航嘀咕。
这小子趁机占便宜,脸皮厚得能砌墙。
许时漪不动声色,搂住他脖子猛一用力,把他脑袋压下来:“这样够亲密了吧?”
王瑞航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弯着腰嚎道:“啊啊啊,松手啊!你真暴力!”
门童推开厚重的大门,音浪迎面冲来。
澎湃的音乐声撞击着鼓膜和心脏。
形形色色的男女在舞池中跃动。
酒精、体味与汗液交织在一起。
角落里,干冰升华成淡淡的烟雾,给昏暗的空间制造出一种迷离的氛围。
许时漪第一次来夜场,捂着耳朵大声问:“这里很贵吧?”
王瑞航也大声回她:“不用你付,少爷有钱!”
“你家那么有钱干嘛还来公司实习?”
王瑞航吊儿郎当地说:“像我们这种人生来就有无数退路,每天要面对的诱惑不计其数,不找点正事做很容易堕落。我上一天班累得要死,就没精力乱搞了。”
“你还挺有追求啊。”许时漪发现这小孩还有正经的一面。
“是我爸的追求。我有哥哥继承家业,他们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别堕落。”王瑞航也嫌吵,塞住耳朵说,“我也不爱来这种地方,还不如在家打游戏呢。”
王瑞航带许时漪上了二楼。
包厢里烟味呛鼻。
沙发上坐了四五个男人,还有几个陪酒的女孩,桌上一堆空酒瓶七扭八歪。
包厢隔音,基本听不见外面的音乐声。
狐朋狗友们惊讶地问:“你小子平时十次有九次叫不出来,今天怎么转性了?”
又看着他身旁的许时漪:“这是在哪点的……”
那人想问哪里点的陪酒这么漂亮。
王瑞航瞅他一眼:“这我新交的女朋友。”
“你好。”朋友知道他换女朋友就像换衣服,也没把许时漪当回事,随便客套了一下,“喝什么酒?”
“我开车,不喝了。来两杯牛奶吧。”
“有病吧,你来夜店喝牛奶?”
他们互损的功夫,许时漪精准地在几个男人里定位到了赵易彬。
他坐在沙发正中间,上身穿着件白色夹克,裤子上全是印花,脚下的尖头皮鞋擦得锃亮。
明明全身堆砌着大牌logo,却穿出了一种乡村企业家的质感,相当审美灾难。
赵易彬左右各坐了一个姑娘,举着酒杯,喂他喝酒。
单看脸,赵易彬和“丧心病狂”四个字扯不上半点关系。
他长了张大众脸。
五官平平,几乎没有记忆点。
可他的眼神非常锐利。
被他拿那双阴阴的眼睛一看,就仿佛被黑暗里的猎犬锁定了,浑身不自在。
许时漪察觉到赵易彬在看她。
她回头,朝他笑了笑。
王瑞航脸皮厚,带她硬挤到沙发中间坐下。
赵易彬被他挤得没地方坐,就朝旁边挪了一下,遣散了陪酒的女孩:“小王最近在忙什么?”
“上班呢。”
“家里的公司?”
“嗨,跟学校合作的实习单位,HGT生物科技,你肯定没听过。”王瑞航倒牛奶给许时漪,“我跟我女朋友就是在公司认识的。”
“那家公司啊……”赵易彬沉了沉眼。
包厢里烟味呛人。
许时漪待了一会儿,忍不住出去透气。
她从洗手间出来,见赵易彬也在走廊上吸烟。
夜场的音乐声嘈杂。
他一个人站在楼梯边的阴影里。
舞池四周的光束灯绕着全场闪动。
某个瞬间,打在了赵易彬脸上。
许时漪偷偷拿出手机,对着他拍了一张。
倒霉的是,吵闹的音乐刚好这时候停了。
因此,她拍照时的咔嚓声一下就变得特别明显。
赵易彬听见声音回头。
许时漪站在厕所门口,赶忙把手机高举对着自己,假装在自拍。
“厕所有什么好拍的?”他嘲道。
许时漪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这厕所装修的真华丽,非常出片啊。”
赵易彬审视着她:“你在HGT上班?哪个部门?”
“社会责任部。”
“干什么的?”
“主要负责员工福利发放和对外慈善。”
赵易彬听懂了:“我最讨厌搞慈善的人了,他们打劫富人的钱拿去给穷人花,跟强盗没两样。”
“……”
赵易彬打量着她的衣着:“小王对女朋友这么抠门吗?”
许时漪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嫌她穿得破。
她的衣服质感和版型都还不错,只不过不是牌子货,哪里就差了?
“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就该穿得张扬一点,不要委屈自己。”
许时漪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也想啊,可瑞航还在念书,家里给的钱他自己都不够花。”
赵易彬嗤地一笑,扬了扬眉头,傲慢地问:“留个联系方式?”
许时漪装模作样想了想:“好啊。”
……
回程路上,王瑞航得知此事后强烈抗议:“我女朋友居然让人给撬了,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许时漪打开赵易彬的微信,他朋友圈里一条动态都没有,应该是用来专门加女生的小号。
“过不了几天所有人都会知道你跟赵易彬加上了,就算是假的,我也很丢脸啊!”
“加上他的微信我才丢脸好吧。”许时漪哄他,“别生气啦,就当为了你任师哥。”
王瑞航这才不说话了。
许时漪合上手机:“你和任子阳到底熟不熟?”
她搬出任子阳,王瑞航想也没想就答应帮忙,应该关系很好吧?
可从上次见面任子阳冷淡的态度来看,似乎又不是那样。
“其实我知道任师哥不记得我。”王瑞航终于肯承认他在师哥心里毫无地位,“他念书时成绩好,校会骨干,拿奖拿到手抽筋,那种天之骄子怎么可能注意到我?”
“那你还愿意帮忙?”
“因为他很好。”王瑞航笑了笑,“我知道自己性格招人讨厌,所以正经朋友很少。除了柴昀,任师哥是为数不多不嫌我烦的人。”
和大多数家里有钱,父母忙碌家庭长大的孩子一样,王瑞航有过一段荒唐的年少时光。
整日跟人厮混,不学好。
刚读大学那年,爸妈想把他拉回正轨,先从钱上断掉他鬼混的资本。
妈妈每月只给他两千块生活费,要求他必须住宿,试图让集体生活打磨掉他的浮躁。
对爸妈而言,这是火炼真金。
对王瑞航而言,这是五雷轰顶。
两千块,充游戏半分钟就花掉了。
两千块,意味着不能买球鞋,不能谈恋爱,不能换最新款的手机,连吃顿好的都得精打细算。
过惯了少爷日子,学校生活就像地狱一样折磨。
尽管省吃俭用,可每到月中,王瑞航的钱就不够花了。
他没钱买新鞋,球鞋穿得臭烘烘,室友骂他。
他把鞋丢到洗衣机里洗,又被宿管骂,大半夜一个人躲在公共洗漱间刷鞋。
一边刷,一边掉眼泪。
男人有泪不轻掸。
可他好委屈,刷鞋好累。
他把鞋子当成仇人,手握刷子,发狠地,忘情地,用力摩擦。
“你这样不行吧?”
每晚宿舍断电后,任子阳会到走廊上看书。
他靠墙坐在小板凳上。
没读几页,就注意到洗漱间里流泪的师弟。
“等我一下。”任子阳回宿舍取了个软毛刷,递给他,“你这鞋是牛皮的,别硬刷,拿这个擦。”
王瑞航说:“我不会。”
“我教你。”
任子阳靠在洗手台前,指导他刷鞋:“你先拿湿布蘸一点皂粉,把鞋子外面擦干净,然后把鞋舌翻出来……”
王瑞航刷了几下又开始烦了:“什么破鞋啊,扔了算了!”
任子阳笑着拍拍他后脑勺:“耐心点,师弟。”
“……”
王瑞航从小到大连衣服都没洗过,生平第一次亲手刷干净一双球鞋。
虽然很累,可当看见洁白的球鞋的那一刻,突然有种满足感。
好像……也没那么难?
“谢谢师……”
王瑞航回头,任子阳已经走出了洗漱间。
他困得直打哈欠,背身挥了挥手:“早点睡。”
……
“那是我跟他唯一一次交集。”
“任师哥是个好人,他本该拥有很好的人生。”
入夜后,闪耀的霓虹给城市增添了一丝梦幻。
前面堵车了。
王瑞航握住方向盘,跟随车流缓缓停下。
他望着城市璀璨的灯火,垂下眼眸:
“如果好的人生已经变成一种奢望,那么至少也该让他有个好的结局吧?”
第35章 035 精神地球人。
车祸后, 任子阳的生物钟变得准时。
早上六点,起床做康复训练。
他订购了一副假肢,每天坚持走一个小时, 做完训练随便吃点东西, 接下来的一整天都窝在房里看书。
每周六, 许时漪会上门看他, 也许是怕他无聊, 也许是怕他死在家里。
总之那一天, 任子阳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许时漪有点吵。
她不是开电视看动画片, 就是放音乐,一定会把家里搞出很大动静。
她甚至还买了一套做木工用的雕刻机, 快递地址填了他家。
因为太沉, 借了驿站老板的拖车才拉回来。
任子阳对她的行为表示出不解, 她就嘿嘿笑,说朋友家地方小, 不方便干活。
可她在这也没干什么正经活。
一边看猫和老鼠, 一边雕了个丑丑的杰瑞, 摆在玄关的置物柜上。
任子阳关着门,也能听见客厅里机器嗡嗡嗡——
根本看不进去一点书。
死气沉沉的家里每逢周六都会充满噪音和人气儿。
这周六,许时漪照例上门了。
不过她今天拉着池信一起来的。
一进门,就对着他家指指点点。
“太脏了。”许时漪换了拖鞋, 指挥他们, “先把卫生打扫一下, 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们。”
任子阳也不知道打扫卫生和好消息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不过乖乖照做了。
池信早上被她拍门叫醒已经够烦了,才不会乖乖听话。
他抬脚往厨房走,打算去冰箱里翻雪糕吃, 还没走出一步,就被许时漪拽回来。
她强行把鸡毛掸子塞到他手里:“你个子高,负责把天花板上的灰掸下来。”
又丢给任子阳一快抹布:“你擦桌子。”
池信:“我说我要干了吗?”
可笑。
他来地球可不是给人类当家政的。
许时漪无视他的抗议,从浴室梳妆镜后翻出几个浴帽,扣在他头上:“加油!”
池信:“……”
“大家动起来!”
许时漪今天特别开心,打扫的时候还哼着歌。
一小时后,家里亮堂,干净,纤尘不染。
许时漪神神秘秘地掏出手机:“给你看个东西。”
她翻出一张照片递到任子阳面前:“认识吗?”
照片是在暗处拍的。
画质不算清晰,只有一个模糊的人脸。
可任子阳却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脸上骤生波澜,眼中酝酿起愤怒的火焰。
许时漪知道她找对了。
“哪来的照片?”
“我拍的。”
任子阳的手不停地抖,既激动,又绝望。
他终于找到了凶手的线索。
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没有证据,凶手依然逍遥法外。
池信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啃了口:“我帮你弄死他。”
“……”
“…………”
许时漪说:“你快别这么吓人!”
池信不以为意:“你有更好的办法?”
“动动脑子啊!我们拿他没办法,不代表别人也拿他没办法。”
池信挑高了眉梢:“说说看。”
“这个人叫赵易彬,出生于1995年,母亲赵梅从前在夜场上班,意外怀孕。程启乾的妻子吴鸿芸大概率不知道他们母子的存在。我得到了可靠消息,吴鸿芸女士性格暴烈,而程启乾特别怕老婆。”
任子阳:“你从哪里查到的?”
“这你就别管了。”许时漪嘿嘿笑,“把这件事告诉吴鸿芸女士,就算对付不了赵易彬,也能让他难受一下。”
池信问:“你认识吴鸿芸吗?”
“不认识。”
池信想了想:“干脆你再查一下程家的地址,半夜我翻进去找她谈谈。”
“……”
“动动脑子啊!”许时漪不知道这人怎么那么多危险的念头,“都什么年代了,还要见面交流?”
她打开某音,某书和某博。
用关键词搜索,很快就找到了吴鸿芸的账号。
许时漪将赵易彬的照片私信过去:“发给她就可以了。”
任子阳迟疑地问:“……这样有用吗?”
许时漪想起吴鸿芸曾扬言要剁了程启乾全家的火爆脾气,胸有成竹:“应该没问题,今天打招呼的额度用完了,我明天接着发。实在不行就买几十个小号天天骚扰她,吴女士总能看见。”
到时候程启乾和赵易彬估计要一块完蛋了。
“有消息我再通知你们。”许时漪看了眼时间,“我今天还有事,先走了。”
她来去都如一阵风,却留下了无法忽视的痕迹。
任子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居然真的找到了。”
池信问:“我的事呢?”
任子阳从茶几下翻出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一串号码:“这个人在HGT上班,他或许能帮到你。”
—
许时漪赶到群星公寓时,甄蓁已经把她的行李载过来了。
今早许时漪并非特意约池信一起去任子阳家,她只是来考察公寓,顺带叫上了他。
那天公寓招租广告上的价格实在令人心动。
许时漪决定搬家。
甄蓁阻挠未果,现在看这地方哪哪都不顺眼:“这公寓也太破了,一层楼住那多人得吵死吧?满墙的爬山虎,夏天多招蚊子啊,那男邻居长得好凶,感觉不太安全。还有房东,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大妈……”
许时漪说:“房租五百。”
甄蓁立刻闭嘴了:“荒野市还有这种价位的房子?”
她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公寓。
抛开外形不谈,看着似乎也没那么差了。
许时漪找到房东陈龙:“现在能看房吗?”
“月付还是年付?”
“价格合适就年付。”
陈龙从这姑娘身上看出了素质,难得好脾气地说:“房租五百,押金一千,有熟人推荐押金就算你五百。”
“有啊有啊。”许时漪没想到价格还能更便宜,开心地说,“我跟池信超级熟,他给我推荐可以吗?”
“……池信啊。”
陈龙静默几秒,告诉她:“那得五千。”
许时漪:“……”
陈龙带她们上楼看房。
公寓有些年头了,整体老化。
租客换来换去,房间大多都被住得不像样子了。
墙皮斑驳,布满铅笔痕,墙纸黏过后撕下来的胶,还有一些黄黄的,不知是什么的痕迹。
陈龙给她介绍眼前的屋子:“这间之前住了一家三口,小孩在墙上画画让我揍了一顿,他爸找我干了一仗,干完就搬走了。”
甄蓁说:“这墙面太脏了,影响心情,不行不行。”
陈龙又换了一间:“这间小一点,以前住了个烟民,后来得肺癌死了,墙面是被烟熏黄的。他死那天还欠我半年房租,我跟他家人干了一仗才要回来。”
甄蓁说:“不吉利,换一间。”
陈龙带她们去楼上:“五楼租户不多,这间屋子清净,就是楼梯难爬,年付我可以给你减两百。”
甄蓁又说:“太高了,搬行李得累死,就没有别的房间吗?”
“还有一间。”陈龙瞥她,“我个人不推荐,你们想看的话随意。”
许时漪说:“看看吧。”
陈龙打开了二楼一间空着的屋子。
房间干净,墙面崭新,窗帘是田园清新小碎花的,看起来很温馨。
“之前的租户是个女孩,窗帘是她换的。后来辞了工作跑回老家跟男人结婚,走之前我把她骂了一顿。”
甄蓁偷偷跟许时漪说:“这大妈是炮仗吗?天天干仗。”
许时漪问:“这房间为什么不能住?”
陈龙说:“想住就住,又没人拦你。”
屋子不错,就是邻居糟心。不过陈龙懒得多嘴。
最后许时漪定了这间房。
交过钱,甄蓁帮她往上搬行李。
正巧,梁逸诚送水下来。
他见两个女孩在搬东西,热情道:“给我吧,你们新来的?住几楼?”
许时漪忙说不用。
梁逸诚直接把行李拎过来:“都是邻居,别客气,不过……我怎么看你俩那么眼熟?”
许时漪说:“我们之前见过。”
甄蓁说:“还吵过。”
经提醒,梁逸诚想起了那天三人在池信门口吵架的场景:“是你们啊,我说呢!你……住池信隔壁?”
许时漪也是刚刚意识到这点:“好像是吧。”
梁逸诚露出同情的表情。
“有什么问题吗?”许时漪问。
“这一层所有的住户,是所有,都跟池信吵过架。”梁逸诚好心劝告,“住在他旁边,你当心哪天一觉醒来滚着下楼梯。”
“……?”
梁逸诚把东西搬到房间放好,摸出张水卡递给许时漪:“我叫梁逸诚,一楼水站是我开的,日常喝水就喊我送,一次性预存两百,我送你一个电动水泵。”
许时漪说:“好,我存两百,待会儿就给我送一桶吧。”
“没问题。”梁逸诚比了个“ok”。
那张水卡许时漪还没来得及拿,甄蓁先接过来了,她看了眼上面的名字:“你也住这里?”
“就在楼下。”梁逸诚说。
甄蓁没说什么,把卡放到了桌上。
……
池信傍晚才回来。
隔壁屋的门开着。
房间堆满行李,一个身影正蹲在地上整理东西。
又来新邻居了。
只要别吵到他,池信懒得理会周围住了谁。
他径直路过,刚要回屋,察觉到了什么,脚步一顿,又退回邻居门前。
许时漪正把一摞厚厚的书从纸箱里抱出来,呀嘿一声,用力过猛,差点摔了个屁股墩。
“池信!”她把书朝桌上一放,跑出来问,“你知道这里的快递地址怎么填吗?”
池信惊讶:“……你怎么搬来了?”
“这里便宜啊。对了,这些给你。”许时漪回去拿了一堆点心塞给他,“我买了蛋糕,分给你们吃,房东和水站老板我都送了,这是留给你的。放心吃,绝对没有咖啡味的。”
池信拎着那包小蛋糕,一时没回过神。
……
一入夜,许时漪就明白了房租低廉的原因。
公寓门口是条夜市,晚上非常吵。
有些租户在夜市上摆摊,作息昼夜颠倒。
白天还很安静的公寓到了晚上就跟蹦迪一样,处处都是动静。
只有池信的房间是安静的。
许时漪洗完澡懒得出门,点了外卖,窝在床上玩手机。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雨了。
天气一变坏,街上的夜市早早散了,公寓里反而变得安静了。
云层笼着天空,大雨模糊了街景。
雨声哗哗响,像极了催眠的白噪音,这种天气睡觉最舒服了。
陈龙住在二楼尽头的房间。
下着雨,顶楼的租客跑下楼猛猛砸着陈龙的房门:“屋顶漏水啦!”
回应他的只有电视剧的角色音。
“屋里都泡成水帘洞了!”
“开门!开门啊!今晚必须给我个说法!”
“你倒是说句话啊!”
依然没有回应。
那男人愤怒道:“我日/你吗陈龙!”
——唰。
门开了。
电视剧的声音戛然而止。
陈龙提着菜刀冲出来。
男人一哆嗦,转头就跑,边跑,边骂:“你吗的!你还有脸砍我?这黑心的公寓,这天杀的房东!”
走廊上摆着不知谁种的多肉,陈龙抄起一盆朝他掷去。
男人灵活闪避开,花盆朝前飞了一段距离,在许时漪的鞋尖前面炸开。
许时漪:“……”
她只是出来拿个外卖而已。
池信拉开房门,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找死吗?”
男人有点怕他,嘴里声音小了,嘟嘟囔囔骂着陈龙:“泼妇,母老虎……你不修是吧?”
他撸起袖子,凶神恶煞:“老子自己修!”
说完转身就上楼了。
许时漪:“…………”
池信和陈龙同时关门回房。
许时漪突然怀疑自己搬来这里是不是正确的决定了。
欧泊项链静静躺在床头柜上。
她拿起来看了看,不知是不是错觉,宝石上的色彩好像比之前少了几种,光泽也没那么绚丽了。
有件事要等再回到1995年才能确认。
可距离下一个满月还有很久。
妈妈留下的三个字也至今含义模糊。
“库西索。”
许时漪轻轻念了一声。
和之前许多次一样,无事发生。
……
隔壁。
池信正在看电视,耳朵动了动。
他拿起桌上的小蛋糕尝了口,松软可口,味道不错。
“你还吃!毒死你!”
小方块尖声道:“坏女儿搬来了!先是了解你,再是接近你,最后就会毁灭你!”
池信嚼着蛋糕:“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