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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061 来自星星的牛马。

梁逸诚:“听说刘晓红本来也有工作, 结婚后她老公就让她辞职了。”

甄蓁问:“那她老公一定很有钱吧?”

梁逸诚:“有钱人谁住群星?她老公之前做小生意,后来黄了,现在夜市摆摊卖套圈, 大男子主义还暴力倾向, 不喜欢自己老婆抛头露面。几个月前刘晓红只是和邻居打了圈麻将, 回来就被他揍了。”

甄蓁:“她为什么不离婚啊?自己出去找个班上。”

梁逸诚说:“笼子里关了几十年的鸟还会飞吗?”

饭做好了, 梁叔把菜端上桌, 热香扑鼻。

几人连忙结束八卦, 坐到桌前。

陈龙裹着一条粉色围巾姗姗来迟。

梁逸诚不爽地问:“陈龙, 你请客,怎么自己在楼上躺着, 反倒叫我叔去做饭?”

陈龙给他一个白眼:“他自己爱做。”

梁逸诚瞥了眼梁叔。

这老梆菜不会暗恋陈龙吧?上赶着给她做饭。

梁叔脑子里却只有对减租的渴望, 悄声对侄子说:“做一顿饭免半个月房租, 真划算,下回你也来做吧。”

梁逸诚:“……”

窗外北风呼啸, 陈龙在屋里烧了炭炉, 火光映出, 温暖,明亮。

坐下后,陈龙发现了池信:“他怎么也在?”

许时漪解释:“是我叫他来的,他下午还帮我买菜了。”

陈龙冷哼:“行吧, 看在你的面子上就让这怪物留下吃饭。”

池信旋起眉头:“怪物?”

陈龙:“吐了一车血还能活下来, 真不知道你命怎么那么硬, 科学院就该把你抓去做研究。”

池信:“喷火龙都没被抓去研究, 我凭什么被抓?”

“……”

陈龙骂道:“你个不知道哪来的怪物,你妈过清明怎么没把你当成祭品烧给祖宗?活着也是浪费氧气。”

池信冷笑着反击:“怪物也好过破坏性强的社会化动物。怪物最多浪费氧气,像你这种喷火暴龙应该摆在军.火库里当核.武器。”

“……”

世界上居然还有陈龙骂不过的人。

难得看陈龙语塞, 梁逸诚差点想给池信拍手叫好了。

陈龙做了个深呼吸,就要继续骂他,许时漪赶忙从中劝架:“你们不要再吵了!”

此时,外面进来一个快递员,他捧着快递盒问:“陈为霞在吗?快递到了。”

梁逸诚积极地说:“送错了,我们公寓没有这个人。”

陈龙说:“放地上吧。”

除许时漪外,其他人都愣了一下。

他们入住时只需要像酒店那样登记姓名备案,不需要签订租房合同。

虽然知道陈龙只是外号,可一直以来都没人刻意去了解过陈龙的真名叫什么。

池信终于弄明白了为何之前的催眠对陈龙不起作用。

他阴阴一笑:“原来你叫陈为霞啊?”

他刚要使坏,许时漪捂住他的嘴巴:“好了,大家吃饭吧!”

池信瞪她,许时漪从梁逸诚的筷子下抢了一个鸡腿,夹给他。

池信这才暂且放弃了今晚找陈龙麻烦的打算。

饭间,陈龙不客气地说:“过几天有件事需要你们做。”

“明白。”梁逸诚说,“吃了这顿饭,我们就算发现公寓闹鬼也绝对守口如瓶。”

陈龙说:“发现闹鬼了立刻告诉我,今年我要会一会那只‘鬼’。”

梁叔点头,又说:“不过你老公死得挺惨的,不如今年就给他做个法事超度一下?总这么闹也不是事儿啊。”

陈龙瞪了梁叔一眼:“你老公。”

“……”

晚饭吃到一半,二楼的刘晓红下来了,拿着一对粉色的毛线手套。

她推门进来,也没想到屋里这么多人在,局促地把外套的拉链朝领口拉了一下。

短短几秒钟,许时漪看见刘晓红外套里面穿了一件淡蓝色的毛衣,很像她前阵子丢的那件。

搬来群星后,许时漪洗完衣服就晾在走廊上,总是丢。

冬天晚上风大,她以为是被风吹跑了,可每次拉着甄蓁下楼去找,一件都没找到过。

刘晓红把手套放到柜面上,对陈龙说:“这和你的围巾是一对的,我刚织出来,你试试,小了我拿回来改针。”

陈龙看来一眼,问她:“留下来一起吃饭?”

“不用,我吃过了。”刘晓红不想让人看见脸上的伤,放下手套就匆匆离开了。

许时漪拿起手套看了看,粉色毛线间还用白毛线打出一只兔子,俏皮可爱:“刘阿姨织的花纹真好看。”

甄蓁也说:“这手艺都能拿去卖了。”

陈龙说:“她年轻的时候在纺织厂上班,特别擅长织这些小玩意。”

甄蓁说:“我一会儿也去问问她,正好最近想给我妈买条漂亮的围巾。”

饭后,甄蓁去问完回来,说刘晓红不卖。

梁逸诚不理解:“她闲着也是闲着,为啥不挣点外快?”

甄蓁说:“刘阿姨说她没钱买毛线,我说我买,她又说她老公不让她卖。”

梁逸诚更不理解了:“她老公有病吧?还有人嫌家里钱多的?”

陈龙正在收拾碗筷,闻言把盘子一摔,上楼就去找刘晓红的老公吵架了。

……

几天后,陈龙老公的祭日如期而至。

一开始,许时漪还没把梁逸诚的话当回事。

这天刻雕像刻到半夜,过了零点,她去洗漱,忽然听到一阵幽微的,呜咽的,仿佛男人的哭声。

许时漪吓了一跳,竖起耳朵再听,声音消失了。

她以为是幻听,结果刷完牙回到床上,哭声又出现了,忽远忽近,时高时低。

许时漪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发消息问甄蓁。

甄蓁住五楼,离她太远了,说没听见。

许时漪又发消息给陈龙,她估计是睡了,没回。

许时漪害怕地窝在被子里。

一会儿睡一会儿醒,只要醒来就感觉男人的哭声萦绕在耳边。

许时漪实在怕得不行,蜷起脚趾,拿被子把自己整个包住,低低喊了声:“库西索。”

几秒后,手机叮的一声响。

许时漪伸手去找手机,拿到后窝在被子里打开看消息。

池信:[?]

许时漪:[有鬼啊!]

池信:[你现在才像个鬼吧?]

许时漪:[……]

她窝在被子里,披头散发。

四周漆黑,手机的光晃在她脸上惨白一片。

池信凌晨被脑子里的声音唤醒,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张脸,吓死了。

许时漪:[你听到没有?]

池信过了半分钟才回复:[听什么?我明天还要上班。]

许时漪:[有男人在哭啊!]

池信:[你再半夜喊我名字,我也要哭了。]

许时漪不理解,一个外星人上班上得比地球人还勤快,这就是来自星星的牛马吗?

她下床,去隔壁敲池信的门。

池信穿着睡衣,睡眼惺忪来开门。

“你听啊!”许时漪又听见哭声响了,“听到没?”

“听到了,所以呢?”

“好像是从楼下传出来的,你跟我去看看吧。”

池信被她吵醒也睡不着了,回屋披了一件外套,转身时不小心把窗台上待机的小方块给撞掉了。

许时漪捡起小方块。

1995年时它还有两根天线的,现在就只剩一根了,孤零零地立在头顶,好滑稽。

许时漪摸了摸天线,小方块立刻缩回去。

许时漪问:“这是什么东西?”

池信说:“飞船上的人工智能,从中枢系统里拆下来后就变傻了。”

“好厉害,你还有飞船。”许时漪赞美道。

池信:“……”

“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许时漪以为,换作自己,肯定不想被人看见最狼狈凄惨的模样。

1995年池信被人类捉住,像动物一样被关起来观察,实验,那一定是他最想抹去的记忆。

如果知道她也参与了那段时光,说不定会觉得难堪。

况且,池信喜欢的是妈妈。

他知不知道她曾经去过1995年又有什么要紧?

如果知道了他和妈妈的相处时间中还被她占据过一段日子,会开心吗?

许时漪想了想,说:“我妈告诉我的。”

池信蹙眉:“你妈托梦告诉你的?”

许时漪说:“……你别管,总之我妈留了本日记给我,她说你是个变态外星人。”

池信:“……”

许时漪抱着小方块一起下楼。

一路上,她都在摸它的天线,天线的金属触感和粗细好熟悉。

许时漪看了眼自己中指上的戒指。

池信送她的生日礼物,似乎是这机器人头上的另一根天线。

“这个有什么用?”许时漪晃了晃手。

她不认为池信会送自己一个莫名其妙又没用的东西。

“三千六百度无死角摄像头。”池信冷着脸,“变态外星人打算二十四小时监视你,你以后连厕所都不要上了。”

许时漪:“……”

小气鬼。

小方块把天线收进去,许时漪又把它抠出来一点。

小方块继续缩回去,她继续抠,就像挤痘痘一样上瘾。

窝里横的小方块不敢对她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池信在楼梯间的杂物堆后面翻出一个迷你的蓝牙音箱,男人的哭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他摁上关机键,哭声消失了。

“居然是活人在搞鬼。”许时漪困惑道,“会是谁呢?”

池信:“那可太多了,陈龙的仇家能从这里排到仙后座吧。”

许时漪说:“倒也是。”

陈龙天天跟人干仗,仇家肯定不会少。

不过按梁逸诚的说法,公寓闹鬼很多年了,每逢陈龙老公的祭日都会吓跑很多租户。

所以,闹出这种事的人必然是陈龙多年的宿敌。

或许只有她自己清楚。

许时漪发现不是男鬼作祟,顿时神清气爽了:“回去睡觉吧,明早我跟陈姨说。”

她把小方块塞回池信手里:“晚安。”

等她回房,装了一路哑巴的小方块立刻尖叫:“她抠我天线!!!”

“小声点。”池信说,“你吵到我了。”

“她不是坏女儿!她就是坏女人!一定是她!!只有坏女人才会那样抠我的天线——!”

池信迟疑着说:“你也觉得很像吧?”

小方块急得嗓子都哑了:“不是像,她就是坏女人啊——!!!”

第62章 062 那个大魔王!

陈龙看到许时漪送来的蓝牙音箱后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倒是怕鬼的梁逸诚听说后放心多了:“不是她老公的鬼魂就好。”

许时漪在梁叔的卤味店里买了个鸭翅膀, 坐在院里啃:“我感觉陈姨不像结过婚的样子。”

梁逸诚说:“她结过。”

“你怎么知道?”

“我听别的租户说的,群星公寓的群星就是她老公的名字。”

许时漪说:“这是野史吧?”

原以为找到蓝牙音箱“闹鬼”就该结束了,却没想到只是开始。

入夜后, 哭声依旧。

每天清晨, 院里都洒满了黑白色的男人遗照。

租户门口隔三差五地出现死老鼠, 臭气熏天, 白天待在屋子里, 闪眼还能看到墙上有鬼影晃过。

最后租客还是大批退房了。

没用几天, 往常热闹的公寓就变得冷冷清清。

没人敢去触陈龙的霉头, 这几天见到她就绕道开溜。

梁叔卤味店。

梁逸诚举着打印在A4纸上的黑白遗照:“这难道不是陈龙去世的老公吗?”

甄蓁看了眼:“这也太老了。”

许时漪拿起照片。

好眼熟的一张脸。她在1995年见过。

“这人……”许时漪见大家都盯着自己,委婉地提醒道, “他有没有可能是陈姨的继父呢?”

梁逸诚:“爸爸?还是后爸?你怎么对陈龙那么了解?她从来不跟我们说自己家的事。”

许时漪挠挠头:“……就是偶然间听到的。”

梁叔插了句嘴:“这事我也听说过, 不过她继父早死了, 前些年她哥来找她,让她回老家送葬。”

许时漪问:“她回了吗?”

梁叔说:“直接把她哥干出去了。”

倒是符合陈龙的性格。

梁叔脑袋一转:“话说回来, 公寓闹鬼好像也是从那年开始的。”

许时漪和大家分享自己在1995年得到的消息:“我听说陈姨的后爸和后哥特别坏, 抢她妈留下的房子, 陈姨好不容易才夺回来的。”

这样一说,背后谁在搞鬼已经呼之欲出了。

甄蓁举着黑白照片,提出疑问:“可是她爸和她哥都多少年没在这住了?得非常熟悉公寓的人才能干这种事吧,不然怎么可能完美避开监控?”

梁逸诚说:“那就是有内鬼咯。”

几人凑在一起分析案情, 推理嫌疑人。

直到池信下班回来, 他们还坐在卤味店里讨论得热火朝天。

全都不用上班。

“……”

池信突然有种辞职的冲动。

为什么他一个外星人活得比地球人还像牛马?

最后, 许时漪一拍桌子, 敲定了众人商量的结果:“就这么定了!晚上兵分三路抓内鬼,甄蓁和梁老板守外墙,梁叔守一楼, 我负责楼上……要不要让陈姨也守一层?”

陈龙被梁逸诚强行拉过来,听完作战计划后骂他们有病。

不过她并未否决这项计划,坐在一旁嫌弃地听着。

许时漪说:“不如我们给自己起个行动代号吧。”

许时漪想了想:“我是狡诈的狐。”

甄蓁跟着她的思路走:“我是划水的鱼。”

梁逸诚觉得怪怪的,不过大家都起了那他也起吧:“我是善战的狼。”

梁叔毫无主见:“我是看门的狗。”

陈龙有点无语,皱着眉头:“……我是喷火的龙?”

许时漪拍手:“相当完美的团队啊!”

她回头见池信站在门口,跟他对视,眨了眨眼。

许时漪问:“你晚上要不要也……”

池信扭头就走:“我要睡觉。”

……

许时漪在楼梯间翻到一个纸箱子,是租户买冰柜之后拆下来的,体积够大,可以容纳人躲在里面。

入夜后,她钻进箱子。

群里叮叮当当传来消息,她赶紧把手机静音。

“我和善战的狼已就位,狡诈的狐,你那边情况如何?”划水的鱼发来一条语音。

狡诈的狐小声回复:“一切良好,喷火龙呢?”

看门狗说:“我守着车棚,喷火龙在客厅喝茶。”

狡诈的狐:“让她回房去喝,不要破坏我们的行动。”

陈龙:“……”

这鬼计划究竟是怎么通过的?她的公寓里还有正常人吗?

许时漪躲在箱子里玩手机,肚子饿了。

往常这个时间该吃饭了,她选了半天外卖,地址填在群星公寓二楼拐角的箱子里。

付款时,她犹豫了一下,外卖员上楼会不会打草惊蛇?

比起吃饭,还是抓住幕后黑手更重要。

许时漪收起手机,肚子还不停地叫。

现在时间尚早,池信应该没睡。

于是她轻轻喊了一声:“库西索。”

……

池信洗完澡,甩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脑子里突然出现一片漆黑的画面,什么都看不清。

接着,许时漪的话密密麻麻涌进了他的脑子:

“外星的人,你睡了没?”

“猜猜我在哪里?”

“公寓门口便利店的烤肠好像很好吃。”

“你想吃吗?我请客,但是你能不能去买回来?”

“也不知道犯人什么时候出现,啊,好紧张。”

“其实喷火的龙人挺好的,我搬来公寓后总喊我一起吃晚饭,倒是她那个后爸和继兄很坏。”

“喂?你听到了吗?外星的人?”

“是不是信号不好?库西索库西索库西索——”

“……”

谁允许她擅自给他取代号啊!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

许时漪连忙噤声,以为是嫌犯出现了。

不过脚步朝楼下走去,很快消失了。

五分钟后,脚步声再度响起,有人掀开箱子的一角,从下面塞进来两根烤肠。

许时漪接过,不由偷笑。

虽然表面冷漠,可外星的人好像在努力地融入着这个团队啊!

池信如果知道她现在脑子里想的是这个,估计会回来把烤肠抢回去喂狗。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夜深人静时,万籁俱寂,许时漪瞌睡直犯,靠着箱子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后半夜两点了。

打开手机一看,甄蓁他们十二点刚过就撑不住回房了。

因为许时漪没在群里回消息,甄蓁以为她也回去睡了,路过箱子时就没喊她。

真是失败的作战计划。

守了一晚上,什么人都没抓到。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许时漪蜷着睡了半晚上,四肢麻了。

她抻了抻胳膊,刚要掀开纸箱回屋休息,突然听到了一阵很轻的脚步。

有人经过她面前的走廊。

最近退租了很多租户,这层楼除了她,池信,陈龙还有刘晓红夫妻就没住别人了。

这个时间正常人不会在走廊上行动。

陈龙虽然有时会起夜检查院里的大门,不过她的脚步没这么轻。

出现了!

许时漪掀开纸箱,果然看到一个人站在她房间门口。

那个身影左手拎着小桶,右手拿着一个长夹子,夹子上好像是死老鼠。

她扑过去抱住那人:“就是你吧?!陈姨!陈姨!我抓住了——”

那人很瘦,个子不高。

撕扯间,她的帽子被许时漪拽掉了,露出蓬松枯黄的长发和一张满是淤青的脸蛋。

刘晓红惊恐地看着许时漪:“……不是我!”

……

十分钟后。

一楼客厅。

刘晓红被众人团团围起,手足无措地解释:“真不是我!我是想把那个死老鼠夹走的……”

甄蓁问:“你怎么知道那里有老鼠?”

刘晓红嗫嚅着:“我,我半夜起来看见的。”

甄蓁又问:“你半夜起来干嘛?”

刘晓红的头垂得更低了:“我知道公寓最近发生了一些事,租客们都吵着退租,就想帮帮为霞。”

为霞。

她居然也知道陈龙的名字。

许时漪问:“刘姨,你和陈姨很熟吗?”

刘晓红小声说:“我们很多年的朋友。”

陈龙睡得正香被吵醒,一脸不耐烦:“谁跟你是朋友?有这么窝囊的朋友我早气死了。”

刘晓红被她骂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确实不算朋友。

在搬来群星之前,她们已经很多年没联系。

那都是快要三十年前的事了。

刘晓红打小的经历乏善可陈。

家中老二,和那年代许多农村家庭一样,生活里只有难捱的饥饿和习以为常的漠视。

爸妈下地不着家,家务大多由她来做。

洗衣,煮饭,有好吃的先给弟弟,有学上先让哥哥去读。她在家里接近隐形。

等到了年纪,她自觉和许多农村女孩一样,主动辍学,背起行囊外出打工。

她在荒野市的服装厂缝衣服,手快,又巧。

同车间的女工们干不过她,争不上奖就给她使绊子,骗她去仓库数布料,趁机锁上大门。

数九寒天,刘晓红冻得够呛。

可她不敢说什么,小时候和弟弟打架,爸妈责怪的一定是她。

没人站在她这边,没人护着她,她从不敢跟别人起冲突,不敢对别人有一丝意见。

哪怕她是被欺负的那方。

她冻晕了。

醒来时,身体刺痛,身下是软和的床榻。

有人正拿热毛巾搓她的手脚,被子里的热水袋暖烘烘的,刘晓红睁开眼,瞧见了一张不好惹的脸。

“被关起来也不知道喊人,你脑子冻傻啦?”那人边搓她的手,边骂。

是陈为霞。

那个大魔王!

住进女工宿舍第一天,工友就警告她不要招惹隔壁那女的。

陈为霞长相普通,脾气爆炸,据说手脚还不干净,进厂之前在家里偷继父的钱常遭毒打。

她没一点女人该有的特质。

粗犷,计较,泼辣。惹上她跟炸了火药桶没两样。

刘晓红谨记这话,在此之前时刻跟陈为霞保持距离。

只是宿舍楼就这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很难不产生交集。

上个礼拜她去厕所,听见陈为霞瓮声瓮气地喊她:“喂,你!”

“就你!别东张西望了。”

刘晓红回头。

陈为霞蹲在坑里,颐指气使:“我手纸掉坑了,你给我拿点过来。”

工友劝她别去送,就让她在那蹲着,让冷风从她的屁股一直灌进肺腑,给她降降火。

刘晓红心软,不忍心让人光屁股冻着,就去送了纸。

“喏,给你。”可她还是怕,把卫生纸朝陈为霞手里一塞,掉头就跑了。

陈为霞接过纸,瞥了眼她的背影,没说什么。

往后在走廊上遇见,也依然昂着下巴一脸高冷地擦肩而过,像是不认识她。

“都说了这女的没素质。”工友教育刘晓红,“好心当成驴肝肺,连句谢谢都不会说,下次别理她了。”

……

此刻,陈为霞劈头盖脸对着她一顿骂:

“要不是我进去拿布料,你就冻成冰棍了。蠢东西。那群人天天难为你,你聋了还是瞎了?自己是软柿子就别怪别人捏,窝囊得要命。再有下次冻死你得了!”

刘晓红默默听着,眼里有泪掉出来。

陈为霞停下手,凶神恶煞:“哭?还有脸哭!”

刘晓红把脸埋进枕头里,泪珠子断了线,她极力压抑着哭音:“对不起……”

陈为霞无语道:“对不起我什么?”

“我把你枕头弄脏了,你放心,我会洗。”刘晓红小声啜泣。

以前她哭的时候,爸爸总是扯着嗓子骂她,骂急了还要动手,所以她不敢哭出声来。

“……神经病啊你!”陈为霞没法跟她交流,端着盆子去倒水。

回来后,刘晓红从床上起来了,她拘谨地把枕套拆下来:“我拿去洗,过两天还你。”

陈为霞没制止,也没反对,嗤地一笑。

第二天,照常上班。

刘晓红缝了一上午商标,正要去吃午饭。

几个女工过来把一摞衣服丢在她的缝纫机上:“胸前的商标都缝歪了,你还有脸吃饭?组长喊你拿回去返工。”

刘晓红低声说:“我没有缝歪。”

为首的女工把图纸丢给她:“你自己看,商标是你这么缝的吗?”

刘晓红接过图纸,无措地看着女工:“你、你昨天给我看的图纸不是这张。”

“你还赖上我了?”女工横眉冷对,“组长说了,这批货傍晚就送走,不缝完你别吃饭了。”

刘晓红嘴唇颤动,沉默了几秒,伸手去接正确的图纸。

她不敢招惹别人,如果别人招惹她,那她就小小的忍气吞声一下,总之才不要和别人撕破脸。

女工趾高气昂:“快点,别让大家等着你。”

啪嗒——

车间内,众人回头。

只见陈为霞拿着裁衣服用的尺,把女工缝纫机上的东西通通扫在地上。

“陈为霞你干嘛?!”

“你昨天给她的图纸我也看见了,你不是不承认吗?把你桌上的东西检查一遍就知道有没有了。”

她说是“检查”,实则就是破坏。

把对方桌上的布料、线圈、图样通通扫落在地,她没发现图纸,又去女工同伴的桌上“检查”。

“没有,没有,这里也没有。”

在众人瞠目惊舌的表情中,她把车间搞得一团乱,慢悠悠道:“车间没有,那肯定是放在宿舍了。”

陈为霞转身去了宿舍。

她上手先把床铺掀了,接着是衣柜,最后她翻出抽屉里的日记本,摊开,大声朗诵:

“今晚去看泰坦尼克号,真感人啊,我哭了。主任说,换成他也会把逃生的机会让给我,我是他的玫瑰,是他平淡生活的调味……噫,肉麻,你和车间主任谈恋爱?人家儿子都多大了?不要脸。”

女工尖叫:“啊啊啊啊——”

她冲上去打人。

陈为霞推开她,反手从日记本里抽出一张纸:“假图样不是在这吗?”

她把图样丢在女工身上:“谁给了图样谁就负责把商标缝好,你尽管去跟主任告状,看他敢不敢开了我。”

女工赤红着眼,瞪着她,像极了斗败的公鸡。

第63章 063 那她就做自己的根。

陈为霞懒得给那女工眼神, 拉着刘晓红去吃午饭。

路上,刘晓红吓得魂不附体:“完了,她肯定告诉主任, 我们一定会被开除的!”

陈为霞聚精会神看着她的餐盘:“你吃不吃烧茄子?不吃给我。”

刘晓红:“你还有心思吃饭?”

陈为霞横眉冷对, 霸道地说:“快点把茄子给我!”

刘晓红提心吊胆了半个月。

结果风平浪静, 无事发生。

半个月后, 她下班路上遇见了主任。

平时最爱臭脸的男人和颜悦色地打招呼:“小刘, 最近都好吧?”

刘晓红受宠若惊:“都好, 都好。”

主任赔笑着:“小王性子急, 总跟你起冲突,我批评过她了, 你可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啊。”

刘晓红连忙说:“当然不会。”

刘晓红转头去了陈为霞的宿舍, 她躺在陈为霞床上, 抱着她的枕头:“主任平时只跟漂亮的女工说话,对我们都是呼来喝去的, 他今天吃错药了?”

她拿起桌边的小镜照了照:“还是说我变漂亮了?”

陈为霞把枕头抢过来, 垫到自己脑袋下面:“别臭美了, 他只是怕老婆。”

“老婆?”

“我知道他老婆在哪上班。”陈为霞得意地说,“我去他办公室跟他说,主任,你也不想你在外乱搞的事被你老婆知道吧?”

刘晓红大为震惊:“你……你你你……”

“我我我?”

“你竟然敢威胁主任?!”刘晓红惊恐地揪着她的袖口, “你没去读夜校的普法课吗?威胁别人是犯罪, 是不好的, 你会被当成坏人!”

陈为霞满不在乎:“我本来就坏啊。”

“你不坏。”刘晓红认真地说, “你是好人,帮了我,还跟我做朋友。”

陈为霞望着床板:“当好人会被欺负, 像我妈一样,活着被那男的打,死了房子都被抢了。要当就当个没素质的坏人,过马路我闯红灯,走路上我随地吐痰,看谁不爽我就骂他。你看,全厂上下谁敢跟我叽歪?”

刘晓红爬起来,严肃道:“我说了,你不是坏人。”

陈为霞把她摁下去:“行了,你就跟那个唐僧一样。”

陈为霞天生反骨,不服就干,今天跟这个吵架,明天跟那个打架。

别人不犯她,她眼睛都要长到天上去了,谁要敢惹她,准没好果子吃。

刘晓红觉得神奇。

天差地别的两种性格,居然也能成为朋友。

……

入冬后的某天,传达室的门卫大爷喊住刘晓红:“你的信!”

信是老家寄来的,家里要盖房子,问她有没有存款,如果有,寄点回家。

信里,爹妈久违地关怀了她几句,问她在荒野市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有没有受委屈。

刘晓红眼眶一热,当即就要跑去银行汇款,因为着急还把脚给崴了。

陈为霞只得扶着她去银行:“你家对你不好,为什么还要给他们钱?”

刘晓红蹬着眼睛问:“那是我爹妈啊,是亲人。”

陈为霞说:“亲又怎样?谁对我不好我就跑,谁敢打我我就打回去。你工资又不高,白水就馒头,从牙缝里省下来的钱凭什么给别人花?”

刘晓红辩解:“不是别人,是家人。”

“给你家的才能叫家人,你初中没毕业就被赶出来打工,那种也算家人吗?”陈为霞鼻子出气,为她不值。

刘晓红愣愣地听着,突然抽泣起来。

陈为霞一下慌了:“大姐,你又哭什么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刘晓红用手背抹泪,语无伦次,“给家里寄钱他们不一定念我的好,可不寄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寄钱能让他们对我好,我愿意的,我愿意啊。”

她只是想被爱,只是渴望温暖的家。

从小爱匮乏的孩子对爱的渴望很难说得明白。

刘晓红解释不清楚,动手比划,越说越急,越急越流泪:“我爸妈第一次在信里关心我,夸我有出息,都能当工人了,他们终于夸我了……”

“行行行。”陈为霞掏出手帕,笨拙地给她擦泪,“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好不容易止住了刘晓红的眼泪,转移话题:“我搀了你一路,胳膊都酸了,你怎么谢我?”

刘晓红鼻尖红红的,说:“请你下馆子行吗?”

陈为霞揪她小脸蛋:“我才不吃馆子,听说泰坦尼克号特别好看,你请我看电影吧。”

刘晓红抹去眼泪:“没问题。”

陈为霞和她是不一样的人。

她没有得到过爱,所以需要爱,渴望一切形式的感情浇灌,哪怕是虚假的,哪怕是淡薄的。

陈为霞也没有得到过多少爱,所以不屑于爱,她活得孤独,自我,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坚硬。

看电影时,刘晓红就想,陈为霞和荧幕上的女主真像。

刘晓红书念得不多,说不清楚。

她只觉得陈为霞就像Rose一样,好像随时可以飞往自由的蓝天。

……

那几年服装厂打工很累,却是刘晓红生命中实打实快乐的日子。

两人天天黏在一起,一起吃美食,看电影,一起在房间织毛衣,一起听买来的磁带上香港明星唱歌。

朋友在身边,万事皆可待。

后来,刘晓红恋爱了。

对方是个嘴巴甜的男人,他对她好,逗她笑。

他说自己在做小生意,攒了不少钱,让她别上班了,跟他回老家,他养她。

刘晓红需要爱,也正需要有人给她一个家。

她考虑了很久,把辞职的决定告诉陈为霞。

陈为霞非但没有祝福,反而骂她:“你有病吧?”

刘晓红忐忑道:“……他真的很好的。”

“好在哪?”

“他爱我啊。”

陈为霞嗤了一声:“你知道当年那男的怎么进我们家门的吗?穷的叮当响,就嘴上跟抹了蜜似的,他也说爱我妈,可结果呢?动动嘴皮子要什么成本?”

刘晓红说:“他还说可以养着我,不爱我,怎么会愿意养我?”

陈为霞连嗤都懒得嗤了:“你要嫁就嫁,以后别说认识我。”

刘晓红眼圈红了,小声说:“对不起,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必须要有根。我以前的家给不了我根,我得在别的地方扎下根来,安一个家。”

陈为霞告诉她:“天上有种东西叫流浪行星,它不需要扎根也能活,还活得很好。”

刘晓红说:“那是你,我不行,别人也不行。”

有了妈妈的教训,陈为霞不考虑成家,她给自己的人生定制了两个五年计划。

第一个五年,养精蓄锐,攒足本钱。

第二个五年,把继父和继兄都杀了……

她一定要拿回妈妈的公寓。

如果人一定要扎下根来才能生存,那她就做自己的根。

时光荏苒,再见面已相隔了二十多年。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

丈夫开的彩票店又倒闭了,只能去夜市上摆摊卖套圈。

两人活了半辈子,依然窘迫得需要租房住。

拎着行李搬到群星的那天,刘晓红望着楼顶闪闪发光的金字招牌,和气场强大的房东,怔住了。

她也从房东的眼底看出了一丝难掩的惊讶。

多年未见,她们一眼就认出了彼此。

这些年刘晓红总会想起,那年下工后,陈为霞带她去服装厂后院的荒草地里奔跑。

两人漫无目的,跑得筋疲力尽,最后一身大汗,坐在河边气喘。

日光在河面洒下了粼粼的金粉。

陈为霞捧了把水洗脸,小狗一样晃头,水珠到处甩。

刘晓红掏出手帕,替她擦干净:“看你,这副样子以后谁敢要?”

“不要就不要,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好。”

刘晓红抱着膝盖坐在好友身旁:“可人需要被爱啊。”

陈为霞说:“那就自己爱自己。”

二十多年来,刘晓红反复回忆起那一天那一幕。

水珠在陈为霞碎发上颗颗闪耀,反射着太阳的光亮。

那一刻,刘晓红分明看见好友身上长出了野蛮的翅膀。

群星公寓,一楼客厅。

装死老鼠的小桶放在门口,陈龙瞥了眼,嫌弃地把它踹到外面去。

“你知道是谁干的?”她问刘晓红。

“……不知道。”刘晓红扭过脸去,声音嘶哑,“你别问了。”

陈龙就真没再问了,看着刘晓红回房。

梁逸诚:“干嘛放她回去?明显就是她的死鬼老公干的,你报警啊!”

陈龙:“别在这狗叫,滚回去睡觉。”

梁逸诚:“……老子是善战的狼!”

善战的狼被赶回窝里了。

陈龙把灯一关,也打算回屋。

许时漪追着陈龙上楼:“陈姨,你为什么不管她?”

陈龙冷哼:“我凭什么管她?被打死是她活该。”

许时漪拽住她袖口,小脸严肃:“喷火的龙,不要说这种绝情话。”

“……”

陈龙差点就真对她喷出一口火来。

许时漪问:“你们不是朋友吗?”

陈龙回想起早前——这女孩给自己取的代号真是狡诈的狐,而不是清澈的小狗吗?

她眼睛玻璃珠子似的,圆溜溜,黑黢黢,尽显天真的憨态。

陈龙压着火:“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被老公打不还手的窝囊女人?她不想离,别人怎么管?”

许时漪说:“尽管时代在进步,可个体的差异仍然存在,有些人就是需要别人推一把才能站起来啊。你心里肯定关心刘姨,不然不会找她老公干仗,我猜你不报警,一定是怕她老公出来后找她麻烦。”

陈龙哼了一声。

许时漪:“有种星星叫流浪行星,表面虽然覆盖着冰层,星球内部却蕴藏着温暖的火种……陈姨,和你很像。”

“……”

陈龙问:“你的话一直这么多吗?”

许时漪愣了一下:“嗯?”

陈龙又换了种问法:“你从小就爱管人家的闲事吗?”

许时漪想了想,郑重点头:“啊,是的。”

陈龙绷着脸:“我跟那男的干仗是因为他吵着邻居了,我闲出屁了才去操刘晓红的闲心?她自己活该,就是被男人打死也不关我的事,早点打死我早点清净。”

楼上,一声女人的尖叫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是二楼的屋子。

刘晓红才刚刚回房。

陈龙上一秒还在冷笑,下一秒抄起扫把就冲了出去。

第64章 064 莫道桑榆晚。

刘晓红也是最近才发现公寓的怪事和丈夫有关。

张军平总半夜出门, 她睡得迷糊,以为他去抽烟。

那天去夜市给他送晚饭,她看见张军平和一个神态猥琐的男人聊天。

刘晓红记性好, 见过的人脸过目不忘。

很多年前, 纺织厂外, 那男人来找过陈为霞, 被她连骂带打赶了出去。

男人是陈为霞的哥哥。

也不是个好东西。

张军平和陈为霞的哥哥认识, 还有话聊, 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刘晓红知道, 张军平讨厌陈为霞。

搬进来后,陈为霞总找他干仗, 他不是对手, 憋了一肚子窝囊气又没钱搬家。

以男人斤斤计较的性子, 肯定会和陈为霞哥哥合谋报复她。

这些日子租户接连搬走,刘晓红很着急, 却不敢明说, 只敢在张军平起夜睡下后偷偷去把死老鼠捡走。

一晚上, 她又惊又怕,轻声轻脚回了房间。

刚一关上门,就在黑夜里看见一双绿油油的眼。

张军平居然醒了。

他在窗边抽烟,似笑非笑看着她:“去哪了?”

刘晓红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我, 我睡不着, 出去透口气。”

“去陈龙的屋子透气?”张军平咧着嘴, 被烟熏黄的牙齿露出来, “我说没说过,少跟那女人来往?”

“没,没有, 我就是去院子里……”

烟灰缸当头飞来,砸在了刘晓红的额头。

她惨叫一声,张军平冲过来拽住她的头发。

刘晓红被砸得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刘晓红听到陈为霞在砸门。

可她头是晕的,身体被攥在张军平的手里,掀起的眼缝里只能看见男人狰狞的脸。

“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你生怕那死女人不把我送进去?!”

“你跟她告密了吧?!”

陈龙把备份钥匙插进去,门反锁了。

她踹了几脚门无果,隔着门板和张军平对骂起来。

“孙子!把门给我打开!”

“我去你的!房东半夜撬租客的门,这破公寓以后谁还敢住?!”

“你是不是在打她?”

“你管天管地还管别人教育老婆?告诉你,就是警察来了也管不着我的家事!”

陈龙踹门踹得脚疼,打电话报警。

许时漪偷偷溜到一旁,小声喊:“救命啊库西索!”

话音刚落,池信穿过门板,瞬移到她面前。

他是从被窝里爬起来的,头发乱糟糟的,只穿着睡裤,上半身还赤/裸着。因为被强行吵醒,睡眼迷离。

来这么快是因为听到了许时漪的求救,结果她一点没事。

见他瞬移出来,许时漪吓一跳,还好陈龙没留意这边。

池信松了口气,又拧起眉头:“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不是救我啊。”许时漪指着走廊尽头,“快去把门打开,救刘姨!”

池信走过去,不耐烦地对陈龙说:“滚开。”

他提脚踹在门板上。

那一脚看似轻飘飘没有力道,却直接将整扇门从门框上踹下来了。

站在门后的张军平被门板砸懵了,摔在地上。

就连天天跟人干仗的陈龙都愣了一下。

他力气怎么那么大?

……不行,等今晚过去,得让他赔门。

池信踹完门,搓着眼睛回屋睡觉了,不想掺和地球人的事。

屋内,刘晓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陈龙脑袋一热,冲进去就和张军平干起来了。

许时漪忙得脚不沾地,叫120,叫警察,下楼去叫善战的狼和看门的狗来帮陈龙打架。

今夜的公寓比戏台还热闹。

十分钟后,警察和120都来了。

还没搬走的租户都站在走廊上看热闹。

张军平被打得鼻青脸肿,愤怒地指着陈龙:“让她坐牢,我不和解!”

“我没想和解。”陈龙冷笑,“搞我公寓的生意,你也去把牢底给我坐穿!”

“再坐也坐不过你!”张军平骂,“你污蔑我搞你公寓,你有证据吗?”

陈龙确实没证据。

张军平在此住了几年,熟知监控的死角,做事谨慎,没留下任何把柄。

只要咬死不承认,谁又能把他怎么样?

他阴险地笑:“你污蔑我,我还得告你造谣!等着吧你!”

刘晓红的额角被烟灰缸砸破了,直流血。

医生将她抬上担架。

路过院子时,她抬手扯了扯陈龙的袖口,嘶声说:“屋里床垫下……”

“……有他没洒完的照片。”

张军平一听脸都绿了,怒骂着冲了上去:“臭表子,你敢卖我——”

警察立刻冲上去摁住他。

陈龙扬起下巴:“是那个人叫你来的吧?他在哪?”

“呸!”张军平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恼羞成怒,“你上梦里知道吧!”

许时漪见他嚣张的模样,脑袋里灵光一闪。

她走到没人的地方,小声喊:“库西索,你再来一下。”

池信都已经回房戴上耳塞躺下了。

刚睡着,又猛地掀开被子直起身来。

“……”

他究竟是外星人,还是那女人的工具人?

一晚上到底要喊他几回啊?

他穿着单薄的睡衣下楼,被冬夜的冷风一吹,打了个哆嗦。

许时漪凑到他身边:“你不是会读心吗?”

池信问:“又是你妈在日记里写的?”

许时漪指着张军平:“你去读读他的心,看看陈姨的哥哥藏哪了。”

池信瞥她:“读心不是变态外星人干的事情吗?”

许时漪轻快地说:“这个不变态。”

“……”

变脸还真快。

池信来到张军平面前,不顾他破口大骂,伸手抵住他太阳穴,冷声问:“是谁指使你在公寓搞鬼的?”

他一发问,张军平的意识就不受控地回忆起了一些片段。

不过他嘴上依然强硬:“艹,没人指使我!老子自己看她不顺眼!臭女人,拽什么啊?!”

几秒后,池信平静地收回手。

张军平和陈龙因为互殴被警察带走了。

刘晓红也被送去了医院。

她家人远在外地,刚好甄蓁被吵醒了,就主动提出去医院陪她。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公寓安静下来,许时漪问池信:“读到了吗?”

池信轻描淡写地:“嗯。”

许时漪问:“所以果然是陈姨的哥哥吧?他人在哪?”

“想知道?”池信今夜几次三番被她吵醒,已经不困了,他扬起漆黑的眼眸,“求我。求我我就告诉你。”

许时漪:“……”

外星人居然爱玩这种花招?

不过许时漪很拉得下脸来,她掌心合拢,搓了搓,好声好气地:“求求你啦,索索~”

池信:“……”

他只是让她求人,干嘛要用那种撒娇的语气?还叫得那么肉麻?

她圆滚滚的眼睛朝他眨啊眨,是不是在勾引他?

池信耳朵微红,牵起她的手,不由分说,与她五指相扣。

这下许时漪的脸也红了。

“你干嘛呀……”她挣扎着,想抽回手。

池信轻声说:“别动。”

他话音刚落,许时漪脑海中闪过了一些零星的画面。

夜市上,陈为霞的继兄买了十几个圈,一个都没套到。

他蹲在摊子前抽烟,跟张军平搭话。

闲聊间,谈起了不远处的公寓以及公寓的主人。

收摊后,两人结伴去路边烧烤店点了啤酒,一边喝,一边痛骂陈龙是贱女人。

饭后,张军平跟着男人来到他租的小旅馆前,男人拿了一兜子印好的黑白照片给他。

小旅馆的名字也随画面一起显现。

“好神奇!我怎么也能看见这些画面?”许时漪惊讶地合不拢嘴。

池信嘴角翘起,晃了晃与她十指相扣的手:“只要身体接触,我就能把信息同步传输给你,不过仅限于一些简单的画面,太复杂的传输不了。”

“够了够了。”许时漪说,“我们去告诉警察!”

“读心术能当做破案的证据吗?”

许时漪一想也是。

只要张军平咬死不认是受人指使,警察也拿陈龙的继兄没办法。

而以张军平和陈龙的矛盾,他巴不得有人能年年在外面给她找麻烦。

“我有个主意,试试吗?”池信凑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他虽然也不喜欢陈龙,可无论怎么看都是那两个男人更讨厌。

整蛊一下也没什么。

许时漪纠结:“可是,这犯法吧?”

池信不以为然:“外星人有必要遵守地球法吗?”

“……”

“好有道理啊!”许时漪一下就被他说服了。

……

清晨。

城市在车辆的鸣笛声中渐次苏醒。

路上的行人也慢慢多了起来。

晨光熹微,老城区寂静的小路上,最先是环卫工发现了被“铐”在行道树上的男人。

他双手环抱着大树,手腕被玩具手铐和树干合铐在了一起。

男人浑身上下只穿了条裤衩,在冷风中吹了两个小时,皮肤已经冻得青紫不堪了。

路过的行人好奇地打量着。

更有甚者还拿出手机拍下这奇葩的一幕上传自媒体。

男人肥厚的背上被人拿黑色的马克笔写了一首打油诗:

欺妹夺房丧天良,脸皮厚过古城墙。

阎王殿前终有账,午夜可惧鬼叫窗?

“看什么看?都不许看!放我下来啊!”男人呵斥着路人。

他见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多厚的脸皮也撑不住了,破口大骂:“陈为霞,一定是她干的,妈的!我要报警,我要报警抓她啊!”

他今日凌晨在旅馆里睡得正香,突然有人敲他床板。

睁开眼,房间漆黑。

他却望见了一双幽蓝色的眼眸。

那人准确喊出了他的名字。

男人也不清楚对方为何会知道,也许是从小旅馆的登记簿上看到的。

总之,等意识再次清醒,他就已经被玩具手铐铐在树上了。

二十年前,陈为霞那个贱人跑回来把他家的公寓抢走了。

他这些年过得穷困潦倒,尽管如此,每年父亲的祭日他都会从老家赶过来,用尽手段把公寓闹得鸡飞狗跳。

他得不到,那就谁都别要了。

只要看见那贱女人不爽,他就开心。

整座城市,除了陈为霞,没人会这样整他。

当警察把他树上解救下来,他立刻指认:“陈为霞!就是她干的,我看见了!”

警察去核实回来,告诉他:“你说的那个人今天凌晨一直在警察局接受教育,况且……”

警察拧着眉头,出于素质没有直说,可看他的眼神已经像在看变态了:“监控显示,你半夜出门裸.奔,环城市主干道跑了几圈后又去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副情.趣手铐……”

“……最后,你自己把自己铐在了这棵树上。”

男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既气愤,又恐惧,“一定是闹鬼了!闹鬼啊!”

刘晓红养好伤出院,张军平还被拘着。

出租屋里没了男人给的压力,空气都变得轻盈了。

她去翻橱柜,早前买的菜都坏了,只剩一包挂面。

刘晓红刚要拆开煮了吃,许时漪来敲门。

“刘姨,下楼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刘晓红身上穿了件白色外衣。

她见到许时漪,脸一红,扭到一边不敢直视她,不过很快又慢慢地把头转回来:“对不起。”

许时漪开朗地问:“为什么道歉?”

刘晓红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外套:“我偷拿了你的衣服。”

许时漪笑笑:“不会啊,被风吹跑的衣服,谁捡到就是谁的。”

刘晓红眼圈一热,没忍住掉了几滴眼泪。

入冬后的某天,男人喝完酒回出租屋耍酒疯,打了她。

在得知她白天去楼下和邻居们玩了一会儿,发疯把她的衣服都剪碎了。

早在年轻时,男人就对她展现出了极强的控制欲,什么都不准她做,什么人都不准她见。

只是那时不懂,以为是爱情。

刘晓红没钱买新衣服,可她实在没衣服穿了。

她知道二楼那位好脾气的姑娘爱把衣服晾在屋外,就趁夜偷拿了几件。

为此,她每次去买菜都得选女孩出门的时间,一路低着头快步走,总觉得没脸见人。

许时漪牵着她的手下楼。

客厅连着厨房,梁叔正在做饭。

甄蓁和梁逸诚在玩跳棋,见她进来,笑着跟她打招呼。

谁也没有提起之前的事。

陈龙头也不抬,安静地坐在窗边。

她身穿一件红色旗袍,对着暮光打毛线,难得的文静模样。

那一刻,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

那年她们闲暇时就坐在窗前看夕阳,织毛衣,然后当成礼物送给对方。

许时漪拉着刘晓红坐到沙发上,跟她讲陈龙的哥哥光着身子被铐在树上的事。

“他为什么会被铐在树上?”刘晓红问。

“不知道。”许时漪不太乖地笑了笑,“可能他住的旅馆闹鬼了吧。”

刘晓红也跟她一起笑了

许时漪问:“刘姨,你会离婚吗?”

刘晓红苦笑:“我什么都不会,一把年纪了,也没招工的肯要我,离婚了我怎么活?”

许时漪说:“你织的围巾很漂亮,可以拿去卖啊。”

刘晓红沉默了几秒,终于说了实话:“他说敢离婚就砍死我……他真的做得出这种事,我死不死不要紧,可住这里,我怕,我怕……”

她这辈子就这样了。

可她不能弄脏朋友的公寓,也不能再麻烦别人了。

陈龙突然开口:“自己都没过好还去管别人?我说过的话你一句都不记得?”

刘晓红记得。

当年陈为霞说,要自己爱自己。

听来简单,做起来却好难。

终其一生,她都在寻找虚无的爱和依靠。

到头来才发现,心的缺口对填充剂要求极高,任何人的“爱”拿来填补都会产生排异反应。

唯有自己爱自己。

只有自己爱自己。

可她已经快要五十岁了。

人生安得常少年?

岁月在脸上留下痕迹,她们都不再年轻了。

“现在想明白,太晚了。”刘晓红失落地笑笑。

落日熔金,天边绯红一片。

光影蹦着,跳着,溜进了敞开的木窗。

小屋里轻盈明亮。

夕阳擦着陈龙的脸颊洒下一抹细腻的微光。

她放下毛线,淡然望向她:“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第65章 065 你就是喜欢池信!

张军平人还被拘着, 东西就被陈龙丢出了公寓。

她嫌之前的屋子晦气,给刘晓红换了个房间。

挨着她的屋子,入冬了, 两人晚上就在一起烤着火, 打毛线。

甄蓁是学传媒的, 帮刘晓红注册了一个账号, 把她织得漂亮围巾挂上网去。

一开始刘晓红不好意思要太高的价格, 只赚回来成本钱和一点手工钱就满足了。

出乎意料, 生意居然还不错。

陈龙给她买了几十兜五颜六色的毛线球, 她有了事情做,不再低着头, 丧着眼, 气色一天天红润了。

这天, 甄蓁约许时漪去街上吃烫菜火锅,给她展示刘晓红织的围巾。

“漂亮吧?刘姨送的。”

许时漪不以为然:“刘姨也送我了, 帽子, 手套, 围巾,我有一整套呢。”

甄蓁本来是想炫耀自己的漂亮围巾,闻言掉劲了:“……她怎么偏心你?不行,我也得去跟她要。”

大概是因为对偷拿她衣服的事而愧疚。

许时漪笑笑:“刘姨每天忙死了, 你先让她把单子织完吧。”

甄蓁说:“开春后我也要忙了, 之前工作的存款还剩一些, 我打算开个小店。”

许时漪往锅里下菜:“卖什么?”

甄蓁说:“馄饨吧, 我包的馄饨还挺好吃的。”

“卖馄饨好啊,我就喜欢吃馄饨。”许时漪问,“不过你妈知道吗?”

甄蓁摇头:“她知道还得了?”

重点大学毕业去卖馄饨, 宋春兰只怕会当场冲来群星,把公寓给掀了。

说不定还会觉得是公寓里的人教唆她女儿,把他们全杀了。

甄蓁一想到那个场景就打哆嗦。

许时漪又问:“你打算和梁老板一块儿卖馄饨吗?”

甄蓁差点把筷子掉锅里:“什、什么?关人家梁逸诚什么事?!”

许时漪嘎吱嘎吱嚼着蔬菜:“你们没有在谈恋爱吗?”

“……没有!!!”

见甄蓁反应这么激烈,许时漪疑惑道:“咦,我还以为你喜欢他。”

甄蓁去捂她嘴:“闭嘴!快闭嘴!”

许时漪慢吞吞地说:“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喜欢一个人很正常啊,你这个年纪也该谈恋爱了。”

甄蓁:“那你怎么不谈?你也喜欢池信!”

这下许时漪的反应也激烈起来:“你瞎说什么啊!不许乱讲!”

甄蓁:“你就是喜欢他!整天和他说悄悄话,他下班还从农家乐带水果给你吃,你天天拿着他那个长得跟烟灰缸一样的破方块抠抠抠——”

“哪有天天?”许时漪反驳,“就抠了一次!”

前天池信带着小方块来看她刻神像,对她的作品指指点点。

许时漪刻累了,就去玩小方块的天线,唯一那么一次被甄蓁撞见了。

甄蓁:“你就是喜欢池信!”

许时漪:“你也喜欢梁逸诚!”

甄蓁:“你喜欢!”

许时漪:“你才喜欢!”

两人小学生吵架,谁也没吵过谁。

甄蓁吵累了,虚声说:“我要是敢跟梁逸诚谈恋爱,我妈就敢把我杀了。”

“谈个恋爱而已,又不是结婚。”许时漪说,“不过从客观的角度来看,梁老板确实跟你不太配。”

梁逸诚似乎连大学都没念过。

收入普通,没有房子,房租总是交不上,车倒是有一辆……脚蹬的三轮。

甄蓁沉默地戳着碗里的酱汁:“他能活成这样很不容易了。”

“我也是才知道,前些年梁逸诚爸爸为了赔钱给朋友家,一个人打好几份工,过度疲劳导致脑动脉瘤破裂,救治不及时成了植物人,梁逸诚为了方便照顾他爸才开水站的,这些年巨额的赔偿也都是他在还。”

“他和梁叔赚的钱大部分都用来赔给对方家人了,直到去年他爸去世日子才好过一点,听说钱也快赔完了。”

“陈龙免了他们很多年房租,所以他嘴上嫌弃陈龙,遇到事情还是会帮她。”

许时漪想起梁逸诚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他身上背了这么大的压力。

“那些钱要他来赔,不合理吧?”

甄蓁笑了笑:“是他自己心里过不去,坚持要赔的,我觉得他跟你有些像。”

她看着许时漪:“有担当,生命力也张扬。”

许时漪给甄蓁碗里夹了一块肉:“过奖过奖。”

甄蓁:“我听梁逸诚说,下周公寓举办新年运动会,咱俩组队吧。”

许时漪:“运动会?”

……

最近一个月太倒霉了,陈龙打算办场活动冲冲霉气。

她斥巨资买了一台洗衣机作为运动会的奖励。

要求活动参与者必须得是公寓租户,老租户优先,新租户只要半年起租也可得到报名资格。

因为奖励丰厚,所以报名者众多。

这样一来不仅冲淡了闹鬼事件对公寓造成的恶劣影响,还直接拉动了房屋的出租率,陈龙认为自己简直是天才。

因为场地限制,运动会只有一个项目——踩气球。

比赛前两天,许时漪和甄蓁开始搭伙练习。

梁逸诚给她们当陪练,轻松踩破了她俩脚上绑的气球:“这水平完全不行啊,陈龙一只胳膊就能打你们俩。”

甄蓁也觉得希望渺茫:“那怎么办啊?”

公寓房间没有配置洗衣机,要用得自己买,不然就手洗。

她和许时漪已经商量好了,等拿到洗衣机,她俩就解放双手再也不用手洗衣服了。

这还没开始,幻想就要破灭了吗?

许时漪说:“可我听说陈姨的搭档是刘姨,按照田忌赛马理论,上等马搭下等马应该只能跑出中等马的速度,我们两个勉强也算中等马,或许能与之一战。”

梁逸诚说:“陈龙不是马,她是喷火龙。而且你以为她为什么拿洗衣机当奖励?因为她自己的洗衣机该换新的了,这比赛名额完全就是内定啊。”

这下许时漪也问:“那怎么办啊?”

她真的好想要洗衣机。

许时漪看着他:“梁老板,你参赛了吗?”

梁逸诚说:“我又不缺洗衣机。”

许时漪:“干脆你和甄蓁去参赛吧,这样我们获胜的机会还大一点。”

梁逸诚看了眼甄蓁,清了清嗓子:“如果你们很需要的话……”

甄蓁迫切地说:“需要需要,我非常需要你!”

梁逸诚挽起袖子,热血奔腾:“那我就准备屠龙了!”

可惜屠龙计划中道崩殂。

比赛开始前,梁逸诚送水下楼时踩了个易拉罐,一下把脚给崴了,最终无缘赛场。

眼看到手的洗衣机就要飞走了,许时漪和甄蓁颓然地坐在场边。

“好遗憾。”

“看来只能明年再战了。”

“你去喊池信和你一起参赛。”

“我干嘛要喊他?”

“因为你喜……”

许时漪摁住她的嘴巴,迅速接过话头:“是啊!因为我洗衣服太累了!天这么冷,我手都要起冻疮了,但这不是可以麻烦人家池信的理由,他最讨厌参加集体活动了,你不知道吗?”

“……”

今天池信休假,就待在屋里。

许时漪知道外星人的听力有多好,赶紧给圆了回来。

半分钟后,池信拎着一袋还没装满的垃圾下来丢。

丢完垃圾回来,他路过她们面前,漫不经心地提起:“我房里的洗衣机昨天坏了,想搞台新的,可是马上就要比赛了,没找到能和我一起参赛的搭档。”

甄蓁立刻把许时漪推了出去。

许时漪挠挠头:“你也要用洗衣机?如果赢到了,你介意和我混用吗?”

池信假装思考了几秒,露出勉为其难的表情:“嗯……也行吧。”

……

[踩气球游戏规则:

两人一组,将相邻腿绑在一起,另外的活动腿上各绑三只气球。

比赛队伍同时进入比赛区域,规定时间内踩爆气球最多的组获胜,己方的气球被踩完视为失败,退出比赛。]

总共十组参赛队员。

先两两一组进行初赛,最后入围五组进行最终的决赛。

许时漪和池信顺利通过了初赛。

决赛除了他们外,还有三组租户队,以及陈龙和刘晓红的组合。

赛前,大家都在热身。

另外三组穿戴好气球,开始喊口号。

“勤奋努力,勇创佳绩!”

“团结拼搏,再展雄风!”

“我的群星我做主,丰硕自我亮人生!”

许时漪:“……”

压迫感极强,她突然紧张:“真是杀气腾腾呢。”

不就一台洗衣机吗?这些人眼睛怎么在冒绿光?

尤其是陈龙,已经摩拳擦掌了,许时漪毫不怀疑混战起来她会六亲不认把自己的脚指头踩肿。

顿时压力很大。

池信蹲下身,把气球绑在她脚踝:“先踩谁?”

许时漪观察对面四组,虽然其他三组都是男人,却不足为惧。

最可怕的还是陈龙和刘晓红……主要是陈龙。

她的气势如虎豹,目光如鹰隼,泡面卷在脑后扎了一个小啾啾,穿着运动服,蓄势待发。

陈龙朝在场所有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许时漪主动示好:“陈姨,刘姨,你们听过三个快枪手的故事吗?”

许时漪:“甲乙丙三个快枪手互为仇敌,有一天他们在街上相遇,已知甲的枪速快于乙快于丙,三人同时开枪,最终活下来的人会是谁?”

刘晓红说:“肯定是甲呀,你都说了甲最快。”

陈龙:“……丙?”

在混战的情况下,最强的人一定会最先被群攻。

陈龙也没办法保证必赢,前期还很容易被集火,万一被人捡漏就不好了,结盟反而是最稳妥的办法。

许时漪朝她伸出手:“我们两组最后再打?”

陈龙嚼着口香糖,挥手跟她拍了一下,算是签订协议。

许时漪情绪价值给满:“哇,陈姨的手好漂亮,又光滑又细腻!”

陈龙不动声色地暗爽。

池信:“五十岁的手了还能细腻吗?”

陈龙给了他一记眼刀。

许时漪首先选了一组下摆不太稳的队伍,跟池信慢慢靠近。

池信不动当桩,她一脚下去踩爆了对方一只气球。

池信根本就没想跟这些人类争抢,他动脚别人就不用玩了,就在一旁教她:“重心放低,脚再伸长一些。”

“不用怕,我会拉住你。”

“踩到他的脚也没关系,他看起来皮就很厚的样子,不会把他踩伤的,你用力!”

那租户吼道:“你说谁皮厚啊?!”

许时漪找到了进攻的节奏,动作灵活轻盈。

几分钟后,另外三组的气球全被踩爆了,憾然离场。

陈龙一共踩破了六只球,拿下了全场的mvp。

许时漪在旁打游击,一共踩破了两只气球。

眼下就只剩许时漪和陈龙组在场了,两组各自剩余三只球。

陈龙又朝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许时漪被她的气势震慑到了:“陈姨,你不会连我也要打吧?”

陈龙冷笑:“退赛我就不打你。”

池信伸手撑住她的后腰,漫不经心道:“别怕,去踩她。”

许时漪小声说:“我有点不敢。”

池信说:“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赢家?踩就行了。”

许时漪就听他的上了。

真跟陈龙交上手的那一刻,她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怕她。

陈龙的力气太大了,看似只是平常地握住她的手腕,却叫许时漪有种腕骨要被她捏断了的痛觉。

“啊啊啊疼——”

陈龙一脚踩掉她腿上的两只球。

“啊啊啊啊啊啊——”许时漪感觉脚趾也要断了。

她痛得脚不敢落地,高高抬起,转身就把自己挂在了池信身上。

“快!你快踩她!”

池信早就等她这句话了。

他反手抱住许时漪,快速上前,啪啪啪踩在陈龙脚背上,气球全爆了。

这多少是带了点私仇在里面,因为陈龙被他踩了几脚后脸都绿了,出于要面子才没抱着脚跳起来。

比赛结束,局势扭转。

梁逸诚敲锣:“游戏结束,恭喜‘美女与老外组’获胜!”

“哇!真的赢了?!”许时漪激动地跳起来。

她忘记两人的脚绑在一起,差点把池信带摔在地。

幸亏池信反应快,搂住她的腰:“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