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因着第二天要和谭明他们去温泉山庄, 俞盼和沈砚舟这天都收敛了许多。
他们除了挨在沙发上看看电视,时不时交换一个湿吻之外,其他什么都没做。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起了床, 洗漱完毕, 在家简单吃了点早餐,便出发去谭明家会合, 一同驱车前往城郊的温泉山庄。
山庄建在半山腰, 环境清幽,车开到山脚,俞盼降了车窗往上看, 庄子周围绕着一圈的白雾, 看起来仙气飘飘的。
停好车,就有服务员上前确认信息,引着他们往里走,沿着小径走了两三分钟后, 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在大石块和竹林之间, 冒着热气的温泉池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各自冲洗干净后, 沈砚舟选了一处位置相对僻静,周围有山石环绕的小池子, 他先试了水温, 然后才扶着俞盼,让他慢慢坐进温暖的泉水里。
热水浸过肩头,俞盼靠在池壁上, 眯着眼叹了一声。
“舒服吗?”沈砚舟在他身边坐下,揽住他的肩膀,让他靠着自己。
“嗯……”俞盼懒洋洋地应着, 脑袋歪在沈砚舟颈窝,闭着眼说:“感觉……和在家里的浴缸泡着差不多,就是地方大了点。”
“好,那下回我们就在家泡。”沈砚舟接话,抬手拨了拨俞盼沾了水汽的刘海。
这个温泉山庄其实还没有正式营业,谭明之前在澜洲帮沈砚舟做事,又是个活络性子,一来二去认识了不少人,弄到了内部的“试泡”名额,这才约了他们一块来尝尝鲜。
没正式营业,所以也没有开住宿,泡完澡后,工作人员给他们端来一些清淡吃食。
吃了东西后,就在庄子里四处逛了逛,和俞盼光欣赏风景不同,沈砚舟和谭明干的这行,更多是在学习,除了住宿区不能进之外,参观完外部区域,他们也不再逗留,开车下山。
不知道是不是泡了温泉的原因,泡完回去的路上,俞盼明显感觉到身上的酸软疲惫消失了大半。
他靠着椅背,听着旁边的沈砚舟和后面坐着的谭明闲聊,话题很快又转到了青屿那边的工程上。
那些术语和规划俞盼听不太懂,沈砚舟的说话声也像催眠曲,他的眼皮也越来越沉,最终歪着头睡了过去。
一直到车子停稳在家门口,沈砚舟绕过来打开车门,小心地将他抱出车厢时,俞盼才迷迷瞪瞪醒过来。
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沈砚舟低头,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额头,声“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俞盼双手搂紧沈砚舟的脖子,把下巴搭在他肩上,乖声应道:“要。”
沈砚舟见他这么乖,心都要化了,只想赶紧把人抱进屋,别饿着他。
“停!”
刚走到门前的楼梯,怀里的人却突然喊了一声,沈砚舟脚步一顿,“怎么了?”
“往信箱那边靠点儿。”俞盼拍了拍他的肩膀,望向楼梯边的木质信箱。
沈砚舟这才转头看去,只见信箱开口处,露出了一个尖尖的黄色信封角。
俞盼伸长手去够信箱盖子,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三封信,再拿起来看邮戳日期,竟然是年前就寄到了,他一直没留意。
沈砚舟抱着俞盼进了屋,将他放在客厅沙发上,也看清了信封上的杂志社名称。
俞盼把三封信在茶几上一字排开,手指摸着下巴,心里琢磨着先拆哪一封好。
“什么时候投的稿?”沈砚舟有些意外,之前没听俞盼提起过。
“十二月的时候,就是开完那个激励大会后。”俞盼一边回答,终于下定决心,拿起了最右边的那封。
在投稿这件事上,俞盼的心态一向比较佛系,得失心被从前的退稿经历锻炼得不算重了。
但佛系不代表不在意结果,所以当他撕开信封口,看到里面的二十五块钱,还有一张正式告知稿件被采用的通知函,俞盼的呼吸都暂停了。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另外两封信。
另外两封信里,同样塞了钱和采用通知,其中一封,编辑还特意附言,称赞了他的文风,并表示如果有类似风格的稿件,欢迎继续投稿。
全部过稿!
这是俞盼从来没想过的,他感觉自己激动得要晕过去了!
俞盼拿着那几张过稿通知函冲进厨房,从后面猛地抱住正在烧水准备煮饺子的沈砚舟。
“我过稿了!哥!全都过了!三篇都过了!”他语无伦次地喊着,抱着沈砚舟的腰围着他又蹦又跳。
沈砚舟被他撞得手里的锅盖差点没拿稳,连忙放下,转过身来,看着俞盼因为激动泛着红晕的脸,心底涌上无尽的骄傲和喜悦。
任由俞盼蹦跶了好一会儿,沈砚舟才笑着将圈在怀里,低头在他唇上吮了一下,“太好了!我们盼盼真棒!”
一直到饺子端上桌,俞盼还处在极度兴奋的状态,拿着那几张通知函反反复复地看,连吃饭都顾不上。
这三篇稿子的稿酬加起来有八十块,晚上临睡前,俞盼把那些钱认认真真地数了好几遍,叠得整整齐齐,然后郑重严肃地放到沈砚舟手里,“哥,我说过的,我养你!”
沈砚舟接过那些钱,拿出那个专门存放俞盼收入的小铁盒。
铁盒里都是俞盼这一年多来参加作文比赛获得的奖金,多的十块八块,少的三块五块。
沈砚舟把盒子里面的钱拿出来,和今天这八十块放一起数了一下,竟然也有一百五十四块钱了。
俞盼看着沈砚舟手里那一小沓钱,他知道这些钱还不如沈砚舟平时给他的零花钱多,但他还是颇为豪气地拍了拍沈砚舟的背。
“虽然这些钱现在还不够多,但是我以后会挣更多钱给你的,我说过的,我也会养你!”
对于俞盼给他画的这个又大又圆的饼,沈砚舟吃得心甘情愿,他搂住俞盼,在他唇角印下一个吻,“好,哥等着。”-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青屿那边初十就要正式开工,沈砚舟初九就必须动身。
俞盼本来还想森*晚*整*理跟着过去,等到开学再回来,但等他翻出除了数学,其他几科还是空白的寒假作业时,这念头立马消失了。
于是跟着去青屿的计划彻底泡汤,沈砚舟临走前联系了之前负责辅导的老师,请对方过来,一边监督俞盼写完寒假作业,一边帮他巩固知识点,为开学做准备。
在沈砚舟离开的前一晚,对于即将到来的离别,两人都有些失控。
俞盼一想到又要很久见不到沈砚舟,一整晚都非常黏人,沈砚舟一要走,他紧紧箍着,不肯松开。
这也直接导致第二天沈砚舟出门了,俞盼还在睡梦中,连一句道别都没能说上。
等俞盼醒来,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裹着厚外套,趿拉着拖鞋走到楼梯口,闻到了从楼下传来的饭菜香气。
刚走到楼梯转角,就碰上了正准备上楼叫他的周姨。
“小盼醒啦?正好,饭做好了,快下来吃吧。”周姨笑着说。
俞盼点点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周姨,新年快乐。”
“哎,新年快乐!”周姨应着。
俞盼独自坐在餐桌前,看着对面那个空着的座位时,才真切地意识到,年过了,沈砚舟也走了。
吃完饭没多久,楼上的电话就响了,是沈砚舟打来的,他才下飞机,听起来很吵。
“盼盼,吃饭了吗?”
“吃了,吃得可香了。”俞盼握着听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些。
“嗯,别吃太多。”沈砚舟习惯性地叮嘱。
“知道啦,你老是说说说。”俞盼嘴上抱怨,嘴角却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沈砚舟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然后说:“下午约了老师过来带你写作业,记得好好听讲。”
“好——知道啦——”俞盼拖长了声音应道,心里那点离别的愁呀也被这通电话冲淡了不少。
学校正月十六开学,俞盼在辅导老师的帮助下,总算在开学前紧赶慢赶地写完了所有寒假作业。
开学那天,俞盼一到教室,见到凌洛,第一件事就是跟他道谢。
凌洛被他说得一愣,茫然地眨眨眼:“啊?谢我干嘛?”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投稿的事儿吗?说我可能投错了风格。”俞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回去后想了很久,就找了几本和我写的东西风格比较像的杂志投了过去,结果都过了!”
凌洛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俞盼不仅听进去了,还真的做成了!
他激动地一拍俞盼的肩膀,声儿都高了不少:“我靠!真的啊!你也太牛了吧!我就说嘛!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俞盼被他夸得有些脸红,突然想起假期前的事,“啊,对了,你和之前那个……卖盒饭的,怎么样了?”
“和好啦!”凌洛得意地说,“我假期还去帮他摆摊了呢!卖炸土豆,生意可好了!”
俞盼惊讶:“在哪儿摆呀?”
“还是在步行商业街那边,”凌洛说着,略带遗憾地咂咂嘴,“我本来还想着要是能碰见你,高低得给你装一大袋,多放辣多放香菜!”
俞盼听完凌洛的话,本来就红的脸,现在开始发热了。
这个假期他差不多都是在床上过的,别说出门,下地都少,后面还要赶作业,根本没有时间出门。
“你脸怎么这么红?”凌洛问。
“可能是,教室里太闷了,”俞盼扯开话题,“对了,你作业写完了吗?”
“地理还差几张卷子!”凌洛当即就把刚才的话题抛开,双手合十对着俞盼作揖,“好俞盼,你做完了吗?救救兄弟!”
俞盼无奈地从书包里拿出自己整理好的地理卷子递过去,凌洛接过卷子,再也顾不上说话,埋头苦抄起来-
进入到高三下学期,整个年级的氛围都变得不一样了,大家好像被上了发条,而且是拧得紧紧的发条。
上学期课间还能看到同学们在走廊嬉笑打闹,这学期,如果不是上厕所,班上所有人都像被钉在了椅子上,埋头看书刷题。
京大是顶尖学府,不是那么容易考上的,俞盼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他开始主动让沈砚舟安排更密集的补习课,同时也把自己的时间表排得满满当当的。
他甚至还把每晚和沈砚舟雷打不动的电话时间,往后推迟到了十一点,而每天早上六点,闹铃一响,他也不再赖床,洗漱完就去书房,朗读英语和其他科目的知识点。
这样高强度的学习无疑是辛苦的,特别是在如此辛苦的学习后的一次考试里,俞盼的成绩不进反退,当即就崩溃了。
放了学就哭着给沈砚舟打电话,和电话那头的沈砚舟喊,“不想考大学了”“我不想学了”“我去你那边工作好不好?”
沈砚舟连连应着,顺着他的话哄,“好”“我们不学”“哥现在就让人给你买机票”。
可哭完了,俞盼抽噎着擦干泪,拿起笔继续学。
现在俞盼晚上和沈砚舟通话,还没说上几句就开始打哈欠,不出十分钟就能睡着,做的梦还都是关于学习的。
沈砚舟在电话那头听着他的呼吸声,还有时不时秃噜出来的梦话,心疼得不行。
但这是俞盼为自己选择的路,是他为梦想付出的努力,沈砚舟能做的,就是无条件地支持,和在他学到崩溃时安慰他。
在学习数学上,俞盼的天分并不算高,对数字和公式的变化不够敏感,同一类型的题目,稍稍变换形式就可能卡住。
他更多是靠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坚持和毅力,靠反复练习,死记硬背题型和解题步骤。
好在俞盼肯下苦功,一遍错了就做两遍,两遍不行就三遍,把错题抄下来,反复加深记忆,就是用这种笨办法,他的数学成绩也在稳步提升。
在这种高压的学习状态下,沈砚舟每个月难得回来陪伴俞盼的那几天,大部分时间也只是坐在书桌旁,安静地陪着他学习。
毕竟沈砚舟要是真做了点什么,影响了第二天的复习,俞盼是真的会哭。
而且还是一边哭一边学的那种,可怜兮兮地让沈砚舟难受,不如什么都不做,只是陪在他身边。
长时间用眼和睡眠不足,越临近考试,俞盼眼下的黑眼圈也越加的重。
沈砚舟有时甚至会后悔,当初是不是不该带他去京大,在他心里种下这个如此困难的梦。
不过在看到俞盼谈及京大时的兴奋劲,沈砚舟又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时间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紧张备考中飞逝,黑板旁的倒计时数字越来越小,终于,高考的日子到了。
不巧的是,七月初正是青屿工程最关键的时期,沈砚舟忙得脱不开身,等他处理完手头的要紧事赶回澜洲,俞盼已经坐在考场里,进行最后一场考试了。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俞盼放下笔,交卷,走出考场。
夏日的阳光刺眼,才走出校门,俞盼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本来说赶不回来,此时却站在校门外等候的家长堆里最前面的沈砚舟。
俞盼弯起眼睛,朝他奔去——
作者有话说:盼盼:下一章我就是大学生啦![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沈砚舟:站在最前面,要让盼盼第一个看到[愤怒]
第62章
“哥!”俞盼从拉起的警戒线下钻过, 一头扎进沈砚舟怀里,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不是说工作忙, 可能回不来吗?”
“你人生中这么重要的考试, 哥就算在天边也得赶回来。”沈砚舟回抱住他,另一只手在他背上拍着, “结束了, 盼盼,一切都结束了。”
俞盼在他怀里用力地点头,好在周围到处都是激动相拥的家长和考生, 他们这样抱着也不是特别突兀。
沈砚舟揽着俞盼的肩膀, 护着他穿过人群,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子。俞盼乖顺地靠着他,呆愣愣地仰头看着沈砚舟的侧脸,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
直到坐进车里, 俞盼有些恍惚地问沈砚舟:“哥, 我现在……是真的考完试了?不是在做梦?”
“是, 千真万确,你是真的考完试了。”沈砚舟俯身过来, 帮他拉过安全带扣好, 顺势吻了俞盼的额头,“现在什么都不用想,我们回家。”
车子在马路上行驶, 俞盼靠着椅背,看着窗外飞快后退的景色,慢慢的眼皮也越来越重。
俞盼半睁着眼, 含糊地嘟囔,“哥,我好困,想睡觉……”
“嗯,睡吧,哥在呢。”
沈砚舟的声音依旧令俞盼安心,他几乎是秒睡,连车子什么时候到的家,自己是怎么被沈砚舟从车里抱出来,又是怎么被沈砚舟擦身子,都毫无知觉。
不知道别人高考完是什么状态,反正俞盼是结结实实地睡了个天昏地暗,直接从考试结束的下午,睡到了第二天傍晚才悠悠转醒。
房间里窗帘拉着,光线昏暗,俞盼翻了个身,发现沈砚舟就靠坐在床头,温柔地看着自己。
“醒了?”沈砚舟摸了摸他的额头,“要不要吃点东西?周姨煮了饭一直温着。”
俞盼点点头,小少爷似的让沈砚舟躺下,然后钻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躺好。
“我想先抱抱你。”俞盼的声音还带着睡意,听起来软糯糯的。
沈砚舟抱紧了俞盼,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好,那我们就再躺一会儿。”
两人就这么静静依偎着,过了许久,俞盼轻声说:“哥,我备考的这大半年,是不是对你态度特别不好?有时候还冲你发脾气……”
“没有不好。”沈砚舟吻了吻俞盼的额角,“盼盼压力大,哥都知道,你对我,一直好着呢。”
俞盼听完,沉默了一会儿,仰头看着沈砚舟的眼睛说:“哥,谢谢你。”
沈砚舟捏他的了脸,笑着说:“傻话,跟哥还用说这个。”
“要说的。”俞盼也笑了,抬手勾住沈砚舟的脖子,开始耍赖,“哥,你抱我去吃饭。”
“好,”沈砚舟应着,“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去刷牙……”-
为了方便考生估分,高考的参考答案会在考试结束三天后刊登在青年报上。
虽然俞盼的志愿早在第二次模拟考后就填好了,但不对一对答案,心里总归不安宁。
于是在等待答案公布的这几天里,俞盼彻底进入了养猪模式,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剩余的全部时间都用来黏着沈砚舟,恨不得长在他身上。
沈砚舟起初还担心他这样吃了睡,睡了吃会积食消化不良,不过看着俞盼每次醒来都精神饱满,吃饭也喷喷香的样子,便也由着他去了。
三天后,报纸上刊登了标准答案,俞盼拿着报纸,窝在沙发里,手里拿着笔估算了一遍,心里大致有了底。
晚上,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俞盼嘎巴嘎巴地嚼着沈砚舟递到嘴边的薯片,想到白天的估分,语气轻松了不少,“哥,我感觉我考得好像还不错。”
“嗯,”沈砚舟帮他擦去沾在嘴角的碎屑,“我们盼盼一直都很厉害。”
“你就会夸我。”俞盼嘴上这么说,眉眼却弯了起来,显是受用得很。
他一边嚼着薯片,一只手却不安分地从沈砚舟衣服下摆探进去,在他紧实的小腹肌肉上戳戳捏捏。
沈砚舟抓住了他那只作乱的手,眸色沉了下来,声音暗哑:“不累了?嗯?”
俞盼仰起脸,脸上带着狡黠的笑,主动凑上去,在沈砚舟的唇角轻轻啄了一下,声音又软又乖:“不累啦。”
沈砚舟被他勾得呼吸一滞,随即反客为主,深深地吻住了他。
自从俞盼开始全身心备考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作过了。
他们从沙发辗转至卧室,急切地探///所着彼此,用最直接的方式确认着对方的存在。
事后,俞盼脸贴着沈砚舟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汗涔涔地趴在他怀里,累得手指都不想动了。
过了许久,俞盼小声开口,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哥,我还是有点害怕……万一……万一没考上京大怎么办?”
俞盼的志愿表沈砚舟是看过的,第一志愿填了京大,第二志愿是江南的一所大学,第三志愿则填在了他目前工作所在的省城。
填报策略本身没有问题,只不过焦虑是在所难免的。
沈砚舟收紧了环着他的手臂,“没事的,宝宝,我们尽力了,这就够了。”
“嗯。”-
沈砚舟还要工作,在澜洲陪了俞盼五天已经是极限,就是俞盼的高考成绩要等到24号才公布,沈砚舟原本计划到时候再带他回来一趟。
对此俞盼却看得很开,“分数早就定下了,早几天知道晚几天知道又不会变,不如我们直接等到月底吧?那时候最早的一批录取通知书也该开始寄了,我们到时候再回来!”
就这样,俞盼简单地收拾了些行李,跟着沈砚舟一起去了青屿。
半年不见,青屿这座海滨小城的变化堪称翻天覆地。
最直观的就是从省城到青屿的路,坑坑洼洼的土石路变成了平坦宽阔的大马路,以前需要四五个小时的车程,现在两个多小时就能抵达,而沈砚舟所在的清湖开发区,变得更多。
“我怎么记得,去年我来的时候,那边那栋楼好像才建起来一层?”俞盼趴在车窗边,好奇地打量着外面这片变得有些陌生的土地。
记忆中半年前这里最高的建筑也不过三层,如今却已是楼房林立,道路整洁,俨然一副新城区的模样。
沈砚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嗯,变化是挺大的,路通了,建设速度就快起来了。”
因为开发区通往外面的主干道修好了,沈砚舟也不再住工地的临时板房,而是在附近租了一套楼房。
“谭明就住楼下,等他休息,可以下去找他玩。”沈砚舟打开门。
俞盼看着这个一室一厅,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小房子,满意地点点头:“嗯,挺好的。”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节奏,沈砚舟白天出门工作,俞盼就待在家里看看书,睡睡觉,或者写点东西。
沈砚舟怕他闷坏了,便利用中午下工休息的一个半小时,带他出去,找了个空旷无人的地方,开始教他开车。
俞盼起初是一万个不情愿,抱着沈砚舟的胳膊耍赖:“哥,你开不就好了嘛,我不想学……”
“乖,这个技能学了总没坏处。”沈砚舟耐心哄着,“等你考上大学,哥给你买辆车,到时候你想去哪儿都方便。”
“可是不管我上哪所大学,开车到青屿也很远好吧,”俞盼皱着小脸,“你还不如教我开飞机呢!”
沈砚舟被他逗乐了,但还真一本正经地考虑了一下,然后说:“开飞机哥是真教不了,不过哥努努力,看以后能不能给你买一架。”
“哎呀我开玩笑的!”俞盼见沈砚舟竟然真的在思考这个可能性,吓得赶紧捂住他的嘴,“你别乱花钱!不许买!”
沈砚舟拉下他的手,眼底满是纵容,“给你花的,怎么能叫乱花。”
“歪理!”俞盼气鼓鼓地瞪他,“不准买!听见没有!”
沈砚舟没应,只是笑着揉揉俞盼的头发。
随着录取通知书发放日期越来越近,哪怕俞盼再如何告诉自己放宽心,也难免有些焦灼起来。
他反复推算自己的估分,按照往年的分数线来看,应该是够的……但万一今年题目简单,分数线也高了呢?
为了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陷入无谓的焦虑,俞盼努力让自己忙起来,他这次过来,特地把几年前写的一些旧稿也带来了,打算重新修改,等回澜洲后就寄给那家喜欢他风格的杂志社。
稿子总有改完的时候,这天下午,俞盼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实在无事可做,目光扫过厨房,忽然停住了。
沈砚舟向来不让他下厨,主要是怕他控制不住偷摸吃。
但自从他们生活条件好起来后,加上沈砚舟有意识的引导和调理,俞盼在吃这件事上,已经比以前有节制多了,很少再出现吃到停不下来的情况。
俞盼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才下午六点,沈砚舟平时大概七点左右到家。
如果现在开始动手,在他回来之前炒两个简单的菜,时间应该……来得及吧?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了,俞盼心里有点打鼓,又有点跃跃欲试。
沈砚舟这天和合作方就一些细节问题多讨论了一会儿,下班时已经七点二十了。
他刚推开家门,就看到俞盼像个小门童似的,端端正正地站在玄关,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又是伸手要接他的公文包,又是嘘寒问暖地说:“哥你上班辛苦啦~~~”
沈砚舟眉头微挑,事出反常必有妖。
“怎么了这是?”他一边换拖鞋,一边不动声色地问。
“那个……我跟你说件事,你不能生气,也不能骂我。”俞盼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哥什么时候骂过你?”沈砚舟走进客厅,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的焦糊味。
“怎么没有?上次我来青屿,你不就骂我了嘛……”俞盼小声嘟囔,旧账翻得飞快。
“嗯?”沈砚舟转身,伸手捏住他软乎乎的脸颊,板起了脸,“那你说,你当时该不该骂?一个人跑那么远,多危险?”
“该骂该骂!我该骂!”俞盼连忙认怂,皱着鼻子,想到自己今天干的好事,又赶紧换上那副讨好的表情,“那你先说好,这次不能骂我!”
“本来是可以的,”沈砚舟故意逗他,目光扫过厨房方向,“但现在,我得看看具体情况再决定。”
听他这么说,俞盼知道躲不过了,心一横,拉着沈砚舟的手就往厨房走,“好吧好吧,给你看就是了!”
厨房门一打开,那股焦糊味更加明显了。
沈砚舟皱着眉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灶台上摆着的两个盘子。
一盘里面是几块焦黑的不明块状物,另一盘则是颜色深褐,黏成一团的不明条状物。
“这是什么?”沈砚舟指着那盘块状物问,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是……是煎鸡蛋。”俞盼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沈砚舟又指向另一盘:“那这个呢?”
“炒、炒青菜……”俞盼的声音更低了,几乎要听不见。
沈砚舟看着那两盘说不上是菜的菜,又看了看身边低着头,一副“我错啦别骂我”的俞盼,难得沉默了几秒钟。
忽然,沈砚舟低笑出声,伸手揉了揉俞盼的头发,语气里带着无奈,“我们盼盼真是长大了,都知道给哥做饭了。”
俞盼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不敢置信地问:“你不生气吗?”
“生气?”沈砚舟将他揽进怀里,闷笑着说,“哥高兴还来不及。”
说着,沈砚舟又顿了顿,看着那两盘菜补充道:“不过下次,还是等哥回来,我们一起做,好不好?”
俞盼在他怀里用力点头,开始跟沈砚舟说自己做饭期间发生的事儿。
“哥,那我再跟你说个事,你不准笑我。”
“好,哥不笑你。”
“我煎鸡蛋的时候有人来敲门,问我是不是在屋里烧烤,还说房子里不准搞烧烤,要搞出去搞!”
“嗯,然后呢?”
“这说得也太过分了吧!我明明只是在煎鸡蛋!”
“嗯……是有,点过分哈。”
“哥,我好像听见你笑了。”
“乖,哥没有……”
“你就是笑了!”——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我只是在做饭!不准笑[愤怒][愤怒][愤怒]
第63章
沈砚舟向来是说了就会做的, 更何况俞盼只是想做饭而已。
第二天,沈砚舟一大早就去市场买了新鲜的肋排,一只三黄鸡和包菜回来放在冰箱。
等中午下班回家,就教俞盼做饭。
卖猪肉的老板已经把排骨砍成小块, 俞盼系上围裙, 站在煤气灶前。
他先开火把排骨倒进去焯水,然后按照沈砚舟说的, 在碗里倒入生抽, 老抽,醋,搅拌均匀。
接着把焯好水的排骨捞出, 控干, 再往锅里倒油,放冰糖,看着冰糖在油里慢慢融化,变成焦糖色, 再把沥干水的排骨倒进去。
俞盼笨拙地用锅铲翻炒着, 尽量让每一块排骨都裹上糖色, 然后加入调好的酱汁继续翻炒均匀后,倒入没过排骨的开水。
因为倒的是开水, 没多久锅里就沸腾起来了, 他盖上锅盖,扭到小火。
“嗯,先炖二十分钟。”沈砚舟看了下表说。
利用这等待的间隙, 沈砚舟开始处理鸡肉,利索地将整鸡一分为二,一半用塑料袋扎紧放进冰箱, 留着晚上煲汤,另一半则砍成小块放进大碗里,“来,盼盼,这部分交给你。”
俞盼接过碗,听着沈砚舟的话,往里面加入盐,淀粉,生抽和食用油后用手抓匀。
香菇已经提前泡发,俞盼把它们捞出来挤干水分,切成薄片,整齐地铺在盘底,再把腌制好的鸡块码在香菇片上,尽量摆得好看些。
这时排骨已经炖了近二十分钟,沈砚舟看着时间掀开锅盖,肉香扑面而来,他在锅上架了一个蒸屉,俞盼赶紧把摆好盘的香菇滑鸡放进去。
“好了,蒸十五分钟就可以拿出来,到时候再给排骨收汁。”沈砚舟从袋子里拿出包菜,“现在我们来做手撕包菜。”
“我来撕!这个我会!”俞盼举手。
沈砚舟笑着把包菜递给他,“好,那就交给我们盼盼了。”
这回有沈砚舟在,俞盼这三道菜成功上桌。
俞盼自己先尝了糖醋排骨,肉刚进嘴,眉头就皱起来了,“啊……好酸。”
沈砚舟也夹了一块,面不改色道:“酸点也好,夏天天热,开胃。”
手撕包菜边缘微微发焦,调料没炒匀,有的吃起来很咸,还发苦。
香菇滑鸡倒是出乎意料的成功,鸡肉口感嫩滑,吸饱了鸡肉汤汁的香菇薄片,味道甚至比鸡肉还好吃,这让俞盼找回了不少信心。
捣鼓完这三道菜,俞盼出了不少汗,后背都湿了。
“做饭太累了,”俞盼扒了一口饭,由衷感叹,“比写作业还要累。”
沈砚舟给他夹了一筷子鸡腿肉,“你第一次做饭,手忙脚乱是正常的。”
见沈砚舟没理解自己的深层含义,俞盼眨眨眼,补充道:“所以啊,我们更应该珍惜粮食,把这桌我辛苦做出来的菜全吃完,才对得起我的劳动成果嘛!”
难吃也是他自己做的,俞盼表示他爱吃!不能浪费!
“……”-
日子就在青屿湿热的气温,和俞盼日益增长虽然依旧不稳定的厨艺中过去。
七月末,沈砚舟提前协调好工作,和俞盼一同回到澜洲,回到家安置好行李,稍作休息,两人便开车前往邮局。
现在正值录取通知书投递的高峰期,邮局里的人不少,大部分是和他们一样前来询问录取通知书的家长。
沈砚舟和俞盼在查询窗口前排着队,等轮到他们了,俞盼递上自己的身份证和准考证。
工作人员接过,在厚厚的登记簿仔细查找。
等待的几十秒里,俞盼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无比的快,几乎要从胸口蹦上喉咙了。
工作人员抬起头,说:“俞盼是吧?有你的邮件。”
说完,她转身在身后码放整齐的邮件堆里翻找起来。
这个时间点,能到的都是第一批次的录取通知书,答案不言而喻。
很快,工作人员抽出一个蓝白配色的大信封,再次核对了信息,脸上露出笑容,将信封递出窗口,“恭喜你。”
俞盼接过信封,看着上面清晰的“京大”字样,他心里竟然意外的平静。
直到回到家,俞盼才拆开了信封,里面东西不少,一本“初入燕园”指南,两张新生行李签,以及盖着红印章的入学通知书。
俞盼看着上面的决定录取,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他抬起头,看向一直安静陪在自己身边的沈砚舟,“哥,你看,我考上了,我真的考上了。”
“嗯,哥看到了,我们盼盼考上了。”沈砚舟将他揽进怀里,“你做到了。”
拿到录取通知书后,他们没在澜洲久待,当晚便坐飞机回青屿。
从澜洲回来后,沈砚舟变得更加忙碌,俞盼听他讲电话,似乎是因为什么公司审批?
听不懂,不过他知道沈砚舟忙的事很紧要,这阵子常常是半夜一点多才回来。
通知书上写明了九月三日报道,这会儿距离开学还有二十天,俞盼想带着它,回溪山村给沈叔沈婶看一看,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只是按照现在沈砚舟忙的这个程度,肯定没时间陪自己回去,对此,俞盼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要自己一个人回溪山村。
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沈砚舟时,沈砚舟明显愣住了,沉默了好些时间。
俞盼生怕他不同意,连忙保证,“我就回去两天,很快的!祭拜完沈叔沈婶就回来!”
“不是时间的问题。”沈砚舟放下茶杯,视线落在俞盼脸上,里面都是些俞盼看不懂的情绪,“哥只是……有些感慨。”
“感慨什么?”俞盼好奇地问。
沈砚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将他拉近,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没什么,我的盼盼,真的长大了。”
他揉了揉俞盼的头发,“好,哥答应你,我会安排司机送你去。”
“好耶!哥你最好了!”俞盼欢快地跨坐到沈砚舟腿上,搂着他脖子开心喊道。
沈砚舟笑着拍了拍他的腰际,“不过,哥也是有条件的。”
“嗯嗯嗯,你说,我都答应!”俞盼应着。
“路上无论到了哪里,住宿也好,吃饭也罢,必须给哥打电话报平安,听见没?”沈砚舟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还以为是什么条件呢,”俞盼捧住沈砚舟的脸揉搓,把他严肃的表情揉散,“这不用你说我也会做的!我会一直打,打到你觉得我烦为止!”
“不会。”沈砚舟抓住他作乱的手,神色认真,“哥永远不会觉得你烦。”
俞盼听完沈砚舟的话,脸上有些发烫,他低下头,把脸埋进沈砚舟颈窝里,小声哼哼:“我知道的。”
两天后的清晨,俞盼背着自己收拾的小背包,坐上了沈砚舟安排的轿车。
沈砚舟站在路边,看着车子启动,驶远,最终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怎么,觉得小屁孩儿突然就长大了?能自己飞了?”谭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了过来,靠在旁边的墙调侃道。
沈砚舟收回目光,失笑摇头,却没有否认:“嗯,是有点。”
“沈砚舟,你这样以后养娃不是老有经验了?”谭明感叹道,“我都不知道你怎么能把俞盼从那样,养成这样的,我之前学你对俞盼那样跟我弟说话,那家伙竟然说我鬼上身。”
沈砚舟闻言只是淡淡笑了笑,依旧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平静地说:“不会有孩子。”
谭明愣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啊?是你不行…还是她不行?”
沈砚舟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你就继续装吧。”
“我,我这不是有点怀疑,想确认一下嘛。”谭明挠了挠头,显得有些窘迫。
他跟沈砚舟干了三年多,生意场上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儿见得多了,什么情况心里大概都有数,只是这事儿落在沈砚舟身上,他问得难免有些忐忑,“你俩真的是,那种关系?”
“嗯。”沈砚舟应道。
谭明倒吸一口气,又是一顿猛抓头发,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用力拍了拍沈砚舟的肩膀,“那哥们儿也没啥说的,就…祝你们幸福!真的!”
“谢谢。”沈砚舟接受了他的祝福,“我们会的。”
说完他转身,拍了拍谭明的背,“走了,回去收拾一下,准备上班。”-
俞盼抵达溪山村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车子停在村口,副驾驶上的保镖率先下车,为他拉开车门,然后又去后备箱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香烛纸钱和点心。
俞盼背着自己的小包,看着保镖手里提的大包小包,有些过意不去:“东西挺多的,我也拿一点吧,待会儿还要上山,路不太好走。”
保镖微微后退半步,“俞先生,不用,我拿得动。森*晚*整*理”
俞盼见他态度坚持,便不再勉强。
两人沿着山路往上走,到了半山腰,沈叔沈婶的坟头出现在眼前。
令俞盼有些意外的是,坟头周围的空地干干净净,显然是刚被人清理过。
俞盼忍不住笑,心里暖得不行,他原本以为自己提出独自回来,沈砚舟最多就是安排个司机,没想到连保镖都配了一个。
还有车上备齐了各种可能用到的物品,而现在连扫墓最基本的清理工作都不用他做,他好像,只需要来祭拜就好了。
想到沈砚舟默默为他安排好的一切,俞盼心里又软又涨,这会儿突然就格外想念沈砚舟了。
不过扫墓扫墓,终究还是要自己动动手,才显得诚心。
保镖将祭品在坟前摆放妥当后,便默默地退到了下方不远处等候。
俞盼蹲下身,将坟前没有完全处理干净的一些细小杂草拔掉,然后才将带来的点心一样样摆好,点燃香烛,插在泥土里。
做完这些,他才从背包里,取出那份京大的录取通知书。
“噔噔噔噔!”俞盼像小时候得了好东西要献宝一样,将通知书展开,对着那两个坟头说:“沈叔,沈婶,你们快看,我手上拿的是什么!”
“是大学录取通知书!还是京大的哦!我念给你们听!”
他清了清嗓子,念道:“俞盼同学,我校决定录取你入‘中国语言文学’学院‘中国语言文学类’专业学习……请于九月三日凭本通知书到校报到。”
念完,俞盼放下通知书,声音轻了下来,带着笑意:“沈叔,沈婶,我考上大学啦,是京大,一所特别好,特别大的学校!沈砚舟他…也特别为我高兴。”
看着面前这两座土丘,明明来之前已经想好要说什么,这会儿却都堵在了喉咙口,他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俞盼捡起一根小树枝,在泥土上划拉着,说着澜洲的生活,说着沈砚舟的工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保镖从下方走上来,提醒道:“俞先生,天色不早了,下山吧。”
俞盼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他抱着背包站起身,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很多年前的夏天,这对善良的夫妻在拨开他头上遮盖着的稻草杆,笑着向他伸出手,将他抱入怀里。
那时的温暖,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俞盼对着坟茔,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把我捡回家,抚养我长大——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第64章
从溪山村回来的当天晚上, 俞盼就跟沈砚舟窝在床上,聊着自己这次回去路上见到的听到的事儿。
正聊得欢呢,俞盼的手机在包里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拿出手机一看,是凌洛。
“俞盼!我要去纽约了!”
才接通, 俞盼就听见凌洛说的这话, 俞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纽约?是我想的那个纽约吗?”
“对啊对啊!就是那个纽约!美国的纽约!”凌洛在电话那头激动得不行, “我后天一早的飞机!跟他一块儿去!”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那位盒饭摊主。
本来凌洛这通电话是想约俞盼出来, 在他要离开前好好疯玩一通的。
结果得知俞盼人还在千里之外的青屿,凌洛声音顿时蔫了:“你怎么跑那么远去了啊?我出国前还想见见你来着。”
“没关系啊,”俞盼安慰他, “等放假你回来了, 我们再聚一样的。”
凌洛“嗯”了一声,很快又叽叽喳喳地跟俞盼描述他准备去面试的那所院校,说那里出了多少位鼎鼎大名的设计师,话里尽是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俞盼握着手机, 安静地听着, 他忽然想起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执着于京大, 除了沈砚舟的引导,不也是因为对那片学术圣地, 对那些名字的向往吗?
等凌洛终于说完, 俞盼真诚地说:“凌洛,你肯定会成功的。”
“那当然!”凌洛自信地说,“我必定会成功的!”
见好友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如此意气风发, 俞盼自然不甘愿落后。
他现在白天上午雷打不动地去练车,沈砚舟工作忙,没空教他, 于是就给他请了教练。
对俞盼来说,教练教和沈砚舟教非常不同,沈砚舟不会说他,只会耐心地教,可他们总是教着学着就会亲一块儿去,有时连着两三天下来,俞盼只学会了扭钥匙,挂档,摁喇叭开雨刷器。
教练教就不一样了,虽说教练很专业也不会说重话,可到底不是沈砚舟,俞盼也更能进入到学习状态,不过短短十来天,他就从最初坐到驾驶座就紧张,到后来能熟练倒车入库甚至还能开上一段路,这可谓进步显著。
练完车吃完饭,简单休息后,下午俞盼就窝在家里写稿子,他不想被困在同一类型的写作风格内容里,写作的同时也在尝试着从不同角度塑造故事。
他通常是一气呵成把稿子写完,然后简单修改一下,查看有没有错别字,再寄往不同的杂志社。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就到月底,期间俞盼陆续收到了四封过稿通知,因为篇幅长短不一,各家杂志社收稿的千字价格也有出入,所以稿费也就有多有少。
不过俞盼到不太在意具体金额,每次稿费回来了,他都是直接把钱交给沈砚舟的。
比起稿费的高低,他觉得看到自己写的文章被刊登到杂志内页,被很多人看到他笔下的世界,这种精神上的满足感远胜于一切-
九月一号清晨,俞盼和沈砚舟坐上了飞往京市的航班,在候机的时候,沈砚舟见俞盼困得难受,就跟他说在京市准备了惊喜,可以猜一下。
俞盼听了精神果然好不少,转着脑子思考沈砚舟会送什么给自己,一直到登机坐下后都没想到具体的,他这才晃了晃沈砚舟的胳膊:“哥,你就告诉我呗,什么惊喜呀?”
“不是说让你猜吗?脑子都不愿意动了?”沈砚舟好笑地看着他。
“神神秘秘的……”俞盼嘟囔着,捏了捏沈砚舟结实的大腿,突然福至心灵,“不会是车吧?我可不敢开!驾驶证还没到手呢!”
他车练得是不错,也壮着胆子在沈砚舟的陪伴下上过几次路,但无证驾驶这种事,对他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
他俞盼可是一个守法好公民。
沈砚舟摇摇头,眼里含着笑:“不对,再猜。”
“那到底是什么呀……”这惊喜把俞盼好奇得抓心挠肝的,他抱着沈砚舟的胳膊摇晃,“哥,你就告诉我呗,一点点提示也行?”
“乖乖睡一觉,”沈砚舟握住他的手,“昨天睡得晚,今天又起得早,养足精神,到了你就知道了。”
又是让猜又不肯说提示的,俞盼鼓了鼓腮帮子,见沈砚舟一点信儿都不肯透露,只好妥协,乖乖戴上了眼罩。
或许是起得太早,又或许是身在沈砚舟身边格外安心,他很快便歪着头,睡得香香的。
他们抵达京市时已是中午,出了机场,沈砚舟打了个电话,不多时,一辆黑色的轿车便稳稳停在他们面前,司机下车将他们的行李放入后备箱。
车子驶入繁华的市区,俞盼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上次来京市还是一年多前,街道变化也挺大的,他忍不住小声问沈砚舟:“哥,我们这是去哪儿?要去学校吗?”
“不,”沈砚舟侧头看他,语气自然,“我们先回家。”
“回家?”俞盼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神茫然,“回哪个家?”
沈砚舟伸手揉了揉俞盼的后脑勺,嗓音温和:“我们在京市的家。”
车子最终驶入一个环境清幽的小区,在一栋看起来崭新的住宅楼前停下,俞盼带着一肚子疑惑,跟着沈砚舟上了楼。
最后他们停留在三楼,当沈砚舟用钥匙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俞盼愣住了。
屋内的装修风格,和当初沈砚舟在澜洲刚升职,搬进去的那套小两房的装修格局几乎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里的空间更宽敞些,有一个格外明亮的大主卧和一个摆满了新书,带着巨大窗户的书房。
书房里同样摆了一张小床。
俞盼走进书房,摸了摸那张小床,站在窗前向外眺望,看了一会儿,像是发现了什么,他“啊”了一声。
“看到了?”沈砚舟问他,似乎就等着俞盼这反应。
“看到了!”俞盼兴奋地指着远处一个熟悉的塔尖,“是那个湖边的塔尖!”
“嗯,盼盼记性真好。”沈砚舟牵起他的手,“走,下楼,带你熟悉熟悉环境。”
这是沈砚舟早在俞盼高考后就特地在京大仅一街之隔的小区,为他置办的房子。
沈砚舟带着俞盼,沿着绿树成荫的街道,走到京大门口,又绕到附近的生活区,在里面的菜市场转了一圈。
“等周末了,要是不想在宿舍待,就回这边住。”沈砚舟说。
“嗯!”俞盼用力点头-
正式开学报到那天,沈砚舟陪着俞盼,办理各种入学手续,领取宿舍钥匙、饭卡、军训服装……
俞盼亦步亦趋地跟在沈砚舟身后,看着他为自己忙前忙后,心里那股在陌生环境的不安,渐渐地全被沈砚舟带来的安全感驱散。
手续办完,两人找到了俞盼所在的宿舍楼,是六人间,一边是上下铺,另一边并排摆着三张大书桌,俞盼被安排到了靠门口这边的下铺。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一位室友和他的父母在整理床铺了,互相简单寒暄和自我介绍后,沈砚舟便挽起袖子,开始给俞盼铺床、擦桌子、挂衣服。
动作利落得不行,俞盼只能在一旁扫扫地。
等收拾好床铺,宿舍里又来了两位新室友,俞盼也尝试着跟他们交流。
沈砚舟看着俞盼这幅样子,稍微放心了些。
临走前,沈砚舟把俞盼叫到宿舍走廊外,叮嘱他:“在学校好好的,饭一定要按时吃,别过量,对身体不好,钱该花就花,别省着。”
“要是在宿舍住得不习惯,或者有什么不开心,随时给哥打电话,哥到时候找人给你弄出去。”
学校原则上是希望学生住宿的,方便管理和融入集体生活,但如果真要搬出去住,找个合适的理由申请就是。
沈砚舟起初是想着俞盼刚开学,人生地不熟,先让他把校园慢慢摸熟了,对周边环境心里有个底了,到时候如果不想住宿的话再搬出去也不迟。
俞盼听着沈砚舟这听起来就很资本的一句话,忍不住笑了:“知道啦!什么叫‘把我弄出去’啊……?我在坐牢吗?”
“你知道就好。”沈砚舟也笑。
俞盼看着沈砚舟,心里是万分不舍,他摸上沈砚舟的衣角,又揪又扯,“哥,你也是工作别太累了,要多休息。”
沈砚舟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没忍住,快速地抱了他一下,力道很重,“嗯,哥走了,有事随时打电话。”
俞盼站在宿舍楼门口,看着沈砚舟背影汇入人群,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吸了吸鼻子,转身回了宿舍-
紧随其后的,是为期半个月的军训。
九月的日头依旧正是最毒的时候,操场上,学生们穿着统一的绿色迷彩服,口号声,脚步声此起彼伏,俞盼站在队伍里,身上的迷彩服早已被汗水浸透。
站军姿,踢正步,站军姿,踢正步……日复一日地训练,对于平时体能锻炼不多的俞盼来说,无疑是非常累的。
第一天训练下来,俞盼就已经是浑身酸痛,脚底磨出水泡,回到宿舍只想瘫倒在床,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了。
身体上的消耗是其次,最让俞盼难以适应的是学校的公共大澡堂。
他永远记得自己第一次走进去,看到雾气缭绕中一片赤着的身体时,当即被吓得转身就走。
不能说他矫情吧,而是他实在是接受不了一大群人光溜溜在一个屋里洗澡啥的,小时候村里的人在河边玩水还套条裤衩呢。
于是沈砚舟给俞盼买的自行车就派上用场了。
京大校园很大,沈砚舟那天给他办完手续,顺便买了辆自行车方便俞盼上下课。
只是现在上课还没用到,就先被用在了洗澡这问题上。
每天晚上的军训拉歌等等集体活动一结束,俞盼就抓紧时间,蹬着自行车匆匆赶回去洗个澡。
洗澡的同时把衣服扔给洗衣机,等他洗完澡,衣服也差不多洗好了,然后塞袋子里再蹬着自行车回到宿舍晾衣服,干完这些,俞盼还能躺床上跟沈砚舟打打电话,闲聊几句。
转眼军训过去了一周,俞盼的室友们好像话都不算很多,没有特别活跃的人,平时都是安安静静各干各的事儿,吃饭的时候会喊一嘴一块去,大家相处得还算融洽。
中午休息的时候,俞盼会和一个名叫余一铭的室友结伴去食堂吃饭。
这天,两人照例随着人流走向食堂。余一铭边走边说:“今天想吃面条了,等会儿还老地方坐?”
俞盼点点头:“好。”
食堂里各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队,俞盼排在打饭的队伍里,看着黑板上写着的今日菜单,在心里默默想着要打哪些菜。
队伍就这么慢慢往前挪动,眼看前面还有两个人就轮到他了,俞盼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几下。
俞盼疑惑地回过头,看见两个陌生的男生。
其中一个笑嘻嘻地,带着点熟稔的口气说:“吴崇之,顺便帮我打个饭呗?”
俞盼这回更困惑了,微微蹙眉:“你是谁啊?”
那男生见俞盼这副完全陌生的反应,这才仔细打量了他几眼,随即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连连道歉:“啊!对不起同学!认错人了认错人了!实在不好意思!”
原来是把自己错认成了另一个叫吴崇之的同学了啊,俞盼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这个小插曲没让俞盼太惦记,不过等晚上和沈砚舟例行通电话时,俞盼还是忍不住提起这事儿来。
“好奇怪啊哥,他后面又跟我说是戴着帽子,没注意看才认错了,”俞盼盘腿坐在床上,对着手机话筒小声说,“戴着帽子就能认错吗?你工地上这么多人,我就从来不会认错你。”
“嗯,盼盼很厉害,一眼就能认出哥,”电话那头,沈砚舟夸了他,再接着说:“他可能是训练太累,眼花了吧。”
“是吧,当时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我惹到他们了,他们来特地找我茬的。”俞盼跟沈砚舟说出自己当时的第一想法。
“惹到也没事儿,到时候哥来解决。”沈砚舟说。
俞盼听沈砚舟这样说顿时乐得在床上扭成毛毛虫,“哥你说这话也太霸道了哈哈哈哈哈哈。”
沈砚舟挑挑眉,回:“那哥就任由你被人找茬?”
“那还是别了,”碍于现在在宿舍,俞盼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我还是很需要你的。”——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是大学生一枚呀[撒花]
第65章
本以为在食堂被认错一次已经够离谱了, 没想到这事儿还没完。接下来的几天里,俞盼又接二连三地遇到好几次这种情况。
一次是在一楼的水房里打水,他正低头接着热水,旁边忽然有人拍他肩膀:“吴崇之, 刚导员找你说了啥?”
俞盼茫然抬头, 对方看清他的脸后,立刻尴尬地摆手道歉。
第二次是在回宿舍的楼梯上, 最夸张的一次是军训汇报表演刚结束, 大家刚解散往回走。
一个男生小跑着追上来,搭上他的肩,“崇之, 你那个游戏机……”话音未落, 看清俞盼帽檐下的脸时,男生手一缩,“啊,不好意思。”
这下连带着经常和俞盼同行的余一铭都跟着好奇起来, 在最后一次被人错认, 余一铭一把拉住那个认错人的同学, 直接问道:“同学,打听一下, 你们说的那个吴崇之, 是哪个系的啊?”
对方挠挠头:“物理系的。”
恰好军训结束后,系里贴出了新生开学典礼的流程表,俞盼在表格上看到了“物理系新生代表:吴崇之”的字样, 后面还跟着演讲的环节。
这下总能见到真人了,俞盼心想,也就歇了特意去物理系看看那位和他长得很像的“吴崇之”的心思
然而, 到了开学典礼那天,物理系新生代表上台发言时,站上去的却是一位女生。
开学典礼结束后,俞盼听人说吴崇之那天请假了,好像家里有什么事。
期待落空,俞盼难免有点小失望,不过好在军训结束后,大家脱下了统一的迷彩服,摘掉了帽子,恢复了各自的发型和日常穿着,俞盼就再也没被认错过。
时间一长,俞盼对这位“吴崇之”的好奇心也就渐渐淡了-
抛开这个小插曲,在京大的学习生活对俞盼来说,无疑是非常快乐。
他终于可以自由出入那座图书馆,在浩瀚书海里遨游,那一排排书架,大家都安静看书的氛围,还有图书光里飘着的墨香,都让俞盼感到无比的舒心。
沈砚舟一般半个月会过来陪他两天,碰上沈砚舟工作忙来不了的休息天,俞盼大多和余一铭泡在图书馆。
那里对俞盼来说像有魔力一样,无论多繁杂的作业,多难啃的理论,只要待在那儿,心就能很快静下来,效率奇高。
除了图书馆带来的满足感,课堂也同样令俞盼惊喜。
当在课堂上,见到以前只能在书上看到的作者名字,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的讲台上,传授知识时,当他知道手上这本教材的编者,正是眼前这位耐心答疑的老师时。
这种梦想照进现实的感觉,总会让俞盼心潮澎湃。
每天晚上和沈砚舟的通话,自然成了他分享这些喜悦和收获的固定嘉宾。
“哥,今天现代文学的陈老师点我名了,让我分析一个意象,他说我想法挺独特的!”
“古代汉语的王先生指出了我作业里一个用典的问题,虽然被指出了,但我觉得他说得特别对,一下就想通了……”俞盼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里满是愉悦。
有时候沈砚舟听到他说被老师批评了某处,还会忍不住护短,嘀咕那老师两句。
俞盼一听就不乐意了,立刻在电话这头反驳:“老师说得对才指出来的!你不准这样说老师!”
沈砚舟被他噎得没话说,只能无奈地笑着认输:“好,好,哥错了,老师是对的。”
不过俞盼也并非全然听老师的话,他骨子里有自己的固执,嘴上承认老师说得对,实际动笔时,往往还是遵循自己那套逻辑。
除非是自己真的在实践中碰了壁,撞了南墙恍然大悟后,才会做出改变-
学校鼓励学生全面发展,多参加集体活动。
俞盼在领完新书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参加了曾在书里读到过无数次的文学社。
文学社每周会举办读诗会,社员们轮流朗诵自己喜欢的诗歌,分享感悟。
社团还会定期选取社员的作品,编录到自办的社刊里,这对俞盼有着不小的吸引力。
更让他觉得有趣的是,文学社还会和戏剧社合作,挑选合适的文学作品,由戏剧社的同学们排练演出。
正式上课不久后,俞盼去看了一场这样的合作演出。
舞台上,学长学姐们将一篇他读过的短篇小说演绎得淋漓尽致,那些原本停留在纸面上的文字,像被注入了灵魂,化作了鲜活的人物。
这种震撼,远非阅读所能比较的。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京市已经步入初冬,天气也变得又干又冷,风吹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人也跟着变得有些懒洋洋的,不愿动弹。
为了驱散冬日的沉寂,增进社团凝聚力,文学社组织了一次香山登高活动,时间定在周六。
俞盼原本是不打算报名的,因为沈砚舟说了这周末会来看他,他计划着和沈砚舟在家待着,看看书,说说话,或者一起去逛逛,太冷的话还能再床上嗯嗯。
可他还没来得跟沈砚舟确认具体时间,沈砚舟的电话就先来了,说临时有个重要的会议走不开,周末过不来了,下周一定补上。
放下电话,俞盼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只觉得冷清,他不想一个人在家待着,便找到余一铭,和他一起报名了社团的香山登高。
俞盼跟导员报备过,周末有时会不住在宿舍,导员很通情达理,只让他填了张简单的表格申请单,拿回去给家长签个名备个案就行。
周五晚上没课,俞盼下了课就回了家,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没再回宿舍。
在家睡其实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和沈砚舟打电话不用担心影响室友,想打多久就打多久。
有时候俞盼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电话还通着,听筒里传来沈砚舟处理工作的细微动静。
而且他只要一有醒来的动静,电话那头的沈砚舟总能第一时间察觉,会轻声问他,“盼盼,醒了?”
每当这时,俞盼心里就暖得不行。
社团活动要求周六早上八点半在校门口集合。俞盼起得很早,仔细检查了背包里的东西。
出门前,沈砚舟的电话准时打了过来,问他:“创可贴、纸巾带了吗?水带够没有?鞋子一定要穿防滑的登山鞋,衣服穿那件厚的防风外套,山上风大……”
俞盼一边“嗯嗯”地应着,一边把背包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对着电话念给沈砚舟听:“带了带了,水装满了,鞋子是登山鞋,外套是防风的,我都检查过啦,你放心。”
“好,注意安全,走不动了就休息,别勉强。结束了给哥打电话。”
“知道啦!”
俞盼从家里走到社团要集合的校门口时,才八点十分。
集合点插着一面小小的社团旗帜,旁边已经站着几位负责组织的学长了。
俞盼上前打了招呼,便安静地站到一旁等待,随着时间的推移,旗帜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俞盼在签到表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在后面打了个勾,刚往旁边走开几步,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在他边上停下,俞盼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准备让开位置,但轿车的车窗却降了下来。
看到驾驶座上那张带笑的脸,俞盼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秦宇见俞盼这副表情,便知他还记得自己,他视线扫过俞盼周围聚集的学生和旗帜,了然开口道:“还真是你啊,盼盼。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现在是读大学了?”
俞盼点点头。
“我这么吓人吗?”秦宇笑了笑,继续问:“你在京大?”
“嗯。”俞盼的回答依旧简短。
“巧了,我也是京大毕业的,说起来还算你学长。”秦宇接着说。
“这样啊,”俞盼礼貌地回应,“学长好。”
“嗯,”秦宇应了一声,看向他身后的人群,“你们这是……社团活动?”
“嗯。”俞盼刚回答完,就听到那边学长在喊人,催促大家准备出发了。他赶紧对秦宇说:“我们准备走了,再见。”
说完,便转身快步走向集合的队伍。
秦宇看着快步离开的背影,愣了许久,直到副驾驶的车窗被人敲了敲,他才回过神。
吴崇之拉开车门,把背包扔到后座,熟门熟路地坐进副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宇哥,发什么呆呢?看见熟人了?”
秦宇笑了笑,发动车子,语气随意:“没有,就是看着母校,有点感慨。”
“感慨你就多回来逛逛呗,”吴崇之调整了一下坐姿,“反正离你公司也不远。”
“对了,”秦宇转移了话题,“你母亲最近情况好点了吗?”
吴崇之叹了口气,脸上掠过一丝烦躁和无奈:“还能怎么样,老样子呗,本来以为奶奶去世后,她能想开点,没想到……唉。”
“心结要是那么容易解开,就不叫心结了。”秦宇目视前方,声音平静。
“反正我是搞不懂当年到底发生的破事,”吴崇之撇撇嘴,“我也看透了,谁作的孽谁自己受着吧,我是懒得再掺和了,也受够了。”
秦宇摇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另一边,余一铭签完到,远远就看到俞盼在和车里的人说话。
他以为是俞盼那个传说中的哥哥来送他,便没好意思上前打扰,等俞盼回到队伍里,他才凑过去,好奇地问:“刚是你哥送你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