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80(2 / 2)

沈砚舟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然后才转回去继续处理工作。

俞盼也不吵他,继续保持托腮的姿势,眼睛还黏在沈砚舟脸上。过了一会儿, 他又试验似的叫了一声:“哥。”

“嗯?”沈砚舟再次转头。

俞盼还是摇头,眼里带着笑:“没事儿。”

沈砚舟只当他是无聊了在撒娇,心里想着看完手头的事就陪他, 结果没几分钟,旁边的人又“哥”、“哥”地叫起来。

沈砚舟松开鼠标,转过身,捏住俞盼的脸颊。

这段时间俞盼在家过得舒心,脸上多了点肉,好捏极了。

“逗你哥玩呢?嗯?”沈砚舟把他脸颊的软肉轻轻往外拉了拉,语气无奈。

俞盼一点也不怕,笑嘻嘻地跟沈砚舟说自己的新发现,“哥,我发现你一工作,眉头能拧这——么高!”

他边说边把手举过头顶比划。

沈砚舟被他逗笑:“有这么夸张?”

有!特别有!”俞盼用力点头,然后凑近点,神秘兮兮地说出第二个发现:“而且你眉头拧得这么紧,每次我一叫你,就‘唰’地一下松开了。”

沈砚舟倾身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温声说:“好,等哥弄完这份文件就陪你,好不好?”

“嗯!”俞盼心满意足,不再闹他,安安静静待在一边,随手拿起桌上的文件夹翻看,只是余光还时不时瞄向沈砚舟,确认他的眉头没再皱起来。

等沈砚舟忙完,两人在办公室里走了两圈,随口聊着天,聊什么其实不重要,国家大事也好,晚上吃什么也行。

俞盼主要是不想看到沈砚舟皱眉的样子,想让他歇会儿。

日子慢慢过着,暑假也渐渐过半,沈砚舟琢磨着空出两天,带俞盼出去转转,散散心。

不过计划还没定,俞盼就先接到凌洛的电话,原来凌洛爸爸这周过生日,他要回国一趟,想跟俞盼约个时间见面。

两人高考结束后就没见过。凌洛出国前,俞盼还说以后见面容易,没想到后来各自忙学业,拖着拖着,愣是一年多没见了。

俞盼当然是答应了,凌洛是他高中时期最好的朋友,说不想念是假的。

陪爸爸过完生日,凌洛没同意俞盼去澜洲的提议,说更想来京市逛逛,见面地点就定在了京市。

在机场出口见到凌洛时,俞盼愣了好几秒。

高中时凌洛就是班里最潮的那个,如今从时尚前沿的纽约回来,唔……

俞盼想了半天,也找不出合适的词形容,只觉得眼前的凌洛像只开屏的孔雀?

一头扎眼的金发,挑染了几缕荧光绿,脖子上系着黑白格子丝巾,穿着印有夸张骷髅头的蓝色背心,下身是条破得快散架的牛仔裤,脚上一双脏得有风格的帆布鞋。

凌洛见俞盼一直盯着自己,疑惑地摸摸头:“咋了?我脸上有东西?”

俞盼回过神,老实说:“就是觉得……你变化挺大。”

凌洛一听,骄傲地甩甩头,那几缕绿发跟着晃:“那当然!哥们儿现在可是正经学服装设计的!

看他这副臭屁样子,俞盼笑了:“不过嘚瑟这点,倒是一点没变。”

“我这叫保持真我!”凌洛说完,上下打量了一下俞盼简单的T恤休闲裤,凑过来压低声音,带着坏笑:“喂,老实交代,你该不会……现在穿什么还得你哥给你搭吧?”

这话戳中要害,俞盼脸“噌”地红了,梗着脖子反驳:“才不是!”

毕竟是老同桌,凌洛嘿嘿一笑,见好就收,揉着肚子嚷嚷:“饿死了,吃饭吃饭,我要吃饭!”

“想吃什么?”俞盼接过他的行李箱。

凌洛搂着他的肩摆摆手:“来点清淡的,飞机坐得我反胃。”

俞盼点点头,带他往停车场走。今天来接凌洛,他没让沈砚舟送,自己开车来的。

放好行李,凌洛看见俞盼坐进驾驶座,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我靠!俞盼你都会开车了!好羡慕你啊!”

俞盼低头系好安全带,熟练地发动车子,打方向盘驶出车位:“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开车很简单。”

凌洛想到自己在国外练车不是蹭墙就是撞花坛,好不容易能上路又迷路绕三小时的经历,心有余悸地摇头:“算了算了,我这手还是画设计图吧,还想多活几年。”

京市好吃的不少,俞盼在这儿待了这么久,有名的有特色的店,他基本都和沈砚舟去过了,心里自有一套排名。

想了想,俞盼还是带凌洛去了他和沈砚舟常去的一家粤菜馆。

菜一上来,凌洛一边吃,一边跟俞盼大吐苦水,吐槽自己在国外过的什么“非人”日子。

“要不是为了学业,我早飞回来了!谁爱待谁待去!”凌洛恶狠狠地咬着一块豉汁凤爪。

说到这儿,俞盼想起来:“对了,那你那个……对象呢?没一起回来?”

他记得凌洛提过,是和对象一起出的国。

“他啊?”凌洛嘴立刻撅起来,“心里只有他那破餐厅!整天忙得不见人影,陪我的时间掰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说不定我回来他都不知道!”

俞盼边吃边顺着问:“你没告诉他你回来了?”

“说个屁!”凌洛气鼓鼓地咽下一口虾饺,“我就留了张纸条,爱看不看!……对了!”

凌洛忽然想起什么,放下筷子,表情有点纠结,“还想问你个事。”

俞盼从美食里抬起头,认真看他:“什么事?你说。”

凌洛先铺垫了一下:“就是……你对象,他工作了吧?”

俞盼点点头:“嗯,工作了,怎么了?”

“那……你们平时是怎么相处的啊?”凌洛身体往前倾了倾,脸上带着困惑,“就是他工作起来,肯定有顾不上你的时候啊,你……不会生气吗?不会觉得被忽略吗?”

“生气?”俞盼仔细想了想,“偶尔也会有一点吧,如果他忙到很晚忘了吃饭,我会气他不爱惜身体。但大多数时候,他工作的时候,我也会做我自己的事,看书写东西什么的。”

“那你不会觉得,自己和他的工作比起来,在他眼里一点也不重要吗?”凌洛追问,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焦虑,“就是那种……工作永远排在第一位的感觉!”

听到凌洛这么问,俞盼还是摇了摇头:“不会啊,他工作就是为了我们以后能过得更好。”

俞盼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知道,在他眼里,我肯定比工作重要。”

这一点,俞盼从未怀疑过。

“好吧……”凌洛苦着脸,终于说出了心里话,“跟你说实话吧,我现在就是觉得他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变了?”

“对啊!”凌洛开始倒苦水,“以前他什么都以我为先,随叫随到,现在好了,什么都工作优先!就连……”

凌洛咬了咬牙,气愤道,“我之前摔伤脚,他就来看了一眼,塞给我一袋冰,接个电话又跑去忙他那破工作了!气死我了!”

俞盼听到这儿,总算明白了:“你跟他说过你的感受吗?”

凌洛一噎:“这倒没有……他难道猜不到吗?他就是没以前重视我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俞盼放下筷子,认真看他,“他这么拼命工作,是不是想给你们俩的未来打好基础?

“就像我哥,他有时候忙得饭都顾不上吃,但我知道,他是为了‘我们’。”

俞盼想起沈砚舟哪怕再忙,也会记得他随口说过的话,接着说:“而且重不重视,不能只看他有没有随时陪着,也许他表达方式变了呢?比如他记不记得你喜欢什么,或者他是不是把觉得最好的都留给你?”

凌洛听着,撅着的嘴慢慢放下点,眼神飘忽,确实,自己喜欢什么秦跃那家伙也记得,挣了钱也会都给自己…

实话说出国这么久,除了前面几个月他是花爸妈给他的钱之外,好像从过了年之后,一直都是刷的秦跃的卡……而且他还挺高兴,让他多刷多花。

“那……那我也需要他陪啊。”凌洛声音软下来,带着点儿委屈。

“那就告诉他呀,”俞盼说,“想要他陪就直接说,猜来猜去多难受,我和我哥就这样,有什么想法直接说,沟通清楚就不一个人生闷气了。”

凌洛若有所思地戳着碗里的米饭,沉默半天,才长长“唉”了一声,嘟囔道:“好像是这个理儿,是得聊聊……总不能老这样……等会儿!”

俞盼:“怎么了?”

“我们不是在说对象吗?”凌洛皱起眉,“你怎么老提你哥?”

哥和对象能一样吗……?

凌洛忽然想起来,几年前第一次见沈砚舟,是他送俞盼来他家,嘱咐这嘱咐那,还有之前自己不小心害得俞盼受伤,沈砚舟的反应……

“难道你对象是……?”

俞盼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嗯,我对象是我哥。”——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虽然只谈了一个,但经验足足的![三花猫头]

本章评论区随机掉落小红包~

好消息,手好了大半,尽力恢复日更,更不了会请假,爱你们~

第77章

嗯, 我对象是我哥。

我对象是我哥。

是我哥。

从听到这句话开始,凌洛脑子里就像开了循环模式,不断重复播放着俞盼说的这几个字。

凌洛的脑内已经乱成一锅粥,他看着面前一脸淡淡的俞盼, 震惊他怎么能用这么平常的语气, 说着这么炸裂的事实。

“你…你们不是那个吗?”缓了好一阵,凌洛皱着眉, 艰难地组织着语言, 争取在不冒犯人的前提下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

但不得不感叹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这个“那个”虽然含糊,但其中蕴含的意思, 双方都心知肚明。

俞盼瞬间就懂了凌洛的“那个”指的是什么, 解释道:“我们不是亲兄弟啊。”

“啊?”这回凌洛彻底噎住了,眼睛瞪得更圆,“那你们这是……?”

“我…算是个孤儿吧,是哥家里把我捡回去养大的。”俞盼解释, 并不打算跟凌洛细说最近亲生父母找上门来的复杂情况。

“等等…你等等, 先让我缓缓, 信息量有点大……”凌洛扶着额头,他已经反应不过来俞盼说的“算是孤儿”这个奇怪的地方了。

他现在只感觉脑子有点过载, 开始重新梳理俞盼和沈砚舟之间的关系。

总的来说, 万幸他们不是亲兄弟……但即便如此,现在这个关系听起来也足够炸裂的好不好!

俞盼也不急着催他接受,趁着凌洛努力思考消化这些信息的时候, 他自己则不急不缓地吃着饭,一点儿也不觉得这个消息对好友的冲击力有多大。

果然,凌洛在经过将近半小时的艰难思考和心理建设后, 成功说服自己,并且非常上道地冒出一句:“啊,其实我早就觉得你和你哥站在一起特别搭,有种别人插不进去的气场。”

这话把俞盼逗乐了,他弯起眼睛,对凌洛说了句,“谢谢啊。”

不过人大都是八卦的,凌洛也不意外,他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凑近了小声问,“哎,那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发现……唔对方对自己有那个意思的?谁先开的口?”

俞盼微微皱起眉,很认真的回想了一下,然后才说:“好像……也没有一个非常明确说开的时刻。”

嗯,除了第一次做的时候,不过俞盼把这隐去了,继续说:“感觉在我们的想法里,我们天生就是要在一起的,不知道这样说你能不能明白?”

俞盼说的是实话,从他懵懂地理解了“童养媳”这个词的含义开始,心里就没什么反感的接受了。

即使当初沈叔沈婶收养他的时候,完全不是出于这个目的,但对他来说,不管是童养媳,还是沈砚舟的弟弟,只要能一直和沈砚舟在一起,是哪个身份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而沈砚舟显然也是这样想的,无论是哪个阶段,他也从来没有放开过俞盼的手。

凌洛听着俞盼的回答,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羡慕:“你和你哥感情是真的好。”

“那是当然。”俞盼对此一点儿也不谦虚,在他心里,自己和沈砚舟就是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人,这是毋庸置疑的。

俞盼陪着凌洛在京市玩了两天,第三天早晨,凌洛那个远在美国的对象火急火燎地飞回来了。

“嘿嘿,果然他还是在意我的!先不跟你聊啦,我得好好跟他谈谈!等忙过这阵,我带他来找你玩儿啊!”凌洛美滋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俞盼听着他轻快的语气,心里也挺为他高兴,希望这次他们能真的好好沟通,解开误会。

不过俞盼最终也没能见上凌洛的对象,因为他对象在美国那边确实还有紧急事务要处理,这次挤出时间飞回来,纯粹就是为了哄凌洛。

也就在这个时候,沈砚舟接到了从溪山村沈大伯那儿辗转传来的口信。

今年是沈叔沈婶下葬的第七年,按照老家那边的规矩,该“捡金”了,而这件事,必须要长子在场才行。

“捡金”,也叫“拾骨葬”,是他们那一带的老习俗,逝者土葬后的第三、五、七年,需要开棺,将骸骨小心拾起,放入特制的“黄金瓮”中,然后择吉地重新安葬,溪山村这边的惯例是在下葬后的第七年进行。

正好沈砚舟手头紧要的工作刚告一段落,现在离俞盼开学也还有些日子,他便带着俞盼一起动身返回溪山村。

回去的路上,沈砚舟就已经联系好了风水师傅测算动土吉日,以及为重葬寻找新的墓地。

俞盼在溪山村长大,自然听过也见过这类习俗。他只是有些恍惚,自从沈叔沈婶意外离世后,他很少去精确计算时间过去了多久,大多只是在过年时感慨一下,又是一年了。

现在突然因为“捡金”的事叫沈砚舟回去,他才真切意识到,原来沈叔沈婶已经离开他们整整七年了。

溪山村的老屋,因为沈砚舟一直安排人定期打扫照看,他们到达后,并没费太多工夫收拾,直接就住下了。

晚上,俞盼躺在这张曾经睡了十多年的旧床上,望着房梁上吊着的那盏蒙了些灰尘的灯泡。

这还是当年沈砚舟因为自己在屋里摔跤,花了五块钱插队才给家里装上的。

虽然没用多久他们就离开了溪山村,但电线和灯泡质量都挺好,这么多年过去,灯光依旧亮堂堂的,只是灯绳多少有些老化接触不良,需要用力快速多拉几下灯才会亮。

沈砚舟简单洗漱后,撩开蚊帐上了床,和往常一样,侧过身将俞盼揽进自己怀里。

溪山村的夏夜闷热,但俞盼从来不会排斥沈砚舟的怀抱。

“哥。”

“嗯?”

“时间过得真快啊。”俞盼以前都是看着村里别的人家“拾金”,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他们自己了。

“是啊。”沈砚舟的手臂收拢了些,将他抱得更紧,“困不困?要不要关灯?”

俞盼在他怀里摇摇头:“不关。”

“亮着不刺眼吗?”

俞盼把脸埋进沈砚舟的胸口,闷闷地说:“这样就不刺眼了,我怕关了灯,万一有小虫子从蚊帐缝里钻进来,黑灯瞎火的找不着,难受。”

俞盼从小就特别招一些吸血的虫子,有他在的地方,什么蚊子蠓虫全往他这来。

天气凉的时候还好些,一到穿背心短裤的季节,俞盼露出来的皮肤就差不多都是大块小块的蚊子包,沈砚舟围着他拍都拍不及。

就因为这个,小时候的夏天,沈婶总要弄很多艾草熏屋子驱虫,每天早晚家里都烟雾缭绕的。

沈叔还逗俞盼,说要不找些旧蚊帐布给他做个罩子,走哪带哪。

最后当然是被俞盼虎着脸拒绝了,他又不是桌上的菜,要什么罩子!

现在蚊帐的边边角角虽然都被席子牢牢压住了,但俞盼还是怕有特别细小灵活的虫子能找到空隙钻进来。

到时候灯绳拉不亮,在一片漆黑中听着虫子嗡嗡飞,那才真是折磨人。

“好,那就不关。”沈砚舟应道。

两人花了一天多的时间从京市辗转回到溪山村,下了飞机后基本就一直在车上颠簸,都累了,拥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捡金”的日子定在三天后,新选的墓址离原来的坟地不算太远,只是上去的路更陡峭一些。

俞盼和沈砚舟提前去看位置的时候,那处的地面已经被清理得有模有样。

不知怎么的,俞盼上山之前心情还算平静,可当真的站在这片即将成为沈叔沈婶再葬的地方时,他心里莫名地一阵发酸。

他还记得,七年前沈叔沈婶突遭意外,他们请风水师傅看坟地就花了不少钱,因为沈叔沈婶走得太过突然和年轻,村里大多人怕犯忌讳,能来帮忙的人手也有限。

当时,也就是现在沈叔沈婶长眠的那处墓穴,是沈砚舟带着他,一铲一铲挖出来的。

而专门负责丧葬的人自然可以代劳,但那个收费对当时的他们来说,实在是负担不起了。

办理丧事处处都需要用钱,在这件事上,俞盼和沈砚舟的想法是完全一致的。

他们无论如何都要让沈叔沈婶走得体面,可现实是钱就那么多,他们当时东拼西凑借了不少,才勉强撑起了丧事的正常流程,所以只能在这些能自己出力气的地方,拼命地省下一点。

捡金当天,天刚蒙蒙亮,沈砚舟和俞盼就起来了,请来的师父和帮忙的村里人也都陆续到了。

沈砚舟作为长子,按照师傅的指引进行着每一个步骤,俞盼撑着伞站在他身侧。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半天,回到家时,两人身上都沾满了泥。

晚上洗漱完,俞盼比往常更加沉默,他钻进沈砚舟的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一动不动。

沈砚舟能感觉到怀里的人情绪低落,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他一下一下地捋着俞盼的背,“盼盼,爸妈看到我们现在都好好的,会安心的。”

俞盼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没说话。

这一夜俞盼睡得不怎么安稳,总是惊醒,要确认沈砚舟还在身边,才能再次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沈砚舟也几乎没怎么睡,一直轻轻拍着俞盼的背,像小时候哄他那样。

他们在溪山村待了两天,处理完后续的琐事便动身回京市。

离开溪山村那天,天气很好。

俞盼看着窗外快速划过的野草树木,“哥,我们以后每年都回来看看吧。”

“好。”沈砚舟应着,“以后我们每年都回来看看。”

“嗯。”俞盼应了一声,避着前面的司机,偷摸牵住了沈砚舟的手,心里那点儿空落落的感觉也被他这句话稍稍填满了一些。

有些人和事会永远留在过去,但活着的人,要带着他们的爱继续往前走。

而对俞盼来说,他的前路永远有沈砚舟在身边,这就够了。

第78章

……

对俞盼来说, 大二、大三的课业压力和大一相差不大,但进入大三下学期后,必修课程骤然减少,一下子多出大把自由支配的时间, 他起初还真有点不适应。

不过这学期开学没多久, 一个名叫黎呈的电影学院男生,通过文学社的同学辗转联系上了俞盼, 想要他的一篇短篇小说的拍摄授权。

当得知黎呈看中的是哪篇小说时, 俞盼着实有些惊讶。

那是他大二时为了练笔写的一篇约三万多字的短篇小说,也是他第一次尝试完成篇幅较长的第三人称叙事的文章。

当时写完交到社团参赛,得了个一等奖, 后来节选了一小段刊登在京大的校报上。

俞盼没想到, 时隔一年多了,竟然还有人记得这篇小说,并且特意找来想要授权。

黎呈是电影学院导演系大二的学生,这次他们学校为了响应某个社会热点议题, 举办了一个以“奋斗”为主题的创作比赛。学生可以提交话剧剧本并进行排演, 或者组建团队拍摄短片参赛。

黎呈也报名参加了。筹备初期, 他正为拍摄题材发愁,碰巧上周末他在京大读书的姐姐黎颖回家, 他便想去和姐姐聊聊, 寻找灵感。

黎颖有收集和装裱校刊社刊的习惯,那天黎呈进去时,她正好在整理新一期的报刊。

黎呈随手拿过来翻看, 一眼就被俞盼那篇小说节选吸引住了,这才几经周折找到了俞盼,希望能获得授权。

对于自己的作品能够以影像这种全新的形式被呈现, 俞盼自然是乐意的。

他那篇小说讲述的是两个从乡村来到大城市的年轻人,如何结识,相互扶持,历经种种艰辛,最终让生活一步步走向美好的故事。

不过,小说的篇幅毕竟有限,而黎呈计划拍摄的是一部时长约二十分钟的短片。影像叙事与文字阅读不同,需要更丰富的细节和更具体的情节来支撑画面。

原文的三万字内容显然不足以填满这个时长。为了让故事脉络更清晰、节奏更流畅,黎呈打算适当加入两位主角的身世背景,并增加一些他们在创业过程中遇到的具体困难和瓶颈。

这些内容的补充和细化,就需要和俞盼这个原作者共同商讨了。

好在俞盼对此并非全无经验。自从他的作品第一次被搬上青年节的舞台后,他平时阅读时,也会有意识地留意剧本创作和改编相关的知识。

拍摄地点尚未最终确定,而黎呈作为大二学生,课程排得比较满,来回奔波怕时间紧张,就主动提出能不能让俞盼到电影学院这边来。

恰好俞盼这学期课程宽松很多,每天上完课还有很多时间,也就答应了,约定好在黎呈课少的时候去电影学院一起讨论-

下午的课程结束,俞盼和余一铭在教学楼门口道别后,掏出手机给沈砚舟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俞盼歪着头用肩膀夹住手机,一边把双肩背包背好。

“盼盼?”听筒里传来沈砚舟熟悉的声音。

“哥,”俞盼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我等会儿要去电影学院那边跟黎呈他们讨论剧本,估计七点半回家。”

沈砚舟那边应了一声:“好,到时候我去接你。”

“嗯嗯,那我先挂啦?”俞盼说着,走到了公交站台。

“好,路上注意安全。”沈砚舟叮嘱道。

“知道啦,拜拜。”

挂了电话,正好通往电影学院的公交车也进站了。京大到电影学院的距离不算远,公交车晃晃悠悠,也就十来分钟的车程。

俞盼到的时候,黎呈已经等在校门口了。他快步走过去打了个招呼:“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也刚到。”黎呈笑了笑,目光在俞盼身后扫了一眼,随口问道,“你坐公交来的啊?今天你哥没送你?”

俞盼微微蹙了下眉,觉得这话问得有点怪,“他要工作,而且我们学校离这儿挺近的,我自己过来很方便。”

“噢,这样……”黎呈点了点头,一边引着俞盼往校园里走,一边自然地切换了话题,“对了,上回我们说到两个主角事业转变的那个过渡段落,我有个新想法,正好今天跟你聊聊……”

他们通常在学校里的文化长廊讨论,那里环境清幽,适合静心创作。

关于主角的身世背景等设定,俞盼在当初动笔时,心里就想得差不多了,他需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早已构思好的内容,跟黎呈说清楚。

黎呈是个很有主见和想法的人,他会在俞盼补充情节的基础上,融入自己的理解和创意,进行二次加工和融合,使得故事既保留原作的精髓,又更适合影像表达。

剩下的工作就是处理那些为了丰富故事而新增配角的的人物关系,打磨他们的台词,确保在不影响原作核心立意的前提下,使整个短片的故事更加丰满立体。

讨论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七点半一到,俞盼的手机准时响了起来。

俞盼指了指嗡嗡作响的手机,对黎呈和其他几位参与讨论的同学示意了一下,走到一旁接起电话。

“喂?哥。”

沈砚舟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我到了,在你们校门口。”

俞盼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七点半了:“好,我跟他们说一声,马上就出来。”

大家正讨论在兴头上,听到俞盼说要走,都愣了一下。

“这么早就回去?”黎呈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才七点半。

俞盼已经开始利落地收拾自己的书包和水杯,“不早了,回去吃个晚饭,再洗漱一下,差不多就十点了,我明天早上还有课呢。”

“你还没吃晚饭啊?”旁边一个短发女生惊讶地问,他们几个都是吃过饭才过来的。

“嗯,下了课就直接过来了。”俞盼把书包背好,朝众人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今天讨论的修改部分我回去再想一下。”

“我送你到门口吧,”黎呈站起身,“我们学校小路多,怕你一会儿绕晕了。”

其实他们所在的文化长廊,离校门口并不远,下一个阶梯,左转再直走几分钟就能到。

俞盼来了几次,早就记熟路线了,本来想婉拒,但看到黎呈一脸坚持的模样,想到毕竟是对方的好意,便点了点头:“好吧,麻烦你了。”

两人并肩朝校门口走去,快到门口时,俞盼停下脚步,转头对黎呈说:“送到这里就行啦,前面就是大门,我肯定迷不了路了,你快回去吧,他们还在等你。”

黎呈笑了笑,“不差这一会儿。”

见他这么说,俞盼也不再坚持。

刚走出校门,俞盼一眼就看到了靠在车边的沈砚舟,森*晚*整*理他身姿挺拔,正微微仰头看着电影学院颇具艺术感的校门牌匾。

俞盼立刻加快脚步小跑过去,到了跟前,笑嘻嘻地拍了一下沈砚舟的胳膊:“哥!”

沈砚舟早就看到他了,却还是配合地做出一个吃惊的表情,顺手接过他肩上的背包,“这么快?”

俞盼任由他拿过背包,“我们就在离门口不远的长廊那边,走过来很快的。”

“沈大哥,晚上好。”跟在俞盼身后走过来的黎呈出声打招呼。

沈砚舟看向他,礼貌道:“你好。我们先回去了,你们也别忙到太晚。”

“好的,谢谢沈大哥关心。”黎呈连忙应道,视线依旧跟着沈砚舟的动作。

俞盼没太留意黎呈的神情,他被沈砚舟护着坐进副驾驶座,关上车门后,他降下车窗,对还站在原地的黎呈挥挥手:“我们走啦,拜拜!”

黎呈看着沈砚舟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也抬手挥了挥:“拜拜。”-

车子驶入小区,在他们惯停的位置停好。

“累了?”沈砚舟侧过头,借着路灯昏暗的光看俞盼,俞盼正眯着眼,像只打盹的猫。

有一点,”俞盼老实承认,随即又笑起来,“不过讨论的时候挺开心的,感觉故事比原来生动了好多。”

沈砚舟伸手过去,揉了揉他的后颈,那里有些紧绷,“费脑子的事,当然累,晚上洗澡的时候给你捏捏?”

“好呀!”俞盼眼睛一亮,立马来了精神,“哥,你按摩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我觉得你都可以去当个按摩师傅了。”

“按你就够了,我可没时间去服务别人。”沈砚舟呼噜他了下他的脑袋。

沈砚舟按摩这个当然是找了人专门去学的,不然每回和俞盼亲密完,俞盼第二天这酸那疼的,也能按按给他缓劲儿。

两人下了车,并肩上了楼梯,这个点儿大家伙几乎都在家吃饭呢,也没什么人。

俞盼抱着沈砚舟的腰,沈砚舟也顺势揽着他的肩膀,让他把一部分重量都倚在自己身上。

“今天那个黎呈……”沈砚舟状似无意地开口。

“嗯?”俞盼抬头看他。

“没什么,”沈砚舟笑了笑,“感觉他挺有想法。”

“是啊,”俞盼毫无所觉,顺着话头说,“他脑子转得很快,总能想到一些我没想到的表现手法,不过有时候想法太多,容易偏离主题,得拉回来一点。”

“嗯,你把握住故事核心就好。”沈砚舟点点头,不再多问。

打开家门,俞盼踢掉鞋子,穿着袜子就踩在地板上,嚷嚷着:“饿死啦饿死啦!”

沈砚舟跟在他身后,弯腰把他的鞋子摆正,又拿出自己的拖鞋换上,“先去洗手。”

俞盼应了一声,钻进洗手间,哗哗的水声响起,伴着他不成调的哼歌声。沈砚舟则去厨房,把阿姨做好温着的饭菜端上桌。

晚饭吃的是清炒油麦菜,豉油鸡,白灼虾。

这次雇的阿姨煮的饭菜偏清淡,不过对于他们来说还好。沈砚舟没有特别爱吃的东西,所以家里饭菜主要是就着俞盼的口味。而俞盼吃东西更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好不好吃他都能光盘。

“哥,”俞盼咽下一口虾,“等我放暑假了,我们回澜洲住几天吧。”

自从他上了大学后,不是在京市,就是在青屿,澜洲已经好久没回去了。

沈砚舟正给他剥着虾,闻言道:“好。”

吃完饭,沈砚舟收拾碗筷去洗,俞盼也没离开,就靠在料理台边陪他。

刚吃完饭还不能立马洗澡,于是两人窝在沙发里,俞盼习惯性地靠着沈砚舟的肩,拿着本子看今天讨论的笔记。

沈砚舟腿上放着笔电,看着上面下属发的报告。

“哥。”俞盼放下本子,侧头看他。

“嗯?”沈砚舟的目光从笔电屏幕上移开,也侧过头和他对视。

“没什么,”俞盼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就是觉得,这样真好。”

沈砚舟侧过身,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嗯,这样真好。”

休息了半小时,两人一起去洗了个澡,嗯,顺便按摩。

洗完出来俞盼是浑身舒爽,当然了,除了某个地方异/物/感有些难以忽视之外……其他地方都是舒舒服服的。

毕竟沈砚舟的手艺一向很好——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每天的生活都是老夫老夫[三花猫头]

第79章

黎呈还在读大二, 课程排得满,一周里只有周二晚上和周五下午没课,其他时间要碰面的话,基本都得挤在周末。

俞盼则恰恰相反, 工作日的空闲时间多, 周末反而想留出来。因此他们只能约在周六或周日的上午,俞盼在电影学院待上两个小时, 一到中午就准时回家。

他要陪沈砚舟, 很忙的。

这样的安排持续了两周,到了第三周的周末,俞盼和沈砚舟吃完午饭, 正相拥着睡午觉,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沈砚舟先被吵醒,伸手摸过手机,看了眼屏幕,摇了摇怀里的俞盼:“盼盼, 醒醒, 是黎呈的电话。”

俞盼睡得正沉, 被扰了清梦,皱着眉不满地哼唧了几声, 眼睛都没睁开, 含糊地说:“哥你接一下吧……”

沈砚舟只好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的黎呈正准备说话,听到是沈砚舟的声音愣了一下, 随即清了清嗓子,语气变得格外温和:“沈大哥?请问俞盼在吗?”

“他在休息,有什么事吗?”沈砚舟问。

黎呈扫了一眼身边几个正看着自己的组员, 解释道:“额,是这样,我们有些关于剧本的急事想跟俞盼当面商量一下,现在就在你们小区门口,但是保安按规定不让外人进……”

“好,我知道了。”沈砚舟言简意赅,“稍等一会儿,我和俞盼下去接你们。”

挂了电话,沈砚舟把睡得脸红扑扑的俞盼扶坐起来,捏了捏他的下巴让他清醒些:“盼盼起床了,你同学来找你了。”

俞盼哼哼了几声才睁开眼,带着睡意抱怨:“谁啊?我没约同学来家里啊……”

这个小家平时俞盼很少让同学朋友来的,之前沈砚舟提议请他室友们一起吃个饭,也都是约在外面的餐馆。

在俞盼看来,这个家是他和沈砚舟的,除了谭明兄弟俩,以及定期来打扫煮饭的阿姨,他从不带别人回来。

“是黎呈他们。”沈砚舟捋了捋俞盼额前睡得有些凌乱的刘海,“说是有急事要跟你商量,现在人在小区门口等着。”

俞盼听罢,不情不愿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有什么急事不能电话里说吗……非得找到家里来……”

“好了,”沈砚舟轻声哄着俞盼,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三点了,这一觉睡了快三个小时,“也该起了,再睡下去晚上该睡不着了。”

“我才不会睡不着呢。”俞盼嘴上反驳,动作却慢吞吞的跟着沈砚舟下了床。

沈砚舟去卫生间用温水打湿了毛巾,回来给俞盼擦脸:“好,知道你不会。”

温凉的毛巾覆在脸上,俞盼舒服地喟叹一声,总算彻底清醒了-

等俞盼和沈砚舟换好衣服走到小区门口时,黎呈和他短片小组的五个同学已经在树荫下等了将近十五分钟。

能读艺术类专业的,家里条件大多不错,都是被娇惯着长大的,这会儿在太阳底下干站着等了这么久,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怨气。

有人张嘴想抱怨,但一看到俞盼身边的沈砚舟,到嘴边的话又莫名咽了回去。

不过比起他们,俞盼觉得自己心里的怨气更大些,他只是不爱跟别人发脾气,不代表他没脾气。

刷了门禁卡带他们进来后,俞盼就直接问了:“到底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非得现在跑来家里说?”

黎呈脸上堆起笑,打着哈哈:“外面太阳太毒了,站着说话不方便,等进屋了咱们慢慢说呗。”

一进家门,众人就被房里的空调凉气舒服到了,不知道比学校热得要死的文化长廊舒服了多少倍。

几个人脸上的神色顿时缓和了不少,心里的那点怨气也散了些。

俞盼心里有气,但基本的待客之道还是有的。他见沈砚舟径自去了厨房烧水泡茶,自己便在客厅沙发坐下,等着他们开口。

结果坐了好一会儿,见他们只是好奇地打量着屋子,丝毫没有谈正事的意思,俞盼便想起身去厨房看看。

他刚站起身,还没挪步,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按住了,俞盼侧头见是黎呈。

“我去厨房给你们拿点水果……”俞盼解释道。

“没事儿,我跟你一起去吧,”黎呈笑着说,“光坐着等吃多不好意思。”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俞盼心里虽然对他不请自来,还带着一群人找到家里的行为颇为不满,但念在黎呈平时讨论时还算认真负责,对自己也挺客气,按下心里的不快,点了点头:“…随你。”

走到厨房,俞盼就见到沈砚舟正在拆一块又厚又大块的茶饼,“哥,你昨天带回来的李子放哪儿了?”

“在冰箱里。”沈砚舟空出一只手,将流理台上的藤编果篮递给俞盼,“里面的水果应该还有不少,都拿出来洗洗给他们吃吧。”

俞盼接过果篮,打开冰箱一瞅,好家伙,平时都是沈砚舟把水果洗好、切好端到他面前,他只需要负责吃,很少自己动手翻找。

现在一看,冷藏室里塞得满满当当,除了李子,还有樱桃、油桃、芒果。

厨房本就不大,三个男人站在里面,冰箱门一开就更显拥挤。俞盼把空果篮递给黎呈,自己则开始把冰箱里的水果往外掏。

黎呈手里的果篮越来越沉,他忍不住开口道:“俞盼,这……是不是太多了点?”

俞盼低头看了一眼几乎满出来的果篮,又顺手塞了三个金黄的李子进去,语气肯定:“不多,一点都不多,我跟你说,这个李子特别好吃,保准你们吃了还想吃,根本不够。”

黎呈看了看一脸认真的俞盼,又瞟了一眼旁边神色如常、专注泡茶的沈砚舟,见他没说话,便也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端着沉甸甸的果篮。

俞盼把水果拿到水槽边清洗,沈砚舟瞥了一眼,提醒道:“盼盼,你看看冷冻室最上面那格,里面应该还有一盒冻荔枝。”

“啊?”俞盼闻言,马上去打开冰箱,在冷冻室里翻找了一下,果然摸出一个结着白霜的塑料盒,里面正是冻得硬邦邦的荔枝。

他扭头控诉:“哥你骗我!你之前明明跟我说荔枝没了!

沈砚舟凑过去看了一眼,眼里带着笑意:“我什么时候说没了?这不是还有吗?”

“你之前就是说了!”俞盼气鼓鼓地压低声音,“为什么说没了,你骗我!”

“我为什么说没了,你真不知道?”沈砚舟挑眉,促狭道。

“我……我……”俞盼“我”了两声,想起缘由,顿时泄了气,郁闷地小声地补了句:“…当然知道了。”

作为从小在南方长大的孩子,俞盼和沈砚舟小时候吃荔枝都是论筐吃的,吃到腻为止。

但是自从他们到了澜洲后,吃荔枝的次数就大大减少,可以说几乎不怎么吃荔枝了。

后面沈砚舟事业有了起色,才又能买到荔枝,只是那些经过长途运输的荔枝,到了澜洲早就不新鲜了,往往带着一股沤了的怪味,果肉也软烂不堪。

这对于吃惯了现摘新鲜荔枝的俞盼来说,简直难以忍受,他索性就不吃了。

直到来到京市,他们才发现了一种新的保存方法:将荔枝急速冷冻后再运输。

虽然冻过的荔枝失去了新鲜果肉爽脆弹牙的口感,但甜味得以保留,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像冰沙,或者剥了壳放进冰汽水里,都很好吃。

俞盼因此又重新爱上了吃荔枝,每年夏天都要消耗不少。

可偏偏去年不知怎么回事,俞盼每次吃完荔枝就上火,喉咙痛,咳嗽,按他们老家的说法,这叫“虚火”,多吃点压一压就好了。

沈砚舟刚开始也这样以为,于是任由俞盼放开了吃,结果症状不但没缓解,反而更严重了,咳了小半个月才好。

于是今年,沈砚舟对荔枝这类容易上火的水果就严格管控起来,每次只洗十来个给俞盼解馋。

吃了几次后,沈砚舟就说“没了”,俞盼这个实心眼的孩子也从不起疑,说没了就信了,压根不会瞅冰箱。

黎呈站在一旁,看着俞盼和沈砚舟的互动,心里觉得有些怪异,但他随即宽慰自己,是他想多了。

人家是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深厚,说话氛围与众不同也是正常的。

沈砚舟把茶水端出去招待客人后,便跟俞盼说:“你们聊正事,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就拿着笔电回卧室办公去了。

沈砚舟一离开,客厅里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顿时松弛下来,在客厅坐着的人也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觉得俞盼他哥的气场,比学校的老教授扬言要挂他们科时还让人心里发怵。

俞盼和黎呈把洗好的水果装在几个果盘里端出去,外面坐着的同学一看这么丰盛,立刻哇哇叫起来,刚才那点不快也抛到了脑后。

之前问俞盼怎么没吃晚饭的那个长发女生拿起一颗金黄的李子,咬了一口,惊讶地睁大眼睛:“哇,这是李子?好甜啊!一点酸涩味都没有。”

俞盼在一旁说:“嗯,这个是黄金奈李,品种比较甜。”

“记下了记下了,下次去水果店我也买点尝尝。”那女生连连点头。

大家吃了一会儿水果,俞盼觉得差不多了,便再次开口询问:“所以你们今天特地过来,是想跟我说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组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接过话头,“之前我们不是讨论过,想给方明和程富华这两个主角各自安排一条感情线,丰富一下人物吗?”

俞盼点点头:“我记得这个设定。”

“就是……”那个男生推了推眼镜,继续说,“我们想把这个作为一个对比?类似于正反面的教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正反面?”俞盼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对,就是关于方明和程富华这两个角色。”黎呈接过话,详细解释道,“我们目前的设想是,让方明代表正面,程富华代表反面。”

“故事这样发展:方明和程富华一起打拼,成功后成家立业。方明懂得知足常乐,安心守着来之不易的事业和家庭;而程富华则欲望膨胀,收不住手,在追求财富的路上越走越偏,手段也越来越激进冒险,最后导致众叛亲离,妻离子散,也算是一种……警示吧。”

俞盼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个故事的走向完全脱离了他最初的构想,而且在他动笔时赋予程富华的性格内核,根本就不是这样一个会利欲熏心,迷失自我的人。

“是不是觉得这个走向,有点…违背了程富华最初的人设?”黎呈观察着他的表情,试探着问。

“不是有点,是非常违背。”俞盼回答得毫不犹豫,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怒气。

在他的构想里,程富华或许有缺点,但骨子里是讲义气有底线的人,绝不可能走上这样一条路。

没想到在俞盼明确表示反对后,旁边的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早就料到”的表情。

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有些敷衍地说:“没事,人设嘛,都是可以调整的。我们可以把程富华童年的经历设置得更悲惨一些,突出他对金钱和成功的极端渴望,增加他黑化的合理性。”

“必要的话,甚至可以把他身上一些比较讨喜的特点,转移到方明身上,这样正反对比更强烈,戏剧冲突也更强……”

“我不同意。”俞盼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结,他强压着心里的火气,“按照你们这样改下去,除了主角名字一样,这跟我原来写的故事还有什么关系?”

“而且你们最开始想要表达的核心,不就是‘勤劳踏实,与人合作,努力拼搏才能创造美好生活’吗?现在加这么多黑暗扭曲的东西进去,主题已经完全变了!”

客厅里陷入短暂的沉默,除了俞盼,另外五个人互相使着眼色,无声地交流着。

最后还是黎呈再次站出来打圆场,“也是,是我们想要得太多了,主要是觉得之前的设定冲突不够,怕拍出来太平淡,不够吸引眼球,所以才想着加点更戏剧化的情节。既然你这个原作者坚决不同意,那就算了,咱们还是按照之前敲定的那个方向来,不改核心设定了。”

“就是就是,我们也就是提个建议,你不喜欢那就算了嘛……”

“讨论剧本有分歧很正常,火气别那么大……”

俞盼看他们一脸轻描淡写的模样,甚至有一瞬间觉得,是不是自己反应过度,太小题大做了?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但态度依旧坚决:“反正,按照你们刚才那个想法改,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如果你们坚持要那样拍,那这个授权我可能要重新考虑了。”

“好啦好啦,我们知道你的态度了,”长发女生连忙说道,“就按原计划,不改了。”

他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试探俞盼对这个黑化剧本的接受程度。

如果俞盼同意了,后面还有大把细节要讨论,现在既然原作者明确反对,这条路走不通,那也就只能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框架继续推进。

正事谈崩了,但他们并没有立刻告辞的意思,反而很自来熟地继续待在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电视。

嗑瓜子的嗑瓜子,吃水果的吃水果,俞盼被他们弄得有点烦躁,想起身回卧室找沈砚舟清净一会儿。

他刚站起身,还没走出两步,就被黎呈从后面拉住了手肘。

“俞盼,你去哪儿啊?”黎呈问。

不知怎么的,俞盼本来想回卧室的脚步一转,就往书房去了,“客厅太吵了,我去书房看会儿书。”

“噢,”黎呈应了一声,“一起呗,我也找个地方静静。”

走进书房,黎呈被房里那一整面的书墙惊到了,“俞盼,你家这…这么多书啊。”

“还好,”俞盼语气没什么波澜,“这只是一部分。”

他们家大部分的书都在澜洲的家里,那儿的书房谭白每次去都说像个书店。

俞盼坐在自己椅子上,拿起昨晚看到一半的书,继续翻看起来,明显不想再多交谈。

“哎,俞盼,”黎呈却没什么眼力见,他按了按窗边那张看起来像是临时休息用的小单人床,“我看你家就两个卧室,你平时就睡这儿吗?”

俞盼头也没抬,敷衍地应了一声:“昂。”

“这也太小了吧,”黎呈打量着那张对于成年男性来说确实不算宽敞的床,“比学校宿舍的床还窄一点呢,能躺得开吗?”

“能。”俞盼的回答依旧言简意赅,不仅能,还能躺俩。

俞盼在书房里一待就是一个小时,期间黎呈和其他几个同学像是逛景点一样,进进出出好几趟。

不过每当他们的脚刚要踏进来,俞盼就直说了,不准动他书房里的书。

又啃瓜子又吃水果的,俞盼也没听到水声,肯定都没洗手!他受不了这样的手碰到自己的书!

那几人见他这么说,在书房里转了转,觉得无趣,没待几分钟就又回客厅看电视去了。

也不知道是他们太自来熟,还真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又吃又喝又玩,吵得俞盼脑仁一阵阵发疼,书也看不进去了。

“俞盼?”

俞盼头正疼着呢,黎呈又一次推门走了进来,“你哥在卧室里待了好久没出来了,会不会有什么事啊?要不要去看看?

“他在自己家里,能有什么事?”饶是俞盼在人际交往上有些迟钝,也能明显感觉到了黎呈对他哥的关注,这让他心里非常不舒服,声音也冷了下来。

好在之后没过太久,天色渐暗,他们终于提出要返回学校了,俞盼根本不可能留他们吃饭,看到墙上的时钟指向七点,立刻如释重负地起身送客。

这些人一走,被闹腾得凌乱的客厅顿时就显眼起来。

他们仅仅在这里待了三四个小时,地板上到处是散落的瓜子壳和果皮,水果核和用过的纸巾被随意扔在茶几上,茶几上还有鞋印!

俞盼想用遥控器关掉电视,手指刚一碰到,就被上面不知沾了什么黏糊糊的液体恶心得立刻缩回了手。

他再也无法忍受,冲进卫生间洗干净手,然后直奔卧室。

卧室里,沈砚舟正坐在小桌前边,用笔电脑查看助理发来的周一会议资料。

俞盼一言不发,走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了沈砚舟,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

“怎么了这是?”沈砚舟放下电脑,侧过头摸了摸埋在他肩上的脑袋。

俞盼用力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哥,我好后悔。”

沈砚舟失笑,拍了拍他的脸:“后悔什么?”

“后悔跟黎呈他们扯上关系,”俞盼抬起头,捶了一下沈砚舟的肩膀,发泄着心里的烦躁,“我要被他们烦死了,难受死了!”

他长这么大,除了高中的时候遇到偷钱的那个事儿,之后遇到的人大多都还算正常,至少是能沟通、讲道理的。

像今天来的那些人,如果俞盼不是知道他们读着大学,他简直要以为他们是哪里来的无赖。

沈砚舟伸手,将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环抱住他,“盼盼,这个世界上的人有很多样儿,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如果觉得心里不舒服,相处起来很累,那就适时远离,减少来往,保护好自己,这没什么不对。”

“嗯。”俞盼在他颈窝处蹭了蹭,用力点头,“等把这个短片的剧本弄完,我就再也不理他们了。”

沈砚舟笑了笑,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背,他的盼盼见过的人还是太少了-

经过那些人来他家的这么一遭,俞盼心里对黎呈那伙人已经反感到了极点。

一想到下周还要去电影学院跟他们继续讨论剧本,他就觉得头皮发麻,浑身难受。

但俞盼也只能暂时忍耐,毕竟是他自己亲口答应提供小说授权,也承诺了会参与剧本改编,现在中途因为个人好恶就单方面毁约,不是他的做事风格。

到了周二,俞盼一想到傍晚要去电影学院,整个人都萎了,正伤感着呢,手机就响了。

来电的是他长期投稿的那家杂志社的编辑。

对方先确认了俞盼的身份,然后才问他,是否有意向将这几年发表在他们杂志上的文章,整合成书籍出版。

如果他有这个意愿,下个月五号前可以前往杂志社所在的中州市,详细商讨并签订出版合同。

俞盼握着手机,听到“整合成书籍出版”这几个字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整合成书籍出版。

书籍,出版。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他的文字真的要变成一本实实在在的书了?

因为这个事儿,俞盼傍晚去电影学院的路上感觉都是飘着去的,期间那些人说了啥,他也没注意,到点儿了又飘回家。

等到了家,俞盼把这消息跟沈砚舟说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不确定,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沈砚舟先是谨慎地核实了这个电话号码和杂志社的信息,确认无误后,才看着俞盼的眼睛,肯定地点了点头,“嗯,是你理解的意思。”

“啊啊啊啊啊——!”俞盼激动地抱住沈砚舟的脖子,像只快乐小狗一样在他脸上胡乱亲了好多下,“出版!是出版!哥!是真的出版!”

沈砚舟任由他亲,脸上是掩不住的笑,“嗯,是出版,我们盼盼要出书了。”

“我好厉害!沈砚舟!我太厉害了!”俞盼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只会重复着这句话,“我也能出书了!我的书!”

“是,你很厉害,我们盼盼一直都很厉害。”沈砚舟搂着他的腰,笑着说:“我们盼盼,现在是个真正的作家了。”

“作家……”俞盼听到这个词,愣了一下,那股不真实的幸福感再次淹没了他,他抱住沈砚舟,“我……我真的要成为作家了!”——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第80章

能够出版自己的作品, 俞盼当然愿意了,开心过后,第二天上午,他就给那位编辑回了电话, 明确表示自己非常愿意将文章整合出版。

编辑在电话那头笑着应了声“好”, 随即和俞盼约定了下周在中州市见面详谈,签订出版合同的具体时间。

末了, 编辑还特意提醒他, 可以顺便带一些未曾发表过的新稿过来,如果题材合适,可以一并考虑收录进书里。

俞盼手里确实积攒了不少写完但还没投出去的稿子, 只是这些手稿存放分散, 在澜洲和青屿的住处都有。

不过这对他们来说不算难题,沈砚舟一个电话过去,就安排人分别去两处住所将所有手稿整理好送过来。

三天后,俞盼之前的稿子就送过来了, 但他不打算全部带去, 花了一些时间, 先是筛除掉一些早期文笔尚显稚嫩的练习,又从中挑选出自己比较满意, 准备带去给编辑看。

看着书桌上自己挑选出来准备带走的文稿, 俞盼打算用文件袋把它们分装好,这样看着整齐又好找。

“哥,家里还有新的文件袋吗?”俞盼在书房的抽屉里翻找了一阵, 发现之前放文件袋的位置就剩俩了,不够用。

沈砚舟还在看邮件,闻言起身说:“茶几下边的抽屉里应该还有, 我去拿。”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拿就行。”俞盼说着,已经快步走出了书房。他来到客厅,蹲下身拉开茶几下方的抽屉,果然看到里面放着几包尚未拆封的牛皮纸文件袋。

他拿了一包,从里面抽出两个,打算把剩下的放回书房备用。就在他准备合上抽屉时,看到了底下的深褐色一角。

“这是什么……”俞盼有些疑惑地将那东西抽了出来,当看到信封上“吴泽文”三个字时愣了一下。

这封信应该他大一结束那个暑假收到的,当时他随手放在了茶几上,后来沈砚舟把它放到了抽屉里,这一放就将近两年。

这两年间,俞盼确实在学校附近偶遇过吴家人几次,但他们没有再像第一次冲上来要认他,只是远远地看着,俞盼也从未回应过他们的目光,当没看到。

久而久之,他几乎要将这些人淡忘了。尤其是上学期听说吴崇之出国留学后,他似乎就再也没见过那对夫妇,更是将这事儿抛在脑后。

这会儿拿着这封依旧保存完好的信,俞盼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信封边缘摩挲着,几不可闻地吐了口气。

书房里,沈砚舟处理完一封邮件,发现俞盼还没回来,以为他没找到,便起身出去寻他。

刚走到客厅,正好看见俞盼蹲在垃圾桶旁,手里拿着空文件袋的包装,而垃圾桶里则多了一堆被撕扯得粉碎的纸屑。

“没找到文件袋吗?”沈砚舟走近,语气如常地问道。

俞盼闻声抬起头,晃了晃手里拿着的那包新文件袋,脸上露出一个笑:“找到啦。”

和杂志社约定的签合同时间是下周三,接下来的几天,俞盼的主要任务就是把自己以前写的稿子再打磨修改一遍。

而电影学院那边的剧本讨论其实已经到了收尾阶段,俞盼周五晚上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在热火朝天地讨论要去表演系找合适的演员了。

人选方面,他们打算找相熟的同学,挑选形象气质符合角色设定的。俞盼早在之前补充人物设定时,就已经将角色特征描绘得很清晰了,所以选角这类事情,就不再需要他参与。

考虑到自己马上要忙出版前的修稿工作,俞盼顺势向黎呈提出,之后的选角和拍摄环节,自己因为有其他事情要忙,可能就无法继续参与了。

黎呈听后,脸上流露出十分惋惜的神情,并且试探着问俞盼,以后如果在创作上遇到问题,能不能再去他家找他聊聊。

“如果有什么问题,打电话沟通就好了。”俞盼对于上次的事感觉并不友好,实在不想再森*晚*整*理让不熟悉的人来家里了,“我们可以在电话里详细说。”

“好吧。”黎呈扯了扯嘴角,似乎有些不甘心,“我只是觉得,有些想法还是得面对面沟通,这样才更能说清楚。”

俞盼盯着黎呈看了几秒,直看得对方有些不太自然,才开口道:“没关系,电话里说也是一样的。如果你担心话费太贵,我可以帮你充话费。”-

周末两天很快在忙碌的改稿中度过。

中州市距离京市相当远,而且没有直达的机场。但它离澜洲却很近,从澜洲开车过去,大约只需要三个小时车程。

周一晚上,俞盼就开始忙活着收拾行李,夏天的衣物轻薄简单,无非是短袖、休闲裤之类,俞盼把自己的换洗衣物都塞进了沈砚舟的行李箱里。

而他自己那个小一点的行李箱,则用来装准备带给杂志社编辑的京市特产,以及装了需要交给杂志社审阅稿件的公文包。

因为沈砚舟周二上午还有一个必须亲自出席的重要会议,所以他们订了下午飞往澜洲的机票。

飞机抵达澜洲时已是晚上,虽然他们长期住在京市,但澜洲的这个家一直由周姨定期打扫维护。

洗漱完毕,俞盼和沈砚舟一起躺在那张熟悉的大床上时,还能闻到被子上散发出的香香的,被阳光晒过的味道。

“哥,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俞盼突然开口。

沈砚舟侧过身看着他。

俞盼在沈砚舟怀里蹭他,有点兴奋地说:“我这次去中州谈出版合同,算不算是……出差啊?”

沈砚舟被他这可爱的想法逗笑了,“嗯,当然算。”

俞盼也忍不住笑起来,带着点小得意:“那我也是出过差的人啦!”

“嗯,”沈砚舟手指拂过俞盼的眉眼,有些感慨,“盼盼长大了,都有公事要处理了。”

俞盼一听,立刻鼓了鼓嘴,不服气地反驳:“我早就长大了好不好!”

沈砚舟拍拍他的背,笑着认错:“好好好,是哥说错了,我们盼盼早就长大了。”

俞盼这才心满意足地重新抱住沈砚舟的腰,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沈砚舟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正准备伸手去关床头灯,怀里的俞盼却突然又开口了。

“哥。”

沈砚舟关灯的动作顿住,应道:“嗯?还没睡着?

“之前……吴泽文给我的那封信,你还记得吗?”俞盼问。

“记得。”沈砚舟回答。

“就前几天,我找文件袋的时候,在抽屉底下看见它了。”俞盼的声音很平静,“然后…我把它扔掉了。”

“嗯,哥看见了。”沈砚舟的语气同样平静,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俞盼听见他这么说,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平时家里的垃圾基本都是沈砚舟早上出门上班时顺手带下去扔掉的。

自己那天撕信扔信并没有刻意遮掩,他肯定早就看到了,却什么都没问。

俞盼收紧了环抱着沈砚舟的手臂,把脸埋得更深了些,闷闷地问:“你就不好奇我有没有看过信里的内容吗?”

沈砚舟一下一下抚着俞盼的后脑勺,“哥说过,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哥都支持你。你看或着不看,留下或着扔掉,都有自己的理由。”

“不行,这次你必须得说,你得猜猜。”俞盼捏了捏沈砚舟的腰。

“这么霸道啊?好吧,让哥猜猜看,”沈砚舟配合地沉吟了几秒,说:“没看。”

俞盼听到沈砚舟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漾起一阵“果然只有沈砚舟最懂他”的满足感。

“嗯,我本来想直接扔了的,”俞盼说,“但是又怕扔到楼下垃圾桶,万一被什么有心人捡去看,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就撕得碎碎的,这样就看不清了。”

沈砚舟低低地笑了起来,他吻了吻俞盼的发顶,夸他:“唔,我们盼盼考虑得很周全,很谨慎。”

“那是。”俞盼说,“我反正觉得,我长这么大,他们从来都没有参与过我的生活。有他们没他们,对我的现在和未来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

他顿了顿,手臂更加用力地环住沈砚舟,“我有哥你就够了,我有家,有沈叔沈婶给我的家,有你给我的家,这就够了。”

“嗯,哥也是,”沈砚舟收紧了手臂,将怀里的人牢牢圈住,“有盼盼,哥就什么都有了。”-

第二天上午,他们便驾车前往中州市。经过一晚上的休息,俞盼显得格外兴奋,在路上甚至能跟着车里的广播哼起歌来。

路程和预想的差不多,他们早上七点从澜洲出发,快十点的时候就到了中州市区。

司机将车停在杂志社附近的停车场,俞盼和沈砚舟一起下车,拿着装有稿件的公文包,走进杂志社大楼。

向前台工作人员说明来意后,他们很快被引领到一间整洁明亮的会议室。稍坐片刻,一位戴着黑框眼镜,气质干练的中年女士便推门走了进来。

双方简单做了自我介绍,俞盼这才知道,一直以来负责审阅,录用他稿件的编辑姓徐。

徐编辑有些惊讶,她进门时,第一眼看到沉稳持重的沈砚舟,下意识以为他就是那位文风细腻老练的作者“俞盼”,心里还在感叹对方如此年轻。

没想到旁边那个看起来眉眼青涩,甚至带着点学生气的男生,才是正主。

不过身为经验丰富的文学编辑,她见过的作者形形色色,早已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本事,这点惊讶很快被她得体地收敛起来。

接下来的流程,和之前在电话里沟通的差不多。主要是商谈将俞盼近年来发表在他们杂志上发表的稿件集结出版的具体事宜。

从俞盼高三时第一次给他们杂志社投稿被录用算起,三年多的时间里,他陆续发表了二十篇短篇小说和散文。

“我们初步的计划是,从这二十篇已发表的作品中,精选出十五篇,”徐编辑说道,“再从你今天带来的未发表稿中,挑选五篇补充进去,凑成一本二十篇的合集。”

她说着,将一份准备好的出版合同递了过来。

沈砚舟接过合同,仔细地审阅起上面的每一项条款,确认无误后,才转手交给俞盼。

沈砚舟没说话,就代表合同没问题,俞盼接过合同,大致扫了几眼关键信息,便拿起笔,在指定的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接着俞盼将这次带来的一叠未发表稿子,都推到徐编辑面前:“徐编辑,这些您看看,需要哪篇您直接选就好。”

徐编辑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干净的年轻作者,心里不免觉得他有些过于单纯,被保护得太好了。

她迟疑了下,说:“还是你来决定吧,我们既然决定为你出书,就是相信你的文字。”

俞盼听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没再推辞,从那叠手稿里认真挑出了五篇自己最满意的,递了过去:“那就这五篇吧。”

徐编辑笑吟吟地接下了稿子:“好的,接下来社里会把你所有的稿子统一整理编排。如果在校对或者修改方面有任何需要和你沟通的地方,我们会及时给你打电话。”

“好的,谢谢徐编辑。”

当他们从杂志社大楼里走出来时,才中午十二点半,俞盼被太阳晒得眯了眯眼,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有点儿像在做梦。

就这么点儿时间,他竟然亲手签了个合同。

还是自己的出版合同——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我也是个出过差的人啦![三花猫头]

前天码了八千字,腱鞘炎就没惯着我了……[化了][化了][化了]

本章评论区还是随机掉落小红包